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關在這冷宮數月，虞歸如那日霍懷硯所言，再沒踏出一步。

  霍懷硯本想拒絕。

  他還有一堆公文要處理，根本沒時間陪她胡鬧。

  可想到項南提及虞歸時的異樣，再看到她如今的樣子，霍懷硯竟說不出拒絕的話。

  兩人走在宮道上，滿地的雪色，刺目的白。

  許久不曾見過日光的虞歸隻覺得晃眼，連帶著身前快她半步的霍懷硯的身影都有些瞧不清楚了。

  霍懷硯還是一如十二年中一樣的步伐頻率。

  人也如十二年前初見那般挺拔，吸睛。

  一切好像都沒變，卻也變了。

  虞歸的步子越來越慢，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半天的氣。

  她卻像是不認輸般，執拗的想要跟上霍懷硯的步子。

  可惜，怎麽都追不上。

  眼看著距離越來越遠，虞歸終是挨不住，喊了聲：“主子。”

  但霍懷硯沒有聽見。

  也許他聽見了，隻是不想停下。

  他背影越來越遠。

  虞歸撐著宮牆，抬步想要追上去。

  可雙腿無力，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怎麽都爬不起來。

  地上的雪很冷，侵進單薄的衣衫裏，凍得人手腳冰涼。

  虞歸望著霍懷硯即將消失在轉角的背影，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想要喚他。

  開口那瞬，血卻先一步湧出，將那聲堵回了嗓子。

  而霍懷硯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視線中。

  那一刻，虞歸無力的摔躺回了雪地上。

  她仰頭望著天上的太陽，眼睛一陣陣刺痛，慢慢化作了一滴滴淚，順著眼角流下，消失在雪中。

  朱砂淚發作的疼緩緩湧上，一如之前般，蝕骨噬心。

  卻又好像更嚴重些。

  視線，聽覺，嗅覺……慢慢模糊。

  虞歸終於恍然，好像就到這一日了。

  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出神去想：項南騙她，哪有什麽三月啊，明明隻有兩月。

  也不知道主子什麽時候才會回頭，才能發覺自己不見了。

  轉念，虞歸又忍不住想，還是別發現了。

  主子那樣好的人，就該一直向前，他不該為了任何人回頭！

  血，從唇邊湧出，一片一片的紅，浸染了白色的雪。

  虞歸用盡最後的力氣，摸索著在雪上寫下了霍懷硯的名字。

  落下最後一筆，她的手也無力的垂在地上。

  主子，虞歸走了，再無歸期。

  此去隻願您無憂無恙，歲歲長安……

  此時，隻聽“砰”的一聲，不知何處放起了鞭炮。

  已經走過拐角的霍懷硯聽著這聲響，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想和虞歸說話。

  身後卻空無一人。

  莫名的，他心中一慌，忙回頭去尋。

  一路而來，那雪上隻有他一人的腳印。

  霍懷硯腳步越來越急切，終於在距離冷宮宮門不遠處的地方，看到了虞歸的身影。

  她就那麽躺在雪地之中，無聲無息。

  霍懷硯喉嚨發幹：“虞歸。”

  然而，無人回應。

  霍懷硯強壓下心裏的恐慌，一步步靠近。

  可越臨近，他心越慌，連帶著垂在身側的手都在發抖。

  直到半步遠。

  霍懷硯終於瞧清了。

  隻見虞歸周身的雪地，被鮮紅的血融化，一片一片漫散在她周圍，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