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作者:竹枳      更新:2022-10-16 09:58      字數:5751
  第六十七章

    在兩人重逢的時候, 宋枝蒽曾覺得祁岸變化很大,但當真正在一起後,她才發覺一個人不論經曆了什麽, 骨子裏的東西永遠不會變。

    就像祁岸。

    桀驁不馴又倨傲放浪。

    依舊能像陽光一樣灼她的眼, 讓她感受到他從身上傳遞而來的鮮活熾熱。

    而如今, 他更是比從前成熟妥當。

    像是吃夠了早年的虧,不願宋枝蒽對他再有一絲一毫的誤解。

    然而到現在,自己竟然還會懷疑他。

    宋枝蒽突然就很羞愧, 想了想也隻能問, “那你是怎麽考慮的?要不要參加?”

    太陽有點兒大, 祁岸攬著她往前走, 一麵用玉白修長的手給她遮住側顏的日光。

    這個角度, 宋枝蒽不太能看得清他的真實反應,隻聽他嗓音淡淡,“看看吧。”

    看看什麽。

    他沒說。

    宋枝蒽思索兩秒, 忍住往下問的衝動。

    還是祁岸撇著她笑了笑,“主要是這個暑假,我想多陪陪我女朋友。”

    兩句話又回到那副吊兒郎當模樣。

    宋枝蒽被他哄得心裏泛開蜜意, 又出於本能想對他好,於是在當天534宿舍的義務勞動中,幫他忙活了半天。

    比如幫祁岸整理桌麵, 整理衣物。

    祁岸是那種有點潔癖的男生。

    宿舍裏數他和鄒子銘地盤整潔幹淨, 即便是沒來得及洗的衣服, 也有著很好聞的味道。

    但多餘的活兒,祁岸不讓她碰, 男生宿舍不比女生宿舍, 即便再“幹淨”也相對差點兒意思。

    另一方麵是他舍不得。

    就宋枝蒽那包子性格, 沒一會兒她能給整個宿舍都打掃一遍,更何況趙遠和陳誌昂這對厚顏無恥的兄弟衣服亂丟,萬一再蹦出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嚇到她。

    於是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後,祁岸就帶宋枝蒽去超市給大家買水。

    回來時候,宿舍多了幾個人。

    一個是剛做完兼職的鄒子銘,他這幾天很忙,現在才騰出時間收拾行李。

    另一個是陳誌昂的新追求者。

    是他們隔壁班的一個女生,身高身材都中等,優點是臉長得肉乎乎,很有親和力,之所以過來,也是為了幫陳誌昂收拾行李。

    隻是陳誌昂就對她沒那麽好的臉色了。

    即便那姑娘貼心的都幫他收襪子了,他也還是有些不耐煩。

    宋枝蒽突然就覺得蔡暄選擇放棄這段感情還是明智的。

    反正也沒什麽事,她喝完一半奶茶,就跟著祁岸過去幫鄒子銘收拾東西。

    鄒子銘雖然幹淨,但他常年不怎麽回老家,東西確實不少。

    是今年情況特殊,他需要回去照顧長輩,所以才大張旗鼓收拾。

    祁岸幫他清了兩撥書,見宋枝蒽要過來幫忙,抬著東西的手沒工夫攔她,隻能用身體擋了她的路,嘖了聲,“邊兒待著去,男人幹活你一個小姑娘摻和什麽。”

    分明是很大男子主義的話。

    宋枝蒽卻從中聽出濃濃的護犢子意味。

    她其實也不是很服管的性子,祁岸越管著她,她越要湊上去“摻和”。

    於是在幫鄒子銘擦完桌麵後,祁岸和她擠在窄小的洗手間裏,親自用香皂給她洗手。

    肥皂泡泡在兩雙手間香滑化開,祁岸低眸認真給她揉搓著手指,沒什麽好氣兒道,“不讓你弄,偏不聽話。”

    宋枝蒽抿著唇樂。

    祁岸偏頭睨她,一臉拿她沒辦法,也隻能俯下身在她唇上親了親,以解心頭“不爽”。

    宋枝蒽也配合。

    微微仰著頭,塗過粉色唇膏的軟唇香香甜甜。

    祁岸親了一口,沒親夠,又按著她的後腦勺,在她舌尖上占了占便宜。

    剛巧鄒子銘進來找拖布,無心撞到兩人這一幕,當即別了下眼,“我靠,你們倆怎麽不關門。”

    宋枝蒽臉色登時一慌,立刻轉身懊惱地擦手。

    祁岸倒是浪得明明白白,直接把宋枝蒽攬到懷裏,擋住她燥熱的耳根,對鄒子銘調笑,“沒關門就代表沒事兒,有事兒還用得著你提醒?”

    此話一出,外麵的趙遠也跟著搭茬,“你們就虐我和鄒子銘這兩個單身狗吧。”

    鄒子銘聽聞也笑著歎氣,“誰說不是呢。”

    宋枝蒽卻有些納悶,她衝祁岸眨眨眼,小聲道,“陳誌昂和那個女生?”

    祁岸還沒說話,洗拖布的鄒子銘倒是應聲,“昨天在一起的。”

    祁岸說,“你消息倒是靈通。”

    鄒子銘還挺驕傲,“那當然,那女生沒少托我給陳誌昂送東西。”

    說到這,他似乎想到什麽,對宋枝蒽道,“放心,是在他和蔡暄分手之後。”

    宋枝蒽也是真喘了口氣。

    不然別說是蔡暄,就算是她,也替蔡暄生氣。

    但她也因此想到什麽,“你也是黎城的?”

    鄒子銘嗯了聲,“怎麽。”

    宋枝蒽說,“蔡暄也是黎城的。”

    “是嗎?”

    鄒子銘笑,“那我回去正好可以找她玩。”

    他話說得隨意。

    宋枝蒽也沒當真,隻是在晚上大夥聚餐的時候,把這事兒閑聊似的跟蔡暄說了。

    沒想到蔡暄完全不關心陳誌昂跟誰在一起了,倒是對鄒子銘也是黎城人意外十足。

    蔡暄:【真的啊,他怎麽不早說?】

    宋枝蒽:【他可能沒想過這假期回去吧】

    蔡暄看起來很高興:【那我問問他,正好我這幾天閑得要死】

    宋枝蒽到底沒忍住,問她:【你是真無動於衷,還是】

    蔡暄:【還是什麽?還是我裝的?】

    蔡暄:【我的寶啊,我跟陳誌昂都上輩子的事兒了,他愛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唄】

    到這刻,宋枝蒽才真的相信蔡暄沒放心上。

    隻是也免不了感歎,身邊人對於感情,似乎都比她看得淡上許多。

    宋枝蒽記得當初得知祁岸“並不喜歡”自己時,好久都沒從那種泥濘的心情中走出來。

    那時候的她不是沒有怨懟。

    卻沒想到,祁岸遠比她要長情。

    思索間,宋枝蒽又忍不住看向身旁屬於她的大男孩。

    祁岸眉目俊朗,肩頸線條比例極其優越,即便是拿著水壺給她倒水的腕骨,看起來也勁瘦有力。

    氣質雖然桀驁不馴,可舉手投足間,又有種貴公子般的慵懶隨性。

    用最樸實的話來形容那就是,耀眼的,有些過分了。

    宋枝蒽蹦出這一想法時,祁岸剛好察覺,側頭睨著她笑,“又胡思亂想什麽呢。”

    偷窺被發覺。

    宋枝蒽有點掛不住麵兒,於是裝成一副很渴的樣子,忙接過他遞來的水。

    她抿了一小口,眨眨眼,“我在想你今天穿得還挺好看。”

    祁岸指尖敲了敲桌麵,不要臉得十分自然,“那是當然。”

    “……”

    “不然怎麽見女朋友。”

    他聲音不輕不重,裹挾在喧囂的飯館裏,隻有宋枝蒽能聽到。

    宋枝蒽垂著眸,淺淺勾了下唇。

    祁岸和幾個男生說著話,一邊在桌下緊緊握住她的手。

    這家餐館人不多,所以大家閑聊了沒一會熱,菜就上齊了。

    由於趙遠晚上的火車,大家沒選太遠的地方吃飯,就隨便來了大學城附近一家烤魚店,想著店裏還能烤串,大家喝喝酒吃吃串,也不錯。

    隻是這味道比宋枝蒽舅舅烤得差遠了。

    趙遠頭幾口就吃完就扼腕痛惜,“早知道去老亮燒烤店了。”

    宋枝蒽拿著簽子的手一頓。

    鄒子銘也點頭,“確實差點兒意思。”

    陳誌昂的女朋友就在這時插話,“老亮燒烤店?就大學城附近那個,很好吃嗎?”

    “當然好吃啊。”

    趙遠說,“但那家人太多了,我也就吃過一次,還是跟岸哥,還有他們俱樂部的人一起。”

    他邊說邊形容,“當時岸哥點了一大堆東西,好幾箱酒,他俱樂部那群人還賊能喝。”

    這會兒祁岸出去接電話。

    應該是他家裏人打來的,宋枝蒽聽著他的語氣不是很好,也就沒敢多問。

    陳誌昂也搭話,“你這麽一說,我確實覺得這味道和那家比不了。”

    宋枝蒽像是想到什麽,“你們去的那次,是什麽時候。”

    “五月多吧。”

    趙遠想了下,“不記得了,反正就是岸哥很高興,當時身邊關係好的人都叫過來了,我們吃了一千多,對了,他好像和那老板認識,還給那老板家的人特意買了感冒藥和煎餃。”

    鄒子銘笑,“你這記性,煎餃都記得。”

    趙遠一副了不得的樣子,“我別的記不住,對吃的可能記住,當時那煎餃,金燦燦的,包裝可豪華了,可惜岸哥一點兒都不夠意思,我說就吃一個,他都不給。”

    “那感冒藥都是我出去跑腿給他買的呢。”

    聽到這裏。

    宋枝蒽似乎明白了什麽,漸漸安靜下來。

    直到祁岸重新回到坐位,麵色看起來有點兒冷,卻在第一時間看向宋枝蒽的時候,變得溫和起來。

    “沒胃口嗎?”

    祁岸抬手碰了下她軟糯糯的臉,“怎麽吃這麽少。”

    宋枝蒽搖頭。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模樣很乖,“剛剛是阿姨來的電話嗎?”

    雖然知道這麽問他可能不大好。

    但宋枝蒽還是想關心他。

    隻是祁岸似乎不想讓她知道一些不開心的事,笑得不甚在意,“嗯,打電話關心一下我最近的生活。”

    說著,他給自己倒了杯水。

    剛巧陳誌昂跟祁岸說話,就順勢把這茬繞了過去。

    宋枝蒽本來沒有沒胃口,但這麽一來,她是真的沒胃口了。

    這頓飯一直吃到最後,她都沒怎麽說話。

    即便祁岸隔一會兒就會關注她,宋枝蒽也還是不想和他說話。

    可祁岸並不是那種你冷著我,我就一樣冷著你的性格。

    在這頓飯吃完,宋枝蒽想提出自己先回家的時候,祁岸第一個把她拎上車。

    那架勢比下午剛見麵的時候多了點兒粗暴,顯然也壓著點兒火。

    他這氣勢下,宋枝蒽也沒吭聲,眼睜睜看他給自己係上安全帶。

    陳誌昂和他的新女友要出去過二人世界,早早和大家道別,隻有鄒子銘和趙遠上了祁岸的車。

    也虧有他們兩個,路上的氣氛才不至於沉默。

    不過這種短暫的平和也隻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在趙遠和鄒子銘下車後,車內就變成靜默的二人世界。

    宋枝蒽從來就沒這麽別扭過。

    以前她跟何愷吵過很多次架,可卻沒有一次會讓她有這種忐忑又無助的感覺。

    明明可以發火,也可以冷著臉下車。

    但因為太在意對方,所以哪種都沒選,隻能傻傻地坐在車裏望著車窗外的街景。

    祁岸則比她更差一點。

    從小到大他都是壓人一頭的性子,沒對誰服過軟,宋枝蒽是第一個。

    他不介意跟宋枝蒽服軟。

    可問題就是,他完全不知道宋枝蒽因為什麽生氣。

    於是兩人就這麽各懷心思地沉默了幾分鍾。

    在雙方都以為彼此要“冷處理”的時候,宋枝蒽和祁岸同時開了口。

    宋枝蒽說的是,“我們回去——”

    祁岸開口說的卻是,“我錯了。”

    “……”

    未吐出的字眼卡在喉嚨中。

    宋枝蒽微微睜眼,不可思議地看向眼前定定望著她的祁岸。

    男生眸光深邃,蘊著深濃的情緒,卻又極為真誠地看著她。

    迎著她幾分詫異的視線,祁岸喉結微滾,又說了一次,“枝枝,我錯了。”

    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就這麽不管緣由,什麽都不管的,第一時間對她認了錯。

    宋枝蒽目光閃爍。

    在他又說出“別生氣好嗎”的瞬間,不假思索地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還是那樣讓人著迷的觸感,溫溫軟軟,又甜甜糯糯。

    像是突然喂到唇邊的蜜糖。

    祁岸心頭猝不及防地塌陷了一塊。

    宋枝蒽聲音很輕很柔,泛著一點濕漉漉的潮澀,“沒生你氣。”

    “我隻是,不喜歡你什麽事都不告訴我。”

    她說這話的同時,祁岸拽過她的手臂,把她緊緊摟在懷中。

    他深吸一口氣,氣息滾熱。

    “沒不想告訴你。”

    屬於他沉冷檀木香絲絲縷縷地沁入鼻息。

    巨大的安全感隨著他磁沉的嗓音一起落在心間,“隻是覺得有些事,我自己可以處理的很好,就沒必要讓你知道。”

    怕她知道會想太多。

    怕她知道會知難而退。

    隻想單純的想讓她每天開心,每天感受著被愛。

    宋枝蒽卻不願意。

    她稍稍掙脫開祁岸,話說得頗為鄭重,“可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們好像並不是一起的。”

    她神色幾分不滿執拗,雙手還下意識揪著祁岸的衣領,頗有種要收拾他的既視感。

    這種小媳婦感莫名戳到祁岸的笑點。

    他勾唇一笑。

    確認事情沒有那麽嚴重後,驀地鬆了一口氣,語氣也恢複吊兒郎當,“行吧,你問什麽,我答就是。”

    既然他這話都撂下了,宋枝蒽也沒客氣,第一個問的就是他之前接電話的事。

    事實也確實如宋枝蒽所想,來電話的人是祁岸的母親,她從趙玉萊那邊知道兩個人在一起的事情,很生氣,所以專門打電話來質問祁岸。

    就那會兒,祁岸和易美茹吵了一架。

    吵的什麽,宋枝蒽不得而知,隻知道祁岸很堅定。

    他摩挲著宋枝蒽細膩柔軟的手,不在乎地笑,“別說什麽易家,祁家,就他媽天王老子來了,老子也絕不鬆開你一下。”

    宋枝蒽當然知道他的態度,但親耳聽到他這麽堅定的話,神色還是止不住地蕩開幾分蜜意。

    見姑娘終於開心了,祁岸扯著嘴角,“這下滿意了?”

    宋枝蒽淺白他一眼,“我還沒問完,第二個問題。”

    祁岸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果不其然,宋枝蒽在糾結他馬術的事情,“你當初摔傷的很嚴重嗎?我看你這幾年都沒碰馬術,是當初傷得太嚴重有後遺症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切切實實地關心。

    祁岸身邊從不缺關心他的人,可這還是他第一次體會到被人純粹惦念著的幸福感。

    以至於說話的聲音都放柔下來,“沒有後遺症,也沒有傷得很嚴重。”

    “……”

    “隻是有些心理陰影,不適合再上場了。”

    隨著他的話,宋枝蒽眉頭微微蹙起的褶皺也漸漸被撫平。

    隻是還是有些心疼。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在馬術賽場馳騁,想要為國爭光的少年,就這麽熄滅了自己的夢想。

    他當初一定很難過。

    宋枝蒽眼眶微微泛酸。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些讓他熨帖的話,祁岸就不懷好意地扯起嘴角,“這下你可以對我們未來的幸福放心了?”

    反應過來這話裏的意思,宋枝蒽麵色一窘,沒好氣地攏拳錘了下他硬邦邦的長腿。

    祁岸順勢握住她的手,笑道,“第三個問題,還有嗎,沒有我可就要親你了。”

    話音剛落。

    這家夥就臭不要臉地湊上來試圖在她這兒討便宜。

    宋枝蒽又想笑,又要板著臉。

    最後也隻讓他親了一下耳垂,便重新揪住他的衣領。

    到這一刻,祁岸覺得自己這輩子是真要被這姑娘吃死了。

    以前的他,別說被人揪衣領了,就是誰不小心踩到他的球鞋,他都要擺上一張臭臉。

    可麵對宋枝蒽。

    就是任她怎麽蹂/躪也都隻有開心。

    祁岸心情好好地笑,“快說,再不說我沒耐性了。”

    宋枝蒽往下抑了抑嘴角,正經道,“我今晚聽趙遠他們說,說你五月份的時候,請好多人去我舅舅那裏吃燒烤了。”

    “趙遠說,是你讓他買的感冒藥,還特意點的煎餃外賣,給我舅舅。”

    “還說你那天特別高興,喝了好多酒。”

    宋枝蒽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問什麽,因為她心裏已經有很清楚的答案。

    那就是祁岸那會兒就已經默默地,企圖著她,肖想著她。

    包括那天大雨,他從別墅出來,衝進雨裏,攔住路邊狼狽的她。

    問題淹沒在宋枝蒽泛起薄薄水霧的眼眸裏。

    在兩人四目相對的綿長目光中,祁岸深眸漆暗,“沒錯,5月18號。”

    “你跟何愷終於分手的日子。”

    他笑了下,笑得坦蕩不羈,又暗含幾分醋意心酸。

    “那天晚上,我高興得整夜沒睡。”

    作者有話說:

    沒什麽好說的就求個評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