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風波起三爺歸家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2-11-01 09:21      字數:5727
  第100章 風波起三爺歸家

  袁氏驚疑不定:“是誰要害大公子?”

  “既然成婚之後你們是要搬出去單過的,那麽這裏頭內情也就自此與你們無關了。”祁歡卻不打算與她深講這裏頭利害,“我大哥哥該受的罰也都領了,以後隻要你們安分守己,自然也不會有人閑著沒事去尋你們的麻煩。”

  她示意星羅過來幫著把袁氏扶起來。

  至於袁氏事後會不會去和祁元旭說起這些話,她是無所謂的。

  祁歡親自領著,把袁氏送出院門。

  祁元旭一聲不吭,領了袁氏便要轉身離去。

  祁歡卻突然出言叫住他:“今日之事,大哥哥恨我嗎?”

  袁氏聞言,便是頭皮一麻,身子微微一個顫抖。

  祁元旭咬咬牙,是過了一會兒才終於抬起頭來正視她。

  他臉上,也並非全無怨憤之色,冷冷的道:“你是為著三弟,你們才是親骨肉,血脈相連,我無話可說。”

  今天的事,是祁歡先挑起來的,帶著人過去抓了他一個現形。

  要說他心裏毫無怨言,那就太過虛偽。

  而祁歡本也不是為了求他諒解的,聞言,反而頗為滿意的點點頭:“你明白這個道理,那便就好。”

  說完,就率先轉身進了院子。

  祁元旭盯著她的背影,眼中光線明明滅滅的變化。

  袁氏從旁看在眼裏,又是一陣心驚膽戰。

  忍了許久,方才試探著扯了扯他袖子,輕聲道:“大公子……”

  祁元旭的思緒被打斷,便立刻收了眼中戾氣,轉身拉了她的手:“走。”

  帶著人,徑直回二院他自己的屋子裏收拾東西。

  他身體還沒完全恢複,袁氏看他吃力,就趕緊扶他坐下,自己動手幫著他收拾,一邊卻難免忐忑的道:“大公子這就要搬出去?這樣……不太好吧?”

  祁元旭一臉的沮喪,苦笑道:“弄成這樣,我還哪有臉繼續留在這侯府?”

  他再是沒出息,也是要臉麵的。

  一念之差也罷,蓄謀已久也好,做了那件事之後,他與祁元銘之間的兄弟就完全沒法做了。

  倆人同住在一個院子裏,還是個斜對門……

  這日子可是一天也沒得過。

  袁氏依舊覺得他就這樣草率的搬出去不妥,有心想講些道理勸一勸,這事兒好歹要去和長輩打聲招呼,又覺得自己這身份也沒什麽資格指手畫腳,且在猶豫為難之時,卻是金媽媽從院外走了過來。

  袁氏認出她是楊氏身邊的那位管事媽媽,登時停下手裏的活計,局促的站直了身子。

  祁元旭反倒無所謂了,佝僂著脊背坐在床榻上,隻是抬眸看過來:“你怎麽過來了?”

  金媽媽沒進他這屋子,隻站在門檻外麵,語氣公事公辦,喜怒不形於色:“夫人差遣奴婢過來傳個話兒,她說袁氏可回魚尾巷的宅子備嫁,但是謹慎起見,這段時間大公子若是不想繼續住在家裏,那便請您暫且委屈些時日,住到太學去。”

  斜對門的祁元銘去了岑氏那,一直沒回。

  她側目看了眼那邊,意有所指:“以前的事,大家都是口說無憑,已經翻片兒了。可是您得罪了人,從今以後更當謹言慎行,一定不能再給人當場拿住小辮子了。”

  祁元旭神情一凜,背後猛地爬上一層冷汗來。

  袁氏那裏,也是捏著手指,一陣的緊張。

  金媽媽看向她,倒是略緩和了幾分語氣道:“咱們這樣的人家,還是要臉麵的,大公子的婚事還是辦在府裏,夫人作為嫡母,會出麵代為張羅,回頭等找人算好了日子,自會告知二位。另外,魚尾巷的那個宅子未免寒酸,夫人會重新給大公子置辦一處院落,辦完了喜事,你們次日搬過去即可。房契地契,連帶著給大公子備下的一間鋪麵和二十畝京郊的田產,屆時也會一並交予大奶奶。”

  過多的客氣話,也不需要多說。

  楊氏做這些,也是為了她自己和整個祁家的麵子過得去。

  至於——

  祁元旭兩口子領不領情,她完全不在意。

  袁氏也不敢接茬。

  祁元旭卻深知這一切的安排都沒有他自己半分置喙的餘地,隻可有可無道:“好。金媽媽替我謝過母親。”

  金媽媽頷首告退,也再沒有後話。

  祁元旭又坐了一會兒,看袁氏將他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去喊了等在院子外麵的書童進來,打發他先把東西搬去裝車。

  他自己,則是整了整衣袍,往祁文景緊閉大門的書房去。

  袁氏不安的叫了他一聲:“大公子……”

  祁元旭有氣無力的笑了笑;“我要離家,總得去當麵跟父親交代一聲。”

  他撥開袁氏抓著他衣袖的手,徑自過去敲開了祁文景書房的門。

  祁文景開門讓了他進去,父子倆倒是單獨沒有在一起待太久,祁元旭便退了出來。

  袁氏拎著最後的包袱,另一手攙扶著體虛的他離開。

  大門口,車馬已經備好,祁元旭的私人物件單獨裝在一輛馬車上,無非就是些衣物和筆墨紙硯之類,再就是這些年他積攢下來的一些銀錢。

  馬車上,袁氏雖是有一肚子的話,可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也一直踟躕不敢貿然開口。

  祁元旭霜打的茄子一樣,則是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他讓車夫先送了袁氏回魚尾巷。

  一直到馬車在巷子口停下,他方才睜開眼。

  袁氏局促的也還坐在馬車上,神情惴惴不安的盯著他的臉。

  祁元旭想了想,拿過袁氏最後替他帶上車的放置貼身衣物的那個包袱,取出裏麵的檀木盒子遞給她。

  他的東西都是袁氏幫著收拾的,她自然知道這盒子裏裝的是祁元旭所有的家當。

  震驚之餘,袁氏隻是愕然瞪大了眼睛,一時遲疑著沒敢去接。

  祁元旭拉過她的手,強行把盒子塞給她,這才催促:“回去吧,後麵馬車上的東西都先放你那,我父親和嫡母都算言而有信之人,他們承諾之事都會兌現,回頭等家裏的宅子置辦好了,東西再都搬過去。”

  袁氏手裏緊緊攥著那個盒子,卻依舊是沒動。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一寸一寸慢慢的重新抬頭看向祁元旭,艱難問道:“你信我?”

  她問的鄭重其事,手指攥著那個盒子,明顯用力過猛,指關節都掐得蒼白。

  祁元旭卻是無所謂的扯著唇角笑了一聲:“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就算你卷這些東西走了,父親也不會看我餓死在外麵。反正我也是沒出息,以前他們都逼著我上進的時候,我過的也沒意思,現在就更無所謂了。”

  他是讀過書的,很多道理,餘氏和餘姨娘不懂,他其實是明白的。

  就算他是長子又如何?除非是他父親這輩子都生不出嫡子來,否則任憑餘氏和餘姨娘怎麽折騰,最後做的都是無用功。

  而叫他去下狠手,動他父親的嫡子,他又沒那個膽氣和狠心去做……

  偏就餘氏和他姨娘還一味地逼迫他要努力,要上進,將來要撐得起一家之主的身份和地位來。

  他就是沒出息,就是不成器,怎麽就不能做個堂堂正正的廢物?

  現在被從家裏趕出來了,反而一身輕鬆。

  兩輛馬車一起停在這巷子外麵,難免有些惹眼。

  見著袁氏一直不動,祁元旭就又揮手催了催:“回去吧,我最近不能再過來了,回頭等家裏定好了日子,我嫡母應該會派人過來操持婚事相關的一切事宜。”

  袁氏的眼淚,這時候終於開始一顆一顆的落。

  砸在手裏的木盒上,她又連忙抬手去擦。

  等把臉上抹幹淨了,她才寶貝似的抱著那盒子下了馬車:“那我等著你那天來接我。”

  祁元旭點點頭。

  袁氏左右一看,見著街上已經有人駐足觀望,就也不再多言,轉身快步進了巷子裏。

  祁元旭的書童安排祁家跟來的人留下,幫著把後麵那輛車上的行李都先搬去袁氏那裏,他自己則是上了馬車,陪同祁元旭回太學安置。

  這邊侯府之內,餘氏姑侄二人從祁文景的書房回到福林苑,就再沒顧得上去管祁元旭那邊的動靜,甚至連他已經火速打包搬出去了都毫無所察。

  餘姨娘之前被楊氏看管住,有日子沒來餘氏這裏,這會兒就捏著帕子坐在她屋裏一個勁兒的哭:“姑母,你倒是說說現在該怎麽辦啊?表哥要真把旭哥兒趕出去,那以後我和旭哥兒還有什麽指望?當初可是您哄著叫我嫁過來侍奉表哥的,說什麽這整座侯府將來有朝一日都是咱們的。我忍了這麽多年,如今一把年紀了,還要被楊氏那悍婦磋磨……我這過的叫什麽日子啊!”

  餘氏那裏已經悶了許久沒做聲。

  一邊想事情,一邊滿眼嫌棄的盯著她看。

  奈何餘姨娘現在是一門心思的隻想給自己要說法,哪裏會去管她的臉色。

  她這裏哭哭啼啼好半天,見著餘氏一直不接茬,終是忍不住湊過去:“您倒是說話啊?現在可怎麽辦?表哥現在還要逼著旭哥兒娶那個袁氏……”

  餘氏嫌棄的一把將她推開,壓著嗓音怒斥道:“那你還有時間在這裏哭?還不趕緊想法子結果了那小賤人?”

  “啊?”餘姨娘這半輩子隻知道拈酸吃醋,使點小手段來爭寵,她最大的能耐也僅限於打罵下人出出氣,手上幾時沾過人命?

  聽著餘氏這是叫她動手去殺人,她整個人都錯亂不已:“您叫我去?我……我怎麽……”

  餘氏惡狠狠的瞪著她:“她不是跟了旭哥兒有段日子了嘛,她那裏必然會有一些旭哥兒的物件,這不就是現成的由頭?便說她是個騙子,偷盜了家中財物,綁去衙門。”

  餘姨娘卻是一臉抗拒:“這……老侯爺最是好麵子的人,我要鬧到官府去,事情還不得鬧得滿城風雨?到時候老侯爺還不得惱了我?再者說了,那婦人又不是個啞的,真把她拉去過了堂,她再把和旭哥兒的事往外一說……旭哥兒的名聲以後也徹底完了。”

  她滿以為這老太婆是腦子糊塗了。

  卻見著餘氏陰惻惻的冷笑了一聲,胸有成竹道:“說你是個蠢貨你還不承認,京城裏的衙門多了去了,你綁了她直接送去大理寺給老三。”

  “三爺?”說起那位不近人情,連老侯爺都拿他沒轍的三爺,餘氏就更是不想招惹了。

  餘氏道:“他再不濟也是姓祁的,不管他願不願意……他自己尚未議親娶妻呢,家裏侄兒再鬧出養外室的醜聞來,他難道想打一輩子的光棍?何況,他與家裏雖是不睦,和老大之間總還是有情分在的,這個忙他是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餘姨娘對她的話雖是將信將疑,奈何餘氏一直催促,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起身。

  戰戰兢兢的正待往外走,又想起祁文景之前說的話,便又折回來,再問餘氏:“姑母,你說表哥是不是在嚇唬咱們?他到底是老侯爺的長子,虎毒不食子,老侯爺就是再不待見他,這爵位……他還真想傳給二房的不成?”

  餘氏心裏其實也一直為了這事兒在嘀咕。

  祁文景不是個會信口開河的人,他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再綜合這些年祁正鈺對兩個兒子的態度,以及家裏種種,餘氏很恐懼的發現祁文景所言——,c0m

  居然都是有跡可循的。

  雖然兩個都是她的親生兒子,但如果讓她選,她還是希望祁文景繼承爵位。

  二房那個有出息是有出息,但也更有主見,隻跟祁正鈺親近,眼裏根本沒她這個當娘的。

  將來若是叫他當了家,自己這個所謂的太夫人,隻怕也依舊還是得看岑氏的臉色,當不了家的。

  但是還好,爵位繼承的事,祁正鈺說了不算,得過禦前那道關!

  “真的假的跟你有關係,還是你能做的了主?”她也是厭煩了餘姨娘在她麵前嘮叨,冷下臉來打發了對方,“先去把我交代你的事情辦妥了再說。”

  餘姨娘吃癟,又不能與她頂嘴,隻能不情不願的出來了。

  結果剛進棲霞園的大門,還沒等往自己的夏月軒去尋人手,迎麵就看到一雙鞋頭點綴了珍珠的繡鞋憑空出現在視野裏。

  餘氏神思不屬,木愣愣的抬頭,映入眼簾卻是一張清冷的,又明顯帶著惡意表情的年輕麵孔。

  這陣子她每日往楊氏院裏站規矩,每天都要見祁歡好幾次,也吃了不少祁歡的苦頭。

  何況——

  現在她還是被這丫頭莫名其妙的堵了。

  餘姨娘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想也不想的就要轉身跑,不想把守院門的兩個婆子卻直接迎上來,一左一右把她拿住了。

  “你做什麽?”餘姨娘驚呼起來。

  祁歡走過去,冷冷的道:“我本來也不想動你的,但是看你這樣子是這輩子也不會再長腦子了,與其這樣,就別留在府裏惹是生非了,我給你尋個地方,你直接頤養天年去吧。”

  跟餘氏和餘姨娘這種人鬥心眼,實在是吃力不討好,兩個蠢貨,隻會不斷的製造麻煩。

  餘氏當然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越發不可思議的尖叫:“你憑什麽動我?我……我是你庶母,是長輩,就算要處置我也輪不到你!”

  祁歡懶得與她廢話,直接揮揮手:“那你就去找比你位分更高的長輩告狀去吧,什時候時候找到了人替你做主,沒準也就把你放回來了。”

  金媽媽走上前來,拿布巾綁住餘姨娘的嘴巴,帶人直接抄小路把她從後門送了出去。

  園子裏憑空少了這麽個人,自然不可能誰都不驚動。

  餘氏尋過,祁雲歌也鬧過,都是祁文景出麵善後,她們怎麽追問,就一個解釋,餘姨娘因為兒子的事傷心過度,突然病倒,為了不耽誤府裏辦喜事,他做主把人送去安靜的地方養病了。

  因為是他出的麵,餘氏如今拿他沒轍,祁雲歌就更不敢忤逆他,這事兒就暫且不了了之了。

  楊氏給祁元旭大婚選定的好日子是三月二十六。

  雖然時間上十分倉促,但好在是被種種原因限製,這樁喜事本來也不能大辦。

  之所以給他辦——

  也僅是遮掩家裏的醜事,不想把他謀害兄弟的隱情暴露出去,叫外人看了祁家的笑話。

  橫豎他就是個庶子,又眾人皆知祁文景家裏妾室和一雙庶出的兒女經常沒大沒小,不得楊氏這個正室夫人的待見,現在祁元旭娶的妻子也無甚背景,家裏給他簡單操辦了也無可厚非。

  當然,他婚事成得這般突然,多少也會惹人揣測這中間是有什麽隱情,但是猜來猜去拿不到切實的把柄和證據,流言也很快煙消雲散。

  楊氏對外的說法是袁氏是從外地一個遠方表親那裏嫁過來的,家人都不在京城,就將她安排在城北新置辦的那座宅子裏出嫁。

  不過就是走個形式,喜娘嫁妝什麽的也都是楊氏叫人準備的。

  然後大婚當天一大早,祁元旭就踩著吉時從侯府這邊帶人過去迎親。

  家裏辦喜事,祁文景的同僚,以及祁家的親友自然全部通知到了。

  這畢竟是家裏男丁娶妻,就連一向和娘家不怎麽親近的大姑奶祁文婧都帶著一雙兒女回來了。

  餘氏看不上這個孫媳婦,又鬧起來,裝病躲在福林苑不見人。

  楊氏忙不過來,便是祁歡出麵去陪的這位身為將軍夫人的姑母和表妹。

  然後她這邊一通忙碌下來,等再回頭,卻發現一直跟著她的祁元辰不見了。

  “小少爺剛去那邊席麵上拿了一把糖果,然後出了園子,好像是往前院去了。”問了一圈,總算是從往花園裏送水的一個小丫頭那裏打聽出了一點線索。

  雖說是在自己家裏,可是今天客人多,就單是家裏也不全是好人。

  祁歡心焦不已,趕緊帶著雲兮一路尋了過去。

  一路走,一路找,一直找到大門口也沒尋見人。

  而彼時的大門口,祁文景這個喜主親自迎客,正忙的焦頭爛額,跟著他幫忙的管家卻欣喜提醒:“世子爺,三爺回來了。”

  不止是祁文景,就連剛剛登門的客人也都齊刷刷回頭看去。

  就見一頂官轎落下,穿著一身便服錦袍,豐神俊朗的祁三爺下轎走了過來。

  祁文景和楊氏都知道祁文晏不願意回這個家,所以雖然也送了帖子去大理寺給他,卻真沒指望著他會回。

  這位祁三爺,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隻他為人冷淡,很多人平時想要巴結都巴結不上。

  今日在他家裏遇上,眾人不免紛紛主動上去寒暄。

  祁文晏雖是反應冷淡,但應該是礙於家族顏麵,倒是耐著性子應付了一遍。

  之後,祁文景就拽了他,轉進了通往大花園的回廊上:“你公務繁忙,我跟你大嫂都知道,送了請柬過去給你也隻是為了做給外人看的,你倒也不必特意回來。”

  祁文晏長身而立。

  他與祁文景站在一起,鮮見的,表情都不那麽冷酷刻板了,這時候唇角甚至揚起了近乎可以理解成頑皮的一點弧度來……

  突如其來發問:“近日的這場風波,又是因為我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