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那是她的心結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4779
  第245章 那是她的心結

  祁歡本能是想要甩開他的手。

  試了一下,未能掙脫,她便幹脆站住不走了:“秦小侯爺,有話說話,還請您自重!”

  以秦頌的力氣,要強行拽她,她也隻能乖乖跟著走。

  但顯然,這句話起了作用。

  秦頌的腳步驟然頓住。

  祁歡和顧瞻已經定親的這件事,這兩個月他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自己,一遍遍的以此為戒,克製自己想要見去找她的衝動。

  可同時——

  又沒有哪一刻不是在自欺欺人,矛盾的打從心底裏不願承認這一事實。

  祁歡的話,如是當頭棒喝,又提醒了他一遍。

  秦頌的腳步頓住。

  他是又過了片刻,方才回轉身來。

  祁歡看不見前一刻他背對自己時候的表情,但他轉身之後表情是一如往常般冷肅正常的。

  祁歡擰眉看著他握在自己腕上那隻手。

  秦頌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尾指不受控製的微微痙攣了下。

  隨後,他才咬咬牙,佯裝若無其事的放了手。

  他看著祁歡,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中午綺園飯莊的事我聽說了,你是要替高家姑娘出頭是嗎?這件事,暫時別管了。”

  因為不知道祁歡拿了昭陽公主的令牌,所以他來時間祁歡還在宮門前徘徊,就以為她是被擋在了這裏,暫時還不得其門而入。

  他的語氣有些過分嚴肅了,更像是命令。

  祁歡多少還是了解他的——

  這位秦小侯爺覺不是吃飽了撐的,會亂管閑事的人。

  她眉頭皺得更緊了些:“是這其中有什麽不妥嗎?你追到這裏是專為了阻攔我進宮的?”

  秦頌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可是看到不遠處守衛森嚴和不時有人進出,並且好奇這邊張望的宮門方向……

  他生生打住了話茬:“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

  他今日確實有些急躁,著急帶著祁歡趕緊走,就又伸手來抓她手腕。

  這回祁歡有了防備,下意識微微後退了小半步。

  不得不說——

  於秦頌而言,她這樣涇渭分明的劃開界限是有夠傷人的。

  心中酸澀又窒悶。

  他微微垂著眼眸,盯著自己落空的手指片刻,然後又迅速調整好情緒,再次抬起頭來,若無其事道:“你現在是要直接回府嗎?我送你。”

  這裏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並且——

  此處人多眼雜,祁歡確實也有顧忌,不想叫人看到她和秦頌長時間的單獨相處。

  她點點頭:“我是要回去了。”

  見秦頌默許,就轉身又上了馬車。

  星羅和雲兮兩個眼神裏都透著明顯的防備,忍不住多看了秦頌好幾眼,像是唯恐他趁著顧瞻不在,過來趁虛而入似的。

  秦頌看在眼裏,也隻當看不見,翻身上馬,護送祁歡的馬車往長寧侯府方向離開。

  馬車上,星羅看著祁歡,幾次欲言又止。

  祁歡看在眼裏,隻能無奈的笑了笑,寬她的心道:“秦小侯爺自有他的驕傲和底線,他不是那種沒臉沒皮,死纏爛打之人。”

  星羅心思被她揭穿,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紅了臉:“奴婢也沒說什麽,就是顧世子最近剛好不在京城,奴婢怕被人傳了閑話,對小姐您不好。”

  祁歡聞言,眼底笑意也便淡了。

  她莫名有些憂慮起來:“應該確實是發生了什麽緊要之事,否則……”

  她手指稍稍撩開窗簾一角,看見外麵唇線緊繃,策馬跟在馬車旁邊的秦頌,繼續道:“他不會貿然來找我的。”

  秦頌的突然出現,很反常。

  昭陽公主前後的態度矛盾,這也很奇怪。

  而彼時是皇宮之內,禦書房裏,打發了雲崢和祁歡二人之後,皇帝便隨意靠在了椅背上,衝著他寶貝女兒毫不掩飾的露出個寵溺的笑容來:“你這個瘋丫頭,這是又有多少天沒過來看看朕了?別人家生個女兒就有個過冬的小棉襖,就朕……生了跟沒生一樣,這會兒都還光著膀子呢。”

  雲澄撇撇嘴,臉上表情依舊不多。

  她轉身,直接靠在了皇帝的禦案上,散漫道:“父皇還不是就會拿好聽的話填補我,您在宮裏有母後陪著您,您還在乎誰啊?”

  皇帝嘿嘿一笑,掩飾性的端起茶盞又喝了口茶,後才坦然道:“你母後是你母後,你們是你們……”

  話到這裏,他表情也不由的嚴肅幾分下來,忽而直入正題道:“說吧,你這樣匆忙跑過來替葉才植那個女兒續命,是有何圖謀?”

  雲澄嗤了一聲:“不是我想多管閑事,是母後說要留她性命。”

  皇帝端著茶盞的手猛地頓住。

  雲澄這才回頭看向他,如實道:“父皇今日自早朝起就沒再回過後宮吧?母後那裏早上收到了皇兄的密信,好像是事關南境,她有什麽額外的想法和計劃吧,是她叫我來保下葉氏的。那些事我也不感興趣,回頭您直接問她去吧。”

  說話間,她似是有意觀察,目光一瞬不瞬定格在皇帝臉上。

  皇帝一直神情嚴肅的聽著。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將茶盞擱回案上,理了理袖子,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

  他的視線微垂下去,那一瞬間,雲澄未能再捕捉到他的準確的情緒。

  她到底還是年紀小,沒那麽沉得住氣,忍了又忍,便還是轉身湊過來,皺著眉頭道:“邊境和軍方的事,一個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動搖國本,這您也由著她?”

  皇帝重新抬起視線,麵上仍是慈愛透著寵溺的笑容。

  他抬手摸了摸女兒柔軟的發頂,卻是含笑反問:“怎的,澄兒對你母後沒信心?”

  雲澄被他堵得,莫名覺得胸中有了一刻的窒悶。

  她表情垮了幾分下來,不說話。

  皇帝見狀,就又摸了摸她的頭發,哄道:“這麽多年了,你母後也不容易,那是她的心結,總得叫她做些什麽才能徹底釋懷吧?”

  她說這話時,語重心長到近乎是帶了幾分無底線的卑微的。

  雲澄看著他鬢角染白的發絲,心裏卻生出幾分酸楚來。

  她仿佛賭氣似的憤憤道:“依我看父皇您就不該當這個皇帝!”

  這話,若是換個人來說,應該直接就被叉出去砍了。

  誰敢說皇帝坐這個皇位不合適的?

  可是他父女二人四目相對,沉默了片刻,皇帝卻是嗓音低啞的朗朗笑出了聲來。

  他佯怒的瞪了女兒一眼:“胡說!朕可喜歡當這個皇帝了,朕的手裏若是沒有這個皇位,拿什麽資本縱著你像今日這般肆意妄為?小丫頭片子不知好歹!”

  雲澄看的出來,他這笑容是發自內心,十分享受並愉悅的。

  可同時,她也看清了自己父皇眼角堆疊起來的那些皺紋。

  她不想承認那麽寵愛的她的父親,真的已經這般蒼老了……

  眼眶有些酸脹。

  她卻不想將這些情緒表現出來,就仍是滿臉嬌嗔的也回瞪回去,反唇相譏:“您稀罕這個皇位才不是為了方便兒臣,您就是以公謀私,給母後撐腰的!”

  皇帝聞言,再度失笑。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拿手指戳了女兒額頭一下:“沒大沒小的,你還要跟你母後吃味兒不成?她是朕的皇後,朕的妻子,朕自該是與她一條心的。至於你……早些找個靠譜的駙馬給你撐腰去吧,還能指望朕管你一輩子不成?”

  雲澄撇撇嘴,不再說話。

  皇帝還是很有技巧的沒敢當麵提祁文晏的事。

  他自己的女兒自己最了解,這小丫頭就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主兒,不給她點破,順其自然沒準還能拚拚運氣,這要是泄露了他在暗中操縱推動她和祁文晏去接觸……

  毫無疑問的,這丫頭立刻就能翻臉,還得直接遷怒到祁文晏身上,那就真的完全沒戲了。

  所以,皇帝就隻擺出一副老父親良苦用心的嘴臉,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最近不是調進城裏當值了嗎?就住在城裏吧,顧瞻和湛兒都不在,偶爾也進宮陪陪你母後。”

  世人皆知,帝後之間琴瑟和鳴,夫妻關係極好,可事實上——

  尋常在後宮,皇帝也不經常往鳳鳴宮去。

  他們兩個平時更多的是各司其職,各自做好了在世人麵前的門麵和表率。

  倒不是皇帝為了避諱朝臣風向或者後宮其他嬪妃的態度,這才刻意保持距離,而是……

  雲澄看他這樣,心裏就越發的不是滋味兒,沉悶著在心裏跟自己較勁片刻,這才應了聲:“知道了。”

  這邊秦頌祁歡的車駕一路緘默的前行,一直到長寧侯府附近……

  祁歡估摸著行程,在自家隔壁那條街上叫停了馬車。

  她拎著裙角自車上下來,仰頭看向猶且坐在馬背上的秦頌:“我家裏的氣氛一直以來也都不是太好,未免節外生枝,我還是不請小侯爺進府去坐了,就在這裏咱們就近找個地方聊聊吧,我也不能耽誤太久。”

  這個時辰,天色已暮。

  街尾那邊有橙色的霞光鋪開,光線照射在她側顏之上,甚至叫她的五官看起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秦頌高居馬上,靜默的望了她片刻。

  最後——

  果然到底還是從善如流的翻身下了馬。

  好巧不巧,前麵再走兩步就是上回他和顧瞻一起去過的那個茶樓。

  祁歡那邊還在吩咐老井他們:“我與秦小侯爺單獨談點事情,你們先回吧。”

  說著,又單獨看向雲兮:“母親若是問起,你就說我在這邊街上買點東西,馬上就回。”

  “嗷。”雲兮向來聽話,立刻答應一聲。

  衛風卻顯然對秦頌大為防備,默不吭聲的徑直陪著留下了。

  衛風雖然後來就不怎麽在人前露麵了,一般都是在暗處盯著長寧侯府,可顧瞻剛回京那陣他幾乎都是形影不離跟著的。

  秦頌本來看他第一眼隻覺得眼熟,後來走了這一路也想起來他其實是顧瞻的近衛。

  知道祁歡與他連身邊的人都開始共享了……

  說實話,秦頌心裏就更是覺得窒悶。

  他唇角扯著個譏諷的弧度,睨著衛風,不說話也不動。

  祁歡隻當視而不見:“小侯爺挑個地方吧,您總不會是想和我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聊吧?”

  秦頌看她神態自若……

  他便是心裏在不痛快,再是窒悶,也終究是沒有立場質問什麽的。

  最後,還是咬牙移開了視線,率先舉步進了那家茶樓,要了上回和顧瞻用過的那個房間。

  祁歡跟著他移步上去,兩人進了屋裏,衛風和星羅都自覺守在門外。

  祁歡也沒落座,進去就直接開門見山:“小侯爺有話就直說吧。”

  秦頌盡量摒棄雜念,先定了定神,不答反問:“今日的綺園飯莊是寧王要設計染指高家嫡女是嗎?”

  為了高雲渺的名聲,當時祁歡第一時間就把高雲渺摘出來了。

  隻要寧王府的人不去四處宣揚,那麽——

  就算和葉尋意同席吃酒的那些女眷,她們看到的情況也僅是綺園飯莊起火,以及祁歡和雲崢、葉尋意之間的衝突。

  秦頌這樣問,明顯他也是根據種種細節證據拚湊出來的事實。

  因為秦、高兩家以往的交情還不錯,加上祁歡對秦頌的人品多少還是信服的,所以他既猜到了,她也便直接承認,點了點頭:“不過我發現幾時,他並未的手。”

  然後,便等著秦頌的後話。

  秦頌抿了抿唇,明顯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又斟酌權衡了一下用詞,然後方才重新抬眸對上她的視線,鄭重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知你替高雲渺鳴不平,可是也不要再進宮裏去鬧了,她跟寧王這事,不會有後續了,你也沒必要再繼續去得罪一個當朝親王。”

  祁歡頓時感覺自己腦子可能不夠使。

  她聽的雲裏霧裏,自然刨根問底:“你怎麽知道這事就不會有後續了……”

  “這件事,原也不該叫你知道……”秦頌打斷她的話,知道不給她一個明確的說法,她不會聽自己的。

  他這個人,從來敢作敢當的,這時候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舊事他父親的死而有了其父之痛,故而連祁歡都看出來他神色之間透露出來的糾結與痛苦。

  他咬牙道:“我剛得了個消息,就在兩日之前,高長捷已經在南境身死。南境軍中的軍權不會世襲傳給他家的其他人,所以在寧王那裏,高家已經失去了被拉攏的價值。”

  自己的那位大姑父,祁歡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一次,可驟然聞此噩耗,她仍是如遭雷擊,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她下意識開口確認。

  “消息千真萬確,我父親當年在南境軍中服役,現如今仍有一些舊部在,我得到的消息絕對可靠。”秦頌道,“官方的消息要走一些必要的程序,肯定更慢一些,所以京城這邊還沒有聽到風聲。但是這件事太過突然,為了穩定軍心民心,也有可能稍後即使消息傳回京城,朝廷也會暫時隱著。總之南境主帥折損,此事非同小可,不管宮裏的態度如何,或者朝堂上的風聲如何……這個節骨眼上,你都不要再摻合了。在南境的報喪訃告進京之前,你也不要對高家透露此事,就當是不知道吧。”

  停頓片刻,秦頌還是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我這是為你好。”

  祁歡的腦子裏整個亂糟糟的。

  這若不是秦頌跑來告訴她的這個消息,她一定會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可是——

  秦頌沒有必要特意編排了這麽一個消息來騙她!

  一直又過了好一會兒,祁歡才勉強找回了些許神智,她卻是茅塞頓開般笑了一聲。

  她看向秦頌,說:“我已經進過宮了。”

  秦頌倒吸一口氣,麵上表情驟然收緊:“什麽?你已經去過了?那宮裏……”,CoM

  祁歡這會兒心思卻不在與他的交談上,腦中思緒非轉,回憶宮裏的發生的種種,然後他就怒不可遏的冷笑出聲:“我就說葉尋意怎麽會突然‘賢良淑德’的配合寧王去謀算和高家的聯姻,她應該恨極了寧王才對,原來她早知道南邊我高家姑父會出事,也或者這些都有她的參與謀劃和推手……”

  她突然又將視線定格在了秦頌臉上:“高將軍是怎麽死的?是邊境戰事失利嗎?”

  可朝中這個把月內都沒聽說過南方有大的戰事發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