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使者VS使者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7      字數:4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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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森察家族,是那不勒斯王國最古老的幾個家族之一。

  這種古老甚至不但可以上述到法國的安茹王朝統治還是統一的西西裏王國時代,甚至還要更久遠些的東羅馬統治時期。

  正因為這樣,雖然這麽多年過去,西西裏的王朝更替也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但科森察家族始終聳立不倒。

  甚至很多時候,即便是擁有著同樣悠久曆史,而且影響更大的莫迪洛家族,也要對科森察家給予足夠的尊重和重視。

  從來到那不勒斯那天開始,亞曆山大就知道自己總會有和莫迪洛家相遇的一天,隻是他從沒想到第一次與莫迪洛伯爵的見麵是要拔劍相向,更沒有想到與伯爵妹妹,這位據說已經成為科森察伯爵夫人的見麵,更是正拿著刀子準備宰人。

  當然,亞曆山大不會真的殺了眼前正冷汗直流的這位王子,其實他多少也正有點為難,正捉摸著怎麽才能收場,可沒想到原來的喬治安妮·莫迪洛,也就是現在的喬治安妮·科森察伯爵夫人就突然露麵了。

  在打聽關於喬治安妮消息的時候,亞曆山大倒是聽說過她和那位科森察伯爵有個女兒,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和這位“妹妹”見麵,居然也是要動刀動槍的。

  這甚至讓亞曆山大覺得他是不是和莫迪洛一家都犯衝,否則怎麽每見到一個這家人,就都要先動刀動槍的呢。

  亞曆山大慢慢收回佩劍,到了這時他才覺得手掌鑽心的疼痛,看到上手兩道深深的疤痕,他用力扯下衣服下擺,咬著一角纏住傷口。

  “閣下,感謝你的仁慈。”

  之前因為被絞劍時逼得已經半跪下的阿爾弗雷德王子慢慢站起,他的胸膛在不停起伏,眼中閃動著痛苦,他顯然覺得在心愛女人麵前的慘敗讓他丟足了臉,當他扭頭看到旁邊閃耀在金光下的女孩,正用一種頗有興趣的樣子看著他們兩人時,王子臉上就漲的更加通紅。

  “我敗在你的手下,我會遵循決鬥的法則,既然不屑於取走我的性命,那麽請你提出你的條件來吧,”說到這時,阿爾弗雷德揚起了下巴,換了上驕傲的口吻“對阿拉貢家族的人來說,沒有什麽事是做不到的。”

  看著這位臉上還有條血漬痕跡沒有擦去的王子,亞曆山大搖搖頭,在頗有深意的看了眼伯爵夫人後,他忽然用力甩動,手中佩劍上殘留的血珠濺落大理石地麵,劃出一條長痕。

  “請原諒我剛才的冒昧,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兒,”亞曆山大沒有理還在等著他回答的王子,而是對喬治安妮躬身行禮“如果知道是這樣,不論如何我都不會……”

  不會什麽,亞曆山大沒有說,隻是又抬頭看看伯爵夫人,然後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下旁邊和母親的容貌頗為酷肖的叫箬莎的少女,然後扭頭向來路走去。

  “年輕人,你是誰?”

  伯爵夫人看著這個古怪的青年,她感覺的出來這個年輕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就好像是在探究什麽。

  相反望向女兒的目光,更多的卻隻是好奇。

  “亞曆山大,”亞曆山大停下來回頭看看那對母女“亞曆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來自西西裏的使者,”說到這他頓了頓,繼續說“不過有時候人家也叫我喬邇。”

  說完,他的眼神迅速從因為聽到這名字不禁露出異樣神色的伯爵夫人臉上掃過,沒有停留轉身而去。

  這就開始了嗎?

  在轉身的刹那,亞曆山大心頭跳動,他知道這步邁出,就再也不可能收回。

  “準備戰鬥!”

  再次低聲告誡自己,亞曆山大腳下的步伐漸漸變得沉穩起來。

  在他身後,箬莎·科森察小姐奇怪的看著母親,她注意到在當那人說出名字後母親臉上晃過的那絲異樣,隨後她扭頭向已經走遠的那個西西裏使者的背影看了看。

  “伯爵夫人,請允許我告辭,”阿爾弗雷德王子走了過來,他的臉色難看,因為激動胸膛依舊在不住起伏“我狂妄的以為我能成為您女兒的保護者,現在我必須承認還沒有這個資格。所以請允許我告退,不過我很快就會用行動證明我是箬莎最合格的騎士。”

  說完王子深一鞠躬,轉身就走。

  伯爵夫人沒有阻止,隻是略微躬身相送,直到王子走遠,她才微皺起眉梢對女兒問道: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媽媽,您不用擔心,”金發女孩笑了起來,她看看長廊盡頭,再看看快要消失在樹叢後麵的王子背影,捧起母親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吻“不用擔心,我剛才隻是在做個遊戲,不過沒想到居然會這麽有趣。”

  “箬莎,讓兩個年輕人決鬥可不是什麽好玩的遊戲,”伯爵夫人嚴肅的說“要知道男人就是一匹匹性子暴躁的烈馬,即便你不鞭策,他們都會自己競爭,何況是你在挑起糾紛。當心我的女兒,如果你駕馭不好他們會是把你從馬背上掀下去的。”

  “要是那樣,我就要收緊韁繩了媽媽。”女孩說著隨手挽起腦後的頭發“我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出現匹讓我想要馴服的烈馬,可惜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看到讓我感興趣的呢。”

  “箬莎,”伯爵夫人無奈的搖搖頭想要訓斥,可看著女兒始終笑吟吟的樣子,她臉上的嚴厲慢慢消失“你是我最疼愛的孩子,我們會給你能給的一切,所以你隻需要等待注定會出現的那個人就行了。記住了永遠不要試圖做自己做不到事,更不要去試圖接近不該你接近的人,否則你就會發現要麵對很多煩惱。”

  “那麽媽媽,阿爾弗雷德就是我要等待的那個人嗎,可我怎麽知道他就是呢,”箬莎用如透明似的湖藍眼睛看著母親“所以媽媽,讓我先好好享受這種能夠自己選擇烈馬的時候吧,因為這種好時光畢竟太短暫了不是嗎?”

  看著女兒笑容可掬的樣子,伯爵夫人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該怎麽勸說,甚至恍惚中女兒的話觸動了她內心中那股早已沉寂多年的悸動。

  “我隻希望那你幸福箬莎。”

  “我會幸福的,”女孩在陽光向晃動她那頭耀人眼簾的金發“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麽。”

  亞曆山大回到前庭的時候,恰好是和今天要上來的第四道主菜一起進門的。

  所謂第四道主菜,就是整個宴席的第四部分。

  和他印象中的任何宴席不同,那不勒斯,或者說是當下其他地方也是如此的宴會潮流,是把一個盛大宴會分成幾個不同部分的。

  人們不但會在這堪稱漫長的宴會上吃吃喝喝,而且還會有各種各樣的表演和比賽。

  小醜會不停的在每張桌子上一邊翻著跟頭一邊不住說著各種諷刺的笑話,而一些不知道是詩人還是賣唱的,會拿著他們韻律押角都拚湊不齊的蹩腳長詩念個不停。

  至於說如剛才莫迪洛伯爵那樣忽然興致大發就拔出劍來亂砍一通,或是幹脆頂盔摜甲跳上戰馬比拚一番的,也是稀鬆平常。

  所以對很多富裕而又豪爽的主人來說,往往一個宴會的長短其實並不取決於他想舉辦多久,而是他能找到多少食材。

  第四道主菜是條很大的黃鰭魚,當被拋成兩片的魚身用碩大的銀質盤子端上桌時,客人們立刻不住拍打桌麵,表示對主人慷慨大方的讚美。

  “這樣的宴會真是豐盛啊,”一個坐在亞曆山大旁邊的矮個子客人舉著酒杯站起來對主人大聲喝彩“現在這種事是太少了,大家好像都變得小氣而且脾氣壞了不少,我還記得當初這種盛況隻在豪華的洛倫佐那裏見過,那是在佛羅倫薩。”

  “美第奇家現在已經沒落了不是嗎?”另一個人也端著酒杯站起來,他的衣著簡樸,和旁邊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口音聽上去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隔著桌子這個人神色嚴厲的的看著矮個子“那個家族也許曾經輝煌過,不過現在還有誰會記得他們,柯西莫,喬凡尼,甚至就是剛剛去世幾年洛倫佐也已經成為過去了。”

  “可那些人依舊是偉大的不是嗎?”矮個子梗了下脖子盯著對方“是他們讓佛羅倫薩變得興旺起來的,可佛羅倫薩人呢,忘恩負義而已。”

  “可他們是僭主,用對人民的殘暴換取來的權力,然後整個家族都依附在這個權力上直到徹底爛掉,所以美第奇家族才會被佛羅倫薩真正的領袖和人民推翻。”

  “你這是在為那個人唱讚歌嗎?”說到“那個人”時,矮個子的聲調一下變重,他用諷刺的目光盯著對方“我聽得出來,你的口音出賣了你佛羅倫薩人,那麽說你是那個人的擁護者了,那麽請問你為什麽還要出現在這樣一個奢侈墮落的宴會上,難道這不是你追隨的那個人一直反對的嗎?”

  這話一說,四周立刻響起一片噓聲,人們開始向佛羅倫薩人擺手,像是在噓一個人下台,更多的人則向著矮個子拍著桌子,顯然是在鼓勵他繼續發揮。

  被稱為佛羅倫薩人的男人臉上露出了憤怒,他端著酒杯繞過桌子走到中間的空地上。

  “既然有人對我和我尊敬的人表示質疑,那麽我就來解釋一下。”佛羅倫薩人向四周看好戲的人們大聲說。

  他先是舉起酒杯,隨著他緩緩翻腕,杯子裏的酒水倒在了地上,這時候人們才注意他喝的是清水。

  “這是尊貴的莫迪洛大人的宴會,是慷慨的那不勒斯伯爵家的盛宴,做為一個信奉清貧虔誠才是真理的人的追隨者,我本不該來到這裏,因為這裏畢竟和我謹守的理想有別,但盡管知道這會造成我對上帝的迷茫又必須來到這裏,因為我肩負這我的領袖賦予的重大使命。”

  這話一說,原本充滿嘲笑的宴席上立刻聲音消逝,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意外的看著這個佛羅倫薩人,同時琢磨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畢竟這個自稱帶有使命的人所代表的,是個對所有人來說都未免太過奇特的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不勒斯伯爵薩侖·莫迪洛,連矮個子也停止了與佛羅倫薩人的爭辯向伯爵看去。

  原本隨意靠在椅子裏莫迪洛慢慢坐直了身子,他的手裏玩弄著一柄剔肉的銀刀,在望著這個使者沉吟了一下後,伯爵揮揮手:“說出你的來意吧,我想知道你給我帶來了什麽消息。”

  “友誼,”佛羅倫薩人大聲說“佛羅倫薩的全權執政讓我給您帶來了他的友誼。”

  驚呼聲從四周響起。

  “友誼?”莫迪洛笑了起來,他用銀刀輕輕削著指甲,然後忽然向坐在矮個子旁邊的亞曆山大說“這個人給我帶來了友誼,那麽你給我帶來了什麽年輕人?”

  伯爵的話讓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轉向了亞曆山大,連佛羅倫薩人也意外的轉身向他望來。

  亞曆山大慢慢站了起來,他沒有回答伯爵的問題,而是充滿好奇的打量著站在大廳中間,看上去完全與四周格格不入的佛羅倫薩人。

  這個人實在是太簡樸了,簡樸到就像個苦行僧。

  即便是亞曆山大和他比起來,似乎身上的衣服也顯得過於奢侈了些。

  看著這個人的風格,再琢磨下他的來曆,亞曆山大不由想起了個當下最奇怪,也是最有爭議的人。

  他虔誠無比,卻不仁慈。

  他崇尚自然,卻痛恨藝術。

  他熱愛自己國家,卻又勾結外敵。

  這個人,如今正統治著佛羅倫薩這座傳奇般的城市。

  他的名字,叫薩伏那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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