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惡習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211
  第156章 惡習 ◇

    ◎太得民心,反而會失了君心。◎

    以她的立場, 她沒有必要一定要讓東陵帝喜歡她,可她這麽做了,總感覺有什麽目的。就跟她一定要把公子的身份放出來一樣, 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身邊這個女子到底在想什麽,他看不明白。

    兩人是沿著宮道, 向勤政殿的方向走。那裏出宮的捷徑。

    正巧遇見用過膳, 準備回班房繼續工作的大小官員。

    眾人看見許安歸與季涼,皆是欠身行禮, 更有甚者與許安歸攀談一二。許安歸讓鎮東帶著季涼先走,自己落在後麵被百官纏住。

    季涼在馬車上等了好一陣,才等到許安歸上車。

    季涼蹙眉:“怎的這麽久?”

    許安歸坐下,讓鎮東驅車,喝了一口茶才道:“父親有意讓我接任兵部尚書,重整帝國軍務。這些人應該聽到了一些風聲, 所以想來打探口風。”

    “兵部尚書……”

    季涼其實一點都不驚訝東陵帝想讓許安歸接任兵部尚書一職, 她驚訝的是, 兵部尚書這個職位即便是許安歸來做了,也沒有必要那麽多人來探口風。

    而且方才那些人, 無論是太子黨還是散人,看見許安歸皆是一副恭敬順從的模樣,讚譽之聲不絕於耳。

    這……好像有些不對?

    許安歸似乎也察覺到了問題,上了馬車之後, 神色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車馬行駛在朱雀大道上, 許安歸與季涼並肩坐著,兩人神色皆是嚴肅而深沉。

    這次進宮總有一種過於和諧的詭異氣氛縈繞在他們周圍。

    與之前九死一生不容他們喘一口氣的局麵來說, 不符合常理。

    兩人都在沉思這其中緣由, 耳邊除了馬車支呀行駛的聲音與路邊攤販叫喊聲之外, 再無其他。

    忽然馬車一個顛簸,季涼頭頂著沉重的頭飾,身著繁瑣的宮裝向著許安歸傾過去。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加顛簸的路麵,季涼頭上的金飾墜得她頭皮疼,她不得不去伸手扶著頭冠。

    許安歸見狀,伸手攬住季涼的身子,斥責駕車的鎮東:“路不好走,不知道換條路走?”

    鎮東的聲音回進來:“今早還好好地,怎麽到了傍晚這石磚就碎了幾塊。殿下忍下罷,過了這段就好了。”

    許安歸摟著季涼,道:“不然把頭飾摘了吧。”

    季涼有氣無力地回道:“我沒有帶過這麽複雜的頭飾,拆了一會要下車便裝不回去了。而且這是宮裏賜的,隨意摘了,少一件,下次再用恐怕會很麻煩。”

    許安歸蹙眉:“你何必如此小心。”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恢複了平穩,季涼立即從許安歸懷裏退出來,靠向另一邊。許安歸伸手把她送了過去。

    季涼忽然想明白了那種藏匿著殺意的歡愉,輕聲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許安歸揚眉看著她。

    季涼道:“殿下有沒有覺得,自你說要回來之日起,六皇子在許都的風評,簡直好的令人膽寒?”

    許安歸沉思了片刻,回道:“你的意思是,無論是朝堂、後宮還是民間對我的評價過於賢良?”

    季涼點頭:“之前北境刺史劉新參你屯兵意圖謀反,陛下召回北境六州刺史詢問詳情,六州刺史對你皆是稱讚之詞。”

    許安歸看過翰林院的書房記錄,自然知道那些刺史跟東陵帝說了些什麽。

    許安歸不置可否:“那些刺史說的都是實話。”

    季涼又道:“前些時日你我用計,強行收腹南澤。在軍政上,殿下又是贏得了一片好評。”

    許安歸眼眸忽然變得暗沉。

    季涼繼續說道:“今日進宮,我雖然沒去前朝,但在後宮任誰見到我,都是一副恭謹讚譽。想必殿下在今日前朝那裏,朝堂重臣對你也是不露聲色地恭維吧?”

    經季涼這麽一說,許安歸才發覺這種一直徘徊在他心頭的詭異氣氛是因何而起了。

    確如季涼所言,朝堂後宮民間一邊倒的讚譽,對他這個剛回許都的皇子而言,真的不是什麽好事。

    “太得民心,反而會失了君心。”許安歸抬眸看向季涼,“你是想說這個嗎?”

    季涼點頭:“雖古聖賢皆言得民心者得天下,可那是亂世。現在天下在陛下手中,殿下如此得民心、朝臣之心、後宮之心,現在陛下著眼於整治太子不會多言,但一旦太子一黨倒台,東陵帝下一個要對付的是誰,就不言而喻了吧。”

    許安歸苦笑。

    季涼亦是苦笑:“殿下涼薄如太子一般,不好。但是賢明在當今聖上之上,也不好。不如殿下留下些劣跡,反而叫人放心。”

    許安歸點頭,可又為難,畢竟他過了八年枯燥乏味的軍旅生活,在進軍營之前他在蒼山學劍。

    與其說他不會頑劣的事情,倒不如說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做一些頑劣的事情。

    季涼在選擇許安歸之前,調查過許安歸的生平,知道他早些年過的清苦,根本沒有機會去學習不良嗜好,於是眼眸閃爍,似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耳邊有了紅暈,她頷首,緩緩道:“有一個立竿見影的效果,你可以試試。”

    許安歸見季涼如此表情,不由地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季涼低著頭,小聲說道:“若我的線報沒錯,在殿下年少之時,有一些關於你私生活的……不好的謠言。”

    “年少時的謠言……”許安歸回憶了許久,才想起季涼說的那個謠言是什麽。

    他的臉上亦是有紅暈:“你是說年少時,太子在宮裏放出有關於我喜歡龍陽的閑話?”

    季涼點頭,不敢看許安歸。

    許安歸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這樣謠言若是真的,也不會在他去了北境之後便平息了。可不管怎麽說,有點不良嗜好,才能讓他的父親更放心吧?

    季涼見許安歸表情怪異,有一種說不出的苦,連忙道:“其實不是龍陽之好也可以,貪戀美色也行。煙花柳巷,秦樓楚館,戲院班子皆是好去處。”

    許安歸看向季涼,她的臉上竟然是一副替他著想模樣,頓時心情差到極致。

    他不悅道:“倒是頭一次聽說有女子會勸自己的夫君去那種地方。”

    季涼小心翼翼地抬頭,眨了眨眼睛:“殿下若是沒去過,覺得抹不開麵子……可以找十六皇叔,他可是那些風月場所的常客。”

    “你!”許安歸壓低了聲音,逼過身去。

    季涼不得不死死地靠著車壁,連忙問道:“不然……殿下還有什麽立竿見影的法子嗎?”

    許安歸盯著季涼看了許久。

    確實,貪戀美色,無論男女,都是一個正常男人最好培養的惡習。也是像許安歸這種不缺金銀皇家子弟,最無傷大雅的惡習。

    這些年他的十六皇叔一直被禦史台參劄子,不就是因為他行為放蕩有損皇家臉麵嗎?可他的父親卻從未斥責過。

    想到這裏許安歸忽然有些明白許景摯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他仰頭,輕歎一聲:“這些年,十六皇叔過得也不容易啊……”

    “何止是不容易,境地也沒有比你好多少。他一力促成你回來,隻怕是因為在太子眼裏,你比他更棘手而已。他想要騰出手來做別的事情,隻好把你這個擋在了前麵。”季涼緩緩道明,“但眼下,殿下也不必太過在意你的十六皇叔,因為你們共同的敵人隻有一個。”

    “你在調查皇許景摯?”許安歸看向季涼。

    季涼頷首:“有些在意。”

    許安歸點頭,不再多問。

    今日之事若真的如季涼所言,那他確實需要一些汙點來掩飾自己的鋒芒。許多念頭在許安歸心中閃過,他猛然想到了什麽,望著季涼的眼底有了笑意。

    *

    回到安王府已經是下午,季涼有些精神不濟,許安歸見她眼睛都快閉一起,路都走不直,忙道:“你去小憩一會?”

    季涼點頭,話也不想多說。

    大約是這些年,好久沒有說那麽多話了,喝再多水都有些口幹舌燥。

    許安歸見她這幅模樣,覺得好笑。送她去清風閣後,自己便回了朗月軒的書房。

    剛進書房,戍北就手裏拿著一封密報進來。

    許安歸鬆了鬆衣襟,接過密報:“戍南送來的?”

    戍北點點頭。

    許安歸拆開掃了一眼,大致內容與季涼昨日給他的那封藏息閣的密報差不多,都是說使團在南境遇襲的事情。

    許安歸不由得心中暗歎:外麵的消息,還是季涼手中的渠道傳得最快。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筆。

    戍北見主子要回信,立即去幫許安歸磨墨。

    許安歸拿起筆,卻又想起最近在許都官場之內瘋傳的一件事——陛下有意許工部尚書四女兒李心菀為清王殿下的繼妃。

    不由得拿筆杆在墨發間撓了撓。

    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兄長,好讓他有一個準備?

    許安歸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把東陵帝準備給他賜婚李心菀成為繼妃的事情告訴他。

    許安歸沾了點墨,開始寫信。

    沒多久鎮西又拿了一封信扣門而入,那封信是許安桐寫的。

    許安歸會心一笑,便打開信,細細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