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作者:竹枳      更新:2022-10-16 09:58      字數:4420
  第七十七章

    那晚的雨下得格外賣力。

    疾雨如注, 電閃雷鳴在黑夜裏交織,如曖,昧繾,綣的情人低語,就隻有可憐的繡繡被困在二樓樓梯間, 無論如何都擠不開主臥的房門。

    直到第二天清晨。

    鳥叫伴著清新的雨後空氣在窗外肆意啼叫, 小院內不知名粉色花樹謝了一地花瓣, 初升的太陽也散發出勃勃生機和溫暖。

    或許是祁岸的懷抱太過溫厚,以至於宋枝蒽這一晚睡得格外香沉,再醒來還是被手機接連不斷的提示音吵的。

    昨夜洗過幾次的皮膚滑嫩得如同牛奶, 宋枝蒽像條靈活的魚在薄毯裏翻了個身, 而後才伸出細白的胳膊, 摸到枕邊的手機。

    趙淑梅擔心他們倆, 一大早就打來電話來詢問, 但沒打通。

    除此之外還有公司同事的信息和來電,問都九點了為什麽她還不來上班。

    最後就是蔡暄絮絮叨叨的信息。

    問她昨晚的好事兒進行得怎麽樣,讓她醒來一定跟自己展開說說。

    宋枝蒽哪有心思跟她展開說, 剛醒狀態本就惺忪,又被前麵的幾通未接來電弄得猝不及防。

    她深吸一口氣,裹著毯子光腳赤,身下了床。

    昨天睡覺前還整潔的房間此刻淩亂得緊,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件衣物,大多是祁岸的,剩下的小布料是她的。

    當然, 根本沒法兒穿。

    髒就算了, 還給扯壞了。

    宋枝蒽雙頰後知後覺升起溫, 莫名有種恍然的羞赧感。

    特別是看到隨便堆積在沙發上像小山似的被單,當時祁岸還一邊親她一邊取笑她。

    饒是再溫軟的性子也繃不住, 宋枝蒽氣得使勁兒咬他的耳朵。

    祁岸卻像不知疼似的, 也不躲, 悶著嗓子狎昵地笑。

    所以根本不是她幫祁岸。

    而是大灰狼借著機會把兔子叼進狼窩。

    隻是想來還是有些後怕的。

    就當時祁岸的勁頭,要不是他自製力不錯,事情完全就會發展成另外一副樣子,她差點兒就沒臉見外婆和江東父老。

    不過就算沒有最後一步,兩人也清白不到哪兒去。

    該互相探索的,也都探索得明明白白。

    她甚至都記得祁岸每一寸肌肉的紋理走向。

    祁岸更是對她了如指掌,連她哪裏有痣都一清二楚。

    宋枝蒽捂了捂臉。

    強迫自己緩和幾秒後,才從這種反芻的狀態下抽離出來,轉瞬就看到自己的衣服早被整整齊齊地放在沙發的另一邊。

    跟著還有她之前留在這裏備用的一套內衣。

    宋枝蒽抿了抿唇,心想這家夥還挺細心。

    但現在最重要的顯然不是想他,宋枝蒽在穿好衣服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公司那邊回了個電話。

    部門經理倒是沒刁難她,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宋枝蒽隨便扯了個昨晚照顧生病男友的謊,而後才說自己馬上回去。

    部門領導也很通情達理,知道她沒什麽事,就算她請假,告訴她不要急。

    宋枝蒽突然就覺得挺對不起這位領導的。

    雖然可能是因為她跟李望秋關係特殊,才對她照顧有加,但不論怎樣,對方對她好是真的。

    但是,她也確實不想在這家公司待下去了。

    宋枝蒽從小看著軟軟糯糯沒什麽脾氣,但一旦下定決心,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掛斷這通電話。

    宋枝蒽平靜了會兒,才給趙淑梅回電。

    原以為趙淑梅會質問她幾句,哪知祁岸早就給趙淑梅打了電話。

    趙淑梅說:“我聽小岸聲音可比昨晚有力氣多了,不然他再病下去,我還真得過去看看他。”

    宋枝蒽抖了下唇角。

    心說那肯定啊,他昨晚那麽開心。

    忍著吐槽的衝動,宋枝蒽乖乖說祁岸沒事,趙淑梅以為她已經上班了,便沒拉著她說太多,隻囑咐今天兩人回來吃個晚飯,她給祁岸做他愛吃的。

    話裏話外,都把祁岸當做自家人的樣子。

    卻又和從前不同。

    那感覺就像已經把祁岸當成未來孫女婿。

    宋枝蒽還是挺開心的。

    兩通電話解決掉,她用最快速度去洗漱,或許是察覺到她的動靜,手機忽然亮起來。

    祁岸:【太陽都能曬屁股了,懶蟲還不起?】

    宋枝蒽吐掉嘴裏的牙膏沫,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翹:【醒了】

    祁岸:【醒了就快下樓,做了早餐給你吃】

    宋枝蒽回了個好字,用最快速度收拾好下去。

    剛邁下台階,就聞到一樓飄來的香糯粥味,不止如此,還有美男親自下廚的養眼畫麵。

    祁岸穿著米白色T恤咖色長褲,身上正兒八經地圍了個圍裙,動作閑散自如地做著壽司。

    昨晚坦誠相對的人,這會兒穿上衣服,人模狗樣不說,還挺讓人心動。

    不過他本就好看。

    帥的男生中,一頂一的好看。

    心中默默讚許著,宋枝蒽走到他身後,繡繡饞壞了,這會兒正吐著舌頭扒拉祁岸,試圖從他那兒弄到點什麽東西吃。

    祁岸卻嘖了聲,用筷子夾起其中一枚,轉身十分狗地遞到宋枝蒽嘴邊。

    “嚐嚐。”

    他聲音耐心溫柔。

    宋枝蒽眼底浮著蜜色,乖乖咬上一口,緊跟著就把注意力落在他修長幹淨的大手上。

    就是這隻手,讓她第一次體會……

    或許是她表情太明顯,祁岸一下就會意了。

    深眸意味深長地盯著她,又仗著自己那張臉足夠好看,湊過來極為欠扁道,“你這什麽表情,我又不是沒洗手。”

    他聲音低低的,帶著毫不遮掩的浪蕩,擺明提醒她什麽。

    宋枝蒽提上一口氣,往外推他了一下。

    結果祁岸像跟皮筋似的貼得更近了,那隻不安分的手還順勢把她攬入懷中。

    像是黏上她就不願意走似的,他略低下眉眼,目光鎖著宋枝蒽,“昨晚不是挺放的開的,怎麽醒了就害羞。”

    被他這麽一說,宋枝蒽頓時想起昨晚他的諄諄教誨,覺得分外丟臉。

    本來想拿捏祁岸的,結果反被祁岸拿捏得明明白白。

    “我才沒。”

    宋枝蒽磕磕絆絆道,說完又往外推他,“繡繡看著呢。”

    “讓她看著。”

    祁岸一點兒人性都不講,語調慢悠悠的,“十幾歲的老狗了,應該接受她主人有對象。”

    宋枝蒽到底沒忍住笑,“你能要點兒臉麽。”

    祁岸吊兒郎當地攥住她的手捏了捏,點漆般的濃眸漾著頑劣的笑,“求偶期正常表現,多擔待擔待。”

    “……”

    “不然我總擔心你事後就賴賬。”

    話是越說越肆無忌憚。

    饒是宋枝蒽再裝,也掩蓋不住兩個紅潤的小耳垂的出賣。

    祁岸盯著她這副嬌羞的模樣看了兩秒,俯下身來吮住她的唇。

    他從來是想做什麽就去做的性格。

    以至於這個吻有幾分霸道的意味。

    宋枝蒽心速加快,不由自主地微微張唇,遞上一點舌尖。

    就這麽纏吻了會兒,宋枝蒽稍稍退離,淺淺呼吸。

    她目光閃爍著,有幾分告白的架勢,“不賴賬。”

    “……”

    “會對你負責的。”

    說話間,她抬手,順了順祁岸的頭發。

    和昨晚一樣的觸感,不同的是,昨晚她因為太緊繃,十指不得不插進他的發絲裏來緩解。

    祁岸似乎對她的話很滿意,眸色沉甸甸的,凝著她笑了下。

    剛要說話,那邊煮粥的鍋就溢出一點糊的味道。

    宋枝蒽眉頭一蹙,祁岸轉身直接把火關了。

    打開蓋子一看,發現粥也不能吃了。

    祁岸舌尖抵了下左腮,看起來有點兒懊惱,“好好的蟹黃粥,想給你補補身體的。”

    宋枝蒽眨了眨眼,“一點兒也不能吃嗎?”

    “當然不能。”

    祁岸撇她一眼,“怎麽可能讓你吃這種東西。”

    說話間,他任勞任怨地把那鍋粥倒掉,無奈說了句,“隻能吃麵了。”

    宋枝蒽不想看他一個人忙來忙去,就貼心道,“那我下麵給你吃。”

    祁岸刷鍋的動作一頓,側過眸意味深長地望著她,驀地笑了,那表情好像在說——“又吃?”

    宋枝蒽被這個笑閃了一下。

    因為太過拿人,她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祁岸笑裏的意味,

    宋枝蒽登時紅著臉哽住。

    欲言又止好幾秒,才極其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我不是那個意思。”

    祁岸眼眸輕佻,懂裝不懂地偏頭看她,“什麽意思。”

    宋枝蒽:“…………………………”

    她不想和這家夥說話了。

    再說話!!

    她就是狗!!!!

    宋枝蒽說到做到。

    接下來的早餐她啃著麵包片喝著牛奶,一句話都沒跟祁岸說,哪怕祁岸一個勁兒地哄著她,她也不張口。

    昨天晚上那麽多的快樂都抵不住宋枝蒽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祁岸頭一次明白什麽叫做悔恨交加。

    明明都已經克製住不逗她了,哪知她比想象中臉皮還薄。

    祁岸嘖了聲,顧影自憐地苦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宋枝蒽沒拒絕他送她上班。

    隻不過這一路上,她依舊保持沉默。

    眼看著還有兩公裏就到她公司了。

    祁岸莫名焦心起來。

    突然就體會到惹女人生氣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然而曾經的他,別說是一個小姑娘了,就是天王老子他都不放在眼裏。

    也真是被這姑娘吃死了。

    祁岸自顧自地扯唇。

    想著不然正兒八經道個歉吧,偏偏家裏那邊又來了電話。

    這次不是易美茹,是家裏的老太太,也就是祁岸的奶奶。

    祁岸雖然和祁仲卿關係差,但對上一輩的老人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再加上老太太大多數都是向著他說話,祁岸沒理由冷著臉對人家。

    隻是涉及到祁仲卿的事,他想裝得耐心,也裝不了幾分鍾。

    像是刻在DNA裏的厭惡,祁岸應了幾句話,俊朗的眉宇就不自在地蹙起來。

    車內空間就那麽大。

    宋枝蒽即便是想避開,也能聽到電話那頭老太太的說話聲。

    很溫柔慈祥的語調,卻在勸祁岸回家看一看祁仲卿。

    說是祁仲卿的腫瘤是惡性的,準備做手術了,手術的成功幾率是很大的,但有一定幾率會複發。

    人一旦麵臨生死,很多觀念也就變了,曾經祁仲卿對祁岸有多生氣失望,現在就有多不舍。

    到底是自己的親骨肉。

    祁仲卿不指望祁岸能多好好對他,但總不希望祁岸一直恨著他。

    老太太就這麽細聲細語地勸著。

    祁岸眼底深濃的情緒一直都沒散,直到宋枝蒽突然握住他的右手。

    軟軟小小的一隻,像小貓爪子,在他手心撓了下。

    撓得他心神蕩漾。

    眉宇不自覺地舒展開,祁岸在老太太絮叨的聲音中,撇向宋枝蒽,唇畔也勾著淺淡的弧度。

    像是在問她怎麽了。

    這會兒的宋枝蒽顯然不生他氣了。

    或者說,她一開始就沒生他的氣,隻想治治他。

    隻是礙於這通電話,宋枝蒽一直沒吭聲。

    祁岸後麵聽得更心不在焉了,可眼下卻不忘捏著宋枝蒽的手玩兒。

    就這麽玩了幾分鍾,老太太終於說夠了,祁岸的態度也不似之前那樣堅如磐石,而是像那麽回事地嗯了聲。

    電話掛斷。

    祁岸沒什麽表情地出了兩秒神。

    宋枝蒽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不然就回去吧。”

    軟糯的咬字正兒八經的,透著一點隱約的操心。

    祁岸聽笑。

    忍不住說了實話,“我回去你怎麽辦?”

    他抬手把宋枝蒽的碎發掖到耳後,“我都不知道我要回去多久。”

    不知道祁仲卿會不會像之前那次一樣,把他禁錮在帝都,收走他的自由。

    即便他現在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也不想經曆曾經的一切。

    他現在生活很好。

    更不想離開宋枝蒽。

    但這些話,他不能對宋枝蒽說,他怕她沒安全感,也怕她動搖。

    想了想,也隻能改口,半開玩笑道,“你要一定想我回去,就跟我一起——”

    後麵的“我也能安心”這話還沒說出來,就見宋枝蒽眨著一雙赤誠無暇的清澈雙眸,想都不想地回答他。

    “行啊。”

    “……”

    祁岸意想不到地怔住,深邃的眸光中流露出意想不到的訝然。

    兩秒後,他驀地一笑,調子慵懶,“這麽痛快?”

    宋枝蒽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別開目光,咕噥道,“誰知道你回去會不會泡別的姑娘。”

    祁岸饒有興味地眯起眸。

    宋枝蒽垂眸呐呐,“不是你要我對你負責的麽。”

    “……”

    “我要盯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