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作者:離九兒      更新:2022-10-15 11:20      字數:7383
  第六十四章

    沈卿言可不會顧及任何人的顏麵。

    何況, 他早就知道曹尚書已在皇上的“清理名單”之中,昨晚又親眼目睹曹赫的荒唐行徑,他如何能忍受曹家求娶楚香?!

    曹赫與楚香, 不正是牛糞和鮮花麽?!

    楚香再怎麽令人厭煩,但也是他的小冤家,還輪不到旁人迫害。

    曹家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哪來的臉求娶恒慶王之妹?!

    沈卿言在幾息之內徹底被激怒,就仿佛曹尚書親自到禦前來求賜婚聖旨這樁事, 是對楚香的褻瀆。

    他不允許!

    沈卿言頷首,毒舌道:“曹尚書, 下官聽聞你那長孫這些年屢試不第,怕不是腦子有什麽大問題吧?此前靠著曹家蔭萌, 在衙門裏混了個差使,卻錯手打死了人,後來怎又不了了之了?可否是曹家包庇?”

    “如果下官沒記錯,曹尚書那孫子可是劣跡斑斑呐!他憑什麽求娶阿香姑娘?!”

    “曹尚書家中就沒有鏡子麽?”

    被沈卿言一番怒懟,曹尚書的花白續髯顫了顫, 壓著脾氣問道:“沈大人,你這是何意?老夫家中自是有鏡子。”

    他岔開話題, 不想讓皇上知道長孫殺過人。

    沈卿言嗤笑一聲,“若是家中有鏡子, 為何不多照照?照清楚了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你!”曹尚書血液翻湧。

    朝中人人皆知沈卿言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性子活絡, 嘴巴甚毒。

    今日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

    曹尚書看向封衡, 抱拳道:“皇上啊, 請給老臣做主!曹家世代為官, 忠君愛國,一片赤誠之心,日月可鑒呐!老臣懇請皇上給曹家做主!老臣的長孫至今未娶,一門心思撲在科舉之上,雖是愚鈍了些,但也足夠勤勉。隻盼有朝一日可以為國效力,為皇上效忠!”

    曹尚書朝著封衡深深屈身。

    封衡端坐在石杌上,修長指尖捏著杯盞,濃鬱有型的劍眉微不可見的挑了挑,抬眼看向沈卿言,見這廝正在氣頭上,故意火上澆油,道:“卿言,你不得無禮。曹公子與楚姑娘都已到了婚配的年紀,朕倒也想成人之美。再者,你亦無權幹涉此事。”

    封衡的話,給了沈卿言一個重創。

    他無權幹涉?!

    阿香姑娘的婚事……好像的確輪不到他插手。

    可他為何心中如此不爽?

    尤其是見識過曹赫那個肮髒蛆蟲之後,就更是見不得楚香嫁入曹家。他簡直沒法想象楚香被曹赫那個莽夫欺負的畫麵!此刻,沈卿言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

    封衡深邃的眼眸,目光幽幽,每一個眼神都仿佛是在給沈卿言敲警鍾。

    而沈卿言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立刻脫口而出,“皇上!阿香她、她……她與臣已經私定終生!臣會娶她!”

    沈卿言話音一落,耳根子瞬間漲紅,仿佛能滴出血來。

    封衡抿了口涼茶,劍眉又是輕輕一挑。

    終於啊……

    這小子總算是鬆口了。

    心機帝王目的達成,接下來就是盡快操辦婚事。

    封衡順著沈卿言的話,語氣淡淡,問道:“卿言,此事事關人家姑娘清譽,你可莫要妄言。你與楚姑娘當真情投意合?”

    這個節骨眼下,沈卿言隻能一口咬定,他與楚香已經是兩情相悅。不然,既是欺君,又會讓曹家得逞。

    沈卿言在帝王的凝視之下,直接應下,“臣所言句句屬實!”

    他僵直著脖子,一張白皙俊臉也隨即漲紅,整顆腦袋都是紅彤彤的,活像被抓了個現行的毛頭小夥子。

    封衡奸計得逞,唇角悠悠一笑,蕩漾出一抹邪意,空出的手在石案上極有規律的敲擊著,“既是如此……”

    他看向一臉懵的曹尚書,“曹大人,朕雖很想成全曹家長孫,但也不能棒打鴛鴦啊,朕也想成人之美,隻可惜,楚姑娘已與朕的沈大人兩情相悅。此事著實讓朕為難了。”

    曹尚書還能說什麽呢?

    他總不能逼著皇上賜婚。

    皇上都說自己為難了,他還能怎樣?!

    曹尚書隻能作罷,他隻是萬沒想到會讓沈卿言捷足先登,到手的強大姻親就這麽沒了,怎叫人不懊惱!

    曹尚書興致勃勃而來,隻能掃興而歸。

    封衡麵色沉冷,看似語重心長,提醒沈卿言,“卿言,你與楚姑娘到了哪一步了?”

    沈卿言一噎,此刻還是紅著一張俊臉,皇上這是什麽虎狼之詞?!他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麽?

    沈卿言耿直道:“皇上,臣與阿香姑娘一直都是……客客氣氣,並未有僭越之處。”

    封衡眸中掠過一絲失望,就像是自己養大的狼崽子不會叼小羊羔一般,令人急煞了,恨不能親手教導他。

    不過,封衡表麵上依舊是一派清冷,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那卿言可得抓緊了,恒慶王在冀州輔政,又手握重兵,想迎娶他親妹之人比比皆是。朕倒不是懷疑卿言的實力,隻是擔心夜長夢多。”

    此言一出,封衡幽幽一歎,繼續飲了口涼茶,突起的喉結滾了幾下,道:“朕若不是下手快,昭昭隻怕已入住辰王府了。”

    他拿自己做例子,讓沈卿言頓時菊花一緊,危機感說來就來。

    捫心自問,沈卿言暫時接受不了楚香嫁給任何一個男子。

    他與楚香之間還沒分出武功高低呢!

    日後楚香若是嫁給了旁人,他還如何找她切磋?!

    沈卿言越想越是覺得皇上所言在理,“皇上,那臣……該如何做?”

    他虛心求教。

    雖然皇上在男女之事上也是新手,但好歹比他懂得多。

    封衡一雙含情眼此時格外熠熠生輝,“有了肌膚之親,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娶了楚姑娘。”

    轟——

    這一下,沈卿言不僅僅是臉紅脖子粗了,他是渾身血液都開始沸騰,腦子裏仿佛已經想象出那副畫麵。

    封衡繼續給他洗腦,“卿言,你與楚姑娘皆是性情中人,又都會武功,將來生出來的孩子必然出類拔萃,你們沈家後續有人了。”

    此時的沈卿言腦子裏已經開出了一大片小白花,這些小白花隨風搖曳,好生快活肆意。

    他就像一個被成功洗腦的孩子,對封衡的話言聽計從。

    封衡目送著沈卿言出宮,一路沿途走在長廊上,一路撓頭。本該是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瞧上去卻總有幾絲少年氣。

    封衡淡淡一笑,自言自語,“朕也算是給已故的沈將軍一個交代了。”

    一旁的王權附和,“是啊,皇上,沈大人能早日娶妻生子,沈將軍也能早已瞑目。”

    娶妻生子……

    這四個字好像刺到了封衡,讓他胸口略有不爽,“去尚書閣一趟,讓尚書閣總管按著民間習俗,趕製幾條紅絲帶出來,盡快給昭修儀送過去。”

    王權立刻應下,“是,皇上。”

    封衡又提醒,“參湯莫要忘了,每日準時送去重華宮。”

    自從那日領著虞姝去了一趟淑妃的鳳藻宮之後,昨日是他最暢快的一次。

    讓虞姝養好身子,竟比讓她中了合歡香,更是叫人血脈僨張。

    他的小昭昭乃傾城國色,又是個機靈的,他們以後生出來的孩子,必然最是優質的。

    魏安明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眼看著沈卿言的婚事也要成了,萬一讓沈卿言搶在前頭當了父親,封衡覺得有損帝王顏麵……

    *

    沈卿言從宮裏出來,直接策馬前去了將軍府。

    沈家就在隔壁,虞家小廝對沈卿言甚是熟悉,就沒有擋他的路。

    楚香眼下就借居在將軍府,和她的嫂嫂虞豔住在一塊。

    沈卿言並非貿然前來,路經集市時,還不忘在花市購了一竹籃新鮮的芍藥花,甚是有誠意。

    本朝擅文亦擅武,隻可惜先帝在位時昏庸無度,愣是將大好河山糟蹋了近半。

    文人墨客們最是喜歡種花作畫。

    鮮花,在本朝百姓心目中占據十分重要的位置。

    除卻可以贈於美人之外,還可以用鮮花製作成各種香包、脂粉、餡餅。

    故此,沈卿言提著一籃子鮮花登門,虞家下人們並不覺得突兀。

    倒是楚香聽了消息出來見他時,有些詫異。

    隻見沈卿言站在廊下,一襲寶藍色錦袍,左手提著一籃子鮮花,右手抓著一把寶劍,似是神色焦灼。

    楚香,“……”她今日早晨被曹赫那廝惡心到了,此刻,看見沈卿言長身玉立,竟覺得眉清目秀。

    楚香走了過去,沈卿言也看向了她,隻見少女大步走來,身後馬尾晃動,一身紅衣颯氣滿滿,像一朵盛開在高原之上的血色薔薇。

    沈卿言此刻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

    決不能讓阿香姑娘嫁去曹家!

    他要拯救阿香姑娘!

    楚香落落大方靠近,卻見沈卿言一臉別扭,眼神躲閃,還麵紅耳赤。

    楚香,“……你要見我,是有何事?”

    沈卿言不喜拖泥帶水,再者,萬一曹家還打阿香姑娘的主意,可如何是好?

    他遞出了花籃,鄭重道:“阿香姑娘,你惹上曹家長孫了,那廝不久之前唆使曹尚書去禦前,求賜婚了。”

    楚香一聽這話,自是炸了毛,“什麽?!那個王八羔子,他豈敢?!”

    楚香已知道今晨那個討打的浪蕩子是誰了。

    沈卿言立刻安撫,“你放心,這件事已經被我擺平。”

    楚香秀眉微擰,“你是如何擺平的?”她很納悶,她與沈卿言可算不得交情甚篤,對方沒有任何理由幫襯自己。

    沈卿言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適合的措辭,既不會唐突了楚香,也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居心不良。

    他清了嗓門,終於敢直視楚香,道:“阿香姑娘有所不知,當時情況緊急,皇上差一點就當場同意賜婚,千鈞一發之際,我心生一計,幫你逃過了此劫。”

    楚香覺得不太妙,“你生出了什、什麽計策?”

    關鍵的時刻終於到了!

    沈卿言一鼓作氣,“阿香姑娘,我為了你,犯了欺君之罪,我向皇上謊稱你我是兩情相悅,已私定終生,你除卻嫁我之外,再也不能嫁旁人了。那曹尚書聞言,隻能作罷。我思來想去,咱們眼下也就隻有假成婚了。”

    楚香,“……”

    兩個呼吸之後,

    楚香,“!!!”

    對麵站著的男子,好像救了她,也為了她犯了欺君之罪。既是假成婚,好像也不算對她圖謀不軌。

    楚香突然有些犯糊塗。

    她到底是該感謝沈卿言?還是該痛斥他?!

    楚香呆愣之時,沈卿言又道:“阿香姑娘,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我親眼目睹過曹赫的卑劣,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跳入火坑,假成婚實在是無奈之舉。為了你,我已經欺騙了皇上,若是你我不成婚,隻怕皇上會治我欺君之罪,所以……”

    他十分為難,接著說,“無論是為了你,亦或是為了我,咱倆都得成婚了。你也知道,你兄長此番入京,不少人都盯上了你,你若是不嫁我,也會嫁給別人。”

    “反正你我是假成婚,你沒什麽可顧慮的。”

    楚香聽到這裏,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因為,沈卿言這廝的每一句話,都好有道理啊!

    兩人對視,楚香結結巴巴,終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那、那容我先思量幾日。”

    沈卿言神色誠懇,提醒道:“阿香姑娘可要盡快想好,畢竟,想與沈家聯姻的世家也比比皆是,萬一有人看上了我,非要嫁給我,那時候我就不能娶你了。”

    楚香,“……”

    她怎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沈卿言將鮮花交給楚香時,他突然握住了楚香的手,“阿香姑娘,那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告訴我。”

    一言至此,沈卿言又放開了楚香。

    沈卿言並沒有纏著楚香,交代完就告辭了,看不出任何僭越之處。

    楚香腦子裏一片亂糟糟。

    *

    重華宮。

    虞姝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榻上。

    茜窗泄入光線,照亮了微微浮動的塵埃。已經是日曬三竿了。

    虞姝立刻爬坐起來,知書見她醒來,笑著走上前,道:“娘娘,皇上特意交代,讓你好生歇著,今日無需去長壽宮請安。”

    皇後雖然大度,但太後那邊的禮免不得。

    可這個時辰了,早已錯過了請安。

    虞姝這才發現,她後腰的位置還墊著一隻軟枕,她神色詫異,知書笑著解釋,“娘娘,這枕頭是皇上給您墊上的。”

    虞姝,“……”

    皇上為何這般體貼?還知道給她的後腰墊上軟枕?

    知書笑而不語,沒有告訴虞姝,帝王將修儀娘娘送回來時,還特意喂了她一碗助孕湯藥。

    小公主這時抱著一隻布偶跑了進來,直撲床榻,一雙大眼,眼巴巴的望著虞姝,“昭娘娘,你可算是醒了。父皇昨晚又欺負你了麽?囡囡擔心了許久,可是今晨父皇將昭娘娘送回來時,囡囡不敢過來叨擾,生怕父皇會不高興。”

    虞姝看著粉潤的小丫頭,心頭快化了。

    皇上到底是多麽鐵石心腸,才會對如此可人的女兒視而不見,甚至是厭惡……

    虞姝著實想不通,為何天底下會有那般心狠的父親?仿佛小公主不是他親生的似的。

    虞姝莞爾一笑,“囡囡放心,我沒事的,囡囡今日可乖乖聽了早飯?”

    小公主點頭如搗蒜,歪著腦袋,道:“昭娘娘,今日是囡囡生辰,可是皇祖母和母後好像都忘記了,昭娘娘能不能陪囡囡去湖上劃船?”

    虞姝愣了一下。

    小公主的生辰竟是今日?

    她第一反應是懷胎九月才能生下孩子,再聯想到皇後當初嫁入東宮的日子,怎麽好像提前了幾個月就懷上了?

    不過,轉瞬間,虞姝就不好奇了。

    皇上那般熱衷於房/事,搞不好在皇後入東宮之前,他就已經將皇後給……

    虞姝訕了訕,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往那方麵去想。

    封衡是帝王,怎可能是她一個人的呢。哪怕是坊間男子,娶妻納妾也不再少數。

    虞姝抬手拍了一下腦袋。

    她怎麽又開始悲春傷秋?!

    要不得呀!

    “娘娘這是怎麽了?”知書問道。

    虞姝淡笑而過,“沒什麽。”

    世人痛苦的根源,大多數都是渴求太多,亦或是奢望本就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倒是很會安撫自己,片刻就收拾好了情緒。

    起榻時,虞姝卻又是一怔,無奈的看向知書,“再去取一條幹淨褻褲過來。”

    她昨日昏昏沉沉,到了最後仿佛置身夢境之中,實在不知道帝王究竟折騰了多久,但看眼下這情況,定然比她想象的要多。

    *

    小公主生辰,皇上那邊沒有任何反應,而讓虞姝詫異的是,太後與皇後二人也毫無表示。

    這也太過反常。

    她洗漱更衣,又用了一碗豆腐腦和半杯羊乳,這才牽了小公主來到了重華宮附近的荷塘邊。

    皇宮的水池都是活水,四處相通,這個時節荷花開得正豔,有些蓮子已經結出來了,放眼望去,一片碧葉連天。

    無疑是納涼避暑的好地方。

    唯一要注意的是,不可靠近鱷魚潭。

    鱷魚潭在另一邊的池塘之中,當初用了太湖石隔斷了整條宮廷內的荷花塘。

    小舟不大,僅可容納三人。

    知書和墨畫上了船,一人撐船,一人給虞姝和小公主打遮陽傘。

    虞姝活了快十七年了,也不曾過生辰。

    父親常年征戰在外,姨娘是個困於情的女子,祖母與主母更是不可能想起她的生辰。

    虞姝拉著小公主的手,又輕易共情了,“囡囡,你若不嫌棄,今日昭娘娘給你過生辰。”

    唯一的公主今日生辰,整個皇宮無一人表示……

    著實叫虞姝愣了。

    小公主連連點頭,“嗯!昭娘娘真好!”

    小公主也會委屈,但她不敢表露出來,以前她待在母後身邊,經常會看見母後偷偷哭泣,母後對她過於嚴厲苛刻,不允許她撒嬌抱怨。久而久之,小公主就不敢再在母後跟前傾訴了。

    小舟在湖麵隨風蕩悠悠,荷葉的清香氣息讓人神清氣爽。

    因著後宮嬪妃不多,以至於後宮的花園也沒什麽人走動,十分靜怡。

    卻在這時,小舟猛然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以至於小舟突然在水中快速劃了半圈,嚇得舟上女子陣陣尖叫。

    小公主身子矮小,沒有穩住,直接被拋了出去。

    虞姝的手沒有抓穩她,但下一刻,她並未考慮太多,出於本能直接跳入荷花塘救人。

    她對小公主頗有好感,也打心底喜歡這個孩子。

    況且,小公主是皇後所生,把她養在身邊的確可以當做護身符,一旦小公主出事,她可逃不了幹係。

    諸多因素都讓虞姝不得不救小公主。

    這一係列變化都太快,僅在兩三個呼吸之間,知書見勢,立刻大喊,“來人呐!救命啊!”

    墨畫雙手操控著船槳,試圖劃向虞姝。

    知書和墨畫都不會鳧水。

    時下女子,會鳧水的極少。

    虞姝倒是會鳧水,她幼時經常纏著二哥教她,入夏的晚上就會偷偷潛入後園子的池塘遊幾圈。

    突然,知書的尖叫聲仿佛因為受驚過度又卡了一下,“有、有鱷魚!”

    “來人啊,快來人呐!救命!”知書就要急瘋了。

    這一片水域哪來的鱷魚?!

    知書是封衡的眼線,思慮比一般的宮女周全,此處的荷花塘挨近重華宮,即便在這個緊急關頭,她也想到了太多陰私。

    小公主在水裏撲騰,虞姝奔著她遊了過去,正好抱住她時,一側過臉就看見兩丈開外的地方,一頭足有成年男子體長的巨鱷遊了過來。

    “嗚嗚嗚,昭娘娘……”小公主摟著虞姝的脖頸,大哭不已。

    小公主既受了驚嚇,也嗆到了水,這個時候又看著鱷魚遊來,自是嚇壞了。

    虞姝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自己也沒料到會有這般大的勇氣和力量,竟是抱著小公主,轉頭就往岸邊遊。

    若是這個時候放下小公主當誘餌,她自己遊走,倒是還有生還的機會。

    可帶著一個小女娃,她如何能與一頭巨鱷抗衡?

    耳畔是小公主的哭聲,身後是知書和墨畫歇斯底裏的尖叫,虞姝的體力已經熬到了強弩之末,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最應該做什麽,但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不能放下懷中的這個孩子。

    大概是她天性的本能,不允許她做出用孩子換命的事。

    若是今日就死了……她還有什麽遺憾麽?

    此時此刻,虞姝腦子裏隻有這個念頭。

    二哥已經逐漸立起來,她可以放心將姨娘交給二哥。

    好像也沒什麽遺憾了。

    人在將死之時,心中所想的一切,皆是最真實的。

    若真要說遺憾,那便是還沒親口告訴過皇上,她其實已經逐漸喜歡他了。可又不敢徹底交付真心。

    她對封衡的喜歡,帶著不純的目的,還有忐忑不安的懷疑。

    是對自己的懷疑,也是對世間男女之情的懷疑。

    可倘若人總歸是要死去,大膽一次又何妨呢?

    就在虞姝一邊拚命往岸上遊,一邊想著臨終遺言時,一道身影突然從岸邊飛了過來,在她還沒看清時,身後水聲巨響,伴隨而來的,是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虞姝還聽見了王權陰柔的嗓音,“皇上,小心呐!”

    皇上來了?

    刹那間,虞姝像是得到了某種安撫,就好像有封衡在,她可以不去畏懼世間一切。

    她轉過頭去,就看見男人穿著一襲玄色帝王袍服,暗金繡紋在日光下泛著隱隱龍紋,他站在巨鱷身上,手中長劍從巨鱷頭頂直接刺穿了過去。

    那巨鱷試圖掙紮,卻不成想,帝王的這一劍太致命。

    虞姝看著這樣的封衡,他眉目陰戾,臉上隱有殺戮,仿佛經曆血雨腥風,所到之處,是血腥漫天。

    可饒是如此,虞姝還是覺得,這個男人如斯俊美,在他冷酷絕情的外表之下,虞姝看見了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帝王揮袖,長劍拔出,鮮血噴湧。

    下一刻,封衡借助巨鱷之身,雙足墊起,飛到了虞姝這邊來,伸手握住了她的肩,把她帶出了荷花塘。

    小公主受驚過度,已經哭不出來了,虞姝也呆呆的看著男人。

    一大一小兩個小女子,在男人的威嚴之下,鴉雀無聲。

    知書和墨畫幾乎癱軟在了小舟上,再看那條巨鱷,已經逐漸下沉,看來是斃命了。

    虞姝一上岸,雙腿就軟了下去,被封衡順勢扣住了後腰。

    封衡摟著美人,美人懷裏抱著小公主,封衡薄唇緊抿,仿佛也經曆了一場劫後餘生,索性將虞姝和小公主一起抱了起來,帝王微微側過臉,目光掠過鮮血翻湧的荷花塘,眼中戾氣叢生,“徹查!”

    王權和林深立刻領命。

    要知道,此處,著實不應該出現鱷魚。

    必然有人故意為之。

    這處荷塘對麵就是重華宮,讓人不得不多想!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咱們晚上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