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丈母娘的胳膊肘……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5574
  第195章 丈母娘的胳膊肘……

  祁長歌微微愣神。

  雲芷卻盡量不給她想明白的機會,一副不舍又不得已的模樣,給她磕了頭:“小姐,奴婢在侯府伺候多年,請您允我繼續留在侯府吧。”

  祁長歌慢慢坐下,將手裏盒子也一並放在桌子上。

  她定了定神,擰眉看著跪在腳下的婢女:“你不想跟我出嫁,是嫌淮州偏遠嗎?”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雖然長寧侯府比永興伯府門第略高些,可是兩家差不多同時起家,靠著祖輩的蔭封,過了這百十來年的風光日子,都是在走下坡路的。

  表麵上看,長寧侯府的爵位還能繼續傳個三代,是比永興伯府略強些,可祁家這些年麵上的風光,卻全是靠著楊氏的嫁妝銀子撐起來,嚴格說起來,當真不如永興伯府的日子踏實實在。

  所以,祁長歌是當真不覺得自己的門第在喻家麵前有什麽值得好吹噓的。

  “不是的。”雲芷連忙否認。

  祁長歌越發不解:“那是為什麽?你孤身一人,在京也無親人了。”

  雲芷道:“就是因為奴婢曾經一人千難萬苦逃難至此,實在是吃夠了顛沛流離的苦。小姐,奴婢八歲上就開始伺候您了,這麽些年,自然也是不舍與您分開的,可……”

  她說著,便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來:“奴婢當年逃難,跟著相鄰,幾次險些死在路上,實在是怕了。現在好不容易在府上得了安身之所,我害怕……再不敢長途跋涉去遠行了。”

  這話,她說的情真意切,唯恐祁長歌不信。

  祁長歌看著她眼淚蒙蒙的一張臉,倒是沒從她這番說辭當中找出破綻。

  可——

  這是這些年她身邊最親近的一個丫頭了!

  七八年的主仆情分,到了她即將遠嫁最是傷感的時候,在這個節骨眼上,雲芷卻拒絕跟她走,她心裏自然不可能太高興。

  她默了一時,最後卻也沒勉強:“你既然想留下,那便留下吧,一會兒我去跟姨娘說一聲就是,叫她另外挑人頂上你的卻。”

  雲芷心下暫且鬆口氣,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給她重重磕了三個頭,又道:“多謝小姐體諒,奴婢感恩戴德。將來……等小姐和姑爺再回了京城,奴婢絕無二話,一定當牛做馬,再去伺候小姐。”

  祁長歌心情不大好,這話聽聽也便算了。

  她扯了扯嘴角,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剛要起身去路姨娘那,雲芷卻又膝行抓住了她的裙擺:“小姐,您馬上就要嫁出去了,咱們姨娘又向來隻喜清淨,以後院子裏也沒那麽多活兒了,您能不能替奴婢去大小姐跟前討個人情,將奴婢差去春雨齋伺候?”

  她已經盡量將話說的簡潔,委婉了。

  說完,就仍是一臉懇切,忐忑的看著祁長歌。

  祁長歌站著,居高臨下的垂眸望她。

  此時,一顆心不斷的往下墜,似是從浮浮沉沉的水中墜入了冰窖當中。

  她並不是腦子不夠使,隻是對自己身邊的人有些偏聽偏信,一般的情況下愛也懶得去胡亂猜疑罷了。

  現在——

  雲芷雖是把話說的天花亂墜,什麽不敢再顛沛流離,什麽舍得不主仆情分,扭頭又跟自己討人情,要去祁歡那!

  祁長歌臉上本來略帶不悅的表情,整個冷靜下來。

  她重複了一遍:“你想去大姐姐那?”

  雲芷道:“小姐嫁了,咱們院子裏就隻剩姨娘一個主子,小姐知道,奴婢伺候慣了您,並不了解姨娘那個年紀人的喜好,與其留在這院子裏遊手好閑,睹物思人的惦記小姐,奴婢想著……大小姐與您差不多年紀,可能……”

  祁長歌直接打斷她:“我跟姨娘說,不用你進她屋裏去近身伺候。”

  說完,便就要往外走。

  雲芷始料未及,下意識一把死死抓住她的裙角。

  祁長歌止步回頭:“你還有什麽要求,也可一並說了,隻要能安排的,我盡量替你安排。”

  雲芷試圖再擠出幾滴眼淚來,可情急之下,偏就擠不出來。

  她隻仰著一張表情懇切的臉:“小姐嫁了,奴婢真的沒法在這院子裏繼續待下去……”

  “所以,你就一定得去大姐姐那?”祁長歌這會兒已經再強壓火氣了。

  她原就不是那種軟弱無能,傻乎乎可以聽下人慫恿拿捏的人。

  以往雲芷在她麵前口無遮攔,說些有的沒的,她隻是不曾計較追究罷了,至於她自己的行事,卻是從不聽這丫頭左右的。

  雲芷卻隻以為她是態度鬆動,又磕了個頭:“主仆一場,請小姐成全。”

  祁長歌怒極反笑,長歎一聲,反問:“你覺得我能做了大姐姐的主?可以隨便安排往她院裏塞人?”

  雲芷道:“大小姐與您姐妹一場,近來關係又一直不錯,您替奴婢說說……”

  “所以我就可以得寸進尺?”祁長歌再次打斷她。

  雲芷一時語塞,終於撐不住偽裝出來的表情,目光閃躲了一下。,c0m

  可大小姐平時真的是很好說話的,隻是往院裏多安排一個丫頭而已,她確信,但凡祁長歌替她開口說一聲,祁歡一定會答應的。

  又沒多大個事兒,順水人情而已。

  她囁嚅道:“小姐怎麽這樣說話?您與大小姐是姐妹,你們都是世子爺的骨肉,本就該是平起平……”

  話音未落,祁長歌也忍無可忍,語氣也冷硬下來,沒好氣道:“大姐姐的底氣和地位,你當她就是靠著她是父親嫡出女兒的身份才撐起來的嗎?她是嫡出不假,生來就高我一等,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可她現在之所以能在府裏做主,說一不二,那不是因為她是父親的女兒,是因為這座侯府十幾年的吃喝花銷都是我的嫡母,大姐姐的親生母親那裏出的,她硬氣,自有她硬氣的道理!”

  嫡庶的身份,的確如一座大山一樣,壓了祁長歌許多年。

  她心中也不是沒有憤憤不平過,甚至年紀小些的時候,會委屈的發脾氣,哭鬧。

  後來,也就是這幾個月內吧,反而茅塞頓開,逐漸看明白了。

  別家的嫡女,也極少有像祁歡這樣肆意又隨意的,長輩處事不公時,她能當麵據理力爭,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看家裏任何人的臉色,甚至於她的婚事……

  她暫時不想定下來,楊氏都縱容維護她,甚至幫她打掩護,讓她可以名正言順的和顧家的世子來往,而不必承擔私相授受的罵名。

  她能如此行事,絕不是因為她是自己父親唯一的嫡女。

  高家的大姑母兩口子也寵孩子,甚至高雲渺平時被嬌寵縱容的程度還遠勝於祁歡,可是她在婚事上,依舊毫無發言權,得全憑父母做主,對家中族中的長輩,更得是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的僭越。

  高家姑丈的身份,可比她自家父親祁文景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兒,女兒還不是得一樣一樣守著規矩來行事?

  所以,祁歡之所以能特立獨行,隻因為她得了個與別人都不一樣的母親!

  楊氏,隻是她和祁元辰兩個人的母親,旁人都站不上邊。

  想通了這一點,祁長歌也便逐漸釋然。

  雲芷也不經常見她發脾氣,此時被她罵的不禁有點懵了。

  可她依舊不想放棄:“小姐……”

  “你出去吧。”祁長歌卻是忍無可忍,直接將她趕了出去。

  雲芷見她是真的惱了,知道這個節骨眼上不能繼續火上澆油,這才不甚情願的先退了出去。

  祁長歌心裏堵得慌,在屋裏轉了一圈。

  本來還想去找路姨娘商量陪嫁丫鬟的事,這回卻徹底沒了心情。

  做到花繃子前,拿了針線也心浮氣躁的下不去手,隻能又扔下。

  也不算是她為了一個下人小題大做,畢竟是從小跟她到大,她自認為是心腹的丫頭……

  雲芷此舉,已然算是背叛了!

  祁長歌早早上床,卻是輾轉半夜也沒能睡好。

  安雪堂裏,楊氏忙了大半天,這夜也是打算早些歇了。

  雲娘子替她卸妝,拿篦子一下下梳發,按摩頭皮,主仆倆順便說說體己話。

  雲娘子道:“下午大小姐帶著二小姐去了胡大夫那,說是臨時起意,請胡大夫給二小姐查了查身子,她這個長姐當的,操心都比得上人家做娘的了。”

  楊氏笑了笑:“隨她高興吧,長歌那孩子,雖是有些傲氣,心眼倒也還行,就有一點……不是我生的。她們姐妹關係再好,也終究還是隔了一重的。”

  雲娘子也跟著笑了:“咱們還有小少爺呢。”

  再賢惠的正妻,也幾乎沒有能將夫婿的庶出兒女視如己出,更別說和自己的親生兒女一碗水端平的。

  楊氏在這一點上,從不掩飾,她就是理所應當的偏袒自己親生的兩個孩子。

  這回她但笑不語,算是默認。

  突然想起個事兒,又問雲娘子:“顧家那個孩子,這連著有兩三日沒再露麵了吧?”

  “是啊。”雲娘子也是神情微微一肅,“今兒個咱們府上熱鬧,奴婢原也以為顧世子會來的。”

  按照顧瞻以往對待祁歡的態度,他是該主動過來的。

  楊氏微微歎了口氣:“給長歌完婚的喜帖,明日你代我謄一份,也送去國公府吧。”

  雲娘子失笑:“夫人您這回又願意了?之前不是一直說不插手,叫他們孩子們自己一切隨緣嗎?”

  楊氏睜開眼,看著鏡中的自己,絲毫也不見自己打臉的尷尬,也是含笑說道:“話是那麽說,歡兒若是不願意,我不逼她,可是咱們有一說一……顧家那個孩子,確實樣樣出挑,你當這樣的人家就是好找的麽?我雖是有些忌諱他武將出身的這個家世,可也不能一味縱著歡兒的性子任她胡鬧,他們小孩子家家的,難免年輕氣盛,總不能一賭氣就半點餘地不給人家留。”

  該撮合的時候還是得撮合,該製造的機會還得製造,至於最後成不成的,她確實沒打算過分幹預。

  這回,便換做雲娘子但笑不語了。

  祁長歌這一夜沒睡好,次日天才蒙蒙亮,她在床上就躺不住,幹脆起身。

  披了衣裳,推門出來想喊人打洗臉水,卻見雲芷跪在門口。

  祁長歌不確定她是什麽時候跪過來的,但是看她發頂和肩頭都有些微落上了夜露的痕跡,起碼證明她至少該是後半夜就跪在這裏了。

  祁長歌蹙起眉頭:“你這是作甚?”

  雲芷咬著唇,麵露蒼白,抬起眼睛看向她:“小姐,奴婢知道不該惹您生氣,可……您就看在咱們主仆一場的情分上,就是要您替奴婢說句話而已……”

  祁長歌一顆心頓時又是一涼到底。

  還以為過了一晚上,她知錯想通了,沒曾想這使得居然還是一出逼宮的苦肉計!

  她臉上本來錯愕的表情,一瞬間被冰涼取代,直接怒極反笑:“你跟了我七年了,我原也以為咱們主仆之間是有情義的,現在我要嫁人,你卻死活不肯陪嫁,還要逼著我出麵給你找高枝去攀。你這個做奴才的背信棄義在先,現在卻來單方麵要求我這個做主子的對你講情義?”

  雲芷萬萬沒想到自己與她多年的主仆情分,居然隻在一夜之間消磨幹淨,這位二小姐——

  她居然是個翻臉不認人的?!

  雲芷錯愕不已,臉上終於見出明顯的慌亂來:“小姐,奴婢不是……”

  “算了,你什麽也別說了。”祁長歌卻是一個字也不想在聽她多說,“我就明白話給你撂在這,你若就是想去大姐姐那邊服侍,就自己去求,求她或者母親都行,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我這裏你無需再跪,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替你去出麵的,你若再是不知好歹,我便稟了母親,直接將你發賣,逐出府去。”

  說完,就衝跨院的下人房喊了人:“來人!”

  兩個二等丫頭這會兒已經起身,剛穿戴妥當在整理床鋪,聽了動靜連忙跑出來:“姑娘。”

  “打水,服侍我洗漱更衣。”祁長歌躲開雲芷又要來扯她裙擺的手。

  兩個二等丫頭平時都是看雲芷臉色的,雖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何時,見她在主子門前,一時卻有些踟躕不敢上前。

  祁長歌冷冷的道:“以後她不在我身邊服侍了,也不準她再進我這屋子,我房裏的活兒你們兩個頂上。”

  說完,再就一眼都沒再多看雲芷,轉身進了屋裏去。

  服侍主子要緊,兩個二等丫頭也不敢再耽擱,趕緊去打了水進來伺候,卻也不敢過問究竟發生了何事,隻沉默著替祁長歌梳洗換好了衣裳。

  這會兒,天色也才剛剛亮堂起來而已。

  其中一個丫頭夏語道:“大廚房那邊應該已經有飯了,小姐餓了嗎?奴婢先去取些過來?”

  這個時辰,還沒到府裏開早飯的點兒,但是因為祁正鈺父子三人都是天不亮就要出門去上朝,所以廚房一般四更天就會開夥。

  長寧侯府這府裏,各院各房的人又很少湊在一起吃飯,都是分別各自去大廚房取用的,祁長歌一個小姑娘飯量有限,她現在要吃,肯定也是有她的份兒。

  祁長歌的氣直接堵到了嗓子眼,對鏡整了整鬢邊小釵:“我還不餓,先出去一趟,回來吃。”

  她起身往外走。

  院子裏,丫頭們已經陸續起身上工,開始灑掃忙碌上了。

  雲芷該是還顧著最後的臉麵,這會兒已經不在。

  兩個二等丫頭對視一眼,還是膽子表較大的夏語道:“雲芷姐姐該是回屋換衣裳了,奴婢去尋她過來伺候小姐。”

  “不用。”祁長歌道,“秋思留下看屋子吧,你跟我走就行。”

  雲芷私下有點霸道,恃寵而驕,明目張膽的欺壓不敢,但也總是仗著自己是大丫頭對底下的人甩臉子。

  兩個小丫頭心裏還是略略慌了一下,可雲芷再得寵也是主子寵的,既然話是主子說的,倆人也不敢違背,各自領了差事辦事去。

  祁長歌領著夏語去了春雨齋。

  這個古代,沒什麽夜間娛樂項目,祁歡也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這會兒剛爬起來,迷迷瞪瞪的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散起床氣。

  她這會兒懶得動,聽說祁長歌來了,就叫雲兮直接把人放進來。

  祁長歌走進裏屋,看她坐在床上,披頭散發,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還沒說話,卻是祁歡先打了個嗬欠:“你這麽早啊?要嫁人了,興奮激動的睡不著啊?”

  祁長歌臉上驀然一紅。

  夏語第一次跟著她進祁歡這屋,也不曉得這大小姐說話這麽直白的,也跟著不自在的臉上一紅。

  祁長歌拿帕子扇了兩下風,掩飾了一下情緒。

  她有些難以啟齒的遲疑了一下,還是心一橫,實話實說:“我過來跟大姐姐說件事,就我身邊原來那個雲芷,她方才求了我,說要留在侯府,不隨我出嫁。”

  夏語聞言,意外的愣了一下。

  祁歡瞥了眼她,就笑了:“怎麽,她想來我這?”

  這回換祁長歌主仆兩個齊齊愣住。

  祁長歌一個激靈,後才狐疑道:“你知道?難道她之前已經……”

  “沒有。”祁歡道,“她要是真敢直接求到我的跟前來,也就不會太特意繞彎子去尋你說情了,隻是我知道她不想走,而且我也不想讓她走。”

  祁長歌腦子裏瞬間亂了起來。

  她著實想不通祁歡是何時和自己身邊的丫頭有了這麽深刻的了解和情誼了……

  難道雲芷一直都是她大姐姐的人?

  所以,那丫頭平時總是私下慫恿自己,說她大姐姐的壞話,都是試探?

  祁歡看她混亂不已的神色,大概便能猜到她此時心思。

  她笑了笑,也沒避諱新上崗的夏語,又打了個哈欠,道:“那個丫頭不安分,這些年總是借著你做掩護,渾水摸魚的來我這順東西,昨兒個我這缺失的那副耳墜子,就是之前她盜走的。我特意拿出來,就提醒她大小姐我人傻錢多油水特別好撈,想要將她留下的。”

  “什麽?”祁長歌蹭的站起來。

  她平時隻知雲芷平時嘴碎,總愛挑撥事兒,卻當真不知她手腳不幹淨。

  要知道,手腳不幹淨,可是做下人的大忌!

  夏語更的膽戰心驚的直接跪了下去。

  祁歡道:“這事兒你不要管,也不要給我露出風聲去,就讓她留在長寧侯府。其實她來我這也可以,隻我也懶得弄她在我眼皮子底下,還得額外找個人盯她,事情你也不要對路姨娘說,那丫頭雖是習慣自作聰明,卻也且是惜命的很,別的更過分的事她不敢做的。”

  祁長歌神思混亂,視線亂飄,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鎮定下來:“可是……可是你留著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