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歪打正著惶惶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5693
  第312章 歪打正著惶惶

  “她居然真的又把手伸到那個楊家去了,這女人真是有夠喪心病狂的。”星羅心裏直泛冷意。

  想想祁歡和葉尋意之間的恩怨始末,到對方如今的窮追猛打——

  根本就好沒道理。

  雙方之間最大的一次過節就是葉尋意幫著雲崢算計高雲渺,然後被祁歡揪住當眾打了她一頓。

  這都還是她自己犯賤,先助紂為虐,非要幫著雲崢做壞事招惹來的。

  可是現在……

  她反而不依不饒起來?

  一再的窮追猛打,想將祁歡置於死地?

  “她的手能伸到別人家去,就自然也有可能伸到咱們門裏來。”祁歡去楊家,本是為了虛晃一招想叫葉尋意放鬆警惕的,點撥寧氏母子也是不想受他們連累,防患於未然,可誰曾想葉尋意居然盯她這麽緊,居然連這次機會都利用了。

  她心中也本能生出一種巨大的危機感,眸色沉沉看向過來報信的衛風:“近期務必加緊防範,一定要守好咱們自家門戶,萬萬不能給對方可乘之機,尤其是我母親和弟弟……”

  衛風了然:“屬下明白,一會兒我再回趟國公府,跟世子爺多要幾個人。”

  祁歡這裏,暫時有包括衛風在內的九個人,還是顧瞻南下那會兒留給她的。

  後來他回京,但又趕上多事之秋,所以這些個人手就一直留在祁歡這裏了。

  最近葉尋意方麵的動作密而多,祁歡絲毫不敢自大:“嗯。”

  她這裏暫時沒有別的事情吩咐衛風,衛風也就先行回了前院。

  待他走後,祁歡就又目光依舊晦澀的又看向了星羅。

  星羅默契的秒懂:“小姐放心,咱們院裏有鄭媽媽在,亂不了,其他人都是用慣了的,現在唯一一個不放心的就是雲芷,雲兮專門盯著她呢。”

  雲兮雖然不願意動腦子,但做事時卻最是聽話,從不含糊的。

  祁歡麵上表情卻依舊不見絲毫鬆懈,她思忖著慢慢沉吟:“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這個情況瞧著確實是不太對勁。葉尋意蟄伏許久,突然這般積極主動的連續出手,意圖將我拉入麻煩當中……這般反常的舉動,仿佛在預示著她最近正在醞釀著某件大事。”,CoM

  有時候,會有暴風雨前的寧靜;

  也有時候——

  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凡事都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的!

  尤其,這些事是與葉尋意有關的,並且,她似乎一直動用的都是大成方麵的援手,而並非就地取材,是在借勢寧王雲崢。

  大成的皇帝宇文滄是個野心勃勃之人,但凡肯於這般下本錢的幫扶葉尋意,那就隻能證明他將有更大的利益可圖。

  彼時,寧王府。

  最近東方暮與葉尋意之間往來頻繁,漸漸地也不再拘泥於非要謹慎的夜裏相見。

  楊成廉家裏的發展未如預期——

  晚膳過後,趁葉尋意在自己住處不遠的小花園裏散步的間隙,做家丁打扮的東方暮便出現了。

  一邊佯裝給花草施肥,一邊與葉尋意閑聊。

  葉尋意聽了楊府發生之事,意外之餘——

  惱怒談不上,但遺憾卻是實打實的。

  可是,她的臉色和態度看上去卻都分外的不好,瞪著東方暮道:“你又跟到楊成廉府上去動作了,為什麽不事先與我知會?”

  卻居然,給寧氏投毒一事,並非是她陰謀指使的。

  東方暮自然用不著看她臉色,不鹹不淡道:“昨夜受你所托,我卻沒能成事,我們大成人還是言而有信的,既然一擊不成,我便想著橫豎都是一樣的套路,那麽死誰不是死呢?曾經風光無限的右都禦史府的老夫人那條命的價值,造勢起來,總會比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一個山野小民更轟動。”

  說著,他也是麵露遺憾,微微一歎:“隻是可惜,再一次功敗垂成,叫她躲了過去。”

  既然是構陷祁歡的局,那麽無論是不是她親手設計安排……

  葉尋意總是希望它能成事的!

  所以,對東方暮的善做主張,她有部分是怕對方貿然行事連累到自己所生的怨氣,另外更大的部分——

  是對對方功敗垂成的惋惜。

  但她情緒並未明顯的表露出來,冷冷的往旁邊別過了臉去,暫時沒有做聲。

  東方暮卻仿佛興致很高的模樣,根本不在意她臉色般的又再忖道:“我現在比較好奇的是這回究竟隻是楊家那老太太的運氣太好,才叫她躲過一劫,還是……”

  他的話,隻到這裏就戛然而止。

  葉尋意忍不住再次移回了視線,冷冷的問:“還是什麽?”

  東方暮臉上向來沒什麽明顯的情緒,也是看著她,意味深長道:“一次失手,可以說是我們運氣不好,可接二連三的不能成事,就該全盤考慮,是不是對手太過強大,而我們又太過輕敵了。”

  葉尋意下意識的就不想讚同他的觀點。

  可是昨晚他們派人去暗殺楊懷真時,就沒想到祁歡居然會周到的刻意留人蹲守,去護一個市井小民的性命。

  而這一次在楊府——

  東方暮明明親自出手,毒都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成功下在寧氏的雞湯裏了,最後千鈞一發之際卻還是叫寧氏僥幸躲了過去。

  葉尋意也不得不考慮運氣在這些事裏所占據的分量!

  可——

  她就是不願意承認祁歡真有那個腦子,靠著預判她的行動來破局。

  所以,她依舊是嘴硬,不屑反駁:“不就是一碗補品被底下人誤食了嗎?主子胃口不好,賞了一口吃的給身邊人這是常有的事。”

  這女人,不僅自以為是,還心胸狹隘的輸不起,不肯正視問題,懼於承認旁人確實比她強!

  這樣的人,其實是很難成就大事的!

  隻不過——

  東方暮依舊還是老想法,他並沒有義務指點糾正這女人什麽,隻是互相利用而已,犯不著為對方考慮太多。

  是以他依舊未曾點破葉尋意,反而從善如流的繞開了這個話題,正色道:“不管怎樣,哪怕隻是我們最近的的運氣差,也得盡可能的彌補,防患於未然。過些天長寧侯府的老侯夫人六十大壽,你不是約定了寧王要一同前往嗎?保險起見,想個法子叫我混進去。那裏至關重要的一步棋,不能出任何差錯,我親自去?”

  “你要跟我去長寧侯府,親自動手?”葉尋意大驚失色,差點尖叫出聲。

  東方暮道:“你不是應該很樂意拖我下水嗎?總好過叫你替我們承擔風險?”

  葉尋意這女人,在算計利益的時候,可是錙銖必較,一點也不蠢的。

  而葉尋意本來也沒想過要為他們赴湯蹈火,承擔風險,甚至打前鋒的。

  東方暮這個提議,正中下懷。

  可——

  她同時又害怕萬一,萬一一個不甚,東方暮的大成人的身份暴露,反而會連累到她。

  “想想辦法吧。”東方暮見她遲疑,隻是直接催促:“我去,總比其他的任何人去辦這事都更可靠!”

  他在這附近滯留的時間太長,看到遠處有人過來,就拎著水桶走了。

  而這一晚的楊府後宅之內,卻是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徹夜難眠。

  下午寧氏受了驚嚇,雖然當時撐住了,甚至都沒有背過氣去,可程媽媽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的慘相卻實實在在印在了她心裏。

  她本就惜命的很,想想——

  如若當時不是她臨時想起祁歡的話倒了胃口,而是自己喝了那碗雞湯,那麽七竅流血被抬出去的那具屍體就是她了。

  事後她整個人都軟了,癱在暖閣的炕上,一下午加一個晚上都滴水未進,更是挪都沒挪地方。

  挨了兩三個時辰,也到底是心裏的恐懼和邪火都散不出去,就眼睜睜的被嚇病,發起了高熱來。

  沒了蔣氏操持家裏,出了這樣的事,隻能是楊成廉親自去查問紕漏所在。

  寧氏一麵發熱燒的頭痛欲裂,一麵在沒得個確切的結果之前卻又怎麽都睡不著,就這麽頭昏腦漲的咬牙熬著……

  一直熬到華燈初上,又熬到夜深人靜。

  楊成廉這才身心俱疲的過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口幹舌燥的喊;“來人,上茶。”

  院子裏的丫鬟應諾去沏茶。

  寧氏強撐著病體,自行稍稍坐起來,麵色沉沉的問他:“怎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這結果,看楊成廉的表情就幾乎可以斷定,她卻也不得不抱著一絲僥幸再問問。

  楊成廉果然是一籌莫展的狠狠捶了下桌子:“廚房煮湯的砂鍋裏並無問題,所有經手之人輪番拷問了一遍,都打死兩個了,他們依舊隻是喊冤。而且廚房負責母親飲食的廚娘是跟著咱們走南闖北,侍奉了許多年的,一家老小也都在府裏,就算旁人會見利忘義,生出旁的心思來,她卻一定不會出半分紕漏。”

  寧氏抿住了唇,再度沉思起來。

  楊成廉也是又氣又怕,被嚇得不輕,又再斟酌著開口:“那丫頭的話真的可信嗎?那鍋湯根本就沒被可疑人等接觸過,當時那丫頭走時,丫鬟正在送湯過來您這的路上,雙方走的卻是兩條路,連照麵都沒打,她也不可能有機會下毒。難道真像是她所說的,是因為有人想往她頭上栽上一件人命官司,這才見縫插針做的孽?”

  主要是查了這麽半天,他們愣是連這毒是怎麽下的都沒想明白。

  這真真的就跟活見鬼一樣!

  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如果就隻有這麽一次還好,萬一對方不死心,以後隨時隨地找機會再給他們來兩次……

  最後,隻怕他們母子是怎麽死的也不知道。

  楊成廉被這個疑團困擾著,坐立不安,幾乎忍不住要抓狂。

  寧氏雖是和他一樣的心情,可這時候也不得不強裝冷靜,恨聲道:“或者她說的是真,就是她得罪了人,她又不想與我們同歸於盡,這才不得已過來變相提了個醒兒,但也或者……這就是那死丫頭故弄玄虛,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可無論真相如何,她這使的都是一出攻心計,要拿這事兒長久來折磨我們的。這番用心,也是相當狠毒了!”

  寧氏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這可是巨大的心理陰影。

  包括楊成廉在內……

  他們現在甚至不知道對方下毒的時機和方法,以後就永遠都生存在恐懼當中。

  如果真是祁歡所說,下毒之人是衝著嫁禍祁歡去的,那反而還好,了不起以後他們就緊閉大門,不與祁歡接觸來往了,但如果就是祁歡自導自演拿來折磨她們的……

  那反而更遭!

  她既然有這個神不知鬼不覺下毒的本事,那以後隨時想要他們性命了都可以來這一下。

  丫鬟自外麵敲門,送了茶湯過來。

  寧氏示意她放下,又把人打發了。

  楊成廉忙了這一下午加一晚上,已然是心力交瘁,端起茶盞剛要往嘴邊送……

  寧氏心頭卻是狠狠一顫,連忙打斷他:“哎!”

  楊成廉不解其意,抬頭朝她看過來。

  寧氏雖然也是心裏慪的慌,也隻得是指了指他手中茶盞,無奈道:“以後但凡要入口的東西,都驗一驗,小心為上。”

  楊成廉聞言,便是如遭雷擊般狠狠一愣,突然之間就覺得也沒那麽渴了。

  重重將茶盞擱回桌上,他甚至還刻意往邊角的地方推了推,然後就一聲接著一聲的歎氣:“難道我們現在就隻能這樣了,永遠受製於那個黃毛丫頭?”

  寧氏的臉色甚至比他更難看,手裏撚過幾顆佛珠穩了穩心神才道:“現在反而應該慶幸,她總想著叫我們自毀長城,並且當麵向她低頭認輸,所以隻是沒完沒了的折騰。”

  這話,她隻說了一半。

  而另一半,楊成廉也心知肚明。

  如果祁歡再陰狠一些,也完全可以用些非常手段,就像他們母子對待楊陳氏那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叫他們閉嘴,甚至直接消失。

  但是他們家大勢已去,祁歡的後台卻越發強硬起來,如今他們母子也隻剩下任人宰割苟且偷生的份兒!

  長寧侯府侯夫人餘氏的壽辰是在冬月十四。

  雖然今年是她的六十整壽,是該給她大辦的,但是祁文婧剛剛喪夫,整個高家正在愁雲慘霧之時,雖說是沒有長輩替晚輩守孝的道理,可她這個做母親的但凡懂點事兒,也但凡是真心疼愛女兒……

  這時候都會選擇低調行事,不張羅了。

  可是餘氏不然,一再要求家裏給她大辦。

  楊氏懶得去和她這種拎不清的人扯皮,也沒和她講道理,直接去問了老侯爺祁正鈺。

  但祁正鈺該也是因為年紀大了,也是越來越怕死並且在意這些形式上的東西,雖然不讚成大辦,也還是讓楊氏兩妯娌給她操持一下,盡量體麵些的辦了。

  祁欣的事,因為祁文昂先發作過一次,隨後事後祁正鈺回來卻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居然直接就沒過問。

  但岑氏為了保住女兒和祁文昂離心離德,她為了繼續穩固祁家二夫人的地位,最近在府裏卻是方方麵麵都積極不少的表現。

  以往都是樂得坐享其成,凡事恨不能都指著楊氏,如今卻是任勞任怨,能表現的地方就盡量表現。

  是以,現在楊氏正好也對這一家人冷了心,凡事都是能推則推,餘氏的壽宴她就推給了岑氏負責操持,自己找些輕快的差事隨便做做,好歹在外人看來她也沒閑著。

  這幾日祁歡都在她那,陪著她一起寫請柬。

  寫的多了,祁歡也覺無聊,就邊磨洋工邊跟楊氏閑聊:“咱們府裏雖然人口不算很多,但是過得體麵,開銷一向不少,這回二嬸挑大梁負責去操辦祖母的壽宴,單是靠著公中的銀錢怕是不夠,她這得要是自掏腰包來填補吧?”

  楊氏一邊看著女兒寫請柬,一邊在算自己那些私產裏這一年的結餘,聞言也不甚在意:“以往我懶得計較,他們二房也沒少沾咱們的,你二嬸當年抬過來的嫁妝該是分文未動的,現如今出點血也傷不了他什麽根本。都是兒女債,她自該去還的。”

  她倒也不是幸災樂禍,以往祁歡和祁元辰有事,這一府宅的人也都是冷眼旁觀,任由她一個人勞心勞力,大筆砸銀子,求爺爺告奶奶的去替孩子們奔走。

  雖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她從無怨言,但遇到別人有事……

  想叫她以德報怨,那得看她的心情!

  “其實應該也還好,就是請些近親和關係比較好的朋友。”祁歡也沒有什麽泛濫的同情心,撇撇嘴,繼續寫請柬。

  這些東西,其實也可以交給旁人去寫的,但是整個壽宴上就這個活兒最輕生,楊氏特意要來打發時間的。

  岑氏,倒也不敢有怨言。

  楊氏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雖然自家為了顧念高府的處境,的確是不打算高調大辦這場壽宴,可是自己女兒結了這門好親事之後,就已經有許多人陸陸續續盯上自家了,且都等著尋機會套近乎呢,到時候不請自來的賓客怕是會不少。

  雲兮撐著腦袋在旁邊伺候筆墨,但是所有的心思卻明顯都不在這壽宴和請柬上。

  她心不在焉的兀自琢磨了半天的事,始終不得其解,就終於還是問了祁歡:“小姐,您說那天在那個寧氏的雞湯裏的毒是怎麽下進去的?好沒道理啊,怎麽會就查不出個蛛絲馬跡呢?”

  寧氏兩母子現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消息,最近衛風時常往回帶。

  後來祁歡也覺得那兩母子昧著良心享了這麽些年的福,與其窮追猛打將他們一棍子敲死……

  還不如叫他們過一過飽受煎熬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好受受教訓。

  橫豎留著他們,最壞的可能也不過是被葉尋意扒出他們的身世和曾經做的齷齪事,那些事就算公之於眾,也傷不到自家人什麽根本,她倒也不是很在意。

  所以,最近祁歡也懶得再去找那倆人的麻煩,就先由著他們自生自滅了。

  楊氏如今看著孩子們都好,橫豎寧氏母子也已經失勢潦倒,她也看開許多,就聽聽那邊的消息也便罷了,並不催著女兒去盡快再將那家人了結掉。

  此時聞言,她也不過對雲兮這種孩子氣的好奇心一笑置之。

  雲兮眼巴巴的盯著祁歡看。

  祁歡眸中蓄了些微笑意,將剛剛蘸飽了墨汁的毛筆微微一甩。

  一滴墨汁順勢潑出,落在旁邊她喝過一半的茶盞中。

  墨汁在碧綠的茶湯中氤氳散開,像是煙雨天氣裏緩慢潑開的一副水墨畫。

  “呀,茶水弄髒了。”雲兮低呼一聲,連忙搶過茶盞查看,“小姐您幹嘛呀!”

  在旁邊給祁歡打下手的星羅有點忍無可忍道:“還沒看明白呢?”

  雲兮轉頭看她,依舊一臉的天真懵懂。

  星羅於是戳戳她的腦門:“如果有會雜耍或者功夫特別好的人藏在暗處,隔著老遠也能將毒藥彈入丫鬟手中的湯碗裏的。”

  雲兮眼睛亮了亮,隨後也重重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時間轉眼也便平穩的過度到了冬月十四,長寧侯府高朋滿座的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