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376
  第58章 ◇

    ◎閑聊◎

    這是必然的吧?

    哪怕當年他一點都沒有想要當太子的意思, 他母妃身邊的朋黨也力求把他送上太子之位。

    那些保舉他的人,其實是在為自己謀求一個更廣闊的利益。

    許安桐身後站著的是惠妃,是解和, 是整個解家的百年榮辱興衰。

    許安桐如同自己一般,無法選擇。

    許景摯沉默了許久, 才又露出那慣有的桀驁地笑:“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 現在大局已定,還提的作甚……是我的命不好, 橫出意外,摔斷了腿……”

    “皇叔,你心裏,真的覺得那場意外,隻是單純的意外?”許安桐注視著許景摯。

    許景摯這些年在許都紙醉金迷,放浪形骸, 或許就是因為心中所想無法證實, 卻又無法醫治好自己的腿傷, 才會如此。

    許安桐堅信許景摯一直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哪怕他現在看起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許景摯收住了笑:“怎麽?我懟了你一句大實話, 你也要問我要一句實話?”

    許安桐停下腳步,走到許景摯的身前:“我從來都不想參與儲位之爭,當年皇叔也不過就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但是我們都被東陵皇子的身份拉入了無法回頭的深淵——皇叔,我很痛苦。”

    許安桐的話語間夾雜著些許顫抖, 他眼眸微紅, 心中似有無數的悲憤。

    許景摯抬眸,細細地打量著夕陽下許安桐清瘦的側臉, 那是一種帶著決然與莫名悲傷的臉龐。

    他心中有迷惘, 無法自圓其說。

    許安桐的為人, 許景摯一直都清楚。

    他們都清楚的了解對方的品性,所以才會有許安桐在這裏向他求助。

    許久,許景摯才冷然一笑:“不過是時也命也罷了。要不然就躲得遠遠的,如我那些去就藩的堂哥們,在邊陲夜夜笙歌,了此一生。要不然就如同我一般,被困在許都這個鳥籠裏,當一隻安分的鳥。左右不過都是苟延殘喘地活著。恨?不存在。我們身在皇家,早就淡漠了那些情緒。勝者為王的地方,不需要同情與施舍。這是我們從小就學會的事情,也是你從小就應該學會的事情。”

    許安桐難得的在外人麵前流露出凝重之色,他一向和煦的臉變得痛苦而又扭曲:“沒有第二條路了嗎?”

    許景摯輕笑:“許安桐,你能問出這句話,就表明你心中已經有了抉擇。你,隻是需要一個人來幫肯定你心中的答案而已。縱觀史書,從來都是有能者勝任。為君為王者,必須要有氣度、有責任。如同我的兄長,當今的陛下。”

    許安桐身體微微一震,看向許景摯。

    許景摯繼續道:“東陵在兄長的統治之下,自有一番盛世景象。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做的比當今陛下更好。我與我的那些堂哥們可以一直相安無事的存活至今,說到底,在我們心中還是認可陛下的吧。”

    “在你心裏你認可的、可以繼承者萬裏河山的人到底是誰?”許景摯伸出手,拍了拍許安桐的心口,“問問這裏,自會有答案。”

    “我……心中認可的……人嗎?”許安桐喃喃自語。

    許景摯見許安桐愣神,冷不防地揚手,一巴掌拍在了許安桐的大腿上:“你再不快走,我們可要遲到了!”

    這一巴掌打得不輕,直接把許安桐打得清醒了不少。

    “皇叔……”

    許安桐還想說什麽,許景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許多人一輩子都想不明白參不透的事情,你想就這一盞茶的功夫就想明白?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憑直覺,免得自己後悔。趕緊的,推我去宮宴!若是遲到了罰酒,你替我喝!”

    許景摯不容許安桐亂想,便催促他推著他去赴宴。

    是的,許安桐心中早就有答案,從他知道許安歸從北境送了一道大敗烏族的奏折呈上天聽開始,就在不眠不休地趕製那一冊《國泰民安》。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趕在許安歸回來之前回來,來看一看這看似平靜的一池朝水,有沒有一處可以激起一池的漣漪。

    許景摯說得沒錯,在許安桐心裏,早就下了決心,何須旁人置喙。

    許安桐輕歎一聲,緩緩推著許景摯前行。

    坐在輪椅之上的許景摯眼眸微沉,神情雖然淡然,但是蜷縮在衣袖裏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右腿。

    許景摯眼眸微睜,連他這個性情向來溫和的侄子都下了爭儲的決心,可見許安澤那個太子當得確實有些不得人心啊。

    十三年前的那場意外真的是意外嗎……

    許安桐這番話到底有什麽用意?

    他是想到了什麽,所以才會在這裏激出他藏匿在心底許久的疤痕?

    果然啊,生在皇族的人,能平安長大,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看來當年決定搬出皇城出去單獨居住,是正確的選擇,最少不會變成如他們這般攻於心計。

    如今整個帝國在自己大哥許景乾的統治之下,有看的見得四海升平、萬盛大象,或許讓他斷腿這件事的真相沉溺下去才是對許氏皇族百年根基負責吧?

    可……

    許景摯的眸低忽然閃過一絲詭譎之色,他微微側目,看向身後這個正在推著他前行的皇侄。

    “皇叔。”許安桐冷不丁地出聲,撤回了許景摯的思緒。

    “什麽?”許景摯回道。

    “皇叔年級不小了,為何還不娶王妃?坊間有關於你的流言蜚語倒是不少,父親為此也是煩惱徒增。皇叔應該知道,禦史台那裏已經寫過不少奏折了……說你荒誕無度,流連在煙花柳巷之中……”

    許景摯絲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若說到婚事,恐怕陛下現在最關心的莫過於你的婚事吧?我一個身子有殘缺、遠離朝堂之人,就算行為放蕩些,也算不得什麽。哪家沒有幾個紈絝子弟,更何況是我們許家?禦史台那些不知死活的下臣,還想管我們許家的家事?”

    “我畢竟已經成過親……”許安桐語氣裏有說不出的無奈與悲傷。

    許景摯擺擺手道:“要我說,像我們這種人,獨自一人也是好的。那些閨閣裏的女子好沒意思,我可看不上那些知書達理的女子。”許景摯把頭轉向許安桐,眉角上揚,似有暗示,“沒趣得很!”

    許安桐心中了然,那些大家閨秀自然是沒有那些煙柳之地女子討男子歡心的本事多。

    也正是因為這事,禦史台才隔三差五的參奏許景摯身為皇家之人,卻從來不注意皇家形象。

    但東陵帝從來都是看過以後便放在一邊,不予理會。

    說來也怪,許景摯雖然在民間有眾多流言蜚語,卻在男女之事上沒有惹出過大亂子。

    許都京師裏那些達官高門總有些不肖子弟因為留戀煙花場所惹出過不少事情,未婚先有了外室,外室有了身孕上門哭鬧的事情屢見不鮮。

    但是這些有損家門顏麵的事情在許景摯的身上從未出現過。

    這恐怕也是東陵帝從來不約束許景摯行為的主要原因。

    不僅東陵帝清楚,就連許安桐都知道許景摯雖然行為乖張了一些。

    但許景摯自小還是長在皇城之內的,帝王的教育還是深深地紮根在他心裏的。

    他可以行為放肆,卻絕對不會做出有損皇族顏麵的事情。

    再加上這些年東陵帝頭疼的毛病越來越頻繁,這些瑣事,他就更分不出神去管了。

    許景摯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皇城裏,也不曾在朝堂上任職,因為腿腳不便,他多數時候還是在許氏皇族各地的行宮裏靜養。

    許安桐剛回許都,連能不能留下還是未知。

    叔侄兩人難得聚在一起,隻能就這樣漫步在禦道上閑聊家裏的瑣事。

    “你回來,惠妃應該很高興吧?”

    許安桐點頭:“嗯,母妃成日往我這裏送吃食,這才回來多久啊,我感覺身子都笨重了許多。”

    “到底還是有娘的孩子幸福啊……”

    許景摯心中頗有些感慨,他自己的生母雖然深受先帝寵愛,但是在生他的時候,鬼門關那一步沒有邁回來,就那麽去了。

    先帝痛失愛妃,所以把其他所有的寵愛轉嫁在了自己最小的兒子身上,這才有了後麵那一幕立長還是立幼的爭論。

    許景摯自小對自己的生母沒有什麽印象,性子在宮外養的野,有父親與兄長的寵愛與縱容,他也沒有那麽糾結自己生母的事情。

    所以他也就是感慨一下,並不羨慕。

    他心中閃過一個壞壞的念頭,揚起嘴角道:“賢妃那裏你去過了嗎?”

    許安桐微微一愣:“未曾。”

    許景摯見許安桐麵目僵硬,心中暗爽,立即輕笑轉開話頭:“陛下留你在皇城過年,許安澤居然沒有為難你,還真是稀奇。”

    許安桐沉默不語,其實也不算是沒有為難,那副畫試探之意如此明顯,若不是他這些年來卑躬屈膝對許安澤恭謹順從、許安歸似有兵變嫌疑之事上合了太子的心意,恐怕太子也不會讓他安穩地在皇城裏陪自己的母妃過完這個年罷?

    “前段時間聽說南境大捷,是許安歸的功勞。你這個六弟這些年到底是長進了不少,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讀書的呆頭鵝了。”許景摯調笑著。

    許安桐蹙眉:“六弟他並不是隻會讀書。”

    許景摯揚眉:“是,劍術謀略也是一等一的。可年少的時候,也沒少輸給我。怎麽,他已經想明白要回來了?”

    許安桐沒有接話。

    許景摯也沒想讓許安桐接,隻是自顧自地說道:“回來便是九死一生的殺局,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