第九十一章 俘虜,戰果,與贖金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7      字數:4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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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羅諾布子爵被帶到亞曆山大麵前時,他正蹲在坐在一塊石頭上的索菲婭麵前,擦去她臉上的汙漬。

  索菲婭身上的鎧甲被硝煙熏的黑乎乎,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讓她可以到處炫耀的華麗漂亮。這時候她伸著雙手任由亞曆山大用沾了水的布給她擦拭臉和手上留下的一塊塊的硝煙痕跡,然後時不時的忽然攔住亞曆山大的手,向前探出身子微微撅起嘴唇,等到亞曆山大在她唇上輕啄一下後,她就滿足得笑嘻嘻的,然後才讓他繼續給她擦臉。

  格羅諾布子爵就是在這種時候被帶過來的,和他一起的還有他那個隨從騎士。

  子爵的情況不太好,肋骨上的傷勢已經開始發作,他的臉上就好像喝了酒似的有些昏紅,走起路來腳下也浮飄飄的,而他的眼神則來回飄忽,這讓亞曆山大一開始還以為這位自始至終都沒發揮一點作用的法國貴族剛剛喝多了。

  “我是格羅諾布的領主,我希望知道自己是成為了哪一位的俘虜,”子爵盡量讓自己站穩些,他的頭上流著熱汗,因為一陣陣的眩暈,所以當看到索菲婭時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上帝我看到了什麽,我一定是得病了,我現在很難受看什麽都亂哄哄的,我居然看到了個穿著鎧甲的女人。”

  子爵說著還轉身對身後同樣一臉錯愕的隨從說:“看來我是要去見上帝了,我的眼前已經出現了幻覺,富朗索瓦看在我對你還不錯的份上,你去一趟格羅諾布,告訴我的侄子現在一切都歸他了,讓他一定要遵守約定娶我的女兒,不要把她送進女修道院。”

  隨從其實也正滿臉錯愕的看著索菲婭,隻是子爵的話讓他又不住搖搖頭,想要安慰一下可憐的大人。

  但是看到亞曆山大停下手,用饒有興趣的目光看著他們,被叫做富朗索瓦的隨從立刻大聲說:“我的大人因為負傷在發燒,我希望您能讓他休息,我的大人是格羅諾布子爵,他可以為自己付出足以和他身份相配的贖金。”

  亞曆山大點點頭,他已經看出這位子爵情況不對,看著他頭上不住冒出的汗水和虛浮腳步,亞曆山大確定他是感染了。

  在這個時代,感染就意味著死亡。

  對一個死掉的子爵他可沒興趣。

  “你可以照顧他,不過我希望安排好他之後能和你談談。”亞曆山大對這些貴族本身沒有什麽興趣,雖然知道從俘虜身上賺取一筆贖金是如今通行的發財手段,不過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法國人當下在北方的處境。

  和法國人在布魯依尼穀地發生的戰鬥完全是個意外,如果嚴格說起來連遭遇戰都不算。

  當法國騎兵被迫退出戰場時,亞曆山大沒有讓波西米亞人繼續追擊,或者說他很清楚也不能追擊。

  當戰鬥結束的時候,黑夜已經完全籠罩了布魯依尼穀地,除了已經燒成了一堆灰燼的馬車,整個車陣附近隻有零散的火光不住閃耀,而四周不但穀地遠處已經完全看不清楚,甚至連兩邊隆起的丘陵都已經被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這種時候對任何一方來說,發動進攻需要的不是勇氣,而是足夠多的愚蠢,甚至即便離得很遠,波西米亞人都隱約聽到了前麵因為怕敵人追上來而倉促退去的法國騎兵中,似乎有人因為過於匆忙慌不擇路,戰馬在黑暗中踏入了亂石或是被樹枝絆倒,隨著淒慘的嘶鳴,法國人慌亂的把同伴救起來,甚至來不及去結果了可憐的坐騎,就急匆匆的繼續先前跑去。

  這種時候波西米亞人就隻是小心的攢在法國人的後麵,當他們終於追上遠處穀地的坡頂後就停下來,在上麵遠遠目送著法國人向著遠處昏暗的穀地深處匆匆逃去。

  然後波西米亞人才發出一陣歡呼。

  一場意外卻收獲頗豐的勝利,至少波西米亞人是這麽認為的。

  而當卡羅再次帶著那個安排好了子爵,叫做富朗索瓦的法國人來見亞曆山大時,他看到烏利烏正站在亞曆山大身邊用一支筆在一個下麵托著個木支架的書寫板上寫著什麽。

  卡羅其實多少有點崇拜烏利烏,雖然烏利烏是個異教徒,可每次看到摩爾人拿著筆寫寫算算的時候,他都有種仰望的感覺。

  至於馬希莫,卡羅反而有點搞不清楚該怎麽形容那位修道士,因為按照那個人說的話,他應該是位博學多才又虔誠清苦的神職人員,可卡羅卻又不止一次的看到馬希莫和那個討厭的埃利奧特一樣,先是把農莊裏藏的酒喝了個夠,然後他就帶著農莊裏的女人在草垛裏鑽進鑽出。

  “大人,我們這場戰鬥損失了25個人,還有4個傭兵”烏利烏小心的說“波西米亞人那裏不知道,不過我們現在還剩下235個阿格裏士兵和66個傭兵。”

  亞曆山大皺了皺眉,他沒想到一次戰鬥就損失了這麽多人,雖然因為是初戰難免會出現大量傷亡,但是他卻知道實際上他麵對的法國人並不多。

  看到富朗索瓦,亞曆山大示意他到自己麵前來,然後問到:“告訴我你們有多少人。”

  年輕隨從眼中露出了憤怒和羞辱,他認為麵前這個比他年輕得多的那不勒斯人是在故意羞辱他。

  富朗索瓦已經從卡羅那裏知道了他的敵人都是些什麽人,當聽說這些衣著雜亂,麵目肮髒的士兵居然是群第一次上戰場的農夫時,年輕的隨從騎士幾乎楞在那裏。

  他甚至有些慶幸格羅諾布因為發燒正在昏睡,否則如果他知道自己居然是被一群初上戰場的農夫打敗,隨從很擔心他會經受不住這個刺激。

  現在聽亞曆山大問起,麵對勝利者,年輕的法國騎士卻不得不用充滿羞辱的心情回答:“我們有30個重騎兵和180名步兵,還有子爵大人自己從格羅諾布帶來的10幾個人。”

  說到這,富朗索瓦提高了嗓音,他希望自己的聲音盡量顯得莊重而又能讓他保持起碼的尊嚴。

  “雖然我們成為了俘虜,但是格羅諾布子爵大人的家族是法蘭西最古老的貴族之一,希望您能尊重子爵和他家族的榮譽,我想合適的仁慈不但絲毫不會有損您的威名,而且會讓您得到法國人的尊重。”

  “也就是說,如果我不能保證對子爵的尊重,在你們眼裏我就是野蠻人了?”亞曆山大的看著年輕隨從問,見他舔著嘴唇似乎要說什麽,亞曆山大繼續說“我記得在1415年的阿金庫爾,英國人曾經做過件很血腥的事情,是嗎?”

  亞曆山大的話讓富朗索瓦的臉上霎時一片慘白。

  對法國人來說,1415年發生在阿金庫爾的與英國人之間的那場戰役無疑是個可怕的噩夢,但是真正讓法國人把阿金庫爾戰役視為夢魘的,並非是英國人引以為豪的長弓手們令人畏懼的箭雨,而是英國人對被俘的法國貴族們的可怕屠殺。

  幾百位貴族被英國國王亨利五世下令處死,這其中甚至包括奧爾良與波旁家族的公爵與伯爵,這件事讓亨利五世成了令整個歐洲都為之憎恨與畏懼的劊子手。

  年輕騎士的額頭上溢出了汗水,可他不是因為發燒而是恐懼。

  看到對方臉上露出了不安,亞曆山大微微擺手:“不用緊張騎士,要知道我不是亨利,不過如果你認為我會聽從你的抱怨也是不可能的,你們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我們可以為自己付贖金,”這一次隨從回答的很幹脆“我們也可以為被俘的所有士兵付贖金,隻要您能保證讓我們回到自己人那裏,您可以放心的派使者去我們的要塞提出要求。”

  “贖金是必須付的,而且我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浪費在這裏。”

  亞曆山大點點頭,他之前已經從烏利烏那裏知道了大致上這次戰鬥的成果。

  和富朗索瓦說的數字差不多,烏利烏估計法國人的步兵大約在200人左右。

  烏利烏之所以能知道這個,是因為除了騎兵,法國步兵幾乎沒有多少能逃掉的!

  在波西米亞人與法國騎兵繞著車陣兜圈子的時候,亞曆山大的阿格裏人方陣第一次主動迎擊了迎麵而來的一支由法國步兵發動的並不成功的進攻。

  雖然亞曆山大很快就證明了一群沒上過戰場的農夫,的確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對手這一事實,但是當時從山坡右側衝下來的波西米亞人及時挽救了堪堪即將崩潰的阿格裏人方陣。

  而在這之前,波西米亞人已經擊潰了除了這支隊伍之外的所有法國人。

  最後的擊潰是迅速的,被波西米亞人包圍的法國士兵在戰場上到處亂跑,但是他們顯然擺脫不了輕騎疾奔的戰馬。

  亞曆山大還記得那些發現不妙試圖向黑夜裏逃跑的法國人被波西米亞人追趕著一直狂奔,可最終還是無法逃掉成了俘虜的情景,這也讓他親身體會到,重騎兵的時代似乎正在逐漸遠去。

  正因為這樣,當烏利烏告訴他,幾乎所有法國步兵都被俘虜時,亞曆山大並沒有感到太多的喜悅。

  這場戰鬥中,真正發揮作用的,其實隻有波西米亞騎兵。

  是他們牽製甚至驅逐了法國騎兵,讓敵人根本無法發揮如今這個時代最強大騎兵的威力,也是他們首先驅散了失去了騎兵支援的法國步兵使得法國人無法組織一場足夠規模的進攻。

  然後又是他們,在關鍵時刻襲擊了最後一隊法國人的背後,把阿格裏人從崩潰的邊緣拯救出來。

  “路還很長啊烏利烏,”亞曆山大飽含深意的對旁邊的摩爾人說“看來你這次要冒險了。”

  摩爾人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我覺得並不危險,除非那些法國人瘋了,否則如果他們殺了我,他們的那位子爵老爺可就危險了。”說到這,摩爾人有點擔心的看了眼亞曆山大“老爺您不會為了贖金放了那個子爵老爺吧。”

  看著摩爾人有些擔心的樣子,亞曆山大不由微微一笑說:“放心吧烏利烏,對我來說你可比什麽子爵老爺重要的多,我保證如果法國人敢動你一下,我就會讓他們後悔的。”

  “這我就放心了,”烏利烏立刻點點頭,然後他舔了舔嘴唇“那麽老爺,您準備讓那些法國人付出多少贖金呢?”

  “付多少贖金?”喬安娜愕然的看著站在麵前的亞曆山大,這時候的王後多少有點慘,她那輛已經被燒成了一堆灰燼的馬車還在不遠處冒著濃煙,王後這時候甚至隻能坐在一塊斷了的車廂木板上,這讓喬安娜覺得自己的尊嚴完全被那個可惡的阿格裏來的鄉巴佬踐踏了,現在再聽到亞曆山大居然問她該找法國人要多少贖金,一股怒火霎時充斥她的腦門“阿格裏的貢布雷,難道你不認為問我這種問題是對那不勒斯王後的侮辱嗎。或者在你心目中,我就和那些商人一樣?”

  “陛下,您誤會我了,”亞曆山大嘴上說著,心裏去很想撇撇嘴反問一句,難道還有比你更在乎錢財的嗎“我隻是希望能盡量補償您,畢竟法國人的出現讓您的財產受到了巨大的損失。”

  亞曆山大說著瞥了眼附近還在不停冒煙的那堆殘骸,他這個動作立刻引起了喬安娜的注意,王後故作鎮靜的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稍一猶豫略微壓低聲音問:“那麽,你認為我們該為自己的損失找法國人要多少贖金?嗯,一萬弗洛林金幣,是不是少了點……”

  一刻鍾後,終於從喬安娜那裏帶著個大家都滿意的贖金數字離開時,遠遠看著坐在木板上的那不勒斯王後,亞曆山大不禁微微搖頭。

  那不勒斯王後喬安娜是個守財奴,亞曆山大這麽想著。

  烏利烏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在拿到了由富朗索瓦代替格羅諾布子爵寫的一封要求為他們和被俘的那一百多人的法國士兵支付贖金的信件後,摩爾人立刻跳上馬背,在一個挑出來做向導的法國人帶領下向著穀地深處前進。

  直到這時,亞曆山大才忽然想起來,這麽久了,怎麽沒有見到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