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再拱一把火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4848
  第394章 再拱一把火

  另一邊,雲珩自鳳鳴宮探望過皇帝就徑直出宮回了瑞王府。

  大年夜,該有的氣氛還是要有,他未曾禁止奴仆下人在前院燃放煙花炮竹,吃酒耍樂,隻他自己回府就直接進了冷冷清清的後院。

  早前獲罪,但是因著他本人一直未曾落網伏法,案子就始終未曾真正了結,皇帝該是多少還惦念幾分父子之情,在這之前,雖是查抄接管了他這座王府,將他身邊的心腹下獄審問定罪了,但是其他的下人和後宅姬妾卻是一個未動。

  隻不過,在他回來之後,早沒了別的心思,就下令將姬妾全部打發了。

  早些年,他為了韜光養晦,積攢所有的口碑和運氣最後聯姻一個可以助力於他的家族,後院裏雖然收用了幾個女人,但卻全都是沒什麽背景也沒給名分的,就是方便隨時打發。

  卻不想,他謹小慎微的謀算了半輩子,一夕之間被一個葉尋意被敗得一無所有!

  他回了後院也沒回房,走到半路就站在了水榭回廊上,目光沉沉,看著天上偶爾飄落的雪花。

  心腹的侍衛從花園路口經過,見他還站在這裏,就放輕了腳步試探著走了過來:“殿下……國宴上的宴席怕是吃不飽,要麽屬下去溫壺酒,叫廚房重新給您傳膳?”

  雲珩沒回頭,唇角揚起一個諷刺的笑。

  他重重的歎氣,語氣卻充滿了嘲諷:“父皇病倒了啊……本王這會兒應該茶飯不思才對。”

  皇帝是怎麽病倒的,他身邊的心腹最清楚。

  這話實在不好接。

  侍衛張了張嘴,憋了半晌才小聲道了句:“屬下隻是憂心您的身體。”

  雲珩卻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一樣。

  天上又洋洋灑灑飄下一片雪,他抬手接了下。

  眼看著幾簇鵝毛大雪落在掌心裏,很快的化成水……

  下一刻,整片天空依舊幹淨如許。

  “活著可真好啊!”雲珩看著印入他掌紋裏的雪水,神色又突然變得悵然若失,他目光四下掃過這座王府後院,呢喃自語:“其實平心而論,做為父親,他對本王實在算不得差。前兩年本王流離失所,喪家之犬一般在外逃竄那大半年,後來回來,看著這座王府還在,這裏的一切都在,當時心頭也是千般滋味,我知道,他依舊是心軟,心中始終還是惦念著父子之情的。”

  侍衛這會兒已經完全不敢接茬兒了,隻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垂下眼睛,同時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環境,以防有人走近或者偷窺。

  雲珩自己兀自說著,卻又是毫無征兆的眸光一厲,忽的攥緊拳頭。

  他抬起手臂,表情陰鷙的看著掌紋裏的那些已經被體溫焐熱的雪水滾落。

  之後便是狠狠甩袖,一邊掏帕子大力的擦幹淨掌中殘留的濕意,一邊語氣森然,毅然決然的道:“可是……最好的永遠是太子的,他予本王的永遠都隻是施舍。既然本王真正想要的東西他給不了也不想給,那便隻能是我自己去搶過來!”

  他要做人上人!

  生在皇家,他從來就不需要什麽親情父父愛,他要是這天下在他腳下臣服!

  什麽真心假意都無所謂,隻要他站在了權利之巔,那麽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他腳下步子生風,走得很快。

  侍衛站在水榭之上,沒敢再跟。

  雲珩這後院如今是僅剩的還有一個女人,那便是葉尋意。

  而他之所以會堂而皇之的把葉尋意放在自己府裏,就是個燈下黑的道理。

  葉尋意就住在這水榭正中的樓閣裏,四麵鄰水,隻有兩邊水榭回廊的兩條出路,方便監視和控製,隻要有人往來她這裏,從遠處就能一目了然的看個清清楚楚。

  他徑直去了葉尋意的住處。

  這會兒都已經四更天,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亮了,葉尋意也沒睡,獨子坐在燈影下失神。

  聽見雲珩的腳步聲,她就轉頭看過來。

  也沒有起身行禮,隻淡淡的看了眼就重新移開了視線,“殿下回來了,看您這表情……難道是事情不順利?”

  雲珩被她從天牢裏弄出來時她整個人都是懵的,畢竟有上輩子的經曆,她再傻也不會覺得雲珩是突然轉了性變成大情種,就因為一直沒能得到她就不舍得叫她死。

  雲珩也沒藏著掖著,與她深談了一次,當麵問了“前世”之事。

  她這才如釋重負也恍然大悟——

  他救她,果然不是膚淺的為著男女私情,而是祁歡去天牢落井下石奚落她那天剛好被雲珩探查到了行蹤,雲珩躲在暗處聽見了她倆的對話,而這男人也一如前世那般對皇位執著無比,他覺得她既然窺測到了先機,就依舊還可以成為他的助力。

  葉尋意依舊恨他的,沁入骨髓裏的那種恨!

  但——

  她同時更怕死也不想死!

  所以,索性發泄一通,將前世所有的怨氣都一股腦兒當麵發出來。

  她答應了會與雲珩聯手,畢竟——

  上輩子他倆聯手站在了不敗之地。

  雲珩是個對皇位充滿渴望的瘋子,而葉尋意,她其實自己心裏是沒底的,深知兩世的情形不同,這輩子的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完全不受她掌控和控製,但是為了活命,她依舊虛張聲勢,裝出信心滿滿的模樣……

  兜兜轉轉,又是一頭紮進了雲珩的陣營裏。

  唯一不同的是——

  上輩子的雲珩拿她當棋子的同時又得裝模作樣甜言蜜語的哄著她,這輩子的雲珩拿她當謀士,兩個人橫眉冷對,又不得不靠利益捆綁。

  雲珩沒坐。

  他兩年他一直這樣,偶爾有事要商量,過來就是行色匆匆,說完就走。

  對著葉尋意這麽個不稱職的盟友,他對對方這樣的態度語氣也懶得計較,隻是他今日確實心情不佳,就針鋒相對的也懟了一句回去:“你很幸災樂禍是嗎?那就盡管看笑話吧,本王若是不能成事,你就是陪葬。”

  說話間,他手裏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小瓷瓶。

  他甩手扔在了葉尋意身上。

  葉尋意下意識的抬手接住,登時眼睛一亮。

  雲珩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眸中卻閃過深深一抹厭惡的情緒。

  如若說在他知道前世的種種之前,他對葉尋意是有種求而不得的特殊情愫的,那麽現在……

  僅有的那點微薄又病態的感情也消磨的一幹二淨了。

  這女人,自私、粗俗、狹隘、容貌一般不出挑,更是有一個叫他深惡痛絕的與他一樣卑賤的庶出身份,要不是她的那股不擇手段的狠勁兒確實還有點利用價值……

  葉尋意歇斯底裏的控訴他所謂上輩子對她的利用和背叛,可是他卻從不覺得那時的自己有錯,因為她也就隻配得到那麽多。

  “最後一份解藥。”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暫且拋開,雲珩再次冷淡的開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服了這個你身上的餘毒就能清理幹淨了。”

  葉尋意的解藥,是他與宇文滄談合作時候交換的附帶條件。

  本來葉尋意中毒不深,並不難解,但她倒黴就倒黴在拖得太久,毒入肺腑,要一點一點的清除很費心思和功夫,宇文滄索性拿著這個當成個把柄,分了幾次一點一點給他們。

  葉尋意手裏抓著那個瓷瓶,臉上容光煥發,眼中閃爍著即將徹底解脫的喜悅。

  雲珩道:“父皇病倒了,如果宇文滄沒有誆咱們的話,他應該是撐不了多久了,你以後也不用禁足在此掩人耳目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府裏的人隨便差遣。”

  雲珩一直以來都是防著她的!

  葉尋意一個激靈,難以置信的猛然轉頭看向他。

  雲珩扯著唇角冷笑,又一字一句道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你可以臨陣倒戈,轉投大成人和宇文滄的陣容,但是頭腦發熱之前想清楚了,害死我,你去了他那,你還有什麽作用?他又會怎麽安置你?”

  說完,也不再管葉尋意會有什麽反應,轉身就已經大步離去。

  留下葉尋意,帶著一種被人窺透了內心想法又狠狠戲耍過的狼狽,咬牙切齒的盯著他離開的背影。

  從水榭上下來,雲珩就給守在岸上的家丁護衛下了解除葉尋意禁足令的命令。

  他那個侍衛卻有些信不著葉尋意,連忙道:“要放她自由活動?殿下您三思,恕屬下說句僭越的話,這葉氏與您並非一條心,她……”

  “隨她去!”雲珩陰冷說道,回眸又看了眼水榭。

  彼時那水榭裏,葉尋意也正站在窗口觀望岸上他的一舉一動,隻是距離太遠,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確切的表情神色。

  之後,雲珩便轉身離開了。

  回房假寐歇息了個把時辰,天一亮,他就重新起身整裝。

  大年初一,皇子們要一大早進宮去給帝後磕頭拜年請安。

  不出所料,皇帝依舊在鳳鳴宮。

  皇子和後妃們陸續到齊,一直等了個把時辰才由小苗子出來傳話:“陛下龍體違和,且在休養,皇後娘娘侍疾也脫不開身,請娘娘們各自回宮歇息去吧,今日的請安免了。”

  後妃心中各自惶惶,卻並不敢造次,紛紛也就退了。

  雲湛帶頭詢問:“父皇的身體可見起色?這會兒還睡著麽?”

  小苗子道:“陛下才剛轉醒,今兒個大年初一,諸位殿下進去麵聖磕個頭吧,也算全了規矩。”

  三人於是便跟隨小苗子進了殿內。

  皇帝果然已經清醒起身,隻是並未更衣,人也還在被窩裏,靠著幾個迎枕由雲澄服侍著喝藥。

  他臉色極是憔悴虛弱,聲音也提不起一絲力氣,正在同雲澄說話:“你啊……朕要是不病,你就十天半月也不進宮叫朕瞧上一眼,弄得朕若想見你,好像還得時時生病似的。”

  雲澄似乎剛哭過,聲音也極是低迷沙啞,埋頭輕聲的道:“是兒臣不孝,以後我搬回宮裏住好了。”

  皇帝卻是笑了:“女大不中留啊……”

  話音才落,卻不知是不是喝藥嗆著了,又咳了起來。

  雲澄連忙放下藥碗,扶起他,一邊給他撫著胸口順氣,一邊拿帕子給他擦拭嘴角咳出來的藥汁。

  卻不想——

  帕子一蹭,入眼又是一抹紅。

  雲澄驚得不輕,一瞬間手腳僵直,眼淚就在眼圈裏打轉兒。

  恰在此時,小苗子領著雲湛兄弟三人剛好進殿。

  雲澄還愣在那裏,皇帝眼角的餘光先瞥見他們,卻是眼疾手快,不動聲色將雲澄捏在手裏的帕子塞進了自己袖中。

  雲澄聽見腳步聲,連忙讓開。

  “兒臣等給父皇磕頭拜年,祝父皇福壽綿長,大覲國泰民安。”雲湛三人跪地磕頭請安。

  皇帝依舊是一副慈父模樣,受了他們的禮,然後頷首:“好……都起來吧。”

  三兄弟同時出現的場合,基本都是雲湛代為說話,他看皇帝的臉色依舊很差,就忍不住詢問:“歇了一夜,父皇的可有好些了?”

  “人老了,就這樣。”皇帝避重就輕,也不多說,側目給小苗子遞了眼色,小苗子就轉身去旁邊桌上取過一個托盤,將提前封好的幾個紅包拿過來。

  皇帝道:“朕今日身體不適,就不同你們閑話家常了,封個紅包討個吉利,都退下吧。”

  雲珩一直於暗中察言觀色,不難看出,他此時說話都是強撐出來的精神與力氣。

  何況——

  他袖中那塊帕子……

  皇家父子便是如此,皇帝打發他們,就連太子雲湛都不能忤逆,三人領了紅包,謝恩之後也便離開了。

  雲澄這才騰出手來,趕緊感人端杯溫水來給皇帝漱口。

  已經走到院子裏的雲珩稍稍側目揮手,看著殿內人影走動,不動聲色的又收回了視線。

  出宮之後,他直接回王府,歇了一上午,過午就再次以探病為名進了一趟宮。

  從宮裏的眼線處得知,今天一天昭陽公主雲澄都在鳳鳴宮侍疾伴駕,並且將近中午那會兒太子雲湛又去了一趟鳳鳴宮看病,不過皇帝正午睡沒見他,但顧皇後留他在鳳鳴宮,母子倆關門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又留他用了午膳才走。

  雲珩去到鳳鳴宮,這會兒禦前當值的已經換成了李公公。

  把守宮門的內侍進去傳信,很快李公公便抱著拂塵出來,笑嗬嗬道:“瑞王殿下新年康健,老奴給您請安了。”

  “大總管客氣,您也過年好。”雲珩回了一句,之後便麵有憂色看向他身後:“父皇的病好些嗎?還是不得精神見我?”

  李公公麵上表情依舊拿捏的很好,看不出破綻:“午間吃了藥,還睡著,殿下的孝心陛下是知道的,勞您辛苦又白跑了一趟。”

  “這是應該的。”雲珩道,“既然父皇不方便,那本王就不打擾他養病,先行一步,勞煩大總管稍後替本王問候一聲,說我來過了。”

  “好……好!”李公公連聲答應。

  說著,卻不知是不是嗆了風,突然也捂著胸口拿袖子掩住口鼻低低的咳嗽了一陣。

  雲珩眸光微微一沉,挪了一半的腳步又頓住,等他咳完,看著他漲紅的臉就關切問道:“大總管這是也病了?要麽請太醫瞧瞧吧?”

  李公公咳得語氣都弱了些,擺擺手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該是為著陛下的病上了火,又嗆了點兒風,緩緩就好,沒什麽大礙。”

  “那大總管保重身體,本王告辭!”

  離開鳳鳴宮,雲珩並未在宮裏滯留,直接打道回府。

  待到進了書房,雲珩翻看完提前送到他桌上的兩張藥方,跟在他身邊的侍衛忍不住發問:“殿下,陛下的病情……”

  雲珩冷冷道:“那就再拱一把火,父皇這病不會再有起色了,但是本王已經等不及了,現在必須趁熱打鐵,照我提前的安排的的去辦!”

  “是!”侍衛領命下去。

  之後新年裏的半個月,皇帝一直臥病在床,後宮朝臣一律不見,每天見得最多的就是顧皇後母女以及太醫。

  因為皇帝病著,外邦的使臣們各懷心思,就全都拖延在京,滯留不去,想等著看個光景。

  眼見著就快複印開朝,大家伸長了脖子等,都覺得今年該是不能如期開朝了,可正月十五上元節這日卻接到了口諭,通知了滿朝文武次日正常上朝。

  趁著皇帝上朝,在宮裏呆了正半個月的雲澄這才終於得空,趁機回了趟平康坊的宅子。

  她卻不知,這日的朝堂之上,又是一場波瀾——

  雲珩提前運作打點好的大批朝臣聯名上書,試圖說服皇帝答應大成人聯姻和談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