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作者:
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414
第69章 ◇
◎再遇故人◎
秋薄沉思了許久之後, 才緩緩道:“明天一早,你就回去,把這件事告訴陳將軍, 請他不要打草驚蛇,看看這些東西都是送到哪裏的。抓人, 務必要抓個現行。”
“那你呢?”陳鬆問。
秋薄回答:“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調查。”
“我找別人去幫我給爹爹帶話……我還想跟秋兄一起……”陳鬆還未說完, 就被秋薄按住了肩膀。
“這件事必須你親自督促去完成,切不可出一點岔子!”秋薄一臉肅穆地盯著陳鬆, “北境的軍用兵器出現在這裏,已經不是流匪這麽單純的事情了。你務必要親自帶人去抓,聽懂了嗎?”
陳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秋薄眼睛看向南方:“我還有些事需要去確認,你先回去把這件事辦好。剩下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卷進來。”
陳鬆雖然不明白秋薄擔心的是什麽,但不代表他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他輕聲問道:“許都要變天了, 是嗎?”
秋薄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奪嫡之爭從來都是那些上位者的爭鬥, 他們這些下位者能做的, 就是在這場爭鬥裏明哲保身。
*
天光初現,陳鬆就騎著快馬, 回了許都。
秋薄則是換回了一身富家子弟的裝扮,坐在驛站大廳裏用了一個饅頭,一碗清粥,便騎上了馬, 獨自上路了。
初春的清晨, 微風涼涼。
秋薄早就已經習慣在這種清晨或者是夜晚離開許都辦差。
但,他甚少像昨天晚上那般輾轉反側。
許安歸, 東陵帝國的六皇子, 江湖第一劍客廉殺的關門弟子之一, 秋薄名義上的師弟。
他們在一起學劍三年有餘,闊別八年之久。
時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對這個身份尊貴的師弟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
他還記得師父把許安歸帶到蒼山草廬拜師學藝的情景。明明是一個與他一樣大的孩子,卻幹淨的宛如神明一般。
看見他的時候,許安歸粲然一笑,仿佛整個蒼山的顏色都被他的那一笑收攏了過去,周圍萬物變得黯淡無光。
他小小的身軀微微欠身,對著他抱拳,莊嚴肅穆地行了師禮:“許安見過師兄。”
秋薄下意識地身手去扶起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天生自帶種貴氣。
宮裏的旨意要廉殺隱瞞許安歸的身份,所以廉殺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秋薄他這個師弟的真實身份。
廉殺隻是對秋薄說過,許安是他的師弟,他作為師兄要盡力守護者他,再無其他。
一起學劍的那幾年,這個名叫許安的孩子從未對他有過任何不尊重的行為。在任何時候,許安給人的感覺都是一個品行端方、極其有禮之人。
每日會跟他一起晨練,比劃。
不厭棄煩地向他鞠躬行禮,一絲不苟。
他們一起執行過師傅給的任務,他驚訝於許安的敏銳的洞察力與破解困局的應變能力。
小小年紀,涉獵書籍甚廣,雖然寄宿在蒼山學劍,卻也帶了許多師傅過來教他讀書。
明明是喜歡玩樂、搗亂的年紀,許安卻能夠安靜的坐在草廬中,聽著老師傅喋喋不休,目不斜視地一筆一劃地寫著功課。
很多時候他屋裏的燭光,要子時才會熄滅。
習武之事上,許安武學天賦超乎超人。
平常人要學一年的劍譜,許安隻需要學一個月就可以融會貫通。
廉殺經常會向許安投去讚賞的目光,那種讚賞的目光,秋薄從來都沒有得到過。所以秋薄隻能更加更加努力地練劍。
偶爾夜幕之中,許安聽見了秋薄練劍的聲音,他也是淡淡地望向秋薄,不管秋薄有沒有看到他,他都是微微頷首,以示禮貌。
從許安到蒼山的那一日起,無論他什麽時候看見許安,他的身後跟了許多人。那些人寸步不離的守著許安,讓他無法接近。
秋薄見過豪門深宅裏麵的少爺小姐們,他們身後就是跟著一群人伺候。
秋薄一直以為,許安是哪裏富家豪門的修養極好的小少爺。
他們雖然名義上是師兄弟,但是兩人在學劍的時候,卻沒有更多的交集。許安要學的事情太多,多到秋薄都替他感覺到累。
不知為何許安隻在蒼山學了三年的劍,在他十五歲那年,便下了山。
下山之前,許安獨自一人,來到他的房間,遞給他一塊純金打造的牌子,上麵刻著——東陵六皇子許安歸。
這時候,秋薄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居然與東陵帝國六皇子成為了師兄弟。
許安歸一臉肅穆道:“師兄劍術出神入化,東陵帝國就需要你這樣的少年郎,鞏固邊疆基石。若師兄願意,可以下山拿著我的腰牌報考武試。”
是了,那般見識與涵養,那般聰慧與貴氣,若不是皇族資源,他又怎麽可能做到?
他這是在邀他共步朝堂?
秋薄側頭,並不接許安歸的腰牌:“我不需要你的特別照顧也能過武試。”
許安歸微微一愣,很是滿意地點頭,收起自己的腰牌,帶有歉意地說道:“是我唐突了師兄。”
這個邀請雖然秋薄沒有接受,卻還是放在了心裏。
隻是一個皇族皇子給與他的榮華富貴,還不足以讓他這種絕世高手走下蒼山。
但是,對於秋薄來說,參加朝廷武官選拔,成為武試第一,進入朝廷任職,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意義——
他想再看見她的笑臉。
於是,秋薄便抱著這樣的心思,下了山。
再後來……
再後來的事情,是他不願意回想的。
原來許多事情,就算不刻意去回想,想起來的時候,依然可以那麽清晰。
許安歸,時隔八年,終於也要卷入這場處處險境的奪嫡之戰中了嗎?
秋薄看向自己的手,他需要他的保護與助力嗎?
應該不需要吧……
那樣聰慧與勤奮的他,怎麽會需要別人的幫助才能重新回到許都來?他能幫他一時,能幫他一世嗎?
說到底,這場戰爭,是許安歸自己的事情。
他既然沒有刻意來拉攏他,那就說明,他不需要他的幫助。
那他……隻需要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可以了。
秋薄打定主意,手中短鞭一揚,馬兒嘶鳴一聲,向北上的官道奔去。
北上的官道出許都不久就要跨越一條江。那條江名為禦神河,寬達幾千丈。衡闊蜿蜒的流淌在許都之外,仿佛是護城江一般保護著許都。
不出片刻,秋薄便已經行至江邊,他勒馬停駐。四處瞭望一番,而後調轉馬頭往禦神河的下遊走去。
秋薄想著昨晚那些勞工搬的東西,盡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走官道一定會被沿路設置的關卡查出。買通所有的關卡的士兵把那些武器運到許都的成本太大。
許都有水路,那些東西量多,走水路不僅可以省錢,隻要備足了食物,在江上飄蕩個幾個月,都不會有人發現。
所以秋薄斷定,那些武器一定是走水路到的許都。
昨晚搬運貨物的那些馬車,似乎是許都碼頭車行的東西。去碼頭的車行探查一番,或許會有什麽線索。
秋薄低頭沉思著,完全沒有注意前方的路。
忽然他胯/下的馬一聲嘶鳴,便不肯再走。秋薄這才回過神來,發覺去路已經被一群人擋住。那群人皆是一身粗布麻衣,雖然不是蓬頭垢麵,但眼神個個陰沉,也不似善類。
秋薄淡然地掃了一眼,數了數。
一共七個人。
人手一根木棍,眼眸裏泛著寒光。
秋薄剛想說些什麽,隻見那群人執著木棍向他奔來。秋薄的手摸向馬背上那一把被黑布蓋住的劍,忽然驚覺身後氣流湧動。
被包圍了?
秋薄第一感覺便是如此,隨後一幕卻讓他有些錯愕。
那些執著長棍的人,快速地掠過他,直向他身後奔去。秋薄勒馬回身,這才看見自己身後有幾片刀光一閃而過。
片刻間,兩撥人扭打在一起。
秋薄眯起眼睛,看著那些執棍的人,蓋、拔、刷、挑、砸、掄、掃最後收尾皆是絞法,執刀之人紛紛被棍子製服,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些人的棍法一招一式剛勁有力,絲毫不拖泥帶水。明顯是經過長年累月訓練的人,才會有如此技法。
那些執棍的人低頭看著被棍子絞在地上動彈不得劫匪問道:“要生,要死?”
那些劫匪皆是一副冷笑,而後紛紛倒地身亡。
“大哥!”
七個人中稍微年長一些的男子,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再說了。
“找個地方埋了吧,他們也是苦命之人。”年長的男子輕歎一聲,跟在他身邊的弟兄立即二話不說便把這些人的屍體抬了起來,向著江邊樹林走去。
那男子轉身抱拳對著秋薄:“讓這位公子受驚了。”
秋薄下馬,上前還禮:“無妨,還不知道救命恩人尊姓大名?”
年長的男子微微一笑:“我本是粗人,公子不必如此多禮。我叫潛風。隨風潛入夜的潛風。”
“原來是潛大哥。”秋薄再一禮,抬起頭,眼眸明亮,“不知道潛大哥跟北寰將軍府有什麽關係?”
潛風身子一震!隨即撩起手中長棍,一臉戒備地指向秋薄。
秋薄並沒有別的動作,隻是道:“我年少時有幸在北寰將軍麾下習過武。見過北寰將軍親訓的棍陣。棍法與潛大哥方才所用有八成相似,便想著是不是故舊。”
“年少?”潛風蹙眉,努力回想著,似乎並沒有回想起這位跟在北寰將軍身邊的少年郎。
秋薄有意提醒:“不知道潛大哥是否還記得,十幾年前,北寰羽大公子與北寰洛小姐身邊經常跟著一個陪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