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作者:溫芷秋衛珣      更新:2022-10-28 17:45      字數:4435
  第014章

    映月聲音不大,但屋子小,聲音自是清晰傳入了其餘人耳中。

    一旁幾個下人驚愣地麵麵相覷,誰人不知這位常將軍乃是自家小姐舊愛,況且說是舊愛,也隻是眼下瞧上了衛珣這長著一副好容貌的新歡。

    可說到底,衛珣畢竟是個奴隸,再好看,身份地位也是壓根比不上常將軍的,那衛珣豈不就隻是小姐暫時消遣的玩物,興許小姐心底真正裝的,還是那常將軍。

    溫芷秋一愣,似是也沒想到常欽會登門造訪,此刻他不應當是與簡蘭芳在外共度玉瑤節嗎。

    隨即一想,溫芷秋很快明白過來,這是被她撞見了,才不得已上門來了。

    前世無論常欽如何不待見她嫌棄她,可他心底仍是想著溫家的權勢和地位,為了這些,他就是虛情假意,藏起真正的心上人,也要將溫芷秋騙到手。

    不過今生已是不同,同樣的當,溫芷秋不會再上第二次。

    眼眸閃過一絲冷意,溫芷秋側頭吩咐道:“富貴,看著他上藥,不可怠慢。”

    溫芷秋一走,衛珣也抬起了頭,眼眸也清冷了幾分,眸底似是還帶著幾分不悅之色。

    富貴把金瘡藥打開,他雖為下人,甚是比身為奴隸的衛珣還要高上一等,可衛珣顯然在小姐那地位不一般,奴隸身份說不定也隻是暫時的,這便開口帶上了一絲恭敬:“你把衣裳脫了吧,我替你上藥。”

    “不必,我自己來。”聲音平緩而冷漠。

    富貴一愣:“可後背……”

    餘下的聲音在看到衛珣那副冷漠且沒有半點表情的臉後都吞回了腹中。

    大夫瞧了眼衛珣後背的傷,方才他便想同小姐說,這傷就是皮外傷罷了,傷口不深,也未傷要害,並無大礙,這便拉了拉富貴輕聲道:“這傷上了藥好生休養便可,他身子骨硬,用不了幾日便能愈合,我便先走了。”

    在此待著也怪尷尬的,富貴瞥了眼衛珣,既然他不需要他幫忙,也就開口打算離去:“那我也……”

    衛珣忽的又開口道:“等等。”視線轉向正欲退出房中的富貴躊躇一瞬,才開口問道,“那位常將軍,是何許人也?”

    大夫已經先一步離開了屋中,富貴停下步子轉身來,想了想便回道:“那是駐守江南的常將軍,在常將軍還不是將軍時,小姐便與他在京城相識了。”

    衛珣眼神一凜,沉冷的目光掃向富貴,富貴身子一顫,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句話說錯了,連忙哆哆嗦嗦又道:“就章就僅是相識罷了,常將軍常年出征在外,京城距江南甚遠,一年到頭小姐與常將軍也見不上幾麵。”

    這眼神可著實駭人,就連腦子不怎麽靈光的富貴也察覺出衛珣提及常將軍時,顯而易見的敵意。

    這能不有敵意嗎,富貴心裏自是清楚的,小姐此前心悅常將軍之事,人盡皆知,眼下雖是給了衛珣些許甜頭,但到底是八字還沒一撇,若是常將軍對小姐有意,那又哪輪得到衛珣區區一個奴隸,如今小姐已過及笄,說不定今年待老爺夫人抵達江南,兩人便要定下婚事了,初來乍到的衛珣又怎會知曉這些。

    衛珣手臂輕桌上,指尖輕點著桌麵,在富貴說完後,頓住了手上的動作,默了一瞬才穩聲道:“你出去吧。”

    富貴隻覺眼前的衛珣神色太過冷冽,渾身像是結了冰一般冰冷,而他低沉的嗓音即使沒有半分波動,卻仍叫人覺得氣場強勢。

    衛珣深黑的眼眸中流轉著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富貴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再待下去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這才連連點頭,很快便轉身退出了小屋。

    衛珣眯了眯眼,眼眸中的淡漠逐漸浮上些許陰鬱和晦暗,來回摩擦著指腹,忽的一抹嗤笑,不知是在笑何人,亦或是在譏笑他自己。

    陰溝裏的臭蟲,又怎會有人,是當真喜歡的。

    *

    溫芷秋前往前廳的步子並不算快,仿佛對常欽主動登門造訪並不欣喜。

    這要換做以前,她定是三步並作兩步,樂得都快找不著北了,如今卻是麵色沉穩,眸底甚是還流露出幾分厭煩之意來。

    常欽是練武之人,自小便在軍中嶄露頭角,自打溫芷秋見著他的第一眼,便被他英勇神武,氣宇軒昂的樣子吸引了,常欽從未正麵回應過溫芷秋的喜歡,所以向來都是溫芷秋圍著他打轉,而他則是對她愛答不理,偶爾她因著受了冷落鬧起脾氣來,常欽才會軟下身段來與她多說幾句。

    就這般不冷不熱吊著溫芷秋,竟也叫溫芷秋覺得常欽定是心悅自己的。

    以前她定是被一顆春心萌動的少女心給蒙住了雙眼,可當一切再回頭來看時,她才知道自己那些年為常欽付出的有多麽不值得。

    常欽與她的婚事,便是在這一年定下的,待到父母從京城抵達江南後,她與常欽便會定下終身。

    眼下溫芷秋自是不可能再與常欽成親,但常欽為了溫家的權勢,也不會就此罷休,她若直接對常欽不管不顧了,爹娘那邊興許會覺得奇怪進而胡思亂想,她得想個法子將此事完全隔絕掉才行。

    步入前院,溫芷秋遠遠便看見了院中站著的那道身影,一身白色長袍,幹淨整齊,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斂去了他周身常年習武的戾氣,反倒給他增添了幾分文人雅士的氣質,看著人模狗樣的。

    溫芷秋緩緩走去,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了常欽一番,她記得前世自己便覺得常欽長得俊逸非凡,時常同旁人感歎,世間怎會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可如今再看,卻覺得不過如此。

    常欽臉型偏方,略帶幾分鈍感叫他顯得有些粗蠻,眼眉濃密過甚,明明應是少年卻顯得極為老成,嘴唇很厚,若是緊盯著五官細看,便會覺得與之格格不入。

    十分普通的長相,不及衛珣千分之一,她當年究竟是怎麽被迷惑了心智。

    溫芷秋忽的一愣,她怎忽然想起衛珣了。

    但衛珣的確是她兩世見過最好看之人,況且旁人也如是覺得,自然不是她一人之詞。

    溫芷秋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來,看在常欽眼裏,便是女兒家見著心愛之人的羞怯,這才放下了一路上來此時的擔憂。

    但直到溫芷秋走至跟前,臉上的神色斂去,抬眼卻隻是一臉淡漠,不冷不熱開口喚了聲:“常將軍。”

    常欽一愣,以往溫芷秋鮮少喚他“常將軍”,像是為了凸顯兩人關係親密,時常都是“常欽哥哥”這般喚他,即使偶爾喚他“常將軍”,也是一臉笑盈盈的,像是在撒嬌一般,相比之下,這一聲倒是顯得很是疏離了。

    常欽想起今日來此的緣由,隻得連忙撇去心底的奇怪,扯出一絲笑來,自顧自道:“怎這般喚我,可是怪我來晚了?方才叫一些事耽擱了,但我一直記著你說想看看江南的玉瑤節,這不忙完事情,便來府上尋你了,芷秋,今日是玉瑤節,我帶你去街上看看。”

    前一刻還在與簡蘭芳親親我我,這一刻便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前來邀約她一同過節,溫芷秋心裏清楚,若不是今日被她不小心撞見了他與簡蘭芳同行,常欽定是不會記起她曾在信中說過想要同他一起看看江南的玉瑤節。

    況且,看常欽此刻這架勢,顯然是打算不認賬,若是她此刻道出方才在街上看見他了,他定是咬死也不會承認,畢竟方才隔得遠,又是匆匆一眼,隻要他不承認,溫芷秋再怎麽鬧也無濟於事。

    前世她的確會鬧,不過現在,溫芷秋擺了擺手:“常將軍請回吧,我今日有旁的事,並無空閑去過節。”

    冷漠疏離溢於言表,常欽頓時臉上浮現出尷尬之色,他自是做好了今日需得陪溫芷秋過節的心理準備,雖是不情願,但也別無他法。

    可是,被溫芷秋拒絕了?

    常欽心底咯噔一下,把溫芷秋的態度歸結於她在同自己鬧脾氣,畢竟以往溫芷秋時不時就會這般鬧脾氣,這也是他最不喜她的一點,嬌縱任性。

    但常欽的耐心也並無多少,他登門造訪就已是給夠她甜頭了,再多也沒必要了,她若還要置氣,便多晾她一會,過幾天她自然就好了。

    這般想著,常欽心裏已經在思緒簡蘭芳那邊回去還得好生哄哄了,好好同心愛之人過個節日,全被溫芷秋給攪和了。

    但常欽麵上未顯分毫,做戲做全套,他抬手招來身後的下人,取來一個黑色的小盒遞給了溫芷秋:“既然你今日有事,那也可惜了這次機會,芷秋,這個送給你,下次得了閑,我再帶你上街轉轉。”

    溫芷秋聞言,垂眼瞥了眼常欽手中的盒子,並未伸手去接,頓了一瞬微昂著頭朝身旁道:“映月,打開來看看。”

    此話一出,常欽頓時有些慌了。

    溫芷秋當然知道常欽在慌什麽,見他如此神色,眉眼間倒是染上了幾分笑意。

    前世,溫芷秋往常府送的東西數不勝數,雖說常欽壓根就不珍惜,除了貴重物品,一些吃食總是被他扔掉,但送得多了,常欽也偶爾會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回一些禮。

    但回的禮,如今想起那些東西,溫芷秋都覺得自己當年可真夠傻的,竟還當個寶。

    常欽也是抓著溫芷秋這心思,他知道溫芷秋定會欣喜收下,然後獨自一人回房後悄悄打開禮物,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溫芷秋竟要在此當眾打開。

    這怎可以……

    溫芷秋是沒腦子好糊弄,可旁人若是見他將這種東西送出手,他的臉麵要往何處放。

    映月應聲的同時,常欽下意識便將手收回了幾分,忙道:“芷秋,東西你收著便是,待回房再打開看。”

    溫芷秋笑道:“回房?為何要回房,你難得送我禮物,我自要讓大家都看看。”說罷,笑意逐漸斂去,不容置否道,“映月,打開。”

    “不是,芷秋你……”常欽心底更慌了,還未能想出應對之策,映月這便一伸手,盒子便被打開了。

    話音戛然而止,周圍也霎時安靜了下來。

    隻見看似精致的小黑盒裏,孤零零躺著一塊石頭,不是玉也不是翡翠,竟就隻是一塊,路邊隨處可見的破石頭!

    “怎麽回事,常將軍怎就拿了塊石頭贈予小姐?”

    “小姐贈予常將軍的,向來都是名貴物品,怎到常將軍回禮便隻拿了一塊石頭來搪塞小姐?”

    “這常將軍莫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有些困難吧?”

    “再怎困難,登門造訪帶塊石頭,這也太不是回事了吧。”

    一時間,見此情此景,周圍站著的下人都忍不住議論起來,就連常欽帶來的下人,也愣住了,溫府膽大的還朝著常欽指指點點,聲音不大,卻依稀傳進了兩人耳中。

    常欽頓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他方才當真沒怎作想,他連一根草都送過,溫芷秋還寶貝得不行,送塊石頭又如何,溫芷秋肯定會覺得這定是什麽特殊含義,總歸隻要送她,她都能歡喜,可怎會想到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叫人知曉他登門隻帶了塊石頭。

    如今再解釋石頭有何特殊含義已是無法糊弄過去了,常欽眉頭一皺,被周遭的議論聲擾得心煩意亂,臉麵越發掛不住,當即便氣急敗壞朝身後的下人怒斥道:“怎麽回事你們,不是讓你去拿府上那塊上等的玉石,怎拿了塊破石頭,玉石呢!”

    下人惶恐萬分,府上哪來的玉石,將軍也壓根未曾吩咐過要準備什麽玉石。

    成了替罪羊的下人敢怒不敢言,顫顫巍巍垂著頭連連認錯求饒。

    常欽的登門造訪儼然成了一場叫人看盡笑話的鬧劇,但他仍是硬著頭皮回過頭來朝溫芷秋解釋道:“芷秋,你聽我說,此次我本是準備了一塊上等玉石,可這狗奴才竟然將其換成了石頭,你莫要放在心上,我這便叫人回去取,我怎會隻送你一塊石頭呢,你說是吧,芷秋。”

    溫芷秋眉眼一抬,似笑非笑地看著常欽,冷不丁開口接話道:“哦?要送我玉石嗎,想必定是塊上等金貴的玉石,那我便先謝過常將軍了。”

    這話說得,常欽頓時臉色更加難看了,他隻是慌亂之下的搪塞之詞,以溫芷秋的性子,又怎會當真要他破費,可溫芷秋這般一說,他當場就騎虎難下了。

    為難地看著溫芷秋,可話已說出口,溫芷秋也絲毫沒有要客氣的意思,僵持一瞬,他隻能硬著頭皮道:“那章那是自然,不必客氣。”

    對於溫府來說,一塊玉石隨處可見,但對於常欽來說,那可不是個小數目。

    溫芷秋笑了,連著語調也上揚了幾分:“映月,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