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身敗名裂又如何
作者:
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6724
第155章 身敗名裂又如何
且不論祁文晏究竟是她哥還是她叔,但祁正鈺此時發難的目的明確——
這明明白白就是一出反間計!
祁歡知道,就是因為這一次祁文景維護了自己與楊氏,他才惱羞成怒,繼而采取的報複措施。
此時,他臉上直接就洋溢著一種報複得當的快感,勢在必得的繼續給祁文景施壓:“這世上就沒有兩全,你既是要當家做主,便拿出你的氣魄與決斷來,那個小子和這個孽障,我隻替你保全一個!”
選了祁文晏,祁元辰就要被當做身世來曆不明的野孩子逐出祁家族譜。
而如果選了祁元辰……
事到如今,祁正鈺顯然已經不能大張旗鼓去宣揚祁文晏的身世做文章,但是父子綱常在上,他卻可以繼續施壓,逼著祁文景去脅迫祁文晏放棄現在所有的一切,徹底掐斷並且毀滅他的仕途前程。
祁文晏這些年,與家裏其他人都不親近,唯一算是保持正常來往的就是祁文景。
何況——
照著現在的爆料來說,他倆的真實關係甚至不是兄弟,而的父子。
這樣一來,祁文景的話,就必是會有驚天的分量的。
這一招,挑撥離間,老頭子用的倒也不可謂不算高超!
舍棄大的,祁文晏前途盡毀。
這些年因為祁文晏不將他放在眼裏,我行我素積累下來的舊仇,也就一並報了。
而若是舍棄小的……
祁元辰不會是祁正鈺的終極目標,但祁文景若是選擇犧牲掉祁元辰,那就等同於再次選擇與楊氏徹底翻臉,將他與大房這一天一夜拚盡全力挽回的頹勢一次性全部放棄。
所以,老頭子一開始的話才會是——
叫祁文景在楊氏和祁文晏之間選。
所以,他開局就一盆莫名其妙的髒水潑在楊氏和祁文晏頭上。
什麽叔嫂通奸的罪名,他自己一開始就沒指望拿這個來糊弄人,這隻不過是個引子,以此來挑撥祁文景夫妻之間的關係和同盟。
這個選擇,對祁文景而言,的確兩難!
院子裏,祁文晏還是一言不發,靜默站在劈頭蓋臉的雨幕裏。
祁歡心裏有些急。
本來此情此景之下,這裏是沒她開口的餘地的,但眼見著祁文景若是繃不住,這局麵就要徹底翻車失控,她也便隻能是心一橫,站出來道:“這樣的挑撥離間有意思嗎?您老人家不就是看不慣我父親忤逆您,選擇了維護我們母女一次嗎?老侯爺您也是縱橫官場幾十年的人了,有什麽話大家麵對麵的講道理就是,何必總是使這些陰招,您不過就是想往我母親心中紮下一根刺,害我父親一個妻離子散,一無所有的下場。既是這樣,您直接衝著他們夫妻作妖就是,何必還要拖了三叔下水?”
不管祁文晏到底是不是祁文景的私生子,至少——
這件事明麵上是絕對不能認的!
祁正鈺這一招,最損的就在這裏。
祁文晏那裏,其實他是拿不準的,那個小子被領回來的時候七歲,但是十分早慧,已然是不能糊弄了,又因為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直接就是個養不熟的,跟家裏的所有人都不親近。
就是現在——
他說是逼著祁文景拿親父子的名分壓製對方,其實心裏也沒譜兒,祁文景的話到底能有幾分分量。
畢竟——
祁文晏現在已然是脫離了祁家的庇護,前程大好,在朝堂之上,祁家任何一個人都要避其鋒芒,他若就是不肯再受這個父子名分的約束了……
祁家的所有人也都拿他沒辦法!
外室之子算什麽?隻是說出去不太好聽罷了。
可是事實上,祁文晏已經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那麽他不管是祁文景的私生子,還是他祁正鈺的,都已然沒有什麽分別。
這件事若是宣揚出去——
祁文晏還是老樣子,受人恥笑更多的隻會是他們長寧侯府。
可是——
祁正鈺依舊選擇這麽做了!
一來祁文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早就叫他忍無可忍,但更主要的也便是祁歡所說……
他最終的目的,還是在離間楊氏和祁文景翻臉。
縱然祁文景也看穿了他其實奈何不得祁文晏,果斷選擇了楊氏母子,可是突然爆出來他居然瞞了楊氏這些年,在她眼皮子底下養了祁文晏這麽大一個兒子……
從祁文晏的年紀來算,他甚至比祁文景現在的長子祁元旭都還要早幾年出生!
本來他在娶楊氏為正妻之前就已經有了妾室和庶子,這事兒就有夠膈應人了,結果過了二十年,卻發現他居然在婚前還有更大的齷齪?
這種事,再是沒脾氣的女人都受不得,更何況是楊氏這種火爆脾氣的。
這不明明白白,就等於是騙婚嗎?
這種情況之下,即使祁文景還想和楊氏繼續過下去,楊氏能答應?
而隻要楊氏和祁文景鬧翻,祁正鈺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祁正鈺這算計,其實也幾乎就差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
但是被祁歡當麵無情的拆穿,他心中依舊還是躥起了一股無名怒火。
“忤逆長輩,屢教不改。”祁正鈺終究是難以忍受一個晚輩一再在他麵前放肆,衝上來兩步便又要動手。
祁歡早上挨他的那一下,是為了做苦肉計,刺激楊氏和祁文景的。
這回已經沒必要再吃虧。
她立刻便就要躲。
但楊氏的反應比她更快,直接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攬過,護在了懷裏。
祁文景也驚慌失措,連忙移步往她母女二人跟前擋了一下。
祁正鈺那一巴掌就又甩在了他的臉上。
屋子裏就這樣鬧了起來。
祁歡自楊氏懷裏匆忙抬眸看了一眼,卻見院子裏的祁文晏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站著。
甚至於——
他唇角揚起的那個弧度都一成不變。
隻——
那眼神裏冷漠之外的空洞,變成了深惡痛絕的悲愴。
祁歡有點搞不明白他今天在這裏究竟是何種心態。
她都明白,以祁文晏今時今日的地位,祁正鈺根本奈何不得他,按理來說,他但凡不想受到折辱,直接離開便是,誰還敢強留甚至軟禁他不成?
可是——
他卻偏是逆來順受的站在這裏,等著這一家人的裁決?
他圖什麽?
楊氏眼見著女兒又差點挨打,也終於忍無可忍。
她將祁歡擋在自己身後,也上前來一步,不管不顧的對著祁正鈺怒目而視:“你不過就是想趕我出祁家罷了,有些事好聚好散之時,我也無所謂,但老侯爺你這樣一再相逼,就未免欺人太甚了。你不就仗著我們夫妻二人還有幼子需要顧忌,凡事都要投鼠忌器嗎?你要拿著三爺的身世做文章,那便盡管出去宣揚就是,不過就是我我們大房添丁的喜事罷了。你要毀人不是?你敢說出去,隨後我就將這事情風風光光的辦了,正好這府裏的爵位名正言順的在你百年之後傳給了文晏,我們夫妻離京所居也便是了。”
楊氏在祁家做當家主母這些年,戰力自然不俗。
蛇打七寸的功夫,練得也是爐火純青。
祁正鈺記恨祁文晏那般出色,卻又不聽他操縱,便將他視為眼中釘。
其實,他心裏又何嚐不曾遺憾過……
若祁文晏當真是他的兒子,這個兒子培養起來,可比祁文昂更叫他省心和滿意。
隻可惜,他是祁文景名不正言不順生在府外的野種。
本來,祁文晏做為他名義上的私生子,上麵有兩個嫡親的哥哥在排隊,家裏的無論是爵位還是私產,都與他沒有半分幹係的。
可照著楊氏的說話——
若是祁文晏被他們大房認回來,將來等爵位到了祁文景手裏,他再願意傳給誰,確實就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事了,旁人都管不著。
雖然楊氏這很大程度上就隻是一句氣話,卻是實實在在打了祁正鈺一個措手不及。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結結實實愣在了原地,一時忘記了反應。
然後——
外麵站在雨裏的祁文晏,卻緩緩的仰起頭,迎著漫天大雨,他笑容泛濫的無聲嗤笑起來。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但祁歡看見了。
他看著那男人放肆綻放起來的笑容,那張本就風華絕代的臉上,有那麽一瞬間,表情癲狂的居然有些妖異的狷狂。
然後,他一聲不響的徑直轉身,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悄然無聲的一步步走了。
院子裏被清場,一個下人也沒有。
他兀自開了門。
“三爺?”院外的幾個守衛大驚失色,見他一身狼狽的模樣,又沒見其他人出來,下意識就迎上來阻攔。
卻還不等他們動手,祁文晏已經動作迅捷,如豹子撲食一般,一腳踹飛一個守衛的同時,五指猛然扣住另一人的脖子,直接將人卡到了門框上。
祁歡看得膽戰心驚,隻以為他將要扭斷那人的脖子,嚇得瞬間有些白了臉。
但是千鈞一發,祁文晏眼角的餘光瞥見她了。
也不知他心裏確切是怎麽想的……
下一刻,他卻隻抬起一記利落的手刀,將人砍翻在地。
這事情隻發生在須臾之間,四個守門的護衛就生死不明的被他掀翻了兩個。
另外兩個直接嚇得不敢上前,本能的後退。
他便旁若無人的繼續出門走了。
屋子裏,祁文景夫妻還在劍拔弩張的和祁正鈺對峙。
祁文景著實是被他這老爹連續傷得不輕,早上那會兒還想著盡量做孝順兒子,這會兒也筋疲力竭,無所謂道:“父親對我不滿,是要擄我的繼承權還是想動家法,都請您上稟朝廷,隨意處置吧。”
事到如今,他確實也無所謂了。
祁正鈺不過就是為了這個侯府的爵位,再加上貪圖楊氏手裏的產業而已。
楊氏的產業,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自己這父親同流合汙去謀算的。
再至於這個爵位——
對方願意怎麽折騰都隨意!
可是,這話出口也無異於當麵叫板。
因為人人都知道,得了朝廷許可欽定的爵位繼承人,不死不傷不犯大逆不道的重罪,就是輕易動不得的。
祁正鈺兩眼冒火,還要繼續發作。
祁歡也看煩了他這倚老賣老的混蛋樣,適時出言提醒:“三叔走了,這場戲裏他才是正角兒吧?你們要不要把他綁回來再接著掰扯?”
幾人不免齊齊一驚,不約而同朝院子裏看去。
果然就看院門大開,門邊歪倒了一個護衛,大門外的水窪裏還一個。
另外兩個則是麵麵相覷,傻子似的。
祁文晏——
已然不知所蹤。
祁文景呼吸一滯,連忙抬腳就要去追。
臨時想起了什麽,又是麵上一窘,有些心虛的頓住腳步回頭看向了楊氏。
楊氏仿佛是沒脾氣的,直接遞了個眼色給他:“你去吧。”
她越是這樣,祁文景就仿佛越是無地自容。
但他著實是對祁文晏很不放心,當即也便顧不得其他,一撩袍角,快步衝進雨幕,追了出去。
祁正鈺臉上顏色一時鐵青,又一直漲紅,氣得來來回回的變換。
楊氏冷笑的看著他:“世子爺人不在,老侯爺還在我這滯留,怕是不合適的吧?”
她已然不顧什麽言辭,開口就又刺了祁正鈺一下。
隻要她的態度堅決,對祁文景“不離不棄”,祁正鈺就拿著他們毫無辦法。
這一場折騰下來——
似乎是除了刺激並且徹底得罪了祁文晏,他就再沒得任何其他的好處。
又是一場白折騰!
他恨恨瞪了楊氏一眼,順帶著也沒忘捎帶上祁歡,然後便是甩袖,憤然而去。
楊氏沒再管他,緊跟著已經柔和了麵色,替女兒理了理鬢邊被雨水濡濕的碎發,溫聲道:“又嚇著你了吧?”
嚇著倒是沒有,但確實受到的衝擊不小。
祁歡搖了搖頭,看見空蕩蕩的院子,又不免緊張了一下:“雲姑姑……”
“哦,她沒事。”楊氏笑了笑,瞥了眼廂房方向。
祁歡於是就懂了。
她知道楊氏這裏現在也需要安慰,但心裏卻更記掛祁文晏,就咬咬牙道:“我去看看父親,看三叔走了沒,給他送把傘。”
楊氏多少能明白她的心思,隻微笑頷首:“好。”
祁正鈺和祁文景他們過來的時候,都打了傘,可是走的匆忙,卻是誰也沒顧上。
祁歡於是撿起門邊自己的傘,又順便多拿了一把,這才跑了出去。
楊氏也從門邊撿了把傘,自行過去開了廂房門,把關在裏麵的雲娘子等人都放了出來。
這會兒的雨勢已經不似方才那般凶猛,祁歡撐著傘一路找出棲霞園,然後在園子門口就看遠處的回廊上祁文景已經將祁文晏攔下了。
本來經過這麽大的一場誣陷風波,大家心裏應該都不平靜,可是瞧著他二人卻都是全沒激動的樣子,正麵對麵的站在一起說著什麽。
祁歡收了傘,慢慢走過去。
祁文晏剛淋了半天雨,他雖是身體好,不懼寒,但是在雨中站得久了,麵上也呈現出幾分蒼白的脆弱。
祁文景聲音低迷又透著明顯的緊張,在試圖安撫他,並且解釋:“你別往心裏去,今日這事兒……是我連累了你,叫你受了遷怒……”
“是遷怒嗎?這些年裏,他不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整治我嗎?”祁文晏的臉上,竟是鮮見的沒了一貫的意氣風發和運籌帷幄。
他像是個受盡委屈又憤憤不平的大孩子,神情悲憤之中又帶著濃濃的嘲諷。
祁文景張了張嘴,話卻被卡在了喉嚨裏。
半晌,他訥訥的道:“以後會好的。”
“以後是什麽時候?是等他死嗎?”祁文晏遠比他要直白大膽許多。
說著,眼中甚至迸射出強大的怨念和仇恨來。
但是,他又分明是在竭盡所能的壓抑情緒,不叫自己徹底爆發出來。
他看著祁文景,看著這個一直竭盡所能在給予他庇護的兄長,有些話,壓抑太久了,本來也不想說,但總也忍不住的悲從中來:“兄長,我從小到大,你都是這般勸慰我的。你叫我不要想的太多,不要顧慮太多,你跟我說,以後這一切都會好的。我曾經願意相信的,不,即使我從沒信過,可我也願意一直假裝相信你的話。我凡事不與他計較,我假裝看不到他的虛偽與薄涼,陰暗與狠毒,我也不想叫你為難。可事實上,我什麽都明白,也什麽都知道,要不是因為他,我母親不會顛沛流離,吃那麽多年的苦,最後更是早早的丟了性命。兄長,你知道嗎?若不是因為你,我曾經有無數次都想直接動手殺了他的!”
他此時還是在盡力克製情緒,仿佛不想在祁文景麵前暴露的太多。
他知道,他這兄長是希望他成為怎樣的人。
所以,一直以來,他也在竭盡所能的去做。
不,他其實是做不到的。
因為存在於骨子裏的憤怒和仇恨,他根本無法摒棄,他甚至是在當年見到祁正鈺的第一眼時就想給他一刀的。
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依舊忍耐了下來。
做不了一個寬和大度的人,他就用演的,用淡漠來掩飾那些仇恨和不平。
就因為他這兄長希望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平安順遂的生活下去。
他太清楚,祁文景為了保全他所付出的代價了。
要不是因為自己,至少祁正鈺即使對他不滿意,不會失望厭棄到如此地步。
他這兄長,在骨子裏就不是個多麽強大和有主見的人,可唯獨對他——
這個男人,半生懦弱,卻將唯一最堅強的一次挺身而出的勇氣給了他來遮風擋雨。
冒著風險,帶他回家,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並且一路護持,用那本就不多的人脈關係,一路看護他走到現在。
這份恩情,是值得他以死相抵的。
可是,每時每刻都夾在恩義與仇恨之間的日子,他確實也過的萬分煎熬。
本來這一次祁正鈺這麽明顯的算計,他可以直接不予理會的,但是那個瞬間他突然身心俱疲,巨大的逆反心理上來,他突然也想賭一賭……
賭一賭到了兩難的境地之下,他這兄長會不會一如既往的維護他。
其實,身敗名裂又算什麽?
即使祁文景最終為了妻兒而選擇放棄了他,他也甘受千夫所指的,隻是自此以後,或者他便不必再受這親情恩義的束縛,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了。
那時候,他站在雨裏的心情,自己都無法形容。
現在的他,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和憐憫了,可是在等著祁文景選擇的時候他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悲涼。
他在等著解脫,卻又帶著強大的不甘和忐忑,不想做被放棄的那一個。
十七年過去了,這一天他站在祁文景的麵前,依舊還像是當年那個走投無路的孩子,一麵抗拒這個祁家,一麵又忐忑的等待一份救贖。
祁文晏說到最後,眼底已經浮現出洶湧的淚光。
祁文景在他的聲聲質問之下,卻是詞窮,無話可說,輕輕地道了句:“原就是祁家對不住你們母子。”
看見祁歡自後麵過來,祁文晏許是不想讓她瞧見自己的狼狽,便是慘然一笑,別過了臉去。
祁文景有所察覺的回頭。
祁歡臉上也不好表現出任何的情緒來,隻道:“我來給三叔送把傘。”
祁文景還沒說話,祁文晏卻是徑直轉身:“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便是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祁文景站著沒動。
祁歡有些奇怪的朝他看去:“就這麽叫三叔走嗎?他情緒瞧著很是不好?”
祁文景臉上也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望著祁文晏的背影,一直看他走出去老遠,方才無奈的歎息一聲:“他沒事,叫他一個人冷靜冷靜吧。”
他收回視線,隨後神情就又忐忑了起來,遲疑道:“你母親……還好嗎?”
祁文晏這事兒,突然曝出來,實在叫他在妻女麵前無地自容。
祁歡方才聽了他與祁文晏之間的幾句對話,得到了一些訊息,但是時間倉促,一時也理不出什麽頭緒來。
她暫時便沒有糾結,隻是斟酌著語重心長道:“這話,原是不該我這個做女兒的來說的,可是父親,您與母親是夫妻,她是您的枕邊人,你們的日子若是還要過下去……有些事,我可以不問不管,可是……您是該給母親一個合理的解釋和交代的。”
祁文晏這事,暴露的突然,祁文景此刻也心亂如麻。
一時半刻的,他自己都且靜不下心來,更不知貿然之間該如何再去麵對楊氏。
他目光閃躲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道:“晚些時候再說吧。”
因為知道女兒和妻子的關係更親近些,他仿佛是怕祁歡再給他說教一般,說完就拍拍祁歡的肩膀,然後便逃也似的走了。
祁歡沒攔他。
任他離開之後,想了想,就還是追著祁文晏離開的方向去追。
雖然這一番當之下再追上對方的幾率不大,但是祁文晏那個樣子離開,跟一隻從籠子裏掙脫的困獸似的,著實叫她心裏不安的很。
這邊,祁文晏自長寧侯府的大門裏出來,卻沒有馬上離去。
他那個隨從,當是被祁正鈺扣下,暫時關了起來,這會兒不知道在哪裏,原來拴在門口的兩匹馬也不見了蹤影。
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階,本該頭也不回的直接離開,腳下卻不自覺的頓住步伐。
再次轉身,緩緩仰起頭,看著門前巍峨的侯府大門。
雨水衝刷而下,自他的眉眼下來,滑過臉龐,衝刷過凸起的喉結,最後沒入濕漉漉的衣領裏。
本來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這鋪天蓋地的雨幕之中,站在門庭高大的長寧侯府門前,相形之下卻是渺小落魄如螻蟻塵埃。
蒼茫的天地之間,便有一女子擎著一把水墨色的油紙傘,裙裾翩然自街尾的方向款款而來。
她這樣走近,祁文晏很輕易就能察覺。
但是他沒心思理會。
然後,葉尋意就順理成章站在了他的身後。
傘麵輕移,露出她清麗且自信的臉龐,盈盈笑道:“祁大人,有興致站在大門口淋雨,想來是今日公務不忙。既然得閑,那不如咱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