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愛憎都坦蕩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4095
  第223章 愛憎都坦蕩

  祁歡飛快的四下搜尋一圈,同時走上前去,不解問他:“你不是應該在睡午覺嗎?劉媽媽呢?就你一個人過來的?她們知道嗎?”

  她蹲下去,要去拉祁元辰的手。

  可是——

  小東西惱怒的躲開了她的碰觸。

  祁歡手被他打了一下。

  他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力道著實有限,疼倒是不疼的。

  可是頭次看他這樣明目張膽的鬧這麽大的脾氣,出乎意料之餘,祁歡還是免不了狠狠愣了下。

  方才的午宴上,她就沒看見祁元辰。

  問楊氏,楊氏說他鬧脾氣,不肯過去。

  小孩子嘛,又是眾星拱月一般被大家寵著的祁家大房唯一的嫡出小公子,他偶爾鬧鬧脾氣也很正常,祁歡隻以為他就是尋常鬧別扭,便也沒當回事,更沒多想。

  此時,祁歡看他瞪著自己的模樣——

  眼睛紅紅的,又委屈又惱怒,仿佛是她做了什麽傷他至深的事情似的。

  祁歡的思維,有一瞬間完全茫然的空洞。

  然後回想他方才劈頭蓋臉指責的那一句“騙子”,這才回味過來。

  她再次伸手去拉那孩子。

  祁元辰還是一臉惱怒的躲避。

  祁歡從來沒有想過,為了她自己的婚事,到頭來最難溝通的會是這個乳臭未幹的小破孩。

  這麽小的孩子,邏輯思維都和正常人不一樣的。

  她暗暗提了口氣,耐著性子,盡量心平氣和的講道理:“是為了顧家世子登門提親的事生氣嗎?”

  祁元辰瞪著他,那模樣,像是一頭護食發怒的小怪獸。

  說凶猛倒是見不出有多凶猛,但確實很叫人頭疼。

  祁元辰是這時候才忍不住開口控訴:“你答應過的……你說了今年不走的!”

  祁歡一愣。

  她以為這小東西隻是無端的鬧脾氣,可他居然記性和邏輯都這麽好的跟她翻舊賬?

  祁元辰該是特別氣憤,一聲質問出口,鼻翼微微起伏,就仿佛下一刻眼淚就要繃不住的被氣哭了。

  “隻是定親而已,又不是成親。”祁歡也不確定他到底能不能聽得懂,也或者能聽懂多少。

  她再次試著去拉這孩子的手。

  祁元辰仍是甩開。

  祁歡不氣餒,繼續去拉他。

  第四次的時候,他又掙紮了一下,總算脾氣沒那麽大了。

  隻——

  就還是一副氣鼓鼓的表情瞪著她。

  祁歡循循善誘的繼續跟他當道理:“我又沒說現在就走,上回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姐姐記得呢,我們約定好了的,最起碼今年之內,我一定不會走的。”

  她這話不說還好,說完祁元辰眼眶突然更紅了。

  他氣哼哼的指責:“騙子!阿姊是騙子!你答應我不喜歡他的,後來你又說喜歡,你說過現在不嫁人的,你又叫她來提親……你說話又不算數,我不信你!”

  祁歡:……

  小東西越說越激動,一整個語無倫次起來。

  可他說的這些話——

  偏都好像還不全是無理取鬧,仔細去回憶一下,祁歡多多少少都有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護短和小孩子奇葩的占有欲的原因,祁元辰對顧瞻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有種叫人不可理喻的抵觸。

  他不說是跟顧瞻不對付,最起碼在顧瞻出現的時候,他並沒有表現出一般小孩子那樣的惡意,捉弄他,或者陷害他,相反的,家裏出事兒那陣子,他跟著顧瞻,倆人還能相處的很融洽。

  可就是在祁歡和顧瞻的接觸中,他就會表現出來的很排斥。

  一開始的時候就義正辭嚴的鬧脾氣,勒令祁歡“不準喜歡他”,又來眼見著攔不住他二人之間的來往了,他又鬧,嚷嚷著不準祁歡嫁給顧瞻。,Com

  祁歡一直都軟硬兼施的給他順毛,將他那種種作為都當成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鬧。

  一時的心血來潮罷了,鬧完也就可以拋之腦後了。

  可是現在——

  她這個才還沒有她腰高的弟弟,有理有據,指著她的鼻子翻舊賬,罵她騙子!

  連小孩子都騙,這的確是件很沒品的事兒。

  尤其——

  祁元辰這會兒看著就快被她氣哭了。

  祁歡被他噎得無言以對。

  姐弟兩個大眼瞪小眼了許久,祁歡才伸手將他抱起來,放在旁邊的凳子上。

  “確實是姐姐不對。”她半跪在小東西麵前,索性也就破罐破摔,不要臉到底了,擺出一副苦哈哈無可奈何的頹廢表情來:“可是姐姐真的很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那該怎麽辦?”

  祁元辰該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眼睛不由瞪得更大,明顯是一瞬間更加緊張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仿佛想說什麽,最終卻沒有發出聲音。

  祁歡承認,她這是厚顏無恥的在忽悠小朋友的感情,可她的話卻都是真的。

  所以,話一出口,無需偽裝,也變得情真意切。

  她仰頭,看著坐在凳子上局促的小孩子,聲音緩慢而柔軟:“我知道出爾反爾不對,可是喜歡一個人,這種感情是控製不了的。如果放棄了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我會很難過的,你也不想看到姐姐難過,是不是?”

  祁元辰是個對人的情緒很敏感的孩子,接觸下來,祁歡發現他是很容易與人共情的。

  小孩子眼中虎視眈眈的怒意,緩緩消散了許多,神色也變得彷徨且糾結。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像是在認真思索。

  半晌,才又磕磕巴巴道:“可是……你們也不能永遠在一起。”

  “沒有誰是可以和誰永遠在一起的。”祁歡捏著他柔軟的小手:“你還小,人這一輩子很長,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其實一個人也能過的很好,不是非得跟誰湊在一起才能走下去的。其實隻要爹娘都好好的陪在我們身邊,隻要阿辰好好的,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也能過的很好。可是小東西,有些人一旦遇見了,不一起作伴走過一程,一旦錯過了,是會遺憾的。”

  祁元辰抿了抿唇,不說話。

  祁歡摸摸他的腦袋,突然問:“你很喜歡跟喬家的樾姐兒一起玩,是不是?”

  小孩子長長的睫毛突然劇烈一個顫抖。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頭來。

  這一刻,他那雙眼睛亮得出奇,眼中甚至閃過一絲掩飾不住的驚慌。

  卻——

  不像是單純的羞赧。

  祁歡於是就覺得做小孩子真好。

  喜歡誰,也不必羞於啟齒,所有的愛憎都可以坦蕩明了,而不需要像是成年人那樣去權衡利弊得失。

  她唇角扯出一個笑。

  她並不想嚇唬這個孩子,隻是想要他推己及人,明白一些道理和感受。

  於是,就將那小東西攬入懷中抱了抱:“如果我們不讓你再你和樾姐兒一起玩,也不準你以後再去找她了,你也會很難過的,是不是?”

  祁元辰於是沉悶半晌,沒再說話。

  他一個人跑來自己這邊,祁歡猜測劉媽媽和楊氏他們應該都不知道。

  未免引起騷亂,安撫住他的情緒之後,祁歡便牽著祁元辰,將他送回了安雪堂去。

  楊氏還在前院忙著清點顧家送來的禮物,入庫。

  劉媽媽帶著人已經把整個安雪堂都翻了一遍,正準備多叫點人去花園裏找,急得一腦門汗。

  “我的小祖宗!”看見祁歡牽他出現,劉媽媽激動之餘差點當場哭出來。

  卻也不敢責難,並且祁元辰還不願意讓她們隨便抱,劉媽媽隻拉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念叨:“去大小姐那怎麽也不說一聲,您可把老奴的魂兒都給嚇沒了。”

  祁元辰情緒不高,依舊悶聲不說話。

  祁歡笑道:“這事兒就不用跟母親說了,他就是有點鬧別扭。”

  又安撫了劉媽媽幾句,她就又回了春雨齋。

  隻是被祁元辰這麽一鬧,頭也不疼了,更沒了困意,索性搬出她的工具箱,坐著擼簪。

  她這邊窩在家裏,歲月靜好,街頭巷尾,顧、祁兩家結親的消息卻不脛而走,一天之內傳遍了全京城。

  晚間,秦頌下了衙門回家。

  一家人作者吃飯時秦太夫人也忍不住感慨:“祁家的到底是和平國公府定了親。”

  秦頌捏著筷子的手,手指微微一緊。

  並不明顯的一個動作,秦碩卻緊張的立刻停了扒飯的動作,徑直朝他看過去。

  秦頌臉上其實沒什麽太特別的表情,就是一貫的嚴肅冷硬。

  手指頓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的埋頭吃飯。

  這件事,他下午就知道了。

  祁家攀上這樣一門親,自然惹得無數人眼熱嫉妒,與此同時,卻有更多人的恭維和溜須拍馬,各大衙門今日都在議論這事兒,熱鬧的緊。

  可是他聽見了又能如何?

  隻能是充耳不聞。

  秦太夫人並未察覺兩個兒子的情緒有異,還在兀自說著:“也得虧是這兒出的突然,若是提前造勢起來,祁家少不得要大擺宴席,屆時帖子送過來,愧疚成了燙手的山芋。去了吧,就是給人當笑話和活靶子的,不去……又隻會叫人覺得是我們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

  沒了祁歡這門婚事,對她和整個武成侯府而言,其實沒什麽實質性的巡視。

  秦碩不著調,是個紈絝,這名聲又不是和祁歡退婚之後才有的。

  而且和祁家這門婚事的極限拉扯,也早弄得秦太夫人心裏極不舒服了,沒了這門婚事還好,若真把祁歡娶回來做兒媳……

  她甚至別扭的不知如何相處。

  可是現在,祁歡攀了高枝,他們家少不得也要被推上風口浪尖議論一番。

  秦太夫人遷怒,免不了數落起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這陣子你可給我消停點兒,都是你惹出來的貨,在家好好讀書,避一避風頭吧。”

  秦碩很不服氣!

  他跟祁歡都一拍兩散了,憑什麽祁歡定親,還弄得他跟沒臉見人似的?

  若是隻有他一個人的事,他當即就要不忿的頂嘴了……

  可今日,他卻是緊張的下意識又去看了對麵的他大哥一眼。

  秦太夫人以為他是不服氣,想找秦頌撐腰,就又沉下臉來:“我說話,你別給我當耳旁風,聽見沒有?”

  秦碩察言觀色,看他大哥確實還扛得住的模樣,就不耐煩的趕緊敷衍:“知道了知道了,我都聽著呢。”

  秦太夫人看他這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張了張嘴,還想數落兩句,也知道說了沒用,便也作罷。

  秦穎還在養傷,目前飯都是單獨給她送房裏吃的。

  母子三人用完了晚飯,秦太夫人見長子用得不多,不免擔心起來:“這就不吃了?再盛一碗吧?”

  “天熱了,沒胃口。”秦頌隨口敷衍了一句,起身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飯廳。

  秦碩見狀,連忙也放下飯碗:“那個……我也不吃了。”

  一撩袍角,起身也就追了出去。

  秦太夫人一個人被扔在了飯桌上,頓時也失了胃口,也放下碗筷回房,心裏卻是納悶:“碩兒這孩子心性幾時才能定下來,怎麽越來越不著調,跟沒心沒肺似的。”

  這要放在以往,祁歡找了個更好的下家,依著她這次子的性子,還不得氣得滿屋子轉圈,不服氣,兼暴跳如雷嗎?

  以前隻覺得他不靠譜,氣人,現在——

  卻更像是個傻子,又愁人!

  身邊扶著她手的媽隻能勸慰:“奴婢倒是瞧著二公子如今性子沉穩了許多,最近好像出去閑耍的時候都少了呢,慢慢來,總會長大懂事的。”

  秦太夫人卻並不抱著太大的希望,幽幽一歎:“但願吧。”

  這邊秦碩追著秦頌自飯廳出來,就已經不見他人影,於是想當然的以為他會人不足和又跑去祁家,就追去了馬房。

  結果跑過去一問,馬夫卻說侯爺沒來,而秦頌的坐騎果然也還在那,他就又找去了秦頌的書房。

  果然,秦頌一個人關在書房裏。

  裏麵黑漆漆的一片,他也不點燈。

  秦碩躡手躡腳進去,點燃了他案上的宮燈。

  燈光映在男人疲態明顯的眉宇間,秦頌頹然靠在太師椅寬大的椅背上。

  他淡淡的瞥了眼過來,沒說話。

  秦碩是打從心底裏見不得他哥這般頹廢的模樣的,心裏又酸又澀的不舒服。

  他走過去,趴在秦頌麵前桌案上,糾結半晌,憋出一句話:“大哥,要不……你也張羅娶個媳婦唄?”

  話音未落,秦頌已經臉黑如鍋底,怒喝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