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506
  第37章 ◇

    ◎詭秘◎

    東宮書房許安澤正在練字, 見到趙惠來傳話,讓趙惠稍等片刻。

    隻見郭若雪從內室裏拿出一盒木匣子,笑吟吟地來到趙惠身邊拉著她的手, 讓她坐下。

    趙惠有些不敢,想要避開, 但是郭若雪卻說道:“你即將要嫁給六皇子成為側皇妃, 以後我們就是妯娌,這是親上加親的喜事兒。我這個做嫂嫂的沒什麽好東西, 隻有一些太子殿下這些年賜給我的小玩意,並不貴重。你拿去賞玩罷。”

    “太子妃娘娘,這奴怎麽敢……”趙惠想要推辭。

    許安澤換好衣服從內室出來,道:“你就拿著罷。母親尚且沒有把你當做下人,心裏記掛著你。我這個當哥哥的怎麽可以不上心。”

    趙惠看向許安澤,他所有的頭發被一絲不苟的攏在純金打造的、鏤空的發冠裏, 中間插著一根金簪。

    薄薄的嘴唇, 一張一合, 拉扯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顯得格外清俊。

    一時之間, 趙惠竟看呆了,不知道要回話。

    許安澤目光落在趙惠的身上,笑開了:“趙妹妹是高興的忘記謝恩了嗎?”

    趙惠這才反應過來,接過郭若雪手中的木匣子, 連連謝恩。

    許安澤跟著趙惠走了之後, 郭若雪輕歎了一口氣。

    跟在郭若雪身邊,陪嫁的大宮女蓮枝看見郭若雪如此惆悵, 不免為她擔心:“小姐, 您把太子殿下給您的東西送給了別人, 太子殿下或許會不高興。”

    蓮枝是郭若雪的陪嫁丫頭,自小在府裏喚郭若雪小姐,到東宮的八年裏,一直沒有改過稱呼。

    許安澤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小事,總是由著郭若雪性子。

    因為是陪嫁,所以郭若雪對蓮枝總是對其他的下人要更親近一些。

    郭若雪在蓮枝麵前從來都不掩飾,隻是苦笑:“你看方才他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嗎?與他成婚八年……我到底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呢……”

    蓮枝看見郭若雪又如此自怨自艾,心下不忍:“小姐……”

    “這八年,我頂著太子妃的頭銜,幫他撐足了麵子。到底是不如對他有用的人,招他待見。”郭若雪扶著門,看著許安澤離去的背影,眼睛竟然模糊了起來。

    當初她嫁給太子的時候,也是高高興興嫁到東宮的。

    夫妻二人琴瑟和諧,哪怕是婚後八年的時間裏,她的夫君、太子殿下、那個名叫許安澤的男子,從未對她發過一次的脾氣。

    許安澤一向對她很好,是那種挑不出錯、謹小慎微的好。

    麵對她的時候,他隻有一臉淡然的笑意,恭敬的舉止,就連內房之事也是點到即可。

    她從未從他的眼中看見過炙熱的火,更是從未從他眼中看見過愛。

    一開始,她以為這就是愛了。

    聖賢書上那些相敬如賓的夫妻,不就是如此嗎?

    可是當東宮裏的良娣寵妾越來越多,許安澤對那些人或有不滿,或有憤怒,或有憐惜的時候,郭若雪才明白一個道理,他們這樣相敬如賓八年的好,好似不是她想要的那種愛情。

    她隻不過就是許安澤娶回來的、一個需要好好保護的物件,有這個物件在,他才能夠臉上有光,他才能夠順理成章的做一些事情。

    比如今日,許安澤需要一個她這個太子妃,給趙惠一個體麵的恩典。

    她便要拿出一些稀罕的玩意賞賜給她。

    許安澤看著那些為她費心搜羅過來的物件被她賞賜了給趙惠,他卻一點動怒的情感的都沒有。

    這八年來,她屢屢做出如此舉動,許安澤都是一笑了之。

    忽然間,郭若雪覺得這日子,過得好生沒意思。

    *

    許安澤跟著趙惠漫步在宮內長街之上,在兩旁忙著送東西的宮女們看見許安澤紛紛跪下避讓。

    “你若是有什麽缺的,跟母後說,母後一定會給你辦到。”

    許安澤冷不丁地出聲,驚了趙惠一下。

    趙惠回過神來,頷首回道:“皇後娘娘與太子殿下給奴的東西,太多了,太好了。奴受寵若驚。”

    許安澤淡然一笑:“你當得起。隻是你嫁過去,少不得要受些委屈。那郭府九小姐,本就不是好相與的。仗著自己家世,難免在府中會橫行。我那六弟自然是不肯得罪郭太師的。”

    趙惠點頭:“是,奴小心應對便是。定不會讓殿下與皇後娘娘操心。”

    許安澤輕歎一聲:“你不會怪我吧?”

    趙惠停了腳步,低著頭:“殿下何出此言?”

    許安澤走向前去,靠近趙惠,站在身後,輕聲道:“我的太子之路走的太艱辛,這些年你跟在母後的身邊,窺見一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現在我想要繼承王位,就必須得到武將們的支持。而我的六弟許安歸,就是這其中的關鍵。”

    趙惠猛然抬頭,她從未想過許安澤會同她說這些與朝政有關的東西。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隻能愣愣地看著前方長街之上的青石板。

    “趙惠,我知道你傾心於我。就是因為知道,才讓你去。”許安澤頓了頓,停了許久才道,“我已經沒有信任的人了。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位置上坐的越久,心越孤獨。我希望有人能夠理解我的難處,在外也處處幫襯著我。”

    趙惠聲音有些顫抖:“太子妃賢良淑德,殿下一向對她敬愛有加。難道……她從未進入到殿下的心中嗎?”

    這一句話問得許安澤心中一酸。

    此時蒼穹之上,最後一批南下的大雁掠過頭頂,唳聲鳴叫。

    許安澤仰頭,看著那群大雁,許久才道:“她,終究身世太過敏感。我不敢,也不想是她。”

    趙惠在趙皇後的身邊時間不短,接觸許安澤的次數不少。

    今日的許安澤,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寂寥的話語,無力的輕歎。

    她雖然沒有回頭去看,但是能感受到許安澤的言語之中的疲憊與膽戰心驚。

    他在這裏,與她開誠布公,真心相待,是為了暗示些什麽?

    趙惠總覺得自己能聽懂他的話,卻又覺得聽不懂他這話。想接著這話說下去,給他一些承諾,卻又不敢接這話茬,給他承諾。

    她自己要去的地方,也是一個虎狼之地。

    她要首先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夠有保護別人的能力罷?

    趙惠心中幾番思量,終究是沒有回話。

    許安澤見趙惠沒有回答,便道:“走罷,不要叫母親等久了。”

    這長長的宮道,除了方才那一群大雁的唳叫聲,便隻剩下寒冬的靜冷,再無其他活物玲瓏氣息。

    趙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她這一路都在回想方許安澤說的話。

    就連趙皇後讓她帶著所有下人下去的吩咐也沒聽見。

    還是身邊的小宮女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帶著伺候的宮女們退了下去。

    *

    鹹寧宮之內,趙皇後與許安澤對麵而坐,兩人皆沒有動桌上的飯菜,隻是那麽靜靜地坐著。

    忽然許安澤搖頭:“兒子實在想不到許安歸推遲回都,目的何在。”

    趙皇後眉頭緊皺:“一點可能都想不出來嗎?”

    許安澤還是搖頭:“若說是許安歸自己不想回來,那便不會跟父皇說推遲回來,婚禮照舊準備。他八年了無音訊,前段時日,忽然寫了一本大敗烏族的折子回來,必然是有歸朝之心的。我派了大監去,雖然掌著太子口諭,可我終究是沒有給大監太子的令牌。六弟很是機警的幫我解決了一個麻煩。”

    許安澤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繼續道:“前段時間,我雖然找了禦史台參了他,可到底是想讓他在這件事上記我恩情。隻要他回來,父親該有的賞賜都還是會賞下去,大婚還是由禮部主持,母親您親自操心。該給的顏麵都給足了——無論怎麽看,現在都是他歸朝的最好時機。可是他偏偏在這個風口浪尖上無緣無故地推遲了回城……”

    許安澤合上茶盞,放在桌子上,百思不得其解。

    趙皇後揉了揉眉心,隨口道:“是不是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要去做,想要在回來安排好?”

    許安澤沉默了半晌,冷然道:“他自小就有帝王之才,自小做功課都做得極漂亮,深得父親青睞。這些年他在戰場上與那些北境部族部落周旋,爾虞我詐的戲碼恐怕演了不下百遍。他那顆七巧玲瓏心這些年磨煉下來,長出十幾巧都是有可能的,沒人能夠揣摩到他的心思。”

    趙皇後輕歎一聲,看向窗外湛藍色的天域,緩緩道:“許安歸那孩子,我記得,是你們兄弟幾個裏麵最是乖巧聽話、聰慧的。他的生母,八年前冠絕後宮,在帝君那裏是最得臉的一個。他那模樣,自小就隨了他的生母,甚是好看。在他還沒有為那些將軍請命前,他是皇子裏麵最有希望當太子的孩子。”

    許安澤眼眸微眯:“是,如果沒有八年前那場辯駁,或許,今日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就是他了。”

    “可他終究沒有那個福氣啊。”趙皇後低頭,容顏隱在發髻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許安澤看了看趙皇後,忽然笑道:“讓母親跟兒臣一起操心受累,是兒臣的不是。其實不管許安歸心思如何,到底是給了我們八年時間在朝堂與後宮之中站穩腳跟。如今就算是他帶著再無上的榮光回來,也不可能動搖我們的根基。此次,兒子必要把他捏在手裏。不管利用什麽手段,與什麽代價。”

    趙皇後抬眸,看向許安澤,眸低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流淌。

    那種異樣的光芒稍縱即逝,她笑道:“是,太子說的是。我們花的那些功夫,豈是他與賢妃一朝一夕就能破開的。快用膳罷!飯菜都要涼了。”

    許安澤點點頭,拿起筷子,給趙皇後夾了一塊酥藕:“母後養育兒子、為兒子籌謀辛苦得緊,您才是要保重,切莫要怠慢了自己的身子,我們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說:

    今天兩章~因為收藏破百啦~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