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天真少女祁歡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5582
  第292章 天真少女祁歡

  見著顧瞻不想說,祁歡也便沒有執意逼問。

  兩人聊了點家常,磨蹭著時間也過的很快。

  午間,楊氏讓桂月來喊二人過去安雪堂用飯。

  恰巧池雲川忙完過來接喬樾,正趕上了,他這人向來不拘小節,更不知客氣為何物,是以他與喬樾就也是在祁家用過午飯才與顧瞻一同告辭離開的。

  臨走,顧瞻又特意與祁歡約定:“明日你不必起太早,下朝之後我來接你。”

  祁歡垂眸微微斟酌片刻:“最近朝中依稀也沒聽說有什麽大事,你早朝應該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我自己過去吧,也省得你還特意多跑一趟,我們在宮門外會和就好。”

  這種事情,祁歡犯不著跟他拐彎抹角的推諉客氣。

  她這麽說,就表示確實想這麽做,顧瞻也便應承下來:“也好。我們就暫定辰時過半吧,你也去前朝,在宮門外等我,如果我有事耽擱要晚出來,會叫人出來告知。”

  “嗯。”約定達成,他也便先走了。

  晚間,祁歡沐浴泡澡時,星羅也在屋裏給她準備次日進宮要穿的衣裳。

  “小姐明天穿什麽?如果要麵見皇後娘娘的話,是否應該打扮的稍微隆重些?”星羅在衣櫃前挑選半天都拿不準主意,隻能還是詢問祁歡本人的意見。

  祁歡靠著浴桶,今日卻沒有閉眼養精神,反而眸光清亮,在認真思索一些事情。

  聞言,她才將思緒短暫的抽離出來:“不用特意給我裝扮,尋常衣物就好,別太招搖了。”

  星羅隻以為她是想要行事低調些,就依言給她配了衣裳首飾。

  祁歡洗完澡出來,又親眼確認了一遍,覺得沒問題,也便早早上床歇了。,CoM

  為了守時,次日她特意早起了一個時辰。

  車馬房那裏,老井和衛風等人都已經提前準備完畢。

  “小姐不用早飯嗎?”見著祁歡出門直接就朝園子外麵走,雲兮便是提醒,“夫人那邊小廚房現在應該已經能有吃的了。”

  “時辰還早,母親和辰哥兒肯定都還沒起床,我們現在過去敲門會吵醒他們的。”祁歡道,“直接出門吧,路上買點就行。”

  兩個小丫頭是怕她不吃早飯,到時候去了顧皇後麵前,萬一餓的肚子叫,那可就要失儀丟臉了。

  殊不知——

  祁歡純粹就是想要吃飽喝足好幹架。

  他們出門這個時辰,天色還沒有大亮,但早起謀生的人們早已經推開家門,遍布大街小巷。

  沿路隨處可見炊煙四起,叫賣早點的簡易攤子。

  祁歡早起習慣吃點熱乎東西,睡了一夜起來,肚腹空空時吃一碗熱的,頓時就會覺得心滿意足,整個身體都元氣滿滿。

  今日為了不誤時辰,路上她便沒有下車吃飯,隻叫馬車稍停了一會兒,兩個小丫頭下去買了熱氣騰騰的肉湯雜麵和烙得酥脆又很有嚼勁的燒餅。

  因為帶走了攤主的兩個海碗,就額外多付了一些錢。

  馬車上,主仆三個熱鬧鬧的一起分著吃了。

  “街上這種攤子賣的吃食雖然不如家裏小廚房做的幹淨,但是要論滋味兒,還是得這種攤子做的才更提胃口。”路邊攤的東西祁歡吃過不止一次,星羅知道她不挑剔,一時吃的高興,難免點評了兩句。

  雲兮嘴巴裏喝著熱湯,一邊拿手扇風解熱,等著囫圇咽下去,也跟著附和:“我要是能隨便出門,那我也樂意天天到街上吃。”

  星羅看她吃的滿頭汗卻不亦樂乎的模樣,調侃嗔道:“就你這個飯量和吃法,天天跑出來吃?怕是你那月例銀子都不夠你吃的。”

  街上小攤販賣吃的比較實在,肉湯是用大海碗盛的,燒餅也有成年人的巴掌大。

  星羅是估摸著主仆三人的飯量,要了兩碗湯和六個燒餅,這已經是額外多要了。

  本來是打算她和雲兮分吃一碗,祁歡也是知道雲兮貪嘴,就讓了整碗給雲兮,她和星羅吃的一碗。

  祁歡隻吃了一個燒餅,喝了小半碗湯。

  星羅喝了她剩下的湯,燒餅吃了一個半也已經吃不動。

  而這會兒,雲兮一個人也將一海碗肉湯幹的見了底,燒餅啃完兩個,見著星羅不吃了,就將她掰下的那半塊也拿過去正啃著。

  邊啃邊含糊不清道:“我要敞開了吃,我那月例銀子的確是不夠。前些天我姑母還問我要不要回老家嫁人,我得找哪種婆家他們才能管我吃飽?我傻啊,所以一定得跟著咱們小姐才行,蹭吃蹭喝嘛。”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臉蛋兒帶著朝氣蓬勃的嬰兒肥,肆無忌憚吃東西的時候其實特別可愛。

  星羅樂得不行:“合著你嫁人就為了圖這一口吃的?”

  “不圖吃好圖什麽?”雲兮一臉的理直氣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又不好倒騰衣裳首飾,吃的好了,我就開心。”

  祁歡那裏好吃的東西多,並且她家小姐還手鬆,多稀缺罕見的糕點水果都都舍得分給她們吃,甚至可以不限量的隨便吃。

  “瞧你那出息!”星羅被她逗的差點要笑趴。

  祁歡也忍俊不禁。

  但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祁歡笑著便又聊做不經意的問她:“雲姑姑說想帶你回老家?是回江南嗎?她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

  “就前不久。”雲兮本來就直腸子,尤其對祁歡更不設防,明明已經撐的打嗝了,還是撈起最後一個燒餅繼續啃,一邊回想著回答:“好像……哦,就太子殿下回京,咱們在城門外驚馬那天。回府之後,閑聊的時候她隨口提的,可是我當場就給回絕了。”

  雲娘子性格穩重,平時行事說話,都是點到為止,輕易都極少有一個字的廢話。

  她跟雲兮在自家做的好好的,即使到了該給雲兮張羅婚事的年紀,也不需要離開京城回老家。

  尤其——

  在雲芷那件事上,她的行事就可直接用詭異和反常來形容了。

  祁歡當時沒說什麽,是因為雲娘子跟隨楊氏十多年,楊氏對她深信不疑。

  楊氏看人的眼光,祁歡並不想輕易質疑。

  所以,昨日雲芷之事過後,她也隻想先靜觀其變,橫豎雲芷在養傷,暫時也去不到她院子裏上工,可以慢慢的先觀察一陣子後續。

  可——

  如果雲娘子都萌生了退意,想離京遠走了……

  這其中應該就真的夾雜了什麽事了!

  她可能……

  也是須得盡快找對方好好聊聊了。

  看著對麵雲兮津津有味啃著餅,一副渾然不知愁的模樣,祁歡也隻是笑了笑,“差不多得了,吃撐了不消化,得不償失,會難受的。”

  “我吃的下!”雲兮卻顯然對自己的胃口和飯量很有信心。

  主仆三人說笑閑聊著,不知不覺也就到了地方。

  祁歡並沒有打算偷偷摸摸避著人,她雖不能敲鑼打鼓的昭告天下她要去冷宮找文妃“算賬”,但兩家人結仇,天下皆知,她也沒有刻意避諱,遮遮掩掩的意思。

  顧瞻下朝,肯定要走正南的宮門和朝臣們一起出來,然後再陪她繞去西側宮門,以給顧皇後請安的名義進後宮,所以她便直接叫老井將馬車等在了南邊宮門外頭。

  她帶著兩個丫鬟坐在馬車上沒下來,由衛風找到陪顧瞻前來上朝的江玄,他倆在幫忙盯著宮門之內的動靜。

  祁歡是差不多辰時整就到了,隨後也就一刻鍾的時間不到,宮門之內就陸陸續續有官員下朝出來。

  顧瞻因為和她有約,便沒在宮裏滯留,幾乎是下了朝就趕著第一波出來的。

  “世子爺。”衛風二人將他引了過來。

  祁歡給星羅二人使了眼色。

  兩個小丫頭識趣的推門下車,換了顧瞻上來,老井便掉頭沿著宮牆趕車離開。

  宮裏出來的官員有些人好奇,也扯著脖子張望,互相議論了兩聲。

  馬車裏,顧瞻整了整袍子坐下,才問祁歡:“來了多久了?”

  “也就剛到沒一會兒。”祁歡回答,想了想又問,“你早飯吃了嗎?”

  “出門之前吃了兩塊糕點,等辦完了正事再好好吃。”顧瞻道。

  他這種狀態,屬於早起上朝的這批官員的常態。

  這些人,通常都是天沒亮就要爬起來準備出門,就算府裏廚房可以徹夜不眠,給準備好豐盛的早膳,可是睡意正濃時被強行叫起來上工,任憑是誰也沒那個胃口,所以多數人都是隨便對付一口就算了。

  “早知道我就讓雲兮省個燒餅留給你了,那小丫頭胃口可太好了。”想想前麵那段時間顧瞻每天不厭其煩給她送早飯的事,對比之下祁歡甚是赧然。

  顧瞻明白她這是以玩笑來掩飾心虛,卻是忍俊不禁:“合著我想吃你一口東西還得從你的丫頭牙縫裏擠出來,這才能有我的份兒?”

  祁歡自然也是覺得自己過分。

  想想自從顧瞻打南邊回來,兩人之間有了禁忌話題,其實彼此之間最近都有點小心翼翼的疏遠了……

  她於是便主動挪過去,挨著顧瞻,摟住他一邊胳膊,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嬌嗔道:“那等一會兒出宮之後我單獨給你擺一桌,你想吃什麽吃什麽。”

  顧瞻微微側目。

  正好祁歡也正偏著腦袋看他。

  她眸中,有笑意蕩漾。

  其實——

  這該算是個示好,甚至是討好的意思。

  顧瞻這陣子也是心上壓了很重的負擔,見她如此,才終於覺得鬆快幾分。

  他沒應聲,隻是抬手攬住她,又手動將她靠在自己肩頭的腦袋往頸邊壓了壓。

  然後,偏頭往她額上印了一個吻。

  顧瞻有皇帝賜予的可以隨時進後宮的特權,這是得益於他自幼在宮裏跟在顧皇後身邊長大的經曆。

  宮門守衛都認得他,畢恭畢敬的見禮招呼:“見過世子爺。”

  顧瞻親自將祁歡從馬車上扶下,神色從容淡漠:“我帶未來的夫人過來給皇後娘娘請個安,昨日入宮拜見時已經打過招呼了。”

  今日這宮門當值的禦林軍校尉並不認得祁歡,祁歡也沒見過他,但是有顧瞻這塊金字招牌在,他甚至也沒質疑或者核對祁歡的身份,連忙讓路,殷勤的引著兩人就往門洞裏走:“卑職知道,鳳鳴宮的焦嬤嬤已然在此候著二位了。”

  本來顧瞻帶著她,根本也不需要鳳鳴宮的人來接,倆人可以直接過去,但顧皇後今天特意派了焦嬤嬤來,原因祁歡心知肚明。

  那校尉將他二人帶進宮門,果然那裏焦嬤嬤已經在了。

  焦嬤嬤是個十分健談的人,對外也叫人覺得和藹可親,這會兒正和剛好在這附近修剪樹枝的園丁閑聊。

  瞧見二人,她便移步迎了上來。

  祁歡規矩客氣的給她見了禮:“嬤嬤好。”

  焦嬤嬤笑道:“姑娘客氣了。”

  然後也不廢話,她又給顧瞻見禮請安之後,就轉身帶著兩人往裏走。

  待到離著宮門遠些了,她便又轉頭問祁歡:“那地方有點偏,要給姑娘抬個肩輿代步嗎?”

  祁歡秒懂她說的是什麽地方,卻是不免詫異,看向顧瞻道:“我們不需要先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嗎?”

  顧瞻麵上表情依舊淡然,沒什麽特殊情緒。

  在祁歡看過來時他才勾唇笑了一下:“不用,昨天就說好了,我們今天不過去。”

  祁歡不由的就有幾分心驚。

  但暫時也連忙先穩住情緒,回了焦嬤嬤一個感激的笑容道:“不必麻煩了,這事也不便招搖,我們走過去就好。”

  焦嬤嬤聞言,也便從善如流的又轉開了視線,隻在前麵帶路,並不強求多言。

  祁歡此時卻有些心中惴惴。

  她想要去冷宮見文妃一麵,這對顧皇後而言,的確是舉手之勞,可是於她而言,卻是個天大的人情。

  本來就是借著跟隨顧瞻進宮給顧皇後請安的由頭來的,現在卻連麵都不往鳳鳴宮去露,就單是去辦她自己的私事了?

  並且——

  還是焦嬤嬤這樣分量的人物為她鞍前馬後的保駕護航?

  就算顧皇後是看顧瞻的麵子,可——

  這份人情,她欠的是不是有點大了?

  祁歡從來就不是個能心安理得占人便宜的人,哪怕顧瞻是她未婚夫,她折騰顧瞻可以心安理得,因為顧瞻對她所有的好,以後她都可以用同樣的真心和舉動回報,但是和他的親人之間就不能這麽沒臉沒皮的沒界限感了。

  祁歡一時間便有幾分心思不定,本來是規規矩矩和顧瞻中間隔了半個人的距離,並肩走的,此時便忍不住湊近他,扯住他袖子。

  顧瞻側目,與她對視一眼,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

  然後,幹脆便將她的手裹在掌中,牽著她。

  兩人帖的近了,祁歡才跟他咬耳朵:“這樣真的好嗎?皇後娘娘會不會覺得我太不安分,她……該不會是惱了我才不叫我去見她的吧?”

  她的忐忑,便直接寫在了神情語氣裏。

  祁歡一直給人的感覺都是冷靜又精明的,顧瞻此時卻鮮見的從她身上瞧出了幾分懵懂少女的憨傻與天真。

  他壓抑的心情莫名就又跟著好了些,抬手親昵的揉了揉她腦後發絲,重重一歎:“傻姑娘,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你怎麽會覺得她能白白為你出力?”

  所以——

  這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祁歡眨眨眼,一時卻很難分辨他這話裏真假。

  顧皇後那樣身份地位的人,會需要她為她做什麽?

  如果非得找她,那就肯定是非她不可的……

  說實話,以祁歡的自知之明,她可並不覺得自己除了會耍點小聰明以外還有什麽值得別人覬覦的過人之處!

  跟在焦嬤嬤身後,顧瞻明顯是不便多說。

  祁歡就揣著一腦袋疑問,不知不覺到了後宮西北角的槿蘭苑門前。

  當朝這位皇帝陛下的後宮不算特別充盈,所有有名分的後妃加起來,一共還不到二十人,這就導致後宮閑置的宮殿有不少。

  這一片的連著幾座宮殿都是空置無主的。

  並且,也正是因為後宮人少,犯錯須得發配冷宮安置的後妃近幾年裏也就出了文妃一個。

  焦嬤嬤該是提前打點過,他們一行過來時這宮苑外麵看守的侍衛也已經暫時撤走了。

  焦嬤嬤拿鑰匙親自開了鎖,顯然並沒有打算多管閑事的跟進去聽牆根,直接就又從台階上退了下來:“姑娘有事便盡管辦吧,老奴就在這裏候著。”

  祁歡當真是不太習慣她這種大人物的侍奉,可又顯然,這看守冷宮的責任也是重大,她也不能把人先勸走,隻能忍了:“多謝焦嬤嬤,給您添麻煩了。”

  焦嬤嬤隻和氣的笑了笑。

  顧瞻便上前攬住了祁歡肩膀:“我陪你進去。”

  雖然文妃落魄至此,應該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對祁歡不利,但他總要以防萬一。

  這槿蘭苑的宮門年久失修,一把推開時發出巨大的響動。

  這會兒明顯不是送飯的時辰,何況宮人日常給冷宮送飯,門板上有個專門開拓出來的孔洞,也不需要開門。

  本來孤身守在空蕩蕩的大殿裏的文妃聽見動靜,第一時間就衝了出來,卻又在看見光鮮亮麗的祁歡與顧瞻二人時,眼中如星火般灼灼燃起的光芒瞬間滅掉。

  不,不僅是滅掉,反而同時又焚出仿佛來自幽冥地獄的一簇充滿怨毒和恨意的鬼火。

  她腳下生根般,在一隻腳剛跨過門檻時就定住了,雙手扶著門框,指甲不知不覺間已經深深地掐進了半腐朽的木頭裏,眼神就那麽牢牢地仿佛是長在了祁歡身上。

  祁歡彼此也正飛快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不過短短幾天工夫,這位曾經端莊典雅貴為人上人的文妃娘娘已經判若兩人。

  褪去了華服,衣衫破舊。

  但又明顯,她還沒有徹底放棄希望,有認真的洗臉梳頭,故而看上去還算整潔。

  隻是精神上受到的摧殘明顯,臉頰凹陷,膚色蠟黃,眼底烏青深重。

  她原本生得就不算美貌,說實話,若不是明知道這冷宮裏沒有別人,祁歡這一眼看去都未必能準確認出她來。

  果然,人靠衣裝這話不假!

  對楊成廉這一家,祁歡不會浪費絲毫的同情心,是以她當即就飛快的調整好戰鬥狀態,先吐出了一口濁氣。

  顧瞻見狀,便是暫且自她肩頭移開了手,輕聲囑咐:“我就在這等著。”

  話,卻顯然更是說給文妃聽的。

  “好!我就說兩幾句話,很快出來。”祁歡點頭,也是好無顧慮的徑自抬腳往裏走,見文妃站著不動,她便是勾唇一笑:“不想進去?那咱們就站在這裏聊?”

  話是這麽說,可她卻又仿佛料定了文妃不想在院子裏大聲張揚,說完也沒等文妃表態,就已經錯過對方,拎著裙角跨過門檻進了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