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門開了
作者:卻話夜涼      更新:2022-10-25 22:23      字數:2950
  慕雲月前腳剛關上櫃子門, 岑老太太後腳便敲門進了屋。

  打眼瞧見慕雲月赤足站在衣櫃前,床榻上還亂七八糟的,岑老太太皺眉擔憂問:“這是發生什麽了?怎鬧得跟進了賊一樣?”

  “沒什麽, 是阿蕪睡覺前沒把窗戶關好, 讓一隻野貓溜進來,阿蕪方才正在屋裏趕貓呢。”

  慕雲月強自鎮定道, 害怕岑老太太覺察出異樣,她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一麵喚蒹葭去掌燈, 一麵順手從木施上取了件外袍披上, 蓋住頸項邊的紅痕。

  見岑老太太的目光快要移到衣櫃上,慕雲月連忙上前, 扶她去到桌前,背對著衣櫃坐下,臉上帶著僵硬的笑,親自給她沏了盞茶。

  “外祖母這麽晚為何還不安置,來阿蕪這裏做什麽?您眼下身子骨是不錯,那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也沒多晚, 我剛從外頭回來, 順道過來瞧瞧你今日睡得如何。”

  岑老太太接過她手裏的茶,呷了一口,“聽說你那幾個丫鬟說, 這幾日你心裏一直記掛著陛下,整宿整宿都睡不著覺, 今日如何?這麽晚還不安置, 可是又睡不著了?”

  慕雲月聽著這話, 麵頰便隱隱燒著, 偷偷瞥了眼衣櫃,提聲道:“誰、誰想他了!我就是覺得天太悶,我熱得睡不著。”

  姑娘家麵皮薄,不肯承認也正常。

  可不知為何,岑老太太瞧她這緊張局促的模樣,與其說是在未自個兒辯駁,倒更像在跟別人否認什麽。

  她由不得“咦”了聲,調侃道:“你沒想他?那這幾日是誰整天魂不守舍,吃個飯都能讓筷子磕了自個兒的牙?給你母親寫家書,還能不小心把陛下的名諱寫了滿滿一張紙張?”

  慕雲月臉頰更紅了,“我那是、那是……”

  支支吾吾半天,什麽也解釋不出來。

  衣櫃裏頭,衛大皇帝還在為自己被塞進衣櫃的事鬱鬱寡歡。

  原以為上次在夜市,自己一個圈也沒套中,已經是他兩世為人最丟臉的時刻,誰承想,長江後浪推前浪,一糗更比一糗強,自己竟還能有這般落魄的時候。

  果然人生沒到頭,話就不能說得太滿。

  然而眼下,聽見岑老太太這番話,他卻是陡然來了興致。

  適才聽小姑娘說想他,他就已經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但念及小姑娘如今矜持的性子,他估摸著她口中的“想”,至多也就閑暇時候念上一念,不會如他這般想到近乎發瘋。

  而今聽著這些日常細碎的點滴,那些思念都有了具體的形狀,跟月老手中的紅線一般,悠悠纏繞在他心上,叫他欲罷不能。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她鬧出這些笑話時,那嬌羞窘迫的模樣。

  一定很可愛。

  衛長庚翹起唇角,眼前這個困住他的衣櫃,似乎也變得有幾分溫馨,他情不自禁,就把耳朵貼在櫃門上,眼睛扒著門縫使勁往外瞧。

  昏昏的一條細縫,什麽也瞧不清,他卻看得有滋有味兒。

  屋子裏,岑老太太並未覺察衣櫃裏的異樣,隻打量著慕雲月那窘迫的模樣,知道再說下去就過頭了,她也便沒繼續揭她的短,轉頭朝身旁的向媽媽使了個眼色。

  向媽媽便上前,將手裏的匣子放到桌上。

  “今兒我過來,其實還有一樁事。”岑老太太道,“通州那邊事情多,也不知母親能不能倒出空來,跟你講這些。我反正也閑著,就索性過來跟你說說。”

  邊說邊打開匣子,從裏頭取出一卷畫。

  慕雲月好奇地探長脖子往畫上瞧,撞見上頭活色生香,兩個小人交疊著,都能倒騰出千般花樣,她登時鬧了個大紅臉,偏開腦袋沒眼看。

  岑老太太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害羞了,咋了下舌,道:“這裏又沒有外人,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技多不壓身,多學些東西總沒壞處。”

  “況且你日後嫁的還是天子,是天子就會有三宮六院。你現在若不多學些伺候人的東西,萬一以後陛下真叫哪個狐媚子寵妃勾了去,我看你怎麽辦?”

  說著,她就把畫舉起來,往慕雲月眼前懟。

  畫卷方向恰好正對衣櫃,慕雲月忙把畫奪過來,囫圇一卷,嘴上磕磕絆絆:“不、不用這個,他、他……”

  “他他他怎麽了?”岑老太太反問,“你該不會覺著,他會為了你廢黜後宮,隻守著你一人吧?”

  慕雲月手上一頓。

  這問題,她其實也想過。而今衛長庚對她是好,可若是以後他喜新厭舊,有了別的新歡,是不是也會把現在對她的這份好,轉而都給了那個人,甚至給的還要多、還要好。那到時候,自己該怎麽辦?

  世間夫妻,多的是同床異夢。經曆過那樣坎坷的姻緣,她對情愛也早就不抱什麽希望。

  起初在歸雲山,衛長庚第一次跟她求親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想過,跟誰做夫妻不是做,既然是男人都會有三妻四妾,那何必不用自個兒的婚事,換點更實際的東西?譬如皇後的權勢。如此,她應當也能更好地庇護自己的家人。

  隻要她不動心,他就算納再多的妃子美人,也傷害不了她。

  可如今……

  慕雲月抿緊了唇。

  岑老太太知道這是戳中她心頭的隱憂。

  畢竟她生在一個沒有妻妾鬥爭的家庭中,無論是她的外祖父還是她的父親,都讓她親眼見識到了什麽叫“一生一念,一念一人”,這冷不丁讓她獨自去麵對殘酷的現實,她接受不了也實屬正常。

  到底是自個兒心尖上掉下來的肉,岑老太太也不忍心看她難過,便轉了話頭道:“當然啦,這些事都還沒有發生,你也不必現在就開始提心吊膽。”

  “外祖母瞧著,陛下待你還是很不錯。這幾日,他雖倒不出空來瞧你,但往家給你送的東西,倒是一樣沒少。昨兒不是還給你捎了一盒南珠?瞧著像是剛從南縉運來的,那品相好的,外祖母都沒見過。”

  “對了。”說著,她忽然一拊掌,“適才吃飯的時候,我同你說過吧。陛下往家遞拜帖了,說明兒就過來瞧你。”

  “這還真是新鮮事兒,從來隻聽說臣子們進宮要提前遞帖子知會,還真沒見過哪個天子來臣子家裏頭拜訪,還帶遞帖子的。他啊,是真把你放心上了。又規矩又識禮的,真真是不錯。”

  岑老太太讚不絕口。

  衣櫃裏“又規矩又識禮”的人越聽,老臉越紅。

  慕雲月也偷瞄著衣櫃,為他露出幾分赧色。

  夜已經很深了,岑老太太該說的話也都說完,預備回去,慕雲月起身準備送她。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汪”,繼而是孩童稚嫩的叫聲:“姐姐!姐姐!你快看我的大黃!”

  簾子外,岑北楊抱著一隻大黃狗,顛顛就往屋裏衝。

  六歲的小男孩個頭不高,力氣也隻有那麽一點。而那狗卻是跟他差不多大,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把狗抱起來。兩隻小胳膊勒著狗脖子,把狗勒得“汪汪”直叫。

  奶娘跟在後頭追,枯著眉頭抱歉道:“給老祖宗和表姑娘添麻煩了,老爺給小公子尋摸了一隻狗,今兒剛從姑蘇送過來。小公子玩到現在還興奮著,怎麽也不肯睡,非嚷著要抱過來給表姑娘您瞧瞧,奴婢們實在攔不住。”

  慕雲月直說:“沒事。”

  小孩子嘛,貪玩太正常了,慕雲月也沒放在心上,俯身摸了摸岑北楊的小腦袋,道:“謝謝楊哥兒給姐姐看這個,姐姐很高興。不過現在實在太晚,楊哥兒也該睡了,不然明天又起不來。”

  岑北楊聽見“明天”兩個字,眼睛亮了亮,“明天姐夫是不是要過來?”

  岑老太太“哎呦”一聲,掩嘴笑出聲。

  邊上伺候的人也忍不住低頭竊笑。

  慕雲月耳根子發熱,“他、他還不是你姐夫呢。”

  岑北楊歪著腦袋,沒明白她這話什麽意思,隻問:“那他什麽時候是我姐夫?”

  這話他問得無心,聽者卻有心。

  慕雲月窘得滿麵飛紅,不知道該怎麽回,隻含糊地敷衍:“快了。”推著岑北楊往屋外走。

  岑北楊沒反應過來,推搡間胳膊一鬆,大黃狗便“汪”的一聲落了地。

  慕雲月忙要去抱它,它卻自個兒蹬著腿從地上站起,徑直衝到衣櫃麵前,“汪汪汪”地不停抬起兩隻前腿,扒拉櫃子門。

  那螺鈿櫃也是有了年頭的老物件,櫃門本來就不及新櫃子緊實,又因為藏了個人,就變得更加鬆泛。

  大黃扒拉兩下,櫃子門便“吱呀”一聲敞了開,露出一襲麵料金貴的玄袍,和一張錯愕的俊臉。

  作者有話說:

  星星哥:“大黃,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黑曆史這下更光鮮亮麗了(/w\)

  一生一念,一念一人。——出自遊戲《仙劍奇俠傳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