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捉別人的奸吃自己的瓜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5095
  第146章 捉別人的奸吃自己的瓜

  祁正鈺這樣的老狐狸,幾十年混跡官場下來,練的就是喜怒不形於色。

  可是——

  這個瞬間,他也幾乎差點沒崩住。

  好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議論聲還時刻提醒著他保持理智。

  他再次咬緊牙關克製,也隻是沉著臉,冷冷的道:“這樣的玩笑,不要亂開!”

  以前秦頌在他麵前,即使不敬重,但好歹以晚輩自居,也算是給了麵子。

  此刻,已然水火不容,以“本侯”自稱。

  祁正鈺長了他幾十歲,此等羞辱,已經是明目張膽到叫他心裏嘔血。

  可是大庭廣眾,他卻又完全不能發作。

  “那就好!”秦頌微微頷首,這才繼續抬腳走進門去。

  祁家門內,之前被祁歡情急之下倉促射殺的那個護衛屍體還在,沒來得及收拾,隻被拖到了耳房邊上,不起眼的地方先放著。

  秦頌眼角的餘光瞥了眼過去,眼底眸光就又更冷了三分下來。

  他腳下步子飛快繞過影壁。

  這回有備而來,大街上數百雙眼睛看著,也不怕祁正鈺再使陰招。

  然後就看到祁家院裏劍拔弩張鬥毆的場麵。

  他這一來一回,耽誤了有一刻鍾的時間,大房的一家三口卻還被堵在前院,可見祁正鈺是為放走了他而遷怒。

  人群之後,祁歡站在角落的位置,其實並不顯眼,他還是一眼瞧見。

  再看她臉上明顯的巴掌印子,心跳卻驟然一滯……

  心髒像是被誰驟然一把攥住了一般,一瞬間難受的厲害,又仿佛情緒間夾雜了無邊的怒意,瞬間將他整個理智淹沒了。

  也不僅僅因為她是受他連累挨了打……

  這些年,他秦頌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現在,也算一身傲骨,從不服輸的,又哪裏想到,有朝一日他會須得用到區區一介小女子的援手搭救。

  何況——

  在這以前,他跟祁歡之間關係確實也算不得有多好。

  祁歡今日這般待他……

  完全算是以德報怨!

  羞愧,懊惱,甚至——

  還有點無地自容。

  秦頌的情緒瞬間就變了幾變,下意識就要走過去。

  然則,祁歡卻是若無其事的稍稍偏頭,將那半邊臉孔移出他視線之外。

  與此同時,自門口匆匆折返的祁正鈺也陰沉著語氣開腔:“武成侯一個早上來來去去,數次進出我的府邸,也不要太放肆,我祁家可不是隨便任你來去胡鬧的地方!”

  秦頌去而複返,無非為著興師問罪。

  橫豎是梁子已經結下,所以——

  他決定惡人先告狀。

  反正一大早去秦家傳信的人打的是祁歡的名義,秦頌過來之後,他祁正鈺也未曾親自露麵接觸過。

  雖然是個互相打明牌的局,但這事兒想要蒙混過關,他也隻能如此……

  就當自己是全不知情的!

  秦頌的思緒被打斷。

  他側目看了祁正鈺一眼,立刻就明白了這老家夥是厚顏無恥想脫身。

  剛要說話,卻是祁歡當先搶白道:“有話不要在這裏說,去廳上吧,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此言一出,祁正鈺眼中瞬間又漫上一片殺機。

  其他人也不約而同朝她看來。

  他們全都站著不動……

  祁歡是在場最不怕將事情鬧大的那一個,她當場“耿直”爆料自家:“之前我去廳上時,秦小侯爺剛吃了咱家的茶湯,被人下了限製行動的藥,動彈不得。四妹妹關了大門,獨自在廳上,對小侯爺欲行不軌之事。”

  秦頌:……

  祁正鈺:……

  祁文景:……

  他三人的臉色,一個接一個,瞬間變得且白且紅,精彩紛呈。

  秦小侯爺受到奇恥大辱,又被公之於眾,整張臉上破天荒紅的將要滴血。

  祁正鈺沉著臉,一語不發。

  隻有祁文景忍無可忍,低低的罵了一句:“荒唐。”

  祁歡麵不改色:“秦小侯爺何等身份,我原也是為了維護我們祁家的名聲,不想叫四妹妹自取其辱,這才趁著大錯不曾釀成之前趕緊將小侯爺請出了府去。這事兒本來就是咱們祁家的不是,既然小侯爺不依不饒要追究,我們是該給他一個交代。”

  在今日之前,因為這個以孝道為先的大規則限製,她雖是心裏瞧不起祁正鈺這樣的人,麵上也都得過且過的敬著。

  而自此刻起,已經是完全無所謂了。

  說話做事,我行我素,半點不將祁正鈺看在眼裏。

  她目光輕蔑的掃了祁正鈺一眼:“秦小侯爺的身份尊貴,更在祖父您之上,隻得您親自出麵招呼,您請吧!”

  祁正鈺咬著牙。

  雖然還想擺長輩譜兒,可他現在裏外不是人。

  楊氏一頭護犢子的母狼似的,嚴陣以待防著他,眼前還有個秦頌……

  他隻能再次咬緊牙關,耐著性子抬腳先朝正廳那邊走。

  祁文景這時已經不敢隨便躲清閑了,立刻跟上他去。

  秦頌故意慢了一步,等到最後,才徑直走到祁歡麵前。

  他的身量高,長身而立時候看祁歡,這便是個居高臨下的視角。

  目光落在她已經微微見著紅腫的臉頰上,心中千般滋味兒交織,最後輾轉舌尖許久,方才嗓音壓抑的明知故問:“他打你的?”

  祁文景也許不夠疼她,但也絕不會輕易動手。

  這整一座長寧侯府之內,能這般對她的——

  就隻有祁正鈺了。

  “走吧,先辦正事去。”祁歡扯了下嘴角,自覺回避了話題。

  祁正鈺打了她,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可是還能怎麽辦呢?

  難道要她看見個人,就衝著人家哭慘鬧上一通?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任何事都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和決心,半分也不能指望別人。

  她扶著楊氏手臂,仿若沒事人一般的轉身走了。

  秦頌從沒試過叫一個姑娘代自己受過,若她責難抱怨兩句,或者直接委屈的哭一場……

  他心裏應該都會比此刻更好受些。

  此時此刻,卻是如鯁在喉。

  站在原地,又踟躕片刻,方才重新振作精神,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到前廳附近,就看那院子另一邊,雲娘子帶人拎著哭哭啼啼的祁雲歌迎麵過來。

  想來——

  這丫頭是反應過來已經意識到要跑,又被雲娘子及時帶人給追了回來。

  祁正鈺原是想不明白祁雲歌怎麽也會攪和到這件事裏,但是祁歡這丫頭詭譎的很,這種關頭,不可能信口開河。

  她說有,就一定是確有其事!

  然後走這一路過來,祁正鈺也就想通了——

  祁雲歌昨天下半夜跑去了餘氏那裏,他知道,後來他自顧謀劃自己的事,自是沒再留意這個丫頭,再加上曾媽媽說早上看見有人自他書房的院子躥了出去,祁長歌又閃爍其詞的遮掩說沒碰到人……

  這種種跡象聯係起來,不難判斷,曾媽媽看到的那個人影應該就是祁雲歌這丫頭!

  這丫頭偷聽到了自己要針對秦頌的計劃,卻不知道她確切是聽了幾分去!

  祁正鈺眼底殺機,再次鮮明的浮現出來。wap,com

  一行人進了廳裏。

  秦頌已然是毫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往主位的椅子上一靠,祁正鈺當場就被他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但是依著秦頌此時的心境,已經不可能聽他倚老賣老。

  他生生忍住了脾氣,坐在了同在主位的另一張椅子上,立刻就想先唬住了祁雲歌:“四……”

  祁雲歌卻是被拎進來,剛得自由就第一時間撲倒在祁文景腳下,抱著他大腿倒豆子似的什麽都說了:“父親,你救救我,是大姐姐不問青紅皂白的冤枉我,我什麽也沒做,我隻是剛好過來,看見小侯爺獨自在這廳上,他情況不太對,我隻是想幫忙而已。”

  她這一搶白,祁正鈺反而一愣,失去了先發製人的機會。

  祁歡見縫插針,立刻冷笑反駁:“你想怎麽幫忙?發現秦小侯爺情況不對,你不去喊人不去叫大夫,卻當著他的麵寬衣解帶,這是打算幫什麽忙?”

  祁雲歌臉羞得通紅,不敢去看任何人,隻抱緊了祁文景的大腿就是個哭:“我沒有,是大姐姐胡說八道,她從來都看我不順眼。”

  祁歡隻為了不給祁正鈺開口的機會,當機立斷又看向了秦頌道:“她說她不曾行過不軌之事,秦小侯爺當是看清楚了,她裏頭肚兜是什麽顏色花紋?”

  秦頌原是好整以暇,一副任其發揮,自己看戲的姿態。

  祁歡冷不丁拋出個問題過來,還是這種問題……

  他胸中當即一口熱血,直衝腦門,怒火中燒。

  楊氏都實在看不下去,低低的攔了一聲:“歡兒……”

  祁正鈺更是拍案而起:“你一個閨閣姑娘家,說的都是什麽混賬話?”

  祁歡直接無視他。

  她隻想快刀斬亂麻,盡快還原一下整個事情的真相,她隻公事公辦的再問秦頌:“小侯爺是沒看清嗎?”

  祁雲歌那裏邊衣裳,她也看見了。

  甚至於當時被她帶過來的幾個護衛應該也都瞥見了,隻是當時情況混亂又緊急,卻不曉得那些粗人會不會注意到。

  秦頌是所有人裏麵和祁雲歌接觸時間最長的,所以祁歡確信他一定記得。

  秦頌自然知道她並非消遣自己,此情此景之下,終是用幾乎能碾碎人骨頭似的的的衙役口吻,簡促道:“鵝黃底子,繡的百蝶穿花圖樣吧。”

  說完,便像是受了莫大侮辱的小媳婦似的,冷冷的別過臉去。

  祁歡的動作迅速,也不叫人幫手,自己把祁雲歌從祁文景腿上扒下來,扯開她領口,揪出肚兜一角。

  祁雲歌年紀小,又受了驚嚇,渾身虛軟,力氣上完全爭不過她。

  祁歡得了答案,也便鬆手放開了她。

  她重又爬回去,抱著祁文景的腿嗚嗚的哭。

  祁文景那表情,也是一言難盡。

  祁歡覺得他現在該是很想兩個指頭將這個離譜兒的女兒拎著給扔了,卻又礙於自己是個父親的身份,而不能這麽做……

  秦頌生著悶氣,照著他慣常的脾氣,就該甩袖而去了。

  可是今天這事兒是他一時大意,著了祁正鈺這老匹夫的道,祁歡已經替他解圍一次,他總不能還由著自己脾氣,現在還從頭到尾叫她替他張羅著討回什麽公道吧?

  是以,短暫的做好心理建設,秦小侯爺也恢複了一張冷靜的冷臉示人。

  他說:“長寧侯,本侯早上來你府上,有人把我領到這廳上,上了杯茶,本侯吃了你這杯茶之後就開始渾身乏力,手腳不聽使喚了。然後緊跟著你這孫女兒就闖進來自薦枕席……我說你家奉上來的茶湯裏頭有問題,這不算冤枉你家吧?”

  之前他打碎那個茶盞,不及收拾,此刻還在地上。

  他足尖踢了一塊碎瓷片,表情玩味中又透著鮮明的冷意,“茶就是這一杯,趁著水漬未幹,長寧侯若是不認,咱們這就去宮裏請太醫來驗!”

  祁雲歌沒供出他來,祁正鈺現在要做的——

  自然就是殺人滅口!

  他毫不遲疑的也是一聲冷笑:“那就算是我家教不嚴好了,這個丫頭自不量力,冒犯到武成侯,我這就將她處置了……來人!”

  他那親隨立刻帶人衝進來,伸手就要將祁雲歌拎走。

  祁歡眼疾手快的往前擋了一下。

  秦頌使了個眼色,簡星海也搶了兩步過來,將人攔下。

  祁雲歌目瞪口呆,頂著滿臉淚痕,哭也忘了哭。

  祁歡立刻火上澆油的恐嚇道:“你知道什麽還不統統說出來?說了至少父親念在你知錯能改,還可保你的命,沒看見祖父是要將你拖出去滅口嗎?”

  眾目睽睽,她這話說的,當真就是半分遮掩也沒有。

  祁正鈺像是當麵被人甩了一記耳光,臉上勃然變色。

  祁雲歌本來偷聽到了祁正鈺父子的密謀,就已經是嚇得半死,但是她又不知輕重,想著如果能趁火打劫拿下秦頌,冒險也值,這才腦袋一抽筋,做了件鋌而走險的蠢事。

  可她再蠢,也知道家裏的祖父有多可怕。

  再被祁歡當麵恐嚇,腦子裏不及多想,立刻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我在祖父書房外麵偷聽到他和二叔說,他們以祁歡的名義騙小侯爺過來,然後又給了底下人軟筋散,叫下在小侯爺茶水裏,說小侯爺如果來了,就可一箭雙雕,一次把他和祁歡兩個都解決了!”

  秦頌:……

  他之所以會來,是以為祁正鈺是故弄玄虛,單純想試探他的態度。

  昨日因為是他親口將祁歡的秘密暴露出來的,他心裏一直不得勁,便想著將計就計的過來,跟這老頭子談談,敲打警告一下,好歹能保上祁歡一保,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祁歡:……

  捉了別人的奸,最後吃瓜卻是吃的自己的?

  這特喵的什麽神操作!

  製造她和秦頌兩個人的奸情嗎?這能有多大的殺傷力?

  就因為她現在還頂著個秦頌準弟媳的頭銜,然後參奏秦頌霸占弟媳,道德敗壞?

  她家老成精的老頭子,會做這種小兒科的局?

  她跟秦碩又沒成親,秦頌還是光棍漢一個,到時候逼急了,秦家換個人和她履行婚約,最多不過是被人背後議論嘲笑一陣罷了。

  老頭子難不成是做媒的癮上來,不惜給自己樹敵做代價?

  總之這一回,是難得秦頌與祁歡都被鎮住了,倆人不約而同都被窘到無語。

  祁正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突然也就不慌了。

  他甚至有恃無恐的冷冷道:“武成侯待要如何?難道到了禦前,本侯的話,還不抵一個居心不良的丫頭片子的話更值取信?”

  祁雲歌爆的這個料,確實很滑稽。

  秦頌和祁歡麵麵相覷。

  祁雲歌則是死死抱著祁文景哭:“父親,女兒知道錯了,可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一事想岔了,可是……可是我縱是想……我,我怎麽騙小侯爺來,我又怎麽能給他茶水裏下的藥啊?”

  這些都不是她力所能及之事,她隻是異想天開,想撿漏而已。

  秦頌閉了下眼,穩住心神,再次冷眼看向祁正鈺:“那無色無味的軟筋散可是稀罕物,本侯也甚是好奇府上區區一個庶女是從何得來。長寧侯既是想要自證清白,那不妨允我叫人在府裏搜一搜,看看這等好藥,究竟是何人的私藏?”

  “想搜我的侯府?”祁正鈺自然也是寸步不讓的一聲冷笑,“你去找陛下請了聖旨,我自然打開大門恭迎你進來搜!”

  沒有物證,單憑著祁雲歌這一個本身就品行不端的庶女的話,想絆倒他,還遠遠不夠!

  祁歡此刻卻有些煩躁。

  很顯然,不是祁雲歌沒說實話,而是這蠢貨聽了一些消息,卻沒能捕捉到其中精髓。

  她堅信,祁正鈺這麽大張旗鼓的算計秦頌,絕不會隻是為了造出一場捉奸在床的戲。

  這樣一場戲,因為她是祁家的人,用來做為殺她的理由,的確足夠;但是拿來對付秦頌——

  就等於給他撓癢癢!甚至還會徹底將他得罪並激怒!

  得不償失啊!

  整個廳裏的場麵,漸漸地僵持下來。

  恰在此時,一個門房小廝突然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侯……侯爺,世子爺,宮……宮裏……”

  他跑進門來,腳下一滑,摔了一跤。

  之後,就幹脆跪在地上。

  卻偷偷抬眸先瞄了祁歡一眼,又再伏在地上稟報:“皇後娘娘懿旨,請咱們大小姐進宮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