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遲停雲望著自己的手掌，臉色從未見過的難看。

  ——這人的身體殘破得，像是在亂葬崗隨意撿來的四肢拚湊成的！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虞歸才睜開了眼。

  遲停雲麵無表情的看著火堆，她道：“多謝。”

  對方沒有搭理她，虞歸轉而看向莫英，小姑娘抿著唇，滿臉不安。

  “姐姐，你沒事吧。”

  虞歸隨口道：“沒事。”

  “沒事？”一直一聲不吭的遲停雲突然嗤了一聲。

  “隻不過是五髒盡損，經脈半殘，半死不活的吊著一口氣罷了，能有什麽事？”

  遲停雲每蹦出一個字，莫英的臉就白上一分。

  她怔怔的看著虞歸，對方有些無奈：“確實不算什麽大事。”

  虞歸心想能活著就很好了，這點痛苦算什麽呢？

  可顯然有人不這麽認為。

  遲停雲聽著她不在意的語氣，體內莫名升起了難以平息的怒意。

  他看著莫英，冷嘲熱諷：“怪不得她不讓你跟著，你這好姐姐還不知道什麽就一命嗚呼了，怎麽敢帶著你亂跑呢？”

  虞歸聽著，心情平靜。

  她望著兔子在火上烤得流油，油脂滴進火裏，濺起一簇星火。

  這兔子聞起來應當很香吧。虞歸恍惚的想，可是她現在已經開始聞不到味道了。

  那邊莫英咬著唇，神情像是她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虞歸覺得自己的耐心越來越好了。

  就連莫英這副小媳婦的樣子，她都不再那麽容易生氣了。

  “他說得對。”虞歸說得坦然，“我隻剩兩年可以活了，我保不住你。”

  話落，莫英蓄滿的眼淚頃刻無聲掉落。

  而遲停雲也不知為何發怒，站起身狠狠瞪了一眼虞歸，然後乘著風不見人影了。

  這位世子殿下心情一貫無常，虞歸也管不到他，隻把注意力都放在莫英身上。

  “我又不是現在就死，你在給我哭喪嗎？”她板著臉訓道。

  可是小姑娘突然不怕她了，獨自縮在一邊嘩啦嘩啦的掉眼淚。

  一個兩個的憤怒哀戚的模樣，活像要死的是他們自己一樣。

  虞歸很是心累，她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安慰人。

  總不能說其實我去年就要死的，如今還能活三年是件好事，大家應該慶祝高興。

  想不出法子，虞歸隻好任她哭去，眼淚掉完就不會哭了。

  這一夜，遲停雲去了就再也沒回。

  莫英哭著哭著也睡了，虞歸給她留了烤兔子當早餐。

  飯才用過，二人正準備動身時，林子須臾間塞滿了侍衛。

  有人騎在馬上緩緩策馬走近，道：“終於找到你們了。”

  虞歸回頭看去，是還綁著繃帶的厲不惑。

  他看著虞歸臉上的麵具，大概是這麵具醜得驚為天人，厲不惑瞬時認出她來。

  “沒想到又是閣下救了莫英，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虞歸慢吞吞的回道：“不客氣。”

  客套過後，厲不惑轉而對著莫英說：“小英，我們回去了。”

  但他得到隻是莫英的後退，不言。

  虞歸隻覺得身後攥著她的手，抖得快要把她搖散架了。

  忽然，虞歸覺得遲停雲說得對極了，她就是個冤大頭。

  她反手握住了莫英發抖的手，嘶啞著說：“厲王爺，在下覺得渝州風景宜人，想在四周遊玩，不知可否讓在下在府上叨擾幾日？”

  既然這渾水繞不過，就讓她來趟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