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者:竹枳      更新:2022-10-16 09:58      字數:8201
  第二十八章

    縱然之前被他冒雨接過一次, 宋枝蒽還是在這刻猝不及防地發怔。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樣糟糕的天氣,這樣惡劣的困境下, 來到她身邊救她於水火的人是祁岸。

    甚至這刻腿上的疼痛都似麻痹了瞬。

    隻是, 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在這兒的?

    心中蹦出疑問, 宋枝蒽被灌滿水汽的冷風吹得半眯起眼,眼睜睜看著祁岸推門動作利落地下了車。

    頎長身姿一席黑衣,撐開一把傘, 三步化作兩步地穿過積水很深的路來到她麵前。

    似乎出來得很急。

    收傘的瞬間, 宋枝蒽很明顯地感受到他身上冒雨而來的清寒涼氣。

    滂沱雨聲中, 泛白的唇動了動, 她有些恍惚地問, “你怎麽會來?是蔡暄告訴你的?”

    祁岸先是瞥了眼她腿上的傷,而後才撩起濃黑的眼瞧她,“算是。”

    語調磁性低淡, 聽起來是他慣有的波瀾不驚,卻又有種探不到底的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說話間, 他單手扯開身上的黑色外套……不,是雨衣,披到宋枝蒽身上。

    宋枝蒽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轉眼間裸,露在外的手臂就被擋住, 如找到避風港, 周身涼意也減弱幾分。

    祁岸幫她係好最上麵的紐扣, 漆沉黑眸定睛望著她,“自己穿好。”

    “……”

    宋枝蒽點了點頭, 乖乖把兩隻胳膊伸進去, 單薄的身姿轉瞬就被遮擋在碩大的雨衣下。

    祁岸就在這時單曲一條長腿, 蹲下身。

    宋枝蒽小腿打了下顫,聽到他幾分沉抑的嗓音,“傷口有點兒嚴重。”

    鋒冷的眉眼凝著,男生眼皮抬出一道深褶,由下至上地覷著她,“我先抱你去車上處理一下。”

    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宋枝蒽遲了半拍,才明白“抱”的意思。

    隻是反應過來時候已經晚了,祁岸已經先一步將她打橫抱離地麵。

    這不是宋枝蒽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卻是生平第一次,被祁岸公主抱。

    心髒像是坐上蒸汽機猛然懸起,宋枝蒽喉嚨不經意溢出一聲低呼,兩隻手臂不得不掛在他肩膀上,防止自己因為重心不穩掉下去。

    卻也因此和祁岸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柔滑香軟的長發也垂在了他肌肉堅實的手臂上,剮蹭出若有似無的癢意。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宋枝蒽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親到他的側臉。

    不過還好,強大自控能力讓她的頭稍稍往後退了半分。

    心神卻難免跌宕,原本要說的“不”字也被她生生咽回。

    到這會兒,宋枝蒽才明白,為什麽祁岸要把身上的雨衣脫下來給她——是為了遮擋住她腿上的傷口,以免被雨水淋到。

    似乎也不太適應這樣近的距離。

    祁岸喉結上下滑動,墨黑色的眸睨了她一眼,眼底有種不容抗拒的強勢,“別亂動。”

    不知怎麽,宋枝蒽總覺得他這會兒心情不大好。

    再加上之前躲了兩次,她多少有些心虛,耳根微熱地開口,“沒,我沒亂動。”

    祁岸壓平唇角,看向平台外的雨。

    宋枝蒽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呐呐道,“我幫你打傘吧。”

    祁岸回眸看她。

    宋枝蒽偏圓的杏眼微睜,純純澈澈地望著他,像是森林裏迷失的小鹿。

    心口好似被什麽擊中。

    這幾天內的怪脾氣,好像突然就變成紮漏氣的皮球。

    冷怠的神容不經意緩和幾分,祁岸斂起眸裏的鋒利,“不用,就這幾步。”

    說完順手將宋枝蒽頭頂的雨帽扣上,就好像在照顧一個粗心大意的小朋友。

    宋枝蒽卻隻覺被他的大手拍了下後腦勺,心跳也加速了幾拍。

    再後來,祁岸抱著她二話不說下了台階,長腿淌水走了不過幾步,就把宋枝蒽安置到寬敞的後車座上。

    車裏開著暖氣,氣味還是和之前一樣,是那種很高級冷檀木香,混著祁岸身上獨特又蠱惑的荷爾蒙,逼仄又強,勢地籠罩著她。

    就好像她是一隻被獵鷹捉回來,無處可逃的小雞仔。

    可偏偏,宋枝蒽有種莫名的心安。

    就連腿上的疼痛,也在不經意間緩和幾分,她也因此發現祁岸今天開的車,並不是他常用的那輛超跑。

    那輛跑好像也不適合給她處理傷口,畢竟那輛車的後座根本沒有這麽寬大的位置。

    感覺就好像祁岸為了接她,特意選擇這輛。

    宋枝蒽忍著疼痛,神思不經意地琢磨著,沒一會兒祁岸就再度打開後車門,在她右手邊坐下。

    這會兒雨下得遠沒之前那麽凶,祁岸也並未被淋得多厲害。

    他打開從副駕駛那兒拿來的袋子,從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止血繃帶,紗布以及一瓶藥和一瓶水。

    他用最快速度擰開,遞到宋枝蒽手上。

    “吃一片。”

    宋枝蒽頓了頓,倒也沒疑問這是什麽藥,接過來直接順著礦泉水吃了下去。

    她吃藥的時候,祁岸就直接握住她受傷的那隻小腿,搭在自己的膝蓋上。

    指腹溫熱順著皮膚傳遞過來,宋枝蒽微微瑟縮了下,下意識想動動腳,怕碰髒他的褲腿。

    祁岸卻毫不在意地握住她的細白的腳踝沒放,隨後嫻熟地拿起工具替她包紮。

    很快,宋枝蒽的不自在就被止血包紮過程中產生的緊繃和疼痛覆蓋。

    祁岸包紮好,抬眸看向宋枝蒽。

    發這姑娘原本慘淡的臉色硬生生擠出一絲血色,唇也咬得發紅,卻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甚至還用很堅強的眼神看他,聲音又輕又顫地說了句謝謝。

    可明明,眼底都氤氳出了水汽。

    看到此刻她的模樣,祁岸喉嚨發澀,心仿佛被燙了下。

    垂下眸,他握著她腳踝的力道慢慢放輕,磁嗓很柔,“沒事了。”

    “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

    經曆了傘被大風刮跑,鞋子差點被水衝丟,以及陳誌昂窮追不舍的打電話,蔡暄終於在半個多小時後打車來到宋枝蒽所在的醫院。

    這個時候,宋枝蒽已經打好麻藥,開始縫合。

    祁岸一身黑T長褲,靠站在縫合室的門口,看到一身狼狽,臉哭腫得像個豬頭的蔡暄,挑了挑眉。

    蔡暄卻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跟他打探宋枝蒽的情況。

    在得知宋枝蒽那傷口差一點就傷到骨膜的時候,蔡暄差點沒暈過去,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都怪我,下那麽大雨,我就不該給她打電話,好歹等她回來再說。”

    祁岸向來很煩女生哭,但這會兒卻難得有耐心,“都說了是差點兒,而且事情都發生了,再自責也沒用。”

    蔡暄氣得破涕為笑,“岸哥,你這是安慰人嗎?”

    祁岸嗬笑了聲,“我也沒安慰你。”

    “……”

    “主要是怕你吵到屋裏那個。”

    說完這話,他偏過頭,仗著身高的絕對優勢,透過縫合室的玻璃窗,定睛望著裏麵正縫合的宋枝蒽。

    姑娘蹙著眉,小臉緊繃,像是有點兒害怕,但又很堅強地硬撐著。

    那模樣,倒是比從前堅強了不知多少倍。

    就好像曾經吃了很多苦,她才長成如今這個頑強堅韌的宋枝蒽。

    思及此。

    祁岸心下泛起說不清的疼澀。

    不過還好,宋枝蒽的傷口並不需要縫太多針,沒多久就完事兒了。

    見她一瘸一拐地出來,蔡暄第一個迎上去,眼淚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宋枝蒽連忙“哎呦”兩聲,抬手替她抹眼淚,“都說我沒事了,你不要再哭。”

    被她這麽一說,蔡暄更委屈了,直接抱著她大哭起來。

    後來還是醫生嫌她煩,把她趕出去,“要哭去外麵哭,醫院要保持肅靜。”

    就這麽,三個人不尷不尬地離開。

    等上了車,宋枝蒽才問她和陳誌昂是怎麽回事。

    蔡暄頹喪地靠坐在車後座,眼眶紅紅的,“就是,他前陣子不是回老家了嗎,就那幾天,和前女友聯係上了,他前女友知道他跟我談了,很生氣,然後就去纏著他。”

    “我也不知道他們倆具體發生什麽,反正就是這女的,今天微信加我,說她跟陳誌昂睡了,讓我把陳誌昂還給他。”

    “你知道我在那一刻有多惡心嗎。”

    話說到這裏,蔡暄忽地想起祁岸還在開車,氣鼓鼓地把話收了回去。

    宋枝蒽瞥了眼祁岸寬肩背薄的身影,抿抿唇,安慰著握住她的手。

    蔡暄吸了吸不通氣的鼻子,聲音哽咽,“我就應該像你一樣,無論狗男人怎麽威逼利誘,都不讓他得逞。”

    話到這裏,前方八風不動的祁岸濃眉微挑,於後視鏡中若有似無地瞥了宋枝蒽一眼。

    宋枝蒽雖然沒和他對上視線,餘光卻也能夠感受到他投來的目光。

    不知怎的。

    雙頰有些發熱。

    好在蔡暄很快就扯開話題,罵罵咧咧地指責那對狗男女,還說自己真是眼瞎,看上這樣的男生。

    就是這會兒,一直安靜的祁岸開了口,“陳誌昂品性不至於那麽壞,你先別急著定性,萬一他是被冤枉的,你豈不是讓他前女友得逞。”

    他這麽說,宋枝蒽才想起來他和陳誌昂是舍友。

    她湊上前,白淨的手扶著著祁岸的靠背,杏眼眨著,像隻搖著尾巴的可憐小狗,“那你這幾天可不可以幫忙和他談談?問一問到底是什麽情況?”

    或許是剛剛的“解救和包紮”,讓她在潛意識中和祁岸熟稔起來,連說話語氣都有了幾分曾經親近時的影子。

    感受到她清甜的氣息靠近。

    祁岸不著痕跡地勾了下唇,“可以倒是可以,但你拿什麽謝我?”

    輕佻玩味的語調,卻隱約透著做交易的正兒八經。

    宋枝蒽:“……”

    登時閉上嘴,退了回去。

    蔡暄倒是“義薄雲天”,大義凜然道,“岸哥你幫我搞清楚真相,回頭我請你吃飯!”

    說著,她毫不客氣地拽起宋枝蒽的手,“我還把我們宿舍吉祥物帶去給你倒酒,你看行不行?”

    聽她這麽一說,宋枝蒽秀眉倒蹙,還未來得及拒絕,就聽到祁岸悶出一聲低磁的笑。

    完全不顧宋枝蒽的感受,半開玩笑似的直接拍板,“行啊。”

    祁岸腔調悠悠,“我給你打聽出來——”

    他眸光再度透過後視鏡,撇了眼麵色粉白的宋枝蒽,不懷好意地哼笑了聲,“你就讓宋枝蒽,親自陪我喝酒。”

    玩世不恭的話仿佛觸及到人,體沸點。

    宋枝蒽心火噌一下冒起來,耳根也難以自抑地發熱,“誰要陪你喝酒。”

    祁岸嘴邊噙著惡劣的弧度,但笑不語。

    宋枝蒽唇瓣翕動,弱弱懟了他一句,“你想得美……”

    說歸說鬧歸鬧。

    蔡暄情緒還是很低沉,特別是看著兩個頂相配的人在自己麵前“打情罵俏”,對比起來覺得自己更慘了。

    似是注意到這點,宋枝蒽接下來都沒再主動和祁岸搭話,一路上殷切地圍著蔡暄聊天,耐心聽她傾訴。

    蔡暄心情總算好轉許多,一方麵又感動得要死,抱著她的肩膀哭唧唧,“嗚嗚嗚,我的枝蒽大寶貝,你真是我的天使,不止沒怪我害你受傷,還這麽用心安慰我,我隻恨我不是個男的不能娶你嗚嗚嗚嗚嗚。”

    “不過沒關係,我以後一定幫你尋覓一個好男人。”

    說完,蔡暄故意朝祁岸的方向覷了眼。

    祁岸專心開車的側顏依舊波瀾不驚,唯獨長指在方向盤上散漫又悠然地敲了敲。

    宋枝蒽沒注意到兩人間的微妙互動,隻是無奈道,“你戲太多了,給我收起來。”

    雨停的緣故,回學校的路好走許多,導致三人很快就返程歸來。

    原本宋枝蒽隻打算讓祁岸把她們送到校門口,不想學校已經被大雨閹出“楚河漢界”。

    北川大本就地勢偏低,新校區排水係統又不那麽好,這麽一鬧,校園的好多條路都成了小河,車子剛開到校門口,就看到許多淌水的學生在那叫苦連天。

    相比之下,坐在豪車裏的宋枝蒽和蔡暄簡直擁有天大的幸福。

    還未等祁岸說什麽,蔡暄就委屈扒拉地開口,“我不要下去淌水,我來的時候鞋都差點被衝丟。”

    宋枝蒽因此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鞋子確實被泡得有些變形,不止如此,就連下半身的牛仔褲也都濕到小腿肚。

    至於她,就更怕水了。

    剛縫合的傷口就在小腿中間位置,隻要一下去,肯定被“小河”淹沒。

    之前的嚴詞拒絕好像變成自打臉的笑話,宋枝蒽無聲哽了哽。

    不過還好,祁岸並沒有說“你求我我就開車把你送進去”之類的鬼話,而是平視前方,嗓音磁沉利落,“那就直接開到女生宿舍。”

    他這麽一說,蔡暄馬上喜笑顏開,說了句岸哥你真好。

    坐在他身後,宋枝蒽無法看到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

    就這麽不尷不尬地默然幾秒,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句謝謝,還被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響蓋了過去。

    然而今天的倒黴事似乎不止這一樁。

    在車開到女生宿舍後,蔡暄再度接到陳誌昂的電話,或許是情緒得到平複,她答應和陳誌昂在女生宿舍樓下見一麵。

    這就導致,宋枝蒽要自己回宿舍。

    可問題就是,她腿疼得有些厲害,雖然麻藥勁還在,但她天生對這東西就有抗性,到這會兒已經聊勝於無。

    要是走平路還好,偏偏她宿舍在頂樓六樓。

    且她這棟宿舍又是最早一批建的多層,根本沒有電梯可用。

    宋枝蒽也是在蔡暄下車先行離開後,才想到這點。

    隻是已經晚了,蔡暄那家夥戀愛腦上頭起來,走得比兔子還快,宋枝蒽隻能自己一個人扶著車門下車,受傷的那隻腿剛踩到實地,就泛起涔涔的疼。

    她咬著唇,秀眉微蹙地忍了忍,白皙軟嫩的臉多出幾分愁容。

    下一秒,前方響起“砰”的一道關門聲。

    雨後放晴的日光下,祁岸來到她跟前,寬大的掌心直接握住她細白的胳膊,穩住她搖搖晃晃的重心。

    另一隻手則推上車門,用車鑰匙“哢”一聲將車鎖上。

    宋枝蒽眼巴巴地望著他,有點意外。

    祁岸朝宿舍樓偏了下頭,調子懶懶的,“送你上去。”

    宋枝蒽額角微跳,“可這是女生宿舍。”

    祁岸眼神戲謔,半笑不笑地嗤了聲,“你想多了吧,我不過是送個病號。”

    話說得清清白白,聽起來倒是她“矯情”。

    宋枝蒽自認說不過他地閉上嘴,同時也想起來,之前確實有個住六樓的女生做完手術,同班男生把她背上樓。

    再者也考慮到傷口實在難受,她隻能硬著頭皮答應,“那就麻煩你了。”

    就這麽,祁岸攙著宋枝蒽上了平台,進了女生宿舍樓。

    隻是進去的時機不巧。

    眼看到了上課時間,很多人都下了樓。

    也就導致倆人略顯親昵的姿態,不止舍管阿姨看到,也被很多女生看到,她們無一例外,紛紛在第一時間朝投來好奇又窺探的目光。

    仿佛在詫異校草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宋枝蒽隻能強迫自己無視,上前跟舍管阿姨說明情況。

    舍管阿姨對宋枝蒽平時就眼熟,這會兒聽說她腿上縫了幾針,更免不了多關心幾句,隨後又把目光挪到一旁的祁岸身上,“都傷成這樣了,還管什麽宿舍規矩,你趕緊,讓男朋友背你上去。”

    此話一出,祁岸挑了下眉。

    宋枝蒽驀地一慌,急忙否認,“不是的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

    阿姨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祁岸幽沉聲嗓打斷,“確實不是。”

    他眼波流轉,漫不經心地斜睨著宋枝蒽,“但阿姨放心,我會把她背上去。”

    像被人硬塞了一團棉花,宋枝蒽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這不好吧……你扶著我就行了。”

    “這怎麽行,那麽高的樓。”

    阿姨一副了不得的語氣,“你這爬上去,人受得了,腿也受不了,你還是乖乖聽話,讓帥哥把你背上去。”

    語落,“帥哥”眼尾輕佻,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宋枝蒽。

    偏偏這位阿姨還是個熱心腸,看到兩個年輕人你來我往卻又踟躕不前,直接上前推了把祁岸,“她害羞你不會主動點兒嗎,趕緊,蹲下!”

    祁岸高大的身量難得被推得微晃。

    宋枝蒽倒提了一口氣,以為這家夥轉眼狗脾氣就要上來,不料祁岸反倒噙起嘴角,不冷不熱地對她揚聲,“聽到了嗎,不背不行。”

    宋枝蒽:“……”

    剛要開口再次反駁,哪知她根本沒有拒絕和反抗的餘地,祁岸轉眼就鉗住她的兩隻手腕,扣在自己肩上,同時半蹲下身,拖起她的腿彎,直接把宋枝蒽從原地背起來。

    就像之前把她從教學樓抱上車一樣,動作利落嫻熟,仿佛他隻是隨手拎起一袋米。

    宋枝蒽隨著雙腳離地,喉間溢出一聲不由自主的“欸”。

    卻又不得不燙著雙頰,緊摟住祁岸修白的脖頸,像一隻無助的考拉,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掉下去。

    距離近到,耳廓都不得已虛貼著祁岸淩厲的側臉,前胸更是緊貼著他堅實柔韌的脊背。

    倏然間,心跳都好似放大,砰砰直響。

    然而比起她的驚慌失措。

    祁岸卻仍能保持身姿昂揚傲然,衝阿姨坦然自若地問,“這樣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阿姨笑得心花怒放,像那麽回事兒地叮囑了句,“記得把她放下來的時候輕點兒就行。”

    祁岸應得乖順,“行。”

    就這麽,兩人僵持著如情侶般曖昧的姿勢,從一樓上到六樓,期間自然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很多眼熟的同學。

    有人擔心她,會攔住問一問,祁岸也不急,停下來陪她一起把話跟對方說完。

    就這麽偶遇了兩三次。

    宋枝蒽實在受不了,幹脆把頭埋下去,故意不看路。

    隻是因此和祁岸挨得更近。

    感受到她的靠近,祁岸沒說什麽,唯獨嘴角淺淺往上翹了翹。

    宋枝蒽自然不知道。

    她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心想你既然敢背我,就要做好被我貼這麽近的準備。

    不過還好,後麵都沒再遇到什麽熟人,兩人也終於“安全”回到宿舍。

    見宿舍門鎖著,另外兩個姑娘都沒在。

    宋枝蒽心理負擔又少了些。

    祁岸把她放在門口,抄兜看她動作慢吞吞地把門打開。

    按理說,情節發展到這,對方也就自覺走了。

    但莫名的,宋枝蒽覺得祁岸好像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於是推開門之後,她半吞半吐地開口,“你是想要喝杯水嗎。”

    畢竟背了一路,也挺累。

    當然要是他要是說不用就最好,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和他說再見……

    但沒想到,祁岸的回答完全不在她的套路中。

    似乎早就想好要怎麽討恩情,祁岸微抬眉,衝煞有介事地動了動腿。

    宋枝蒽這才發現,他膝蓋以下的下半截腿,全都濕透了,就連那雙看起來就很貴的黑色AJ,也被雨水淋得不成樣子。

    下一秒,祁岸朗銳又磁沉的聲嗓兜頭落下,蕩在耳畔,激起一陣酥麻。

    “我不需要喝水,但我需要一雙幹淨的襪子。”

    ……還真是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宋枝蒽想著這會兒宿舍裏也沒別人,便大大方方推開門,讓他跟著自己進去。

    論起來,這確實是祁岸第一次來女生宿舍。

    與男生宿舍格局倒沒什麽不同,就是比男生那邊顏色粉嫩了些,東西多了些,氣味也很好聞。

    視線不可避免地在一眼望穿的房間掃了掃,祁岸幾乎一眼就認出宋枝蒽的位置。

    不管什麽時候,她的床鋪和桌麵永遠是最幹淨的,即便雜物不少,也會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條,好像隻是看著,就能感覺到物件兒散發出她身上的清香。

    要說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她剛洗好的貼身衣物放在椅子上忘了收。

    其中有兩樣,明顯私密得有些過分。

    祁岸撇見,眼皮微跳了下。

    宋枝蒽也是在回身的時候,才發現。

    她眉梢一緊,第一時間就把文胸和兩條內褲裹在睡裙裏,胡亂找個櫃子塞進去。

    回頭看祁岸的時候,臉紅得格外明顯,“你,先坐,我,找一會兒。”

    祁岸還是那副閑閑抄兜的模樣,像是什麽都沒看到地嗯了聲,“不急,慢慢來。”

    說完抬腿一勾,勾著宋枝蒽的電腦椅,輕飄飄地坐下,那大喇喇又慵懶的姿態,活像個大爺。

    宋枝蒽也沒心思注意他,在衣櫃上下層來回翻找。

    她找著,祁岸就靠坐在椅子裏悠閑看著,再冷不丁嘖一聲,“小心撞到腿。”

    宋枝蒽充耳不聞,努力找她之前買的幾雙還沒來得及穿的新襪子,隻是找到後才發現,那幾雙都是女款。

    祁岸壓根兒都不用脫鞋比對,揚眉輕嗤,“你覺得我能穿?”

    宋枝蒽攥著襪子的手蜷了蜷,有些泄氣,“那我沒有了。”

    “……”

    “不然你去外邊買吧,我給你錢。”

    話裏有點兒賭氣,又像在趕人。

    偏偏祁岸不遂她心意,好整以暇地審視著她,卻又不開口說話。

    那神情好像在說——“你就是這麽對你的恩人?”

    宋枝蒽被他盯得實在心虛,幹脆破罐子破摔,“那不然你就隻能穿我的舊襪子,我的舊襪子有幾雙是男女通用款,洗得也很幹淨。”

    說這話時,她完全一副擺爛態度。

    畢竟她打心眼兒就不相信,祁岸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會穿別人的舊襪子,他那麽潔癖矯情那麽……後麵一大堆貶義詞還沒說出來,祁岸驀地開了腔。

    “那你找吧。”

    男生眉宇間染著慵懶,和幾分吊兒郎當,“我勉強穿一穿。”

    話落。

    宋枝蒽:“……………………”

    見她表情難得這麽呆,祁岸哼笑了聲,“怎麽,這都舍不得?”

    這根本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好嗎?!

    宋枝蒽閉了閉眼,稍稍平複後問他,“你確定?”

    “確定。”

    祁岸正經起來,衝她抬抬腿,“爺難受死了,你最好快點兒。”

    既然他話都說到這份兒上。

    宋枝蒽也隻能去找裝襪子的盒子,找到那雙男女通用款的運動襪,襪子邊緣還繡著個可愛的小鴨子。

    祁岸接過那團襪子,站起身,“借用一下洗手間。”

    宋枝蒽點了點頭。

    沒一會兒,祁岸就穿著她那雙軟糯糯的白色運動襪出來,淋濕的褲腿也被他擼上去,露出肌肉削薄有力的小腿,以及運動襪邊緣那隻可愛的刺繡鴨子。

    宋枝蒽不經意地盯了幾秒,莫名覺得有點可愛。

    最主要的是,祁岸是真的一丁點兒都沒有嫌棄,垂眸看了眼,閑閑道,“還挺合適。”

    宋枝蒽沒忍住,翹了翹嘴角。

    好巧不巧,這抹微表情被祁岸盯住,他嗬笑了聲,頗有怨氣,“現在知道笑,早兩天幹嘛去了。”

    宋枝蒽原本還想反駁,聽到後半截話,直接斂平嘴角。

    果不其然,祁岸抱臂斜倚在床鋪鐵欄杆上,長眸半眯,“現在也折騰完了,我也該問問你。”

    說話間,男生唇角勾起不客氣的痞笑,“躲我幾天了?”

    宋枝蒽:“……”

    “好玩?”

    作者有話說:

    為了多撒糖,我特意拿出我的雙更和一大肥章!

    我好勤奮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