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屍體無一例外，都在脆弱的頭胸處被某種魔法灼穿了一個大洞。

  而腳下這幾句屍體的傷口邊緣甚至還冒著青煙，看起來很“新鮮”，同時傷口裏頭還有著香煙燃盡時的那種橘紅色火星，靠近一聞還能清晰的聞到一股聖潔的氣息。

  “這些亡靈絕不是伊澤瑞爾殺死的，他隻會把亡靈炸個稀碎，其他人也造成不了這樣的傷口，所以……他們先一步找到盧錫安了嗎？而且就在附近……”

  黑霧中忽然有一點腥紅一閃而逝，傑諾心中一凜，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窺視著，迅速查看雷達。

  代表他自己與盧錫安，以及莎拉的光點幾乎都要重疊在了一起，這說明三人距離應該很近，如果沒有黑霧遮擋視線，應該馬上就能發現彼此。

  他讓自己的腦袋靈體化，成為黑夜中最閃亮的那顆星，同時用爆炸般的雄渾咆哮，喊出了他所要尋找之人的名字。

  “盧錫安！”

  黑霧中立即傳來的一陣聲音回應他。

  劈！啪！

  那是發辮拍打在皮甲上的聲音，一個影子在霧中緩緩浮現，一堆銀白刻石般的手槍，已經探出了黑霧，瞄準了傑諾。

  “你是誰？”黑影的聲音嘶啞中帶著豐富的磁性，但卻沒有一絲生氣。

  傑諾不知道為什麽黑霧會緊緊纏在一個活人的身邊，讓他看不見對方的樣貌，但他已經通過這對石槍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別開槍！是我，傑諾。”傑諾解除了靈體化，主動走向黑影，同時玩笑般的解釋道“別看我剛才那樣子像個鬼，但我還是個人。”

  黑影沒有開槍，並且垂下了雙手，任由傑諾走近。

  黑霧想黑色的輕紗一樣在眼前一層層被分開，直到傑諾看清了黑影的模樣。

  他瞳孔一縮，仿佛看見最難以置信的事實，笑容就此定格。眼中的複雜遠不是震驚、疑惑、惋惜、憤怒幾個詞匯就能概括的。

  “嗬……可我已經不是人了……”黑影說。

  ……

  傑諾沉默的跟著盧錫安來到黑岩山崖下的一處洞穴之中。

  洞穴的洞口正對著灰白沙灘，但被黑霧層層遮掩，如果不是盧錫安的帶領，他根本不可能找到這種地方。

  縱使有千般不解，但一路上他仍一言不發，因為他知道他的疑惑會在到達目的地之後被解開。

  洞穴的四壁是暗淡的石灰石構成的，還沒有被黑霧侵蝕成黑色的岩石，洞窟之上即是暗影島荒涼的丘陵。這裏頭黑霧稀薄，通過盧錫安脖子上的灌滿生命之泉的玻璃瓶吊墜發出的微光，他甚至能看見光線穿過空氣產生的丁達爾效應。

  他還看見了刻在兩則石壁已經天花板上的壁畫，各種幾何圖形搭配著玄奧難懂的符印，dna雙螺旋結構都赫然出現在其中，但出現得最多的卻是一顆顆不會動的框在正三角形中的眼睛，與傑諾所知的真理之眼或是荷魯斯之眼有點相似，這應該和留下這個遺跡的教團的終極追求有關，法師們總追求著真理。

  “他這些符號都來自當地的宗教，但刻下它們的人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這裏了。我也是跟著自己教團的密符才找到這裏的。在瓦羅蘭大陸上的任何一個城市，密符都標示著避難所和支援所在的位置。”

  盧錫安沿著石壁一路深入，洞窟的深處傳來的光亮，在一個轉角之後，傑諾看見一處安置在廢棄石祭壇上的篝火，他要找的幾個人都在火光的照耀下，圍坐成一圈。

  傑諾的目光從伊澤瑞爾，莎拉等人臉上異常掃過，看見了自己，他們劫後餘生的臉上不覺掛上了一絲輕鬆，但同時，傑諾也在他們的目光中看到了對盧錫安的恐懼，這讓傑諾很好奇盧錫安是怎麽把他們救下來的。

  “這些都是你的人吧？洞窟之中的陣法還殘留著魔力，黑霧進不來這裏，亡靈自然也很少踏足，他們在這裏很安全。”盧錫安說，低沉的聲音在石窟中回蕩，如同深淵之下的回響。

  “是的，都齊活了。”傑諾一一回應了幾人的問候，轉手將離魔靈太遠失去動力的銅球魔偶遞還給了她。

  他看見莎拉似乎非常冷的樣子，正用一根木棍撥撩著篝火，想讓其燒得更旺一些。

  傑諾問了一句，她說她的絨毛大衣在戰鬥中已經過於礙事被丟掉了，但是盆栽還在。

  不知何時，盧錫安已經走到了篝火旁，借著明亮的火光打開項鏈上的掛盒，看著那個已經永遠離他而去的女人的肖像，陷入了回憶的魔障中。

  而傑諾想要過來安慰他，卻借著火光，看清了發生他身體上的異變——

  盧錫安原本就是黑棕色的皮膚，但這膚色卻在暗影島的侵蝕下轉變成了黑青的顏色，並且向著更深更冷的色調發展著。

  他的皮膚龜裂著，翹起的邊緣已經黑硬化，變成了鱗片一般的東西，又像是燒燼的樹皮碳塊。

  手臂上的傷口縱橫交錯，像是鉤鐮鋸齒於利爪留下的，但真正要了他命的傷口被掩蓋在了皮夾之下，他將其藏了起來，隻因那太嚇人了。

  但並不是什麽傷口都能掩住的，正如他心裏頭整個世界都放不下的傷悲和心口的巨大槍孔。

  看來他也想過一了百了，但是這座島卻不想輕易的放過他，如今裸露在外的心口已然沒有那顆不停跳動的紅色心髒，隻有蒼綠色的幽光如同會呼吸一般時隱時現。

  而讓傑諾印象最深刻的，還屬盧錫安那張可怖的臉龐。

  一半屍鬼，一半凡胎。

  腥紅的左眼中充滿對亡靈的滔天憎惡，明亮的右眼中卻隻被火光映出一個女人的影子……

  那是他的全世界。

  曾經的。

  “逝者已矣，別再悲傷了……你還活著，但也快死了。”傑諾轉頭望著篝火，歎息一聲。

  盧錫安僅存的人類部分已經被亡靈的部分逼到了角落，正如傑諾在殺死赫卡裏姆之前對它做的那樣，隻不過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反轉了過來。

  “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

  火光一蕩，盧錫安眼中的美好泡影破碎了，一聲冰冷的歎息後，他緩緩的張開了早已僵硬的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