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許悠悠裴棲寒      更新:2022-10-31 14:46      字數:7908
  第47章

  她和裴棲寒約在流雲峰。

  流雲峰地勢最高,從這裏往下望去銅臨山的景色一覽無餘。青綠大地和灰霧山靄盡收眼底。

  已到夜間,涼亭的四角掛上著燈籠,垂下的紅色流蘇不停的飄動轉悠,隕星雨雨要來的夜晚,風都為它送行。

  許悠悠在亭中品茶,等人前來。

  她為裴棲寒送去紙鶴後,沒有再絞盡腦汁想著法兒地親自去追問他的意願,原因無他,她心中確信以及肯定裴棲寒會來。

  這種自信刻在骨子裏,映在她的腦海中,他們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事,她不相信裴棲寒還會對她視而不見。

  入夜微涼,風吹樹動,許悠悠外罩的短衫被風掀開一個小角,底下是粉白的羅紋紗衣薄裙,她抬手將衣襟按下。月亮高懸在枝頭,算算時候裴棲寒該來了。

  許悠悠回頭看,恰巧有一人踏著月色,姍姍來遲。白衣勝雪,月華中仙姿玉色,臨風飄逸。

  “師兄!”許悠悠高興地騰起,跑出亭外迎他,他在他身前站定語氣歡悅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約裴棲寒出來看隕星雨,她自己可在房中搗鼓了好一會,描眉敷粉打扮,以示對他的尊重。

  正是桃花開的時候,流雲峰有大片桃林,許悠悠身著一襲粉色的衣裝,頭上簪有兩三朵粉桃。她皮膚白皙柔嫩,麵色嬌俏,五官玲瓏明媚,月色下看著倒不像是個修士,而是初入凡塵剛化形的桃花妖。

  靈俏“桃花妖”和高冷“小道士”連夜幽會,看星星看月亮,真是好一段可以傳頌的佳話。

  “在過一刻鍾據說這天上就會有隕星劃下。”許悠悠抬頭看著星月交輝的夜幕,感慨道:“我聽人說,隕星是凡者與上仙神明相通的媒介。對著隕星許願,你的願望若是能被天上諸神聽見,那神仙就一定會實現你的願望。”

  她引著裴棲寒往亭中去,這小道上零零落落地散著好些花瓣,踩上去鞋底便要沾上好些。

  許悠悠在他身側,裴棲寒鼻尖縈繞著一股甜香,桃瓣吹落,卷出風的形狀,輕輕地往他身上掃來。

  “師兄,你有什麽願望啊?”夜色中,許悠悠的眸子炯然有神,隻瞧上一眼便叫人難以忽視。裴棲寒挪開眼,窺視頭頂上的明月,弛然道:“我沒什麽願望。”

  他的話太過淡然,許悠悠接著問:“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或者有什麽深藏的遺憾,向隕星傳達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傾訴總比壓抑要好,多笑笑能長命百歲呢。”

  來這快有小半年,她一次都沒見裴棲寒笑過。不說開懷,連彎起嘴角會心一笑都沒有,失憶的時候也不見他笑過。冷哼,嘲諷,嗤笑,他情緒起伏最大的時候也莫過於此。

  裴棲寒他,是生性如此還是長久以來確實是沒有值得他高興的事情。

  見他不為所動,許悠悠列舉了一個非常生動形象的例子,“這就好比你每每惹我生氣,我從來都不憋著。你知不知道你前幾日一言不發又給我設結界的時候,我可生氣了!”

  她回朝陽居後,拿起筆在紙上洋洋灑灑的下了一大段話,痛批裴棲寒冷漠無情,小心眼,賊愛冷眼二話不說就翻臉,特別討厭,簡直是沒人讓人喜歡的地方……

  發泄完後她一覺好眠,次日醒來一見那紙上滿滿當當的筆跡,靜下心她忽然覺得裴棲寒寒也沒有自己寫得那麽不堪。

  聽她說完,裴棲寒冷笑一聲,“你說得對,我就是那種人。”

  他沉下臉,有起身離去的意圖。許悠悠當即看穿,繞身走到裴棲寒身側,展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師兄,你別走啊。我今天喊你來不是要惹你生氣的,我們是來和解的。”

  “哎呀,我也是在氣頭上才會那樣形容你嘛。拋開那些不談,你往常還是很好的,比如……”

  她嗯啊地思索了好大一會,硬是沒能說出他的一句好話。這已經是第二次她栽在這讚譽上了。

  裴棲寒起身往回走,許悠悠便追著他的腳步往前跑,直到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她才肯罷休。裴棲寒的目光落下來,許悠悠慫氣中帶了點堅決,攥著他的衣服不肯鬆手,“不許走。”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不許走。”她睫羽輕顫,軟聲軟語。

  少女臉上帶著委屈,裴棲寒舉目遠望,他知道許悠悠在裝給他看。

  他沒再有任何動作,許悠悠確定他不會走後,一掃抱屈態勢,昂揚熱烈道:“我剛剛是來沒能想好呢,師兄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賢良方正,高才大德,品學兼優,明德行潔,為人正直,心地善良……”雖然大部分都待挖掘。

  許悠悠一口氣說下來,算是把自己的老底都給揭出來了,她拽著裴棲寒的袖子往回扯,“別走嘛,隕星雨還沒看呢。”

  夜風過境,粉桃紛飛,此情此景連辜負也難。裴棲寒被她拉著一點一點地往回,許悠悠好意地給他沏了一杯茶水,眼睛笑得彎彎地湊過去遞給他。

  他好像很聽不慣自己對他不好的評價。

  “裴師兄,你以後對我好點,你在我心裏就不會是那樣的形象了。”許悠悠笑嗬嗬道:“我這個人不太認理,誰對我好,我也就對他好。”

  “我待你向來惡劣……”裴棲寒自語,他自問待她不好,可許悠悠卻如此待他,除了有利可圖他想不到別的原因。

  相信別人的真心,一直以來都是件愚蠢的事情。而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這個呀,”許悠悠頓道:“因為你是特別的啊!”

  裴棲寒手指動了動,忽覺喉間緊癢,他握杯抿上一口熱茶。

  “誒,有一顆流星劃過去了。”許悠悠的注意力瞬間天上的隕星被吸引,她轉過身指著天幕讓他瞧。

  星月交輝的夜晚,流星隕落,光輝也不過那一刹那。

  “我從來不信這些。”裴棲寒道。

  許悠悠賞著美景道:“其我也不信,不過這個總算也是個美好的寄托。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是得靠自己的雙手爭取來這才讓人覺得踏實。”

  她激動高昂道:“又有幾顆流星劃過去了。”

  稀疏地墜過幾顆星後,緊接著便是大片成群轉瞬即逝的流星一齊從天邊墜落。

  星星再往下掉,它們撿起人類的願望又會回去的。

  許悠悠清清自己的嗓子,身體站得筆挺,她交握住雙手,閉上眼睛許願。

  在她許願的刹那,漫天流星從夜幕中擦過,明豔的光點嵌入夜色,恍惚是神仙下放的燈火。

  神秘,短暫,美麗。

  裴棲寒仰頭見天,心無所感。他側目瞧了一眼身旁之人,迷離中他忽然覺得眼前的粉衣少女竟是比流星都要抓眼。

  恰逢此時許悠悠剛許完願望,她回頭去看裴棲寒,刹那四目相顧,許悠悠反應迅速道:“師兄,看我幹什麽,看流星快些許願啊!”

  “我沒有願望。”裴棲寒順著她的視線仰首。

  許悠悠有些吃驚,“怎麽會?”

  一個人怎麽會沒有願望?

  隻要有所求那就必然會有願望,欲無求,連神仙也難做到吧?神仙通轄四方,受人間煙火供俸,欲求明朗。

  許悠悠不相信,才及冠之年的裴棲寒,她的修行要比那些神仙都要高深。

  她出聲提醒說:“一點點小事,也算作願望的。比如你可以許願,讓神仙祝福你廚藝精進。”

  冷笑話並不好笑,裴棲寒不答話,氣氛僵窒。

  “開個玩笑啦,師兄不要當真哦。”她道。

  裴棲寒漠漠疏淡,許悠悠現在才注意到他今日頭戴著一頂白玉冠,難怪她覺得裴棲寒今日又好看了好些。

  遲遲不見他有所動作,許悠悠曉示道:“你再不許願,隕星雨就要過去了。”

  他輕聲答道:“隨它。”

  許悠悠歎了一口氣,看來他是真的不在意這些,並沒有願望。

  耀眼的光輝劃過,許悠悠走到他的身側與其並肩而立,她問:“師兄,你猜猜我許了什麽願望?”

  “我如何能得知?”

  許悠悠一旁提示他道:“我許得這個願望和你有關。”

  裴棲寒眉頭稍緊,“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傾吐出聲,許悠悠眉眼間的一股憂愁化為烏有,“我想要你以後都能快快樂樂的,就這麽簡單。”

  裴棲寒的視線挪過來,長久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是要將人看穿,良久他沉聲道:“騙子。”

  “才沒有!”許悠悠急道:“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

  “除非你能說出具體的事情,否則我可不認。”

  裴棲寒怔怔地凝視著她,頓道:“你說得對。”

  許悠悠一頭霧水,她不太能跟上裴棲寒的腦回路。

  裴棲寒眼底滑過一絲猜忌,她是沒有騙過他什麽,但這並不代表他不覺得她是騙子。

  她總會是要從他身上拿走些什麽的。

  他們都這樣,她怎麽可能是例外。

  現下天幕中隻剩下了少許零落的隕星劃落,許悠悠對他道:“隕星雨即將結束,師兄你不許個真的不許個願望麽?下次再見,猴年馬月也未可知。”

  或許在那個時間,她可能已經回家了。

  最後一顆隕星下墜,宣告這場浪漫的星雨終結,裴棲寒固執己見道:“我沒什麽願望。”

  “那好吧。”許悠悠眸中閃爍著期待,她柔聲問他:“我向流星許了個願望,但是我還有一個願望,可以向你許嗎?”

  “隨你。”裴棲寒沒有拒絕。

  許悠悠臉上瞬間綻開一笑,“我就說嘛,師兄人還是很好的。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對我設結界了?無論什麽情況下都不要有,好不好?”

  “……可以。”

  許悠悠低頭一笑,天幕中有一顆流星遲到了,現在才是隕星雨真正結束的時候。

  “那、那我先回去了。”許悠悠歡喜地同他道別:“師兄,祝你今夜好眠。”

  從流雲峰離開,裴棲寒身上惹了不少桃色。發間,白衣,鞋履上都沾有花瓣不說,在那裏待得久了連身上都染著一股桃花的香甜氣。

  裴棲寒身上的味道向來冷冽,靠近一聞便叫人無端地聯想到冰雪下覆蓋的鬆針,凍土深層冰封的不朽葉。

  他每走一步,身上總要飄落些花瓣,留在朔雪居鬆軟的泥地裏。

  今夜月明,臨近居室內時,他停住腳步。

  有一個小東西吸引住他的目光。

  裴棲寒許久不曾從這個方向回屋,如今陡然一見,在那窗台下麵躺倒著一個木頭娃娃。

  這東西幾經風雪與春雨的衝刷,有一小半截沒入泥土中。他想起來,這東西是與許悠悠初相識那晚,她說要送給自己的生辰禮。

  既然是生辰禮,就不該是如此待遇。裴棲寒將它撿回去,用靈泉洗淨。

  也不知道許悠悠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說他喜歡樣式精美的木雕,他對此無感,何來喜歡一說。

  她的性子跳脫頑皮,想來是誆他的。

  花言巧語,許悠悠最會騙人。

  裴棲寒將洗幹淨的木頭娃娃從盆中取出,這小東西做工粗糙,隻能依稀地看出一張模糊的小臉,身形更是隻有一個大體的輪廓。

  他的指腹在上麵摩挲著,向下撫摸的時候忽地被一根尖刺紮了一下,木刺入肉,幾滴血滲了進去。

  他沒過多在意,將這東西放在書案上。

  翌日,裴棲寒推窗迎第一縷晨曦入內,山間空氣清新,一道鵝黃色的身影闖入他的眼眸。

  是許悠悠正笑吟吟地衝他招手打招呼。窗子的遮擋也攔不住她豔麗的笑容,金烏失輝。

  這場景,他見過多次。

  她總是這般明豔,富有生氣,是與他全然不同的人。

  許悠悠推門進來,見他便道:“師兄我來找你玩,隨便看看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塗上藥。”

  “沒有。”裴棲寒言簡意賅地答道。

  許悠悠一聽叉腰,將占理的豪橫勁演繹的淋漓盡致,“這怎麽能行?離試劍大會隻有三日了,你負傷對比試不利,我看看。”

  裴棲寒避開她的手,說道:“你不必憂心,我無事。”

  想來也是,他這傷都過了一月有餘,既然他說無事,那許悠悠便真當他無事。她無意中看見了書案上的小人,驚喜道:“這個東西!”

  “昨日無意看見,隨手撿回來的。”裴棲寒道。

  許悠悠把那木頭小人拿在手裏憐惜地摸了摸,她記得這可是從她身體裏分裂出來的小人呢,誰叫她好色,當初被裴棲寒給一劍砍沒了,真是活該!

  許悠悠拿著木頭娃娃敲了敲它的腦袋,“我不在師兄身邊的時候,她還可以陪你呢。”

  說完她將木頭娃娃放下,問道:“師兄,試劍大會你可有準備?”

  裴棲寒貌似疏於行動,反觀邵雲程那邊卻準備的熱火朝天的,氣焰很盛。這幾日她前去探望郭焦的時候,邵雲程都不在,據說去後山練劍了,晝夜不休,他這麽勤勉,許悠悠對裴棲寒倒有些憂慮。

  裴棲寒固然厲害,但手段卻是遠遠不及邵雲程的,與他相比,裴棲寒可以說是單純善良。

  她想起當初裴棲寒對她說的話:試劍大會怕是會叫她失望。其實她對裴棲寒無所謂失不失望,重要的是陸息對他的態度。連著幾天,陸息都找各種理由召她去東榮殿,話中每每問及裴棲寒,都在試探他的現狀。

  這一戰,他不能輸。許悠悠雖是覺得他輸的可能性特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連他自己都不用心,邵雲程見縫插針也不是沒有贏的可能。

  他這次若是不能翻身,相方的矛盾隻會越演越烈。

  提及試劍大會,裴棲寒眉間動了動,他別過臉,態度難明。

  許悠悠望著滿架落灰的金丹瓶罐,縱使有滿心的疑問,她現在也不能問出口。

  “師兄,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許悠悠走到他的身前,回憶一般地說道:“試劍大會再即,門內的師兄弟都下了賭注,你和邵雲程對上,他們有好多人都賭你輸,我氣不過,我就拉上了全部身家賭你贏。一比十的賠率,你要是輸了,我可就要傾家蕩產。”

  通俗地講,那是底褲都要賠光!

  說實話,許悠悠覺得自己看待他們比試的這件事上已經很客觀了,邵雲程修為比裴棲寒低一個階層這是事實。

  但她不知道為何那些人都對邵雲程那麽有信心,已經不是賭他邵雲程會贏,而是狂熱的相信他一定會贏。

  裴棲寒偏頭道:“原來你是為了這個。”

  “不是,不是。”許悠悠解釋道:“我本來也不想和他們賭的。但你知道那些人說話好難聽,太壞了,我氣不過才賭的。我相信你一定會贏的。我不是在拿你做賭注,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一直很支持你,無論怎麽樣。”

  她輕鬆道:“要是我真輸得傾家蕩產,背上百年負債,你也肯定會收留我的對不對?”

  她常聽人說,一個人要有目標有目的才會有奮鬥的方向。裴棲寒不想在試劍大會上勝出,或許他是在迷茫,心中無物沒有目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比。

  金丹,他嘴上說不會交出去,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東西。

  他不在乎的東西,自然是無所謂。

  金丹他可以真的不在乎,但他的名聲呢,那些人的詆毀呢,這些東西他又真的能做到視而不見麽?他不想改變現狀,是徹底灰心喪意還是有其他的緣由?

  那這些又會是因為什麽原因呢?

  他似乎很在乎她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許悠悠深吸一口氣,坦誠道:“你要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要去比,又為什麽要去贏的話,就當是為了我吧。”

  她笑說:“我是你的粉絲,你贏給我看行不行?”

  她這純屬於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聽她說起怪話,裴棲寒蹙起眉眼,他久久沉默,沒說願意也沒說不願意。

  許悠悠趁勢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啦!”

  她繼續道:“哦,對了,師兄。師父讓你繼續教我劍法呢,從明天開始我來找你練劍行不行,就練三天。”

  她的意圖,明晃晃地就寫在臉上。

  裴棲寒並未因此有抵觸情緒,他道:“隨你。”

  “好呀好呀。”許悠悠高興說:“那我現在就回去把我的劍抱過來。”

  她似忽地想起了什麽,好笑道:“師兄,我的劍它叫小裴呢!”

  眼見裴棲寒的臉色沉了下去,許悠悠這個罪魁禍首噠噠噠地跑了出去。動作迅速輕快,猶如山野間的精靈,一溜煙就不見蹤影。

  一連三天,許悠悠都窩在朔雪居練劍。這回裴棲寒對她的態度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練劍不是她的目的,讓裴棲寒找到握劍的手感才是。

  試劍大會前一夜,本她來應該讓裴棲寒好好放鬆下,不過當晚,她還是登門拜訪。

  朔雪居的大門前懸掛了兩盞大燈籠,意外地明亮。裴棲寒視力好,夜間借著月色疑惑是其他微弱的光芒也能視物,但許悠悠眼神不太好。晚間練劍的時候經常容易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摔倒撞上木劍鈍刃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她再過來練劍的時候,朔雪居的大門前就懸掛了兩盞燈籠。

  特別亮,能將四周的景色都照的異常明晰。她再練劍時,周圍的一草一木都能看到異常清楚。

  瞥見這兩盞燈籠,許悠悠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隻是感覺有一股暖流在心間流淌。

  聽說以前的人晚歸,家裏人會為他留一張燭火。

  許悠悠瞧著燈籠奔來,就披著它的光輝遠去。

  她想起了自己舊日的家中,從前學習勞累,從學校晚歸的時候媽媽也會為她留燈。

  相似的感覺,很溫馨。

  讓她覺得不可置信的是,這種家一般的溫馨感,她是從裴棲寒那裏得來的。

  今夜的月亮不夠大,不夠圓,沒有她頭頂的燈籠好。

  她約上裴棲寒一同賞月,隻要她不說話,兩人之間便分外安靜。

  許悠悠從袖口裏掏了掏,側過身,將自己準備好的小紙條拿出來觀摩複習。

  明日就是試劍大會,裴棲寒與邵雲程的對決是第一場,更是重頭戲。為了給他加油打氣,她特意忙裏偷閑,在練劍之餘準備了心靈雞湯喂給他喝。雖然裴棲寒可能不太需要,但是賽前鼓舞加油打氣這一項對她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從小到大,她一路都是這麽過來的。

  “你在做什麽?”裴棲寒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叫許悠悠嚇了一跳,她慌忙將紙條收進自己的袖口中,轉過身來之後臉上已派雲淡風輕,好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今夜月色真美。”許悠悠抬頭讚賞了一句。

  “殘缺的月亮何來美一談。”裴棲寒接話道。

  “怎麽會?”許悠悠道:“圓月有圓月好看的地方,彎月自然也有彎月好看的地方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長劍有長劍的好處,匕首自然也有匕首的用法。不完美才是人之常事。”

  她看了裴棲寒一眼,接著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誌[1]”

  “你怎麽了?”裴棲寒下意識地皺眉。

  “啊?”許悠悠擺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很正常的!”

  經裴棲寒的打斷,許悠悠已經把自己接下來說得話忘得一幹二淨。她又轉過身去將那小紙條掏出來看,仔細地瞧過兩三眼後,她便對裴棲寒道:“老子還說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呢。”

  “師兄,你跟我一起向前看吧!”許悠悠堅定地看著他,她知道裴棲寒的修為停滯四年,也知道他被人苛待排擠汙蔑。

  他身處在困境之中,她不想這困境會變成囚禁他使其不得翻身的泥潭。

  努力向前,以後的日子不會比這更難過。

  “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許悠悠念著念著,那紙條從她袖口中飛了出去,引得裴棲寒垂眼側目。

  許悠悠剛準抬腳將那紙條踩住,然後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裴棲寒眼急手快,以掌心聚氣將那紙條給吸到手上。

  完蛋……許悠悠抿唇,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裴棲寒打開紙條細細地看,過了一會,他抬眼看她,眸中意味不明。四目相對,鴉雀無聲。

  許悠悠上前一步,伸手將紙條從裴棲寒手上奪過,幹咳兩聲道:“就隻是做了個功課,我特意寫好給你打氣用的。”

  裴棲寒垂下眼,深思一會,嗓音沉雋深長,“你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向前看,真的不會比現在更差麽?

  “真的?你真的這麽覺得?”見自己的心靈雞湯起到了效果,許悠悠分外高興,她拍拍胸脯道:“你看,我說的話總是對的。”

  隨即,她試探問道:“那師兄是真的會去認真比試麽?”

  “嗯。”

  “師兄,其實你無論輸贏我都不在乎,我隻在乎你的想法,不要太有壓力哦。”許悠悠道:“你願意向前走,我很高興。我明天一定會為你去加油的。”

  “隨你。”

  “師兄,”許悠悠得意道:“要是你贏了的話,我能不能再向你許一個願望?”

  “可以。”

  許悠悠興致勃勃道:“是什麽都可以嗎?”

  裴棲寒應是,他有的東西左不過也就是那些。

  許悠悠想,等他贏了以後,她就得問問他,有關妖丹的事情。他沒吃這件事,為什麽要瞞著大家。

  作者有話說:

  [1]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誌。——蘇軾《晁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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