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裏茨帶著頭盔，獨自來到了星火巷懸崖邊的老屋。

  隻有讓它接觸維克托最為恰當，因為傑諾和維克托已經算是仇人了。

  它的動力是傑諾恢複的——傑諾給水晶充了一部分能量，但是因為是麵對蒙多，所以許多大招都沒有用到，正好轉移一部分能量啟動布裏茨。

  將一地暈厥的雇傭警鏟到一邊，布裏茨接過頭盔匆匆來找維克托。

  它的心情是沉重的，密度大於水般的沉重。

  上次激戰過後，維克托已經修好了老屋。他家的大門總是修的那麽大，大到布裏茨可以輕易進出。

  要知道，這是布裏茨在祖安為數不到可以通過的門。

  布裏茨規規矩矩的按下門鈴，在門口急促的等待。

  急促隻是心情上的，它實際上看起來就是在門口立正發呆。

  自從上次它當著維克托的麵把傑諾帶走之後，它就一直沒有和維克托見麵，維克托也沒有來找過他。

  現在又貿然上門求助……

  布裏茨感覺自己做的這些事情，簡直不是人做的事。

  做人好難……

  不過，隻要維克托答應救蒙多，那麽自己做什麽都可以，即使違背原則。

  鐵門發出吱呀的摩擦聲，緩緩打開，布裏茨也準備好了迎接懲罰。

  它心中緊張萬分，像一個準備挨訓的孩子。

  “布裏茨，這麽早有什麽事嗎？”

  維克托冷峻的機械聲在布裏茨聽來如同之音。

  現在是淩晨，各家各戶都在熟睡，維克托雖然可以不休不眠，但是精神上的疲憊依然需要充足的睡眠來消除。

  “我想……請你……做個手術，然後……我會接受……你的……任何委托。”布裏茨不會拐彎抹角，它需要維克托把蒙多的腦袋移植到機械體上。

  “進來說吧。”維克托表現得很冷靜，沒有提起上次的事，那件事幾乎都讓兩人鬧掰了。

  布裏茨進了屋，把蒙多的狀況說給維克托聽——憎惡與瘋狂讓蒙多充滿了攻擊性，不過在治療精神疾病之前，得先把它的命保住。

  “照我看來，直接把蒙多的部分額葉切除，然後把剩下的大腦裝在機械人裏，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額葉是大腦發育中最高級的一部分，切除以後人會失去很多功能，包括很大一部分的性格。幾乎就是一個行屍走肉，和正常人相比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還可以呼吸。

  但是維克托的黑科技可以讓他隻把承載蒙多負麵情緒的部分切除，不傷到它其他部分人格。

  “我希望……你把蒙多……裝在……一個……醫療機器人……裏，它的夢想……就是……當一個……醫生……”

  布裏茨把頭盔交給維克托，心情一如看著孩子被推進重症監護室的家長般沉重。

  還好，機器不會流眼淚……

  “醫療機器人麽，沒問題。”維克托馬上開始準備手術器械。

  “我需要……做什麽？”站在強光燈照射之外的陰影中，布裏茨忐忑不安的出聲了。

  “什麽都不需要。”維克托早有預料，馬上給出答複。

  “維克托，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出賣……傑諾，幫你……拿到水晶……”

  布裏茨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它了解維克托需要什麽，也明白自己的能力能幫到什麽。

  “我為什麽要那樣做？”維克托反問：“我從來沒求過人，更不會求你。”

  “因為……我可以為了事業拋棄感情，但是絕不會為了事業拋棄親情，讓親人失望。”

  水晶千萬個，親人就一個。

  追夢若用強，親人淚兩行。

  “我……明白了。”布裏茨走出手術室，給維克托騰出位置。

  強光燈照射在蒙多的頭盔上，維克托準備開工了。

  用激光打開頭盔，清洗消毒後，用一種藥劑抑製了蒙多的超愈合，然後就能正常的使用手術刀開顱……

  布裏茨在手術室外苦等，背後的閥門不時噴出一團蒸汽，吞雲吐霧就像在抽煙解愁。

  維克托的手藝它的是知道的，以不穩定的著稱煉金裝置，在他手裏都能變得比海克斯科技穩定。

  它不擔心手術失敗，也不再擔心怎麽和維克托相處。

  它擔心的是，今後如何麵對大變樣的蒙多，它承諾過要好好保護它，但是承諾沒有承諾。

  雖然傻憨憨的蒙多不會記得承諾，但是布裏茨更不會忘了承諾。

  今夜，作為一個蒸汽機器人，閃電布裏茨想了很多很多，這些都是它這個機器人本不應該承受的東西。

  當它的思考方式越接近人類，就越能明白人類的複雜，遠不是一堆零件能拚湊出來的。

  例如，壓力。

  原來壓力除了物理上的含義還有更加深層的含義。

  原來壓力可以將人壓垮，不是取決形成這個人的材質有多堅硬，而是取決於這個人的精神有多麽強大。

  原來壓力也可以轉化為動力，動力不僅僅隻有發動機能提供。

  ……

  東方微晞，維克托終於完成了手術。

  手術完成的蒙多很快恢複了意識，馬上就投入了使用。

  蒙多0是外形和布裏茨差不多，隻不過更加圓潤巧，隻有布裏茨的肚子那麽高，裏麵是一層內骨骼，外麵則是一層充滿氣的白色氣囊。

  “你好，布裏茨，醫療機器人蒙多為您服務。”

  蒙多伸出胖胖的手臂，擁抱布裏茨。

  它的發聲器官經過改進，說話流暢並且沒有明顯電子聲，比布裏茨的高級很多。

  “蒙多……”布裏茨不敢用自己的手去摸這個看起來很脆弱的袖珍機器人，生怕一不心把它像氣球一樣捏爆了。

  “布裏茨，你看看我現在有沒有非常犀利的眼神？”

  布裏茨看向蒙多的臉——兩個燈泡一樣的零件。

  如果發光算犀利的話，那麽一閃一閃的星星眼一定很犀利吧。

  “很……犀……利。”布裏茨如實回答。

  “太好了，蒙多可以光明正大的治病救人了，我看那些醫生在做手術的時候眼神都很犀利！”

  蒙多開心得圍著布裏茨繞圈圈，這種情緒也感染了布裏茨：

  “恭喜……你，拿到了……行醫執照。”

  維克托站在老屋的燈光下，麵具之後的臉龐露出了微不可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