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富貴金花      更新:2022-10-28 21:32      字數:3404
  第28章

    他不準她出聲,也不準她亂動。

    西山居中,澄黃的金絲楠木書台,如錦緞般光滑。

    而秦觀月坐在書台的一角,幾縷烏黑的墨發垂散在她的身前,似乎如其主人一般,試圖遮掩著些許體麵。

    秦觀月沒見過這樣的顧珩,她習慣了在二人之間做主動的那方,對於這樣的顧珩,她還不太適應。

    秦觀月不明白,他怎能變化的這麽快?還是說,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

    秦觀月片刻失神,踝處突然一涼,她垂眸看去,顧珩冰冷的掌心正覆在上麵。

    顧珩抬眼望她:“腳還疼嗎?”

    秦觀月未曾想到,高高在上的顧珩會屈尊做出這樣的行舉,一時失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她渾然忘了城陽王的那番借口說辭,也未察覺到顧珩為何突然如此發問。

    “不疼……”

    顧珩展眉在笑,眼底卻泛起冷色,緩緩鬆開了手。

    “不是崴傷了腳嗎?”

    秦觀月的眉間掠過一絲沉色,被他這話堵的心口發悶,但眼下她還是強擠了一縷笑。

    “現下已不疼了。”

    “騙子。”顧珩冷冷地拋下兩個字。

    他厭惡她的滿嘴謊言,卻不得不承認,秦觀月能給予他不同尋常的快樂。

    原先他厭極了男女之事,隻覺髒鄙不堪。人食葷腥,凡體本是最汙穢的東西,故而他素日不喜旁人近身,更無法想象一對鴛鴦攀頸的情景。

    那令他感到惡心。

    可不知為何,他從一開始便不那麽抗拒秦觀月的接近,而自上次玉蓮池後,他更是從中品味出了一絲快樂,也逐漸明白了為何世人有此癖興。

    尤其是今夜,秦觀月身上的香,讓他的重回一種恍惚,仿佛有種力量推著他。

    有那麽一瞬間,他為自己這樣的念想感到不齒。

    秦觀月啞言,隻得如往常一般抬起漆睫,用那雙盈盈含情的眸子去看他。

    “丞相不信我,為何還要幫我?”

    她有些憂疑地挪了挪身子,俯身向他湊近。

    她明晰地看見一滴汗珠流入了顧珩的額角。

    “我今日幫你,隻是不想汙了皇家顏麵,並非為了你。”

    清風未能浮散秦觀月身上的香,她臉頰沁出了細汗。

    她不願再與顧珩來回拉扯,相互試探,於是目光盈亮地望著他,言辭極具真切。

    “丞相是世間獨絕之人,別的男子,怎能與丞相相較?我心悅的,隻有丞相一個。”

    綽約的燭影中,顧珩盯著秦觀月的眼睛。

    除了朦朧的迷離外,似乎確有幾分真摯。

    她離得太近,身上的香若有似無地撲覆進他的鼻息。顧珩感到耳尖微微發燙,隻消稍一抬眼,便能看見那抹絕色綻開在眼前。

    他像是將淹溺在茫茫海中之人,而秦觀月便是那塊浮板,握住她,他便有了生的希望。

    他的雙眸正在直視著什麽。

    一個困擾他已久的念頭此刻又浮現在腦海中。

    “那枚玉珠,你是怎麽放進去的?”

    秦觀月的眸子微怔了一瞬,她望著顧珩從袖中取出那枚玉珠墜,放在了桌上。

    秦觀月握住了那枚玉珠,冰涼的珠珞沁在她的掌心。

    “丞相想知道嗎?”

    她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這一次,顧珩沒有掙脫。

    窗外偶有鳴蟲窸嗦,一滴雨水落在了簷下的竹葉上,打濕了那片幹燥的綠葉。

    顧珩的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澄澈,似乎在向這個夜簌簌低語些什麽,他看向秦觀月,也在秦觀月的眸中看到了自己。

    顧珩自入仕以來,恪守清規,但在今夜,他選擇放過了自己,任由意識陷入秘境。

    他也不知為何,似乎這夜的月更為明亮惹眼,將一派衷腸訴說,而秦觀月身上的香在勾著自己犯錯。

    寂靜的西山居內,秦觀月輕輕地呀了一聲。

    顧珩與秦觀月對峙著,而這種對峙,似乎牽動著無聲的蔓延。

    透過一旁的窗欞,秦觀月看到了浮動的月色,一切變得虛幻而不真切。

    許多時候,顧珩的確是無師自通的才俊。

    顧珩正抬手撫過秦觀月的麵頰,門外卻突然響起了三聲清脆的叩門聲。

    顧珩強壓下心中的火,咬牙沉聲問道,抬眼望向門外:“什麽事。”

    賀風站在門外,燭光將屋內人的影子透在門上綠紗,他隻隱約看見書台上的一道麗影,嚇得立刻低下了頭。

    “丞、丞相……陛下與淑妃不見了。”

    屋內沉默了半晌。

    賀風聽見衣料抖落的聲音,片刻後,顧珩麵色無虞,衣冠齊整地推開門走了出來。

    顧珩回身將門帶上,並未泄露一地月色。

    “怎麽回事?”

    賀風還在為剛才的那一眼感到耳廓發熱,叫顧珩這麽一問,結結巴巴道:“似乎是淑妃帶陛下私自出宮了。”

    顧珩擰了眉,沉聲問道:“什麽事。”

    賀風站在門外,燭光將屋內人的影子透在門上綠紗,他隻隱約看見書台上的一道麗影,嚇得立刻低下了頭。

    “丞、丞相……陛下與淑妃不見了。”

    屋內沉默了半晌。

    賀風聽見衣料抖落的聲音,片刻後,顧珩麵色無虞,衣冠齊整地推開門走了出來。

    顧珩回身將門帶上,並未泄露一絲春色。

    “怎麽回事?”

    賀風還在為剛才的那一眼感到耳廓發熱,叫顧珩這麽一問,結結巴巴道:“似乎是淑妃帶陛下私自出宮了。”

    顧珩擰了眉,沉聲問道:“宮門守衛沒發現嗎?”

    “駕車的內侍掏的是陛下的牌子,無人敢攔。”

    顧珩攏了攏袍袖,將沾著濕潤的指尖藏在袖底。

    “備車,去城外。”

    賀風看著顧珩有些斜亂的發冠,愣在了原地,像是想要說什麽。

    但顧珩已拋下他向外走去,身影隱沒在那道青色的車簾之後,賀風隻得將滿腹疑慮吞了回去,趕忙跟了上去,不敢再多問。

    賀風明白,比起燕帝和那女人,丞相更想要控製和獵取的是什麽。

    一架掛著青簾的馬車駛出了行宮,向燕都長街上行去,車簷上的銅鈴被夜風吹出清泠聲響。

    顧珩與賀風一並坐在寬敞的馬車內,顧珩倚著枕靠,輕闔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借著馬車內微弱的豆光,賀風悄悄抬眼望向顧珩。

    雖已入夏,但馬車行駛極快,風從轎簾流入,很是清涼。

    可不知為何顧相的額上覆著一層細汗,耳廓微紅,甚至他還看見顧珩的衣領上還有一抹胭脂的痕跡。

    賀風將車簾挑開,顧珩緩緩睜開了眼。

    “怎麽了?”

    “屬下看您似乎有些熱。”

    顧珩沒說話,隻又闔上了眸子,眼前卻又浮現出了方才的種種畫麵。

    他摸了摸指尖,似乎還有些黏。

    顧珩的確感到有些熱。

    不知駛出行宮多久遠,馬車駛入長街。燕城大多百姓家已落了燈,可長街卻依舊繁華。

    “丞相,長街這麽多家青樓,一個比一個繁華,咱們要去哪找啊?”

    顧珩掀眼睨了他一眼:“去最北邊的那家。”

    賀風知道,應是燕都探子來報得到的消息。

    有些探子是直接與顧相聯係,連他也無從得知。

    賀風旋即掀開簾向車夫吩咐了一句,往長街最北的春風樓去。

    不消會兒,馬車停在了春風樓前。

    顧珩摩挲著手中玉柄,未起身:“你去,若是找到了,同燕帝說,一月之期未滿,請他好自為之。”

    賀風應命躍下馬車,馬車內隻餘顧珩一人。

    春風樓的姑娘見樓外停著這樣一頂馬車,紛紛湊了過來。

    登時馬車外流鶯嬉語,謔聲一片。

    不知為何,顧珩竟覺得這些胭脂味太俗,不如秦觀月身上的宜人。

    正思慮時,賀風打起轎簾回稟道。

    “丞相,陛下確在樓中,隻是裏麵娼伶甚多,皆環抱著,一時、一時無法將人請出。”

    “他怎麽說。”

    這是顧珩第一次對燕帝代稱“他”,權柄的擴張中,他從未忘記君臣稱謂的桎梏。

    但從某一時刻開始,或許正是那玉珠經過的暗道,使他開始潰裂,開始放肆。

    “陛下已入帷帳,屬下無開口之機。”

    顧珩不再多言,隻將目光乜向簾口露出的一小道縫隙,章台風月、金釵紅粉,顧珩有些想念那個女人在塵世的風情。

    秦觀月躺在顧珩的榻上淺憩很久,纖指緩緩地劃過他的被衾。

    被衾上還有顧珩身上淡淡的杜衡香,秦觀月倚著他的玉枕,便似被他攬在懷中一般,身上的香尚未散去,惹得她渾身不適。

    月色披落在榻前,留下一片潔亮。

    秦觀月從榻上起身,在窗邊站了好一會,才稍借清風吹散了身上的燥熱。

    顧珩與賀風離開已有一個時辰了,至今未歸。

    秦觀月原想躺在此處等他,但又倏地想到一計,便穿整了衣裳,向西山居後院走去。

    西山居的□□與清平觀一般,極為簡單。

    秦觀月隻摸索了幾扇門,便找到了西山居的小膳房。

    顧珩鮮少在此用膳,故膳房也較為整潔,好在還有些梗米綠菜。

    秦觀月略攏了攏頭發,便就著灶下的一筐柴生起了火。

    行宮湖水較多,柴木也濕潮,秦觀月費了不少心思才將柴火點燃。

    實則入宮以來,她便再沒做過這些粗活,哪怕是在國公府,她也是被當作香姬嬌養,為保肌膚嬌嫩,更是不會碰這些。

    約又過了半個時辰,顧珩所乘的青簾馬車緩緩駛回了西山居。

    顧珩自馬車而下,推開寢閣的門,卻看見秦觀月正挽了鬢發,穿著他寬鬆的雪袍,在小桌前收拾著什麽。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你怎麽還在?”

    “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