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護妻不在年少孺子可教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4715
  第358章 護妻不在年少孺子可教

  祁歡也不管祁元辰是否聽得懂。

  總之,這小東西性格一直都是十分乖巧安靜的,尤其不會四處亂傳話,再加上她和楊氏說的事情深奧,他一個剛滿五歲的小娃娃,也不可能得什麽要領,基本上是沒事。

  吃完了核桃,祁歡正帶著祁元辰洗手呢,桂雲就過來稟報:“夫人,馬車都給您套好了。”

  祁歡詫異回頭問楊氏:“母親您今天要出門嗎?”

  提前沒聽說過。

  楊氏走過來遞了帕子讓她給祁元擦手,居然也學壞,賣了關子:“不是我,是我們。”

  祁歡不解其意,一時摸不著頭腦。

  然則,楊氏已經走開了,回裏屋去取鬥篷。

  祁歡隻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桂雲。

  桂雲抿著唇偷笑,這才提點:“餘家的人來了。”

  祁歡恍然大悟。

  正月裏,本就是各家親戚互相走動來往的日子,今天初三,岑氏一大早就帶著祁欣,由祁文昂陪同回了岑家做客,長寧侯府自家這邊卻是老太太餘氏的娘家人要組團過來。

  美其名曰拜年,實則都是混臉熟和打秋風的。

  往年楊氏還出麵應付他們一下,今年徹底翻了臉,她自然就不肯再繼續出人出力的給他人做嫁衣,所以就連表麵功夫也不屑於做了。

  餘氏當年嫁過來時,她家還是挺興旺的,要不然祁正鈺也不能娶她。

  可是自她父親過世之後,兄弟子侄三代人,就再沒出過一個有出息的,尤其是她這一支,自十年前她弟弟過世之後,小輩裏就一個正經混官場的都沒有了,一大家子裏麵就隻有兩個六七品的小官,還都不是科考入仕,是餘氏弟弟在時通過別的門路幫他們謀的前程。

  一個風光嫌貴的家族,興衰之間不過三五十年的光景。

  要不是餘家沒落的太過厲害,祁正鈺現在也不至於那麽不給老太婆臉麵,動輒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打罵。

  同樣的,若是她娘家還硬氣,依著餘氏那脾氣,她也不至於每每都忍氣吞聲,生怕老頭子一怒之下真把她趕出去。

  就如同岑氏,她現在和祁文昂也是不合,甚至自祁欣出事之後,據說即使過年這陣子祁文昂又回了府裏住,他夫妻二人也的分房,私底下連話都不說,可是今天回岑家,祁文昂仍是得裝作體貼的陪著岑氏回去。

  “那是得趕緊走。”祁歡自然也不樂意見餘家的人,連忙幫著祁元辰整理,披上他的新鬥篷。

  嗯,年前做的和祁歡同款那件,上回人家喬樾過來,他要死要活的非要獻殷勤,喬樾拗不過,最後到底是勉為其難給穿走了。

  祁歡那件,當時沾了血,雖然後來清理幹淨了,但她心有餘悸,看見了總會想到那衣領上沾過血,心裏別扭,她就也沒再穿過,壓箱底了。

  過年楊氏就又給他倆每人做了件新的。

  母子三人穿的得暖暖的,丫鬟婆子們拎著禮物,就浩浩蕩蕩出門坐上了馬車。

  路上祁歡才又得空再問:“不過……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表哥回舅母家過年,起碼得初八以後才回吧?”

  楊青雲那,他們母子當然可以隨便出入,哪怕楊青雲不在家,可是這大過年的,一家三口躲到他府上去……

  這不是有點憋屈了?

  楊氏摟著兒子,看上去心情極是錯,居然是今天第三次賣了關子:“帶你出來你就放心跟我走,我還能把你給賣了?”

  祁歡這就更覺奇怪了。

  一般初七之前都是宗族親眷之間的走動,要訪友起碼要初八以後才輪得上。

  楊氏在京城裏就楊青雲這一門親,初三出門還能去哪裏?

  祁元辰卻明顯比她隨遇而安的多,一路上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問,就低頭護著他那個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

  路上無聊,楊氏難免就問起顧瞻來:“辰熠這次出京辦差,有準信沒有什麽時候回來?”

  祁歡心不在焉的回:“應該就這兩三天之內吧,明天不回的話,後天怎麽也該回了,初六是他生辰。”

  楊氏看她這樣,卻不免皺起了眉頭:“剿匪雖然不比上戰場凶險,可那些綠林裏打滾的也有好些亡命徒,你這孩子也是心大,就對他那麽放心?”

  祁歡的確是放心的,因為她知道顧瞻根本就沒去剿匪。

  但是楊氏麵前,她卻還不得不繼續裝下去,訕笑道:“這一趟為了保險起見,他人手特意多帶了一倍,而且他答應過我了,一定會萬事小心,安全歸來。”

  楊氏自然也不會盼著女婿有事,就是覺得女兒對這事兒漫不經心的態度有些奇怪。

  祁歡見她還在打量自己,就趕緊蹭到她身邊,摟著她撒嬌:“等他回京,肯定第一時間來咱們家拜年。按照慣例,他的及冠禮要在二月份選個日子辦。母親您不是年前就張羅著要給我們籌備婚事嗎?日子您一定也已經找人算好了,定在那一日?三月還是四月?”

  楊氏被她這麽一打岔,思緒自然而然就被她帶偏,隻是眉頭卻不見絲毫放鬆,反而越皺越緊,嫌棄的側目瞥她:“誰家姑娘像你這麽實誠的?張嘴閉嘴就是婚事婚事,也不害臊?”

  祁歡一張刀槍不入的老臉,討論正常婚嫁的流程而已……

  她確實不知害臊為何物。

  馬車裏就隻他們母子三人,祁元辰還是個不知事兒的,她也直接連扮嬌羞都懶得,就是嬉皮笑臉的耍賴:“我今年可都十七了,要到這時候都不知道著急……那可不就該還您著急了?”

  正常情況下,一般姑娘都是十三四就敲定了婚事,等著及笄禮一辦,就可以張羅著出嫁,即使父母再是想留,最多也是多留個一年半載。

  確實——

  上了十七八還不嫁的,就要被納入老姑娘行列,家裏該著急了。

  楊氏拿著自己這女兒委實是丁點兒辦法沒有。

  跟顧瞻看對眼之前,她信誓旦旦來求自己,說什麽要晚個三年五載再成親,又是要養身體,又是怕生孩子的,現在倒好……

  開始上趕著了。

  女兒養這麽大,眼見著這說是別人家的就是別人家的了,楊氏心裏難免吃味兒,就故意繃著沒給她好臉。

  祁歡磨了她一整路,最後她也沒鬆口告知選定的日子。

  等馬車到了地方停下,桂月和星羅從外麵打開車門……

  祁歡率先爬過去探頭一看——

  居然來的是同濟醫館。

  隻不過,馬車這次是停在後巷裏的。

  正月裏的頭半個月,基本不會有鋪子開門,同濟醫館也歇業了。

  這目的地確實出乎意料,祁歡扶著馬車門微微踟躕:“您提前給胡姐姐打招呼了嗎?他們會在家嗎?”

  見著楊氏也挪來,她這才趕緊拎著裙角下車。

  先把楊氏扶下來,又伸手去接馬車上的祁元辰。

  楊氏道:“他們家在京城也沒親戚,這時候不在家還能在哪兒?”

  祁歡想想也是。

  冬天裏,祁元辰穿的衣服又多又厚,跟個棉花團子似的,抱在懷裏都費勁。

  他掙紮了一下,祁歡就把他放下,牽在了手裏。

  桂雲她們幫著搬禮物,星羅剛走上前去抬手準備敲門,門卻被人從裏麵猛地一把拉開。

  一個個頭不高,精瘦的老婦人正龍精虎猛,氣勢洶洶的往外衝。

  她這氣勢太足,衝勁兒太大,差點就和星羅撞在一起。

  星羅當時還沒反應過來,看見個生麵孔就愣了一下,還當是他們頭次來胡家的後巷,輸錯了門臉敲錯門了。

  “老……”飛快的定了定神,星羅才剛想道歉並詢問……

  卻聽那門裏喬樾一聲大叫:“楊姑姑!”

  與此同時,就聽這老婦人痛呼一聲。

  再下一刻——

  說時遲,那時快,喬樾從她身後飛快的竄了出來,該是顧忌著楊氏身體不好,她並沒撲楊氏,而是直接衝到祁歡懷裏,然後閃身躲到了她身後去。

  她動作太快,祁歡甚至都還沒看清楚她的臉,就已經被她死死的攥住了衣襟。

  小丫頭難得驚慌失措的躲在她身後,隻探出小半個腦袋警惕的朝自家院裏看。

  彼時,門裏那老婆子也才剛捂著被咬得血淋淋的右手,一臉凶惡的扭頭就罵:“你個死丫頭,那個賤人把你養的越發沒規矩,你還敢咬我……”

  本來是對門口的眾人毫無顧忌,可罵到一半才看清楚這門外站著的兩個女眷都穿著華貴的衣裳,背後的馬車更是華麗的在巷子裏幾乎容不下,倆人更是呼奴喚婢的帶了十幾號人,她詫異之餘,登時住了口,炯炯有神的看著門口這群人。

  祁元辰是所有人裏反應最迅速的,這會兒已經從祁歡手裏抽回了手,也退到她身後,牽住了喬樾的手。

  小喬樾是被強行拖拽出來的,身上隻穿著在屋裏穿的衣裳。

  他隨後發現不對勁,又笨拙的就要去脫自己的鬥篷。

  祁歡轉頭看過來,也這才發現小姑娘有一隻腳上鞋子都沒穿,隻穿襪子踩在地麵上。

  喬樾這小姑娘十分懂事,平時處變不驚,跟個小達人似的,這會兒卻是急促的喘著氣,神情驚恐,顯然被嚇得不輕。

  祁歡一陣心疼,擋下祁元辰的動作,彎身把喬樾抱起來先塞進馬車裏:“你穿的少,先進馬車裏呆著。”

  這時,那小老太婆也回過神來,邁過門檻兒就扯著嗓子嚷嚷:“哎,你們做什麽?這是我家的丫頭!”

  想要衝上來搶人,老井挺身而出擋了一下,爭取到時間。

  楊氏這馬車造的繁華,這巷子又窄,隻能容這一輛馬車通行。

  因為是在城裏走動,走的又都是常來常往的街道,衛風他們也沒有十分戒備在前麵開路,都被堵在了後麵。

  此時聽著動靜不對,他已經帶著三四個人直接飛簷走壁,踩著胡家後院的牆頭飛身躍下。

  市井之地的潑皮老太太哪兒見過這等陣仗,還沒等他們動手就已經先嚇傻了。

  喬樾這時候已經微微冷靜下來,趁著祁歡抱她上車的間隙趕緊告知:“是喬家的老太婆!”

  卻是連祖母都不叫。

  祁歡怕把孩子磕著碰著,就順手將祁元辰也塞到車上去。

  等她再轉身,楊氏已經皺著眉頭不悅道:“青天白日的竄入別人家搶孩子,簡直沒有王法,抓起送官。”

  衛風沒等那老太婆開腔,直接一個擒拿,把人攥在手裏。

  她這樣登堂入室闖入胡家搶孩子,沒理由池雲川和胡大夫都不阻攔,可這會兒院子裏倆人卻誰都沒露麵出來追……

  衛風一個軍旅出身之人,洞察力和警惕性都很是驚人,也不用等祁歡母女再行吩咐,就將這老太婆往手下人那一扔,搶先就衝進了院子裏。

  正待要往兩邊廂房裏查看,卻是從前麵的藥堂裏打開門簾又喜形於色走出來個穿著灰青色長棉袍的男人。

  那人手裏捧著個帕子,邊走邊低頭數著銀錢:“那賤人總說什麽醫者仁心,贈醫施藥,全是唱高調,說來說去還是有錢,光是櫃台裏的就這十好幾兩……”

  然後話音未落,又被衛風一把拿下。

  他個子其實和衛風差不多,並且養得還算白白胖胖,體格起碼看不起來不弱,可也還是被衛風單手幾乎是拎著拖出來的。

  把人拽出門,這人且還在茫然中,衛風已經一腳踹在他腿彎。

  男人呀的一聲慘叫,撲通一聲冒著冷汗跪在了地上。

  說起來也好笑,方才衛風突然出手擒他時,他都下意識將手裏的銀子死死捂在懷裏護著了,這會兒吃痛才撒手,懷裏的碎銀銅板落了一地。

  旁邊的喬老太本來被人丟來丟去的攥著已經暈頭了,但母愛偉大啊,一看兒子吃痛,登時也跟著尖叫一聲就嚎叫上了:“我的兒……你們哪兒來的強盜……殺人啦!快來人,救命啊!有人要殺人啦!”

  竟是毫無障礙的拿出市井潑皮那一套,立刻就鬧。

  大正月裏,本來大街上就閑人多,這條巷子裏住著的都是經營鋪子的買賣人,沒什麽太窘迫的人家,但也同樣沒有達官顯貴,方才楊氏的馬車過來時,就已經有很多街上曬太陽閑聊的人在扯著脖子觀望了。

  看胡家門前鬧起來,更是快速的圍攏了許多人上來看熱鬧。

  老太太這一嗓子,當場就轟動了。

  祁歡卻顧不上這些,一直到這會兒也沒見池雲川二人的蹤影,她甚至有個恐怖的念頭——

  這倆人別是圖財害命來了?

  正想要闖進去看看,喬樾卻扯住她的鬥篷,解釋:“我娘和師叔不在家。”

  祁歡聞言,這才狠鬆了口氣。

  可即便不是謀財害命,趁著大人不在來搜刮銀兩順便搶人家女兒,這行徑也足夠惡劣。

  祁歡冷下臉來,並不與無賴爭辯,隻吩咐衛風:“把他們綁了,送去衙門。”

  跪在地上的男人明顯是個慫包,驚恐之下隻顧著瑟瑟發抖,白著臉去看自己老娘。

  喬老太卻無所畏懼:“憑什麽綁我們去衙門?我……”

  她腦子倒是轉得很快,看向喬樾,越發的高聲叫嚷起來:“街坊們都給評評理,樾姐兒是我喬家的種,卻被姓胡的拐帶出來,有家不能回。這大過年的,我跟她爹想她了,接她回家怎麽了?這還出來多管閑事拉偏架的了,他們不講理啊,上來就打我兒子……”

  說著,居然是聲情並茂的直接哭上了,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不過古代男尊女卑製度下,確實是這一點最不好,都沒有離婚判撫養權這一說,女子不管是被休棄還是和離,孩子都默認是夫家的,就算是夫家不要,讓你暫時帶走了,可人家隨時想接回去你就得給,告去官府也是這麽個道理。

  祁歡雖然還沒弄清楚他們為什麽突然來護駕搶閨女,但也不妨礙快刀斬亂麻的解決這事兒。

  她這怒火中燒的剛要說話,卻看她那站在馬車上都還沒她高的弟弟,板著小臉一臉寒氣的盯著散落一地的銀錢,脆生生道:“他偷東西!”

  孺子可教,這殺傷力杠杠的!

  祁歡一個猝不及防,直接破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