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238
  第71章 ◇

    ◎問話◎

    大理寺卿湯邢接收到陳禮紀查獲的北境兵器時, 是滿臉的震驚。

    還未回過神來,刑部尚書盛明州便已經在大理寺院門口等候著了。湯邢心中不悅,看來這消息一早就被太子黨的人知道了, 這會兒盛明州來,無非就是要坐實了六皇子許安歸的謀反之罪。

    湯邢一向不恥黨爭, 太子黨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 著實讓他不滿。

    可是,他手中這些證據, 的確是不容忽視。

    他揚了揚手,示意放盛明州進來。

    盛明州才過不惑,在一眾尚書裏是最年輕的一位。別看年級最小,卻是官場裏的老狐狸。他進了大理寺院,看見盛明州,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湯大人。”

    湯邢抱手回禮, 卻也不想理會他。

    盛明州也不氣惱, 隻是走到湯邢身邊, 看著滿箱子的兵器問道:“這些可是陳將軍送來的證據?”

    “證據?”湯邢揚眉,“盛大人何出此言?”

    盛明州能明顯察覺出湯邢不悅, 笑道:“難道湯大人覺得不是?”

    湯邢摸著胡子,不動聲色道:“查案斷案是我大理寺的事情,六皇子私自屯兵謀反一案,關鍵人證物證, 一個都沒有。這些破銅爛鐵, 能證明什麽?這些確是北境軍營的兵器不錯,可六皇子早幾個月前就離開了北境軍營, 去了南境。如何還能私自調動北境的兵器?”

    盛明州笑了笑:“六皇子在北境八年之久, 八年那麽長的時間, 若是還弄不到一些兵器,也沒有什麽資格起兵謀反了吧?行軍打仗,人未動,糧草先行。這次不過就是兵器先行而已。不知道為何,湯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這個案子的時間呢?”

    湯邢冷眼看去:“是啊,既然盛大人都說了,任誰在軍營裏十年八年的都可以輕易而一舉的弄到這些兵器。您怎麽就能肯定這些就是六皇子弄來的,而不是有心之人弄來,意圖坐實了六皇子謀反的罪名?!”

    盛明州哪裏聽不出來湯邢這是暗諷太子,可他偏偏就有這種不急不躁的本事。

    他隻是頷首,點頭道:“湯大人言之有理。不如這樣,我給湯大人出個主意?”

    湯邢揚眉:“請說。”

    盛明州仰頭,在大理寺廳裏,緩緩踱步而行道:“據沁春城的刺史所報,軍營裏六皇子帶去的軍師還在。傳喚不到六皇子,湯大人可以傳喚他身邊的人。六皇子身邊的軍師、北境南境曾經跟過他的將領都可以抓回來,一個一個嚴加審問。總不能一個都不知道吧?”

    湯邢蹙眉,這倒是個好主意。

    當年太子一手謀劃朝東門事件,株連了幾萬將領親眷。當朝武官們不肯親近太子,那些武官們的供詞,太子黨是無法左右的。

    或許傳回來審問一二,就有頭緒了。

    皇子謀反這件事本就很微妙,裏麵摻雜了黨爭。既然是黨爭,少不了有些事情是栽贓嫁禍。

    除非已經得到六皇子許安歸在某處已經起兵謀反的消息,大理寺這裏的就不能夠輕易斷案。否則很容易就被人當了槍使。

    盛明州這麽一說,湯邢覺得可以行,當即下命,傳許安歸身旁的軍師百曉與南境幾個重要將領回京,那些將領中就有裴淵。

    既然是大理寺審問,那必然不可能是讓他們坐著馬車,舒舒服服地回來,但也不是定罪性質的拘押。

    所以百曉他們是在刑部的看守下,騎快馬日夜兼程回到的許都,曆時十天。

    下馬的時候,哪怕是習慣騎馬的裴淵兩腿內側都已經磨得血肉模糊。百曉更是一屆文弱書生,到了許都連路都走不動,隻能換坐馬車去大理寺。

    湯邢並不著急審問,而是在大理寺收拾出了幾間值守衙役們休息的屋子,讓百曉他們先住著。

    三司會審,自然是要召集了三司的人,才可以開審。

    百曉與裴淵住在一間屋子裏,還好百曉知道這一路會很艱苦,提前準備了藥膏。

    他遞給裴淵一瓶,道:“裴將軍,上些藥吧……我們且有得熬。”

    裴淵接過百曉的藥瓶,滿眼的憂慮:“大理寺傳喚我們回許都,是想問六殿下私自出營的事情吧……”

    百曉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回道:“應該是的。”

    “可,為何是大理寺傳喚?而不是兵部?”裴淵一早就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百曉停下手中的動作,沉思片刻,回道:“自有大理寺傳喚我們的理由。審問的時候,便知道了。將軍多思無益。”

    裴淵看了一眼百曉,隻見他滿臉的淡然,不焦不躁,心裏的不安又沒緣由得多上了幾分。他在這兩步見方的屋子裏走了幾圈,想要推門而出,卻不想外麵有侍衛看守,不讓他出去,隻好作罷。

    裴淵回身,坐在桌前,歎氣道:“我們這是被當做犯人給看管起來了。”

    百曉笑了:“待遇比犯人還是好多了。最少這倒春寒的天氣,我們還有棉被可以蓋,暖飯可以吃。大理寺卿是方正之人,不會對我們動用私刑。隻是明日在過堂的時候,就不好說了……”

    裴淵點點頭:“我心裏有準備。”

    百曉坐在炕上,整了整床鋪:“我們還有一場惡仗要打,養精蓄銳,才是正道。休息吧,裴將軍。”

    這一夜再無話可說。

    可兩人都知道,對方雖然都閉著眼睛,但都沒有睡著。

    *

    第二日清晨,門口守衛給百曉與裴淵送來了兩碗清粥,四個饅頭,一碟鹹菜。百曉一行人用過早膳之後,便被帶到了麗景門。

    堂上正中坐著的是大理寺卿湯邢,左側坐著的是刑部尚書盛明州,右側是禦史大夫江元良。

    湯邢主審,他掃了一眼堂下幾個人。

    除了百曉之外,其他武官全部都是跪著。隻因百曉有功名在身,見官不用跪拜。

    湯邢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六皇子現下所在何處,你們可知曉?”

    裴淵等人紛紛回話:“不知。”

    隻有百曉不說話,湯邢目光落在百曉身上:“百軍師不回話,說明你是知道了?”

    百曉抱拳行禮:“知道,但不能說。”

    湯邢還未發難,在一旁的盛明州卻已經安耐不住厲聲斥道:“好大的膽子!堂上問話,豈有不回之理?”

    百曉看向盛明州,淡淡回道:“草民不是膽子大,是膽子小才不敢說。六殿下走之前明旨,但凡泄露軍情者,殺無赦。”

    “軍情?哈哈哈……老夫還從未見過如此荒謬的言論。六殿下所謂的軍情,恐怕是帶著他私自豢養的五千精騎埋伏在許都周圍,伺機而動,準備謀反吧!”盛明州虎目圓睜。

    謀反?

    堂下跪著的武將紛紛抬頭,堂上的大理寺卿與禦史大夫兩人皆是一臉肅穆,明顯是認同盛明州這句話的。

    百曉亦是疑惑地望向盛明州:“盛大人何出此言?”

    湯邢蹙眉,揚揚手,讓身後的衙役把這些時日搜集的證據拿給百曉看。

    百曉接過證據,蹙眉翻了起來,他看見了兵部的造冊與戶部糧餉發放,看見了北境劉刺史的供詞,看見禦書房內商討之時的記錄,看見秋薄與刑部密使前去調查北境之事的遭遇,以及最後一張物證裏幾千把刻著鈺北字樣的□□與箭矢!

    隻是瞬間,百曉就覺得有寒氣從四麵八方侵入他的身體裏,無法阻擋。

    他到現在才意識到為何召他們回來問話的是大理寺而不是軍部!

    六殿下私自出營銷聲匿跡這件事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軍事叛逃,由軍部就可以審結的案子。而變成了私自屯兵、意圖謀反的大罪!

    百曉再次抬頭,看著坐在堂上的人——難怪坐在這裏的三位長官,是大理寺、刑部尚書與禦史大夫。

    隻有這樣謀反的大案才值得三司會審啊!

    湯邢看著百曉錯愕的表情,說道:“如你所見。你若不說,便會受皮肉之苦。你若知道六殿下在哪裏,最好如實交代。”

    百曉宛若木頭一般,把這些東西遞還回去,低著頭,沉默良久,才開口道:“冤枉……六殿下從未有過不臣之心。這是冤枉!”

    盛明州表麵一副怒不可遏神情,但是心裏卻是很滿意百曉的反應,常年跟在六皇子身邊的軍師若不這般辯駁,後麵的事情還不好推進了。

    他“啪”的一聲拍起驚堂木:“冤枉?有這些證據在手,你還敢說冤枉?說!六殿下現在身在何處?是不是已經在許都城內,隨時準備發難謀反?!”

    “冤枉!!!”

    百曉不肯回答湯邢與盛明州的問題,直喊冤枉。

    湯邢從未見過如此固執之人,無奈地看向一旁的衙役道:“百軍師,你應當知道,如果你不肯說出六殿下的下落。六殿下的處境也會非常被動。你若知道什麽,不如早些說了。”

    百曉瞳孔緊縮,一副慌亂的神情,他無從辯駁,隻能蹙眉低頭:“這是六殿下的軍令,我不能說。”

    “好一個忠心耿耿,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盛明州看向衙役,丟下一張令簽,“先打他十大板!看他說不說。”

    作者有話說:

    麗景門,是唐朝武則天時期專門審問犯人的地方。查的資料上是這麽寫的d(^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