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鐵蘭蘭      更新:2022-10-16 10:01      字數:10904
  第50章

    康熙爺掃了一眼眾皇子。

    太子越發乖戾, 放縱手下比以往更甚,最近毓慶宮又新進了幾個唇紅齒□□嫩嬌柔的小太監。老八那孽障被處決不僅沒給他敲響警鍾,反倒使他脫了韁繩一般, 該敲打。

    直郡王野心勃勃, 最近還收攏了一些老八那邊流出來的官員。他身為長子又久在軍中, 雖性格魯直難堪大用,但不得不防。

    老三平日舞文弄墨禮賢下士,去年開始招攬了一批文人在府裏修書, 名聲穩步上漲。

    老四辦差很行, 得罪人更行, 但即便如此他身邊也有幾個誌同道合的實幹派。

    老五老七不必說, 老九掉錢眼裏去了, 但捐了銀子名聲開始扭轉。不過即便如此,百官也不會支持他,不必擔心。

    老十出身比別的皇子好, 但娶了蒙古福晉就得靠邊站。且瞧著他自己本身也誌不在此,逼都未必能逼出來。老十二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習字繪畫。要不是上回派他和老九一塊去蒙古參加兩場喪事他表現還可以, 都不知道還能給他派什麽差事。

    再往後麵幾個,都年輕了些。老爺子撚了撚食指,繼續按著往年慣例給親近之人賞賜他的菜品以示恩寵。

    秦晚這邊皇子福晉們也得到了太後賞賜的點心。

    皇子們那邊, 康熙爺賞賜完點心, 便讓他的兒子們給在場的王爺和臣子敬酒。

    雖說太子尊貴, 皇子們從老大到老十四也都封了爵。但一年一度的除夕宮宴,老爺子很樂意給這世襲罔替的王爺們和頗有作為的臣子們一個臉麵。

    讓兒子們代他敬酒, 是個收買人心的好手段, 也能瞧出來很多東西。

    果然, 讓皇子們敬酒的話一落地,太子和直郡王便率先端著酒杯起身。

    簡單走了幾個酒,太子和直郡王都去敬佟國維。

    太子搶先一步,端著酒杯無比和煦:“前陣子聽說舅爺病了,胤礽公務繁忙沒能親自去探望,是胤礽的不是。您老人家年紀大了,一定要多多保重。皇阿瑪離不得您,咱們大清朝也離不得您呐。”

    佟國維是老爺子的親舅舅,自然是所有皇子的舅爺。隻是太子除了小時候這麽稱呼他,長大後已經很少會這麽喊。

    今年除夕太子卻對他如此親密,佟國維這個老人精自然知道是何緣故。老八沒了,太子這是在拉攏他。

    但中間還隔著個赫舍裏一族,佟國維麵上接話,心裏嘀咕。

    至於旁邊同樣過來敬酒的直郡王,佟國維打心底瞧不上。老大魯直少謀算,佟國維不認為他能爭得過太子。隻不過,曆朝曆代一直都有立長和立嫡之爭。背後的那些立長派官員,不過是打著直郡王的大旗和立嫡派爭長短罷了。

    至於老三,太書生氣,拉個弓都費勁,如何做大清的皇帝?

    暫且打打太極吧。

    佟國維在這邊打太極,九爺在那邊打太極。

    他酒量淺,連四爺都喝不過,怕自己喝多了放浪形骸亂說話,也怕自己亂應承幾個哥哥的話,九爺便讓老十幫著打掩護,朝自己酒裏摻水。

    老十知道他的處境,一邊幫忙,一邊小聲道:“你總這樣也不是法兒,要不回頭弟弟陪你好好練練,把你這難為情的酒量練上去。”

    九爺覺得這提議不錯,可仔細一想不成:“爺這段時間一直在理新鋪子的事,又要擠時間去陪孩子,實在抽不出時間練酒量。”

    先前有一回他喝了幾盞酒進後院,被狠婆娘毫不客氣給趕了出來。要是練酒,就沒時間陪兩個孩子。要是不陪,就得一天三萬兩。

    三萬兩呐!

    九爺有點後悔,他當時立字據的時候,哪裏想到秦晚竟然一胎生倆。若早知道她懷裏兩個,當時他無論如何也要殺殺價。斷不會因為秦晚喊一聲“大清財神爺”,他就立下那字據的。

    心裏鬱悶,九爺狠狠抿了手裏這盞摻了水的酒。

    三爺端著酒杯過來,笑道:“九弟怎麽自己喝上了?”

    他一過來,那邊剛和佟國維打完太極的太子和直郡王也過來。

    大過年的,哪怕喝的是兌了水的酒,但你一盞我一盞,九爺那二兩淺量也招架不住。

    再加上,以前兄弟們都瞧不上他做生意,如今都佩服他能把生意做那麽大那麽強,且還是在那麽多宗室、鐵·帽子王、肱股之臣麵前誇他,心裏的開心就止不住。

    九爺有點飄。

    又兩杯酒下肚,九爺又暈頭了。他豪氣衝天對麵前的幾個哥哥說:“太子爺,大哥,三哥,四哥!你們辦差辛苦,弟弟知道。”

    “以前福晉總說爺有的是錢,爺還嫌她淺薄,不知天高地厚。現在,弟弟要告訴你們一句,弟弟我真有的是錢。你們有需要,盡管開口。”

    旁邊老十捂眼。九哥手裏那酒壺,是他兌過水後遞給他的。兌的水挺多的呀!老十搖頭,真不怪他,怪九哥自己一沾酒就胡說!

    太子、直郡王和三爺臉上都有點掛不住。

    對,咱們來跟你喝酒是都懷著拉攏你的意思。

    但,你當著這麽宗室王爺和官員的麵,說出“有的是錢,有需要盡管找你”的話,不就等於告訴大家,咱們來找你就是圖你的銀子嗎!

    這該死的狗老九,怎如此不給人麵子?

    太子覺得下不來台,不想說話,給四爺使了個眼色。

    四爺辦差多年,雖凶名在外,但從小和太子熟,頗有默契。便端著酒杯起身,拍了拍九爺的肩膀,笑道:“九弟,哥哥們是欽佩你大義。咱們兄弟都有皇阿瑪給的安家銀子,哪裏需要你伸手幫助。你呀,隻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兒就好了。”

    十三爺也湊過來:“九哥,弟弟們都等著看你將來的大作為呢。”他是真心欽佩九哥。

    九爺忍不住吹噓:“哥哥我今年新開了幾十家鋪子。明年計劃要開的,目前也有十來家。你們等著瞧,用不了幾年,我就能給閨女賺一座金山出來,將來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別人說給閨女一座金山,大家是不信的。可九爺這麽說,大家相信。且很想問問:是每個閨女都有嗎,考慮一下娃娃親?

    提起閨女,九爺忍不住顯擺他的寶貝疙瘩如何漂亮、如何可愛。

    十爺忍不住翻白眼,先前嫌他顯擺兒子,有本事別顯擺你那顆掌珠呀!

    兄弟們都知道老九酒量淺,看他說起家裏的龍鳳胎沒完,知道他已經喝多了。隻是都很無奈,這人什麽時候變成女兒奴了?

    ·

    好不容易捱到宮宴結束,大家一起出宮。因宮宴人多,大家一塊朝外走,大福晉和三福晉倒沒挨著秦晚再說什麽。

    秦晚鬆了一口氣。

    她以前是真的沒想到,原來要躲開眾人的拉攏,是比自己去拉攏別人還難受的境況。若重來一回,她倒寧願自己尋個理由沒來參加宮宴。

    有了上上輩子九爺那失敗的經驗,她真的打死都不想戰隊。

    九爺是被老十親自扶上馬車的。

    他歪在一側,眼瞅著就要睡過去。

    回府的路上有一小段石板路顛簸,嘎登嘎登中,九爺的腦袋碰了一下,磕醒了。

    聞到秦晚身上那股子特有的淡香,他伸手從懷裏摸出什麽塞到秦晚手裏:“喏,明天戴這個。”

    “鐲子?”秦晚挑開一點簾子,對著月光打量了一番,能瞧出來很值錢,摸著像羊脂玉。

    “讓你戴你就戴,別不好意思。”九爺哼了一聲。

    秦晚失笑:“我怎麽不好意思了?”

    “先前那個玉牌,你當壓襟隻戴了一回,怎麽再不戴了?”九爺把臉轉到一邊去:“不就是瞧著爺也戴了,別人說你受寵,說咱們恩愛,你不好意思嘛。”

    “老夫老妻,有什麽好害羞的。”他摸了一下腰帶上掛著的玉牌,有點不滿。

    虧他今兒個戴著這個來給她撐臉麵,她竟然沒戴那塊玉牌當壓襟。這也是萬中無一的好玉做的!

    秦晚不搭理他了。這狗男人肯定喝多了,要不然說不出“咱們恩愛”這話。

    根本就沒恩愛過,她才不要陪他演戲!

    ·

    回府時,兩個孩子已經睡下了。九爺醉醺醺的,直接在前院歇息。

    隔壁西跨院那邊完顏氏和馮氏帶著淑德、淑言、淑容守歲,兩人弄了幾樣精致菜品,親手包了薺菜餃子和素三鮮餃子。

    聽聞秦晚和九爺回府後,完顏氏帶著淑德來請秦晚賞個臉到她們小院熱鬧熱鬧。

    秦晚本沒什麽興趣,但完顏氏頭一回主動來請,便給個麵子,讓人打著燈籠朝芷蘭院去。

    瞧見她來,淑言和淑容湊過來,一左一右抱住腿喚“大額娘。”

    秦晚摸了摸兩個小丫頭的紅頭花:“還沒睡,你們不困嗎?”

    弘霈和華裳已經睡到了戳都戳不醒的程度。

    淑言淑容在屋裏蹦蹦跳跳:“守歲。”

    完顏氏為秦晚斟了一杯她和馮氏釀的桂花酒,笑道:“幾個孩子白日裏得了您給的大紅包,纏著奴婢問為什麽過年有紅包。奴婢便給她們講了除夕的故事。三個丫頭心癢癢,都盼著子時燃鞭炮。趕都趕不走。”

    “想守便守,若累了,她們自然會去睡。”秦晚不忍心太拘著三淑,古人成婚早。頂多再有十三年,淑德就會出嫁。像這樣姐妹膩歪在一起的日子,過一日少一日。

    三淑穿著厚厚的新衣服,已經跑到院子裏去玩小花鞭。

    馮氏看了看孩子們,又笑道:“可惜佟妹妹不能出門,不然把她一塊叫來,奴婢三人倒能和福晉湊一桌吊牌。”

    秦晚在心底算了算:“約摸著明年除夕她就能和咱們一塊了。不過吊牌湊數,眼下也能湊出人來。”

    讓人去請傅嬤嬤,秦晚便讓完顏氏和馮氏擺上吊牌。

    大清朝娛樂活動太少,今兒個是除夕,熱鬧一下未嚐不可。

    玩到子時,聽著京城裏四處響起的鞭炮聲,九爺府的下人們也把鞭炮點了起來。

    完顏氏和馮氏和傅嬤嬤帶著滿屋的下人跪到地上:“奴婢等恭賀福晉新年吉祥,萬事如意。”

    “免禮,”秦晚笑著抬手:“新的一年大家都吉祥如意。”

    三格格淑容已經去睡了,淑德和淑言湊過來保住秦晚的腿:“大額娘,明天還有紅包嗎?”

    小孩子著實好笑,秦晚溫聲道:“有,等大額娘從宮裏回來,就給你們發,現在都乖乖去睡覺。”

    秦晚也裹上披風的,打著哈欠回院子。

    清晨天蒙蒙亮亮,她就被九爺掀了被子。

    “還睡,都什麽時辰了?誤了朝賀,看老祖宗怎麽說你。”九爺抱著胳膊站在她床前:“爺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會打吊牌?”

    秦晚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不僅會,說不定還能贏你呢。要試試嗎?”

    套上那對羊脂玉鐲子,秦晚開始梳洗。

    勝負心被秦晚激了起來,九爺揚起下巴:“試試就試試。”

    “一局一萬兩,等從宮裏回來就開始擺。”秦晚很幹脆。

    九爺看了一眼鐲子,戴到她手腕上,似乎更好看了。

    “好男不跟女鬥。”他轉身去外間用膳。一萬兩一局,他瘋了才會和她打這牌!

    秦晚還側臉和他說話:“五千兩一局也行~”

    “不來,爺很忙。”

    “三千兩一局也可以。”秦晚繼續。

    九爺搖頭:“你才是掉錢眼裏去了吧!”

    “一千兩總成了吧,你不會不敢吧。”秦晚連激將法都用上了。上上輩子這狗男人打牌的技術就很一般,準能撈一筆。

    九爺朝嘴裏塞了兩個餃子,囫圇咽了,把金饊子湯“咕咚咕咚”大口飲淨,起身:“你可快些個,遲了爺可不等你,到時你就跟在馬車後麵跑。”

    “笑話,九貝勒府還差馬車?你不等我,我就再套一輛。”秦晚覺得他越來越幼稚了。

    “不成,兩口子一塊進宮,哪有坐兩輛馬車的?讓人瞧見了得笑話咱們是暴發戶做派。”

    “你本來就是暴發戶。”秦晚嘀咕。

    “你說什麽?!”

    “用膳。”

    秦晚朝嘴裏塞了一隻薺菜餃子,心情甚好。

    新的一年,從氣死狗老九開始~

    九爺轉身出去,大約去東廂房看兩個孩子了。

    傅嬤嬤手裏捧著兩對護膝過來:“奴婢方才在碳籠外給您烤了烤,待會您可注意著點,別被人瞧出來您戴了這個。”

    “放心吧嬤嬤,今兒個穿吉服,瞧不出來的。而且,那麽多人呢。”

    秦晚掀起衣服綁好護膝,又走了幾步檢查一下,然後把另一對護膝也揣在身上。

    待上了馬車,便把護膝放到老九膝上:“給你的。”

    九爺看了看,麵色微微轉晴:“你親手做的?”

    秦晚還沒撈著說話呢,他已經想到了用處:“今兒個要磕那麽多頭,戴上這個倒著實不錯。且也瞧不出來。”

    就說嘛,這婆娘自大婚時就愛慘了他,大過年的怎麽可能不給他禮物。

    他已經自顧自開始係護膝了。

    係好後,他活動了幾下,點點頭:“不錯,福晉有心了。”

    秦晚聳肩,要不就隨他去吧。

    不過,她很好奇,如果她實話實說,這狗男人會什麽反應。

    就……很想看到他吃癟的樣子。

    “咳……”秦晚清了一下嗓子,成功把正打量護膝的九爺吸引過來:“這護膝,其實不是我做的。”

    九爺微微眯眸,打量了一下秦晚的神色:“你放心,爺不會嫌你針線功夫差的。”

    ???

    秦晚滿腦袋問號,到底是這護膝的針線太差,還是九爺對她有天大的誤會,還是他實在太自戀了?有做針線活那功夫,她躺躺不好嗎?

    怕她不放心,九爺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以後爺也不會使喚你做針線活。爺知道你不愛做這個。”

    想當年秦晚因針線活不好,董鄂家便找了幾個江南的繡娘,幫她繡要在大婚後獻給老太後等人的繡品。結果找的繡娘技藝過於高超,繡品深度愛好者太後娘娘以為真是秦晚親手做的,當場拿了自己的一條帕子來問秦晚針法,臊得秦晚恨不得滿地找洞的事兒,大家都還記著呢。

    九爺當時就在當場,自然也記得。

    秦晚無奈,深覺大約無論她怎麽說,九爺都不會信了。

    九爺心情很好,又問秦晚:“過段日子,爺要尋個由頭去泉州一趟,那邊來往的洋人多,稀罕東西也多。你有什麽想要的?回頭列個單子,爺都給你帶回來。”

    隻是泉州距離京城甚遠,皇子無詔不得出京百裏,他還沒想好到底找個什麽理由去。

    ·

    進了宮,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很快就到了朝賀的時辰。新年朝賀要行大禮,哪怕戴著護膝,連續九個頭磕下來都不太舒服。

    得虧已經搬出宮來,不然在宮裏天天磕來磕去,她真怕自己會磕出關節炎。

    不過好在有賞賜拿,不算太虧。太後、康熙爺、太子太子妃、佟貴妃、宜妃都很大方,跟在身後的紫玉赭葉和金鬥銀鬥都快拿不下了。

    在宜妃宮裏,和五爺一塊陪宜妃說了會話,秦晚便和九爺回府。

    剛給三淑發完紅包,小太監就來回稟:“福晉,四爺家弘暉阿哥來給您拜年。”

    誒?弘暉主動來拜年?

    這個侄子可以呀~

    秦晚挺開心。

    但正一手一個,抱著兩個娃的九爺有些納悶:“弘暉還專門來給咱們拜年?”

    以前怎麽沒見這小子如此孝順?

    秦晚打馬虎眼:“侄兒越大越懂事了,況且咱們隔牆住著,來也不奇怪呀。民間百姓過年時,宗族裏的子侄不都要去長輩家裏挨個拜年的嗎。”

    “也對。”九爺把兩個奶娃娃交給乳母,從荷包裏抽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從小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裝上,然後就讓人引弘暉過來。

    “不去前院?”秦晚問。

    “嗨,自家侄兒,無妨。”九爺磕了一早上頭,也不想再和秦晚朝前院跑。

    皇孫們一年到頭幾乎日日都要去南薰殿念書,去年過年秦晚在養胎不見人,此時已經一年多沒見過弘暉。

    一年時間,他長高了足足一頭,雖不到十歲,可舉止有禮,進退有度。

    “侄兒弘暉給九叔九嬸拜年。”他說了一串拜年詞。

    秦晚覺得他肯定想了一路,九爺聽見其中有個“財源滾滾”甚是滿意。

    “乖侄兒,這是九叔九嬸給你的紅包。”九爺笑眯眯遞過去。

    弘暉大大方方接了,笑道:“侄兒想去看看弘霈弟弟和華裳妹妹。”

    “把弘霈華裳抱過來。”九爺正好和侄子沒話題聊。雖然一般叔叔見了侄子會考考功課,但九爺自知自己書讀的不太明白,就不要在弘暉這個經常被師傅們誇獎的皇孫跟前掰扯了。

    瞧弘暉這瘦削模樣,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念書相當拚命的孩子。

    弘霈和華裳已經開始認生。但瞧見弘暉,兄妹倆都歪頭看了看,嘴裏同時發出“嗯?”的聲音,就像在疑惑是誰。

    不過可能因為弘暉是個小小少年,看起來沒什麽攻擊性,兩個孩子被乳母抱著,從上往下看,視線比弘暉高,便不覺害怕。再加上十四福晉經常帶她家阿林來玩,兩個孩子可能對個頭小些的人比較好奇。

    弘暉伸手:“哥哥抱抱好不好?”小少年還不到十歲,聲音中還帶著一點淡淡的奶腔。

    九爺撥著茶盞蓋子,在心裏嘲弄:怎麽可能讓你抱,一開始爺來得少,他們都不要爺抱呢。

    但是,幾秒後,弘霈伸手了。

    九爺有點吃味,小沒良心的!

    “弘霈有些壓手,你平日沒提過重物,別累著。”九爺關心侄兒。

    弘暉抱著弘霈走了兩步,開心道:“侄兒自那回病愈後,便每日習武。如今太醫和騎射師傅都說侄兒壯實多了。”

    “這樣好,爺就不擔心了。”九爺對弘霈伸手。

    弘霈咿咿呀呀,回了九爺的懷抱。

    華裳掙著身子,朝弘暉伸胳膊要抱抱。

    九爺還沒來得及把弘霈交給乳母呢,弘暉已經把華裳抱過去了:“妹妹長得真可愛,眼睛十分靈動。”

    昂,閨女那雙桃花眼是隨他的,九爺在心裏想。

    弘暉掏出一方手帕展開:“九叔,九嬸,這是侄兒小時候戴過的一對小手鐲和一枚長命鎖。是皇瑪法賞的,送給弟弟妹妹。”

    秦晚替兩個娃娃接了。

    等弘暉走後,九爺有些不高興的看秦晚:“方才弘暉抱華裳,你怎麽不攔著?”

    “哥哥抱妹妹,我有什麽好攔的?”秦晚覺得這人腦回路肯定有問題。

    “什麽哥哥,他是堂哥。我閨女的親哥哥隻弘霈一個。”

    “堂哥也是哥哥呀,一個瑪法的。”秦晚辯駁。

    “他那是外男。”九爺不讓。

    “弘暉九歲,你兒子閨女才七個月。要攔你自己攔。”頓了一下,秦晚有些狐疑的看著他:“你很討厭弘暉嗎?”

    以前不太喜歡,不過現在麽……

    “這孩子比他阿瑪強多了。”九爺評價:“他阿瑪天天板著一張臭臉,就跟誰欠他幾百萬兩似的。這小子倒乖巧的多,也比他老子懂人情世故。”

    “不討厭你炸什麽毛?”秦晚覺得這人實在奇怪。上上輩子她怎麽就能那麽死心塌地守了他一輩子?

    想了一夜,秦晚想明白了,封建禮教吃人!

    ·

    第二天,五爺家的兩個庶子弘昇和弘晊也過來給九爺拜年。九爺依舊大方,給了每人五百兩紅包。

    ·

    弘暉回去後,才知道九爺給的紅包是五百兩。

    雖然有點忐忑,但四福晉說:“你九叔既然給了,你便好生收著,別亂糟蹋。”

    之後弘暉便開心放了起來,且忍不住讚了一句:“九叔真大方。”

    正月初三那日,皇孫們都要回南薰殿接著念書。

    皇孫們都還小,難免攀比。既然是過年,自然忍不住要攀比壓歲錢。

    三爺家的嫡次子弘晟翹著尾巴炫耀:“昨兒個去郭羅瑪法家,郭羅瑪法給了我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呢~”

    幾個小的圍過來,弘晟美滋滋從荷包裏掏出來給大家瞧了一眼,然後趕緊裝回去:“都看清了吧,一百兩哦~”

    哪怕對皇孫來說,一百兩也不是小數目。

    一般過年給孩子金銀錁子各一對就不少了,且金錁子個頭很小。折成銀子大約一共十兩左右。是以,皇孫們都很羨慕。

    弘暉在一旁吃點心填肚子,聞言想到昨兒個九爺給的五百兩銀票,心裏越發美滋滋。果然九嬸說的沒錯,九叔有的是錢。九叔的大手筆,別人根本比不上。弘晟的外祖聲名在外,聽說很有錢,但比九叔差遠了~弘晟這小子真沒見過世麵。才一百兩他就這樣顯擺,要是也得了五百兩,豈不是要爬到房頂上敲鑼打鼓?

    弘晟顯擺了一會,收獲了大家羨慕的眼神後,轉了轉眼珠子:“哎呀,肩膀好酸呐~什麽時候去琉璃廠玩呀~買點什麽好呢~”

    很明顯,是在誘惑大家給他捏肩膀。

    五爺家的老二弘晊看不過去了。這孩子才六歲,剛來南薰殿念書沒多久,站出來:“一百兩有什麽了不起,我昨天得了五百兩呢。”

    弘晟直接站起來,叉著腰走過來,伸手戳了一下弘晊的胸脯:“五百兩?你一個庶子,哪來的五百兩紅包?”

    上下打量了一下弘晊,弘晟撇嘴:“你不會是偷的吧。”

    五爺家的老大弘昇聽到吵鬧走過來,連忙把弟弟拽到身後:“弘晟慎言。”

    “先讓你弟弟慎言吧,”弘晟做了個鬼臉:“瞧見我有郭羅瑪法給的一百兩銀票,他就眼紅虛榮,吹牛說自己收到了五百兩的。”

    “誰會給他五百兩呀?傻子吧。”弘晟帶頭“哈哈哈”地嘲笑,幾個小皇孫笑成一片。

    弘昇在想,要不要把九叔給的五百兩說出來?可是大家並不是都有,且方才弘晟說傻子才會給五百兩,感覺說出來像是在罵九叔。

    弘暉站了出來:“弘晊沒說謊,我也有五百兩的紅包。”

    “你騙人!”弘晟不信:“除非你拿出來給大家瞧瞧,不然就是騙人。”

    弘暉也有話說:“我是來念書的,又不是來比銀子的。銀票放府裏了。”

    “你就是騙人,你要是有怎麽可能不帶出來?”

    弘暉想皺眉,以為人人都和他一樣愛顯擺嗎?

    老爺子今兒個沒什麽事,想起來多日沒來看看皇孫們,也該趁著過年有時間,來瞧瞧孫兒們的功課,不然等開了春南巡,又得等好幾個月才能過來。

    沒想到,一進院子,就聽見幾個孩子在吵鬧。

    問清情況,訓斥了一番,又罰了弘晟抄書後,老爺子派人把九爺提溜進宮,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斥:“你怎麽當叔叔的?孩子那麽小,你怎能給那麽大的紅包?”

    “可是侄兒們來都來了,大過年了的,總要討個好彩頭。”九爺覺得自己沒做錯。

    “你銀子多,給也就給了。但是你又不是個個侄兒都給,就不知道低調點?”老爺子最討厭處理這些家務事。

    九爺也有話講:“若侄兒們都來拜年,兒臣自然不會小氣,肯定每人都給。可是隻有弘暉和弘昇弘晊過來,兒臣總不能拿著銀子追著那些沒來的侄兒,硬給他們銀子呐。”

    康熙爺又生氣又覺得好笑:“你等著吧,弘晟那小子正夥著他幾個小跟班,要去你們府上拜年呢。”

    九爺無語,三哥是怎麽教孩子的?弘晟這臭小子把他當什麽了?可以不用信物就隨便取銀子的票號?還是以為他是可以予取予求的冤大頭?小混賬,遲早揍他一頓!

    九爺不小氣,可也不樂意當冤大頭。弘晟那小崽子在南薰殿很吃得開,誰知道他要帶多少個小皇孫來?

    “你要是不樂意被可勁薅,就出去辦差。”康熙爺幫他出了個主意。

    九爺作揖:“兒臣願意,隻是不知道皇阿瑪要派兒臣去何處。”

    “泉州。”

    正好!他正想找個理由去泉州呢。隻是泉州離得遠,一來一回至少半個月,再加上辦差就更久了。

    他那陪孩子的字據,一天一萬兩,娘仨三萬兩呢。

    “敢問皇阿瑪,何時啟程?”

    康熙爺想了一下:“初六。”

    九爺終於徹底開心了。初六好,他正好先陪兩個孩子五天,事情一辦完就抓緊回來,怎麽著也能在二月二十五之前回來。

    如此,就不用付銀子給秦晚了。

    九爺出宮的時候,正好三爺剛進宮。一瞧見九爺,就連忙拱手:“九弟,實在對不住,都是那小混賬不懂事,連累九弟被皇阿瑪訓斥。改日爺帶他登門道歉。”

    “不必了,三哥不必介懷。小孩兒嘛,哪個沒有熊的時候呢。”九爺笑:“皇阿瑪也沒太訓斥我。”

    三爺本來還想帶弘晟來九貝勒府道歉呢,聽九爺這麽一說,決定先回家狠狠揍熊孩子一頓再說。

    ·

    九爺回府後就把初六要出發去泉州的消息告訴了秦晚。

    秦晚忍不住思索,怎麽這麽巧?老爺子要是讓他早一日走,她還能得個三萬兩銀子。

    九爺一邊淨手一邊看秦晚,他沒看錯,這賊婆娘一臉惋惜!

    嘶,真掉錢眼裏去了!

    看來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藏私房錢了,不然這婆娘鐵定撕了他。

    “你把想要的東西寫下來,省的爺忘。”九爺催她。

    秦晚其實挺想讓九爺從洋人那找些能改變百年屈辱的東西來。可是她在現代隻生活了幾年,對曆史僅有的了解是從某站科普up的視頻裏聽來的。至於世界工業發展史、近現代的各種發明,更是不甚了解。

    況且,誰想得到還能再回到清朝呢!

    想了半天,秦晚隻列了一樣東西:橡膠樹苗。

    雖然她不通化學,但她也有現代的基本常識,知道橡膠樹的汁液是好東西,目前大清沒有。

    九爺很是納悶:“橡膠樹是什麽東西?”

    “以前我在一本西洋圖畫書上看到過,但是咱們大清好像沒有。想看看到底什麽樣。”

    “說不定是洋人胡亂畫的。”九爺道。

    秦晚搖頭:“應當不是,那圖畫非常細膩,像真的一樣。”

    九爺默了片刻,又問她:“你很喜歡橡膠樹?”

    啊……她並不喜歡,就是想要而已。

    但是橡膠樹用處很多,她可以從現在開始喜歡。

    秦晚點頭:“喜歡。”

    九爺摸了摸下巴:“既然福晉隻提了這一個要求,又十分喜歡,爺一定讓人給你弄來。”

    畫是洋人畫的,就找洋人去打聽。

    ·

    正月初六,陰沉沉的天又開始飄雪。

    秦晚裹著披風出來送九爺。

    完顏氏和馮氏也帶著三淑出來相送。

    九爺把金鬥留下來給秦晚差遣,上馬車前他衝著大家擺擺手:“都回去吧。”

    天太冷,完顏氏和馮氏帶著三個小格格回去了。

    秦晚還立在原處,總不能九爺還沒出門,就一個送目送他的人都沒有了,傳出去不好聽。

    待九爺的馬車走到角門那兒,他挑簾子瞧見秦晚剛轉身要回後院時,心裏一陣陣樂,要不怎麽說是嫡妻呢!心裏有他!

    ·

    九爺走後,完顏氏和馮氏大著膽子來問秦晚,能不能給個恩典讓她們回趟娘家。秦晚當即應允:“你們每個月都可以出府一天,隻是不能一個人單獨出去,必須要帶隨從。”

    完顏氏和馮氏千恩萬謝,又問:“奴婢想帶著小格格回去給老子娘都瞧瞧,可以嗎?”

    “小格格還小,等開了春再帶出門吧。”這裏畢竟是古代,最近又冷的厲害,萬一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雖然眼下不能帶出去,但完顏氏和馮氏依然很開心地退出去。

    秦晚又吩咐周嬤嬤:“給她們一人準備一套禮物。”這還是她們二人自進了後院後,頭一次回娘家,自然要讓她們風風光光的。

    完顏氏和馮氏住在一個院子,一個時辰後收到禮物時,兩個人又驚又喜。

    完顏氏摸了摸禮盒:“福晉真好,處處都為咱們想好了。”

    馮氏差點哭出來。先前被九爺冷落,她還以為自己要老死後院了,不成想不僅得了個女兒養在身邊,還被主母如此照顧體恤。九爺是要命的閻王,福晉卻是活菩薩。

    完顏氏和馮氏沒再說話,但心裏都有一個共同的聲音:這輩子跟定福晉了,要是將來有狐媚子進府讓福晉不痛快,她們堅決站福晉這邊。

    ·

    秦晚還不知道自己收獲了兩枚鐵杆粉,正給金鬥安排:“你先去給鄒氏和趙氏婆媳二人遞信,就說事允了,讓她們抓緊準備起來。把需要的東西和目前能看的病症列出來,七天後來九貝勒府當麵回我。”

    “然後去九爺名下的雲染布莊,讓掌櫃的開一條采買棉花的路子,初時先買兩千斤,等我再遞話出去,再進行第二次采買。同時還要弄五台織布機,兩個裁剪衣裳的木台,都送到城外我的陪嫁莊子上去。”

    金鬥應下,駕馬車帶上幾樣簡單的賞賜出門。

    秦晚又把周嬤嬤叫到跟前:“嬤嬤去城外莊子上把我的奶嫂姚氏找來,對了,走之前你問問佟氏,需不需要稍什麽東西回來。”

    午膳前,姚氏就跟著周嬤嬤來了。秦晚讓周嬤嬤陪她去西廂房南屋裏用了午膳,然後才把人叫到跟前安排:“城外我那陪嫁莊子上那個大院子有一多半都在閑置吧?”

    “回福晉的話,您記得沒錯。奴婢一家五口用了大門口的六間屋子,裏頭還剩二十間。”

    “你回去從附近招攬人手,十日後開始按照我的要求生產棉布、紗布和口罩以及大褂。”秦晚說著把口罩和大褂的圖紙拿出來給姚氏瞧,詳細講解一番,又把紗布具體要求以及生產要求仔細給姚氏說了一遍。現代的醫生穿的是白大褂,古人有講究,秦晚便讓姚氏把白大褂做成淺藍色。

    雖然現在很難做到無菌生產,但若能處處注意,也比隨性而為好。

    “這件事很重要,交給別人我不放心,隻能讓奶嫂盯著。切記按我說的做,等開工後我會經常過去看。找來紡織裁剪的人也務必身體健康,萬一身上起了癬,或者有虱子等,決計不能用。”

    “請主子放心,奴婢要是辦砸了,提頭來見。”姚氏一一記下,帶上秦晚給她一家人的賞賜,被九貝勒府的小太監駕車送了回去。

    姚氏走後,沒多久鄒氏和趙氏就跟著金鬥來了。

    秦晚驚奇:“這麽快就準備好了?”

    婆媳二人行禮後,鄒氏笑道:“上回您跟民婦說完,民婦覺得這事一定可行,所以回家就和兒媳婦一塊合計了。”不知道為什麽,鄒氏就是覺得秦晚一定能把這個恩典求下來,果不其然。

    被信任的感覺不錯,秦晚讓二人把準備的東西拿出來瞧瞧。

    這婆媳二人都是高效率,且已經分好工。婆婆鄒氏接生經驗豐富,負責孕婦;兒媳趙氏醫術高些,也從她父親那裏著實學了不少東西,平時女人身上的病症,基本都能治。

    簡單回稟之後,趙氏提出了一件有些難為情的事。

    作者有話說:

    ·依舊100個小紅包送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