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不忘
作者:溫酒謝珩      更新:2022-10-29 12:20      字數:2249
  第550章 不忘

    容生回頭一想,他還真跟這溫財神做過買賣,當即不想說話了,抬手就把扣住了溫酒的下顎,強行把丹丸喂了進去。

    他沉聲道:“你真以為謝珩這三年南征北戰是了你?”

    溫酒一把推開他,匆忙俯到榻邊想要吐出來。

    奈何丹丸入口即化,和喉間苦澀的藥味混在一起,無論她如何怎麽用手指摳喉嚨,如何催吐,也隻能吐出一灘苦水。

    不過片刻之間,溫酒鬢邊已是冷汗遍布。

    容生起身退後,靜靜的看著她,嗓音漠然道:“謝珩不過是借著尋你的名頭征討列國,替大晏討回前些年的舊債而已!做溫酒有什麽好?無權無勢,隻能任人欺淩,區區百兩紋銀就能決定你的命運,你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光明正大。”

    他拿起榻前的錦帕,輕輕擦拭溫酒的下顎,嗓音生冷裏帶了幾許難言的情緒,“你忘了他,好好做你的西楚八公主,本座便能保住你的性命,日後執掌西楚,鳳臨天下也未可知。”

    若是旁人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覺得容生試藥試壞了腦子。

    而溫酒隻是一手撐在榻沿上,緩緩坐直,嗓音暗啞的喊了一聲,“容生。”

    國師大人不大高興的問她:“你又想作甚?”

    溫酒眸色如墨的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你是不是……快死了?”

    容生聞言,愣了一下。

    他隨手把錦帕丟開,冷笑道:“你又知道了?”

    溫酒搖搖頭,“原本是不知道的。”

    容生抬手就想給她來一掌,隻聽溫酒緩緩道:“你又給我吃了紅色的藥丸,無論你今天和我說什麽,我睡一覺就全忘了。”

    “你知道就好。”國師大人收手回袖,轉身就走,行至珠簾旁忽然又回頭問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

    溫酒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榻上,嗓音有些飄,“猜的。”

    容生伸手捏下珠簾上的一顆珠子就要往榻上彈去。

    床簾後的溫酒似有所感,又道:“上次你吃藥,我看見了。”

    容生心道:你平日裏神誌不清,記得這個忘了那個,本座的事倒是記得挺清楚。

    嗓音卻極淡“你記錯了。”

    溫酒自從來了西楚之後,身邊的侍女們同她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你記錯了”。

    人人都說八殿下神誌不清,記憶混亂,可她這會兒卻無比肯定,“沒錯,你身上有那麽多種毒和藥,有多少是替自己帶的?”

    容生微微皺眉,“話這麽多,是怕自己一覺睡去醒不來,以後再也沒機會問?”

    門外侍女宮人跪了一地,靜若寒蟬,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容生。”溫酒卻坐在綾羅帳裏,語氣淡淡的問他:“你和我,誰會死在前頭?”

    哪怕她總是記不清事情,哪怕她想要記得一個人都那麽難。

    可是一語中的這種本事,就像是與生俱來,磨滅不去。

    容生沒有回頭,嗓音卻不自覺沉了幾分,“本座若不讓你死,閻羅殿也不敢收你!”

    他說完,便拂開珠簾,大步離去。

    開了又合的屋門在嗡嗡作響。

    溫酒倒在軟榻上,伸手抱住了疼的越來越難以忍受的頭。

    外屋僅剩的兩盞燈,都被風吹滅了。

    偌大的屋子裏昏暗無光,珠簾攢動,細碎的聲響轉入溫酒耳中,都成了催命符一般。

    她越是拚命的想要記住那個少年的模樣,越是頭疼欲裂,渾身猶如刀割一般,痛入骨髓。

    溫酒咬牙硬撐著,額間冷汗遍布。

    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念著“謝東風”的名字。

    唇咬出了血。

    指甲嵌入掌心,不知疼痛。

    在無人知曉的夜裏。

    溫酒在床帳之內疼得翻來覆去,猶如困獸垂死掙紮,三千青絲淩亂垂肩,眸中血絲彌漫,滾燙的淚奪眶而出,一點一點滲入衣襟。

    她緊緊的抓住了刻著那人名字的床柱,嗓音嘶啞,一邊又一邊的告訴自己,“不能忘記……”

    “不能忘記啊,謝東風!”

    門外,容生站在夜色裏,紫衣雲袖被風翩翩欲飛。

    他並未言語,隻是這樣靜靜站著,四周的宮人侍女們便跪伏於地,頭也不敢抬,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

    春風夜裏,靜謐的有些過分。

    門前花枝輕晃,風聲裏混入了銀鈴聲。

    容生一抬頭就看見,紫衣羅裙的少女坐在屋簷上,輕輕晃動著雙足,足上的銀鈴鐺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他飛身上了屋簷,走到那少女身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隻見後花園裏,有個相貌平平的花匠正在栽花。

    這個時辰,大多數的小廝隨從都已經歇下了,這個在月色下忙活的花匠就顯得格外離奇。

    容生嗓音微涼,低聲道:“夜離?”

    夜離轉頭看他,眸裏滿是疑惑,“師兄,她說得是真的嗎?”

    容生站在她身側,清冷月色落了一身,他故作不解道:“什麽?”

    “她說你吃藥的事。”夜離道:“你是百毒不侵之身,尋常藥物對你來說根本就沒有用,我這麽多年都沒見過你吃什麽藥,你、你怎麽了?”

    容生道:“無事,不過一個神誌不清之人的瘋言瘋語罷了。”

    “那你帶她回來做什麽?”夜離指著溫酒的房門,問道:“當初你為什麽不讓我殺了她,還非要把她帶回都城來,難道西楚還不夠亂嗎?你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了,一個神誌不清的八公主對你來說有什麽用?”

    少女心中滿是疑惑,此刻全都朝容生問了出來。

    容生卻隻是笑笑,“好玩啊。”

    夜離滿是疑惑的看了她好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容生舉頭望月,隨口道:“當初你非要帶那傻子回來,本座可不曾多問一句。你這般在意她的事,莫不是怕她搶走你那小傻子?”

    這話一出,夜離當即就被噎住了,低低回了一句“才不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師兄,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我……”

    “你什麽?”容生低眸看她,笑意淡淡道:“你少問幾句,讓本座安生一些便好。”

    說罷,他踏枝拂葉而去。

    夜離低頭,撥了撥腳腕上的銀鈴鐺,看向那月色籠罩的後花園,喃喃自語道:“誰讓師兄不高興,那我就殺了她。”

    聲落隨風散去,夜色濃,鬥轉星移,花落微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