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作者:離九兒      更新:2022-10-15 11:20      字數:8112
  第六十章

    小公主今日早晨在長壽宮受了驚嚇, 來到重華宮之後,晌午過後就一直在睡,這個時辰自然精神著。

    她初次來重華宮, 除卻虞姝之外,對誰都覺得陌生,這才趁著宮人不注意, 前來尋找虞姝,誰知正好看見父皇壓著昭娘娘, 正在欺負她。

    此刻,小公主得到了安撫, 喝了半碗羊乳之後,就更是心定了。

    昭娘娘就在她身邊, 她警惕的望著幾步開外的父皇,一雙葡萄大的眼眨呀眨,忘卻起身行禮了。

    封衡看著這一幕,側目一掃,一記刀子似的目光掃向了一旁的知書幾人, “誰照料這孩子的?!”

    知書立刻驚覺,跪地垂首, 道:“皇上,今日從長壽宮出來匆忙, 小公主的奶娘在長壽宮那邊,今晚是奴婢們疏忽了, 皇上恕罪!”

    皇上今日在長壽宮突然下旨,將小公主帶到重華宮, 也沒允許長壽宮的人跟過來呀。

    知書也沒照料過這般大的孩子, 哪裏會懂孩子的心性?

    再者, 長壽宮的人,也不能輕易踏足重華宮。

    誰知道,會不會是太後與皇後的眼線?

    也就是說,原先伺候小公主的人,眼下一個都不在這裏。

    封衡幽眸微眯,眼底的冷意已著實明顯,就隻差告知所有人:朕不悅!

    他看向虞姝,見美人嫣紅的唇上沾染上的些許乳白色的羊乳,真想親自上前幫她吃個幹淨,他悶悶問了一句,“她幾時才能睡下?”

    這話還在問虞姝。

    隻要虞姝願意,他立刻命人將這礙眼的小東西送走。

    時辰尚早,今日封衡特意趕了時辰,天黑後沒多久就來了重華宮,不成想會被一個小東西給耽擱要事。

    虞姝啞口無言,小公主乃皇後所出,是嫡出大公主,皇上怎這般厭嫌?

    她自己是庶出,所以才不得將軍府看重。

    她這輩子做夢都渴望成為嫡出的女兒呢!

    虞姝望入男人深邃的眼,“皇上,小孩子正當長身子,先讓囡囡將羊乳喝了吧。”

    封衡沒答話,隻是眉目沉沉,對小女娃低低斥責,“喝。”

    小公主不敢違抗父皇的意思,連喝了幾口,因著喝得太急,她打了個飽嗝。

    男人的眸色更冷,“喝飽了麽?”言下之意,若是喝飽就可以滾了。

    小公主甚是畏懼封衡,可她又念及虞姝的好,她是個有良心的人,昭娘娘今晨救了她,又對她十分溫柔關懷,她心裏知道昭娘娘是個好人。

    聽說父皇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總喜歡殺人。

    她可不能讓昭娘娘被父皇給害死了。

    於是,小公主壯起膽子,支支吾吾,“父、父皇莫要咬昭娘娘了,嗚嗚嗚……”

    總算是壯著膽子說出來,可單是被父皇盯視,她就嚇哭了。

    封衡已經煩不勝煩,小封衡正叫囂,他厭惡眼前這個小女娃,自是沒有好脾氣,“不準哭!”

    帝王一聲低喝,小公主隻能強行憋著嘴,不發出聲音來,眼淚卻是更加凶猛了。

    虞姝無奈到了極致,她抱起小公主安撫,又見小女娃著實可憐,一張小臉布滿淚痕,雖沒有繼承封衡的好容貌,但也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人。

    小公主一心護著自己,這讓虞姝心頭微暖,她也壯膽,向帝王提議道:“皇上,不如今晚……一塊睡吧。”

    虞姝話音剛落,封衡眸光驟寒,低喝,“荒謬!”

    虞姝和小公主俱是被帝王的低喝聲驚了一下。

    虞姝,“……”哪裏荒謬了?小公主是皇上的骨肉,還是個小奶娃娃,如何不能一塊睡了?民間不少孩童都是與父母同睡一張炕上的。

    是以,三個人僵持了下來。

    小公主一門心思護著虞姝,擔心父皇還會壓著昭娘娘,狠狠咬。

    她抱緊了虞姝的脖頸,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戒備的看著封衡。

    而虞姝自是不可能放任小公主不管。

    封衡不明白,他為何會將這個孩子留到現在?!

    起初就不該讓她生出來!

    最終,封衡妥協了。他這是第一次在虞姝眼中看見堅持、果決。

    就好像,倘若今日他不接受這個孩子,虞姝就會與他鬧出罅隙。

    封衡一輩子都不可能讓虞姝知道這孩子的父親是誰。

    他在想,虞姝這般在意小女娃,是不是因著虞姝一心以為,孩子是他的?

    她愛他,所以也愛他的孩子。

    必然是如此。

    不然,世間女子有誰會愛自己情敵的孩子?

    封衡一番自我安撫之後,終於鬆了口,“那好,就依了昭昭,但待她睡下,就讓人拿走。”

    虞姝,“……”拿、拿走?

    皇上將小公主視作什麽了?

    她此刻慶幸自己宮寒不能生孩子,不然,將來自己的孩子被皇上這般心狠對待,她隻怕會心如刀絞。若是不能讓孩子享有父母該給的一切恩慈,那不如不要將他/她帶來這世上。

    虞姝嗔了封衡一眼,但到底不敢正麵和封衡對抗。

    封衡這已經算是退了一大步了,她總不能再繼續得寸進尺。

    於是,三人終於安安穩穩的躺在了榻上。

    封衡睡在最外沿,小公主則睡在中間,她是背對著封衡的,小小的人兒也甚是會享受,窩在了虞姝的懷裏,聞著噴香的昭娘娘,她沒一會就開始打哈欠。

    封衡斜睨了一眼小東西。

    虞姝愣是察覺到了一股威壓與冷意。她閉著眼,不說話,全當不知道帝王在怒視小公主。

    都說帝王喜怒不形於色,可他此刻對小公主的厭惡之色,著實明顯啊!

    不多時,小公主熟睡了過去。小孩子就是這一點好,很容易陷入沉睡,毫無心思。

    虞姝也乏了,不一會就摟著小公主陷入睡意。

    封衡將小公主抱走時,虞姝一無所知,還保持著袒露了一小片胸脯的狀態。

    封衡將小公主交到了知書手上,一臉嫌惡,“拿遠些!別讓她再過來。”

    “是、是,皇上。”

    虧得知書反應快,不然差點就沒接住小公主。

    可憐見的小公主啊,生在皇家,卻也甚是坎坷。

    這廂,封衡終於抱住他的噴香美人,埋首片刻過後,他心滿意足的抬起頭來,卻見虞姝雙眸緊閉,沒有一絲絲動情的征兆。

    封衡擰眉,“昭昭,你醒醒。”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美人的睡顏,還有微不可聞的輕鼾。

    封衡知道虞姝骨子裏甚是羞澀,扯了她的兜衣,又耳鬢廝磨一番,但懷中人還是無所動容。

    封衡,“……”

    他對/奸/屍可沒一絲興趣!

    最終,封衡停止了獨角戲,附耳憤憤然,“算你狠!”

    雖是沒有得到滿足,但退一步來說,他總算是抱著美人了,也闔眸開始睡覺。

    不然,還能如何?

    *

    翌日一早。

    因著虞姝睡了一個好覺,人也醒得早。

    她睜開眼時,封衡已站在腳踏穿衣,人背對著虞姝,他高大頎長,擋去了外麵的光線。

    單從後背去看,當真是肩寬腰窄腿長。

    虞姝雖然見過的男子不多,但封衡的身段完全符合話本子裏的描述,是一等一的好身段。

    虞姝記憶有些斷片,這才想起來,昨晚她好像摟著小公主睡著了,那……

    她擔心帝王不悅,支起身子欲要伺候皇上更衣,可下一刻身上隨即一涼,虞姝低頭一看,猛然一僵。

    封衡聽見動靜,轉過頭來,虞姝幾乎是頃刻間拉了薄衾遮蓋。

    虞姝腦子裏又開始浮想聯翩,不敢保證皇上昨天夜裏什麽都沒做。

    封衡則是酸裏酸氣,“昭昭醒了?今日怎麽不繼續睡?”

    男人的臉背著光,他狹長幽眸深邃迷離,不笑時則陰戾可怖,可一旦笑起來又是風流無度,細一看,眉目之間還有一顆不起眼的小黑痣。

    帝王雖是唇角含笑,但虞姝總覺得怪怪的。

    她困意盡消,在薄衾裏麵摸索,試圖找到自己的兜衣。

    封衡哂笑一聲,“在找什麽呢?”

    虞姝頭皮發麻,總感覺皇上是故意為之。

    封衡的確記仇。

    昨夜他被怠慢了,這是事實。

    虞姝還在繼續摸索,封衡已經係好了腰封,他衣冠楚楚,立於腳踏,俯視著虞姝,見她雪膩圓潤的肩頭露在外麵,男人眸光暗了暗,但並未做什麽,隻嗓音清冷,道:“朕先走了。”

    一道陰影挪開,虞姝目送著帝王走出內殿,他一離開,整個內殿的威壓感就消失了。

    虞姝納悶,自言自語,“好生古怪。”

    須臾,她總算找到了自己的兜衣,竟在帝王昨晚用過的枕頭邊……

    *

    封衡款步邁出外殿,步入長廊時,正好看見小公主提著裙擺一路跑來。

    小公主已經梳洗穿戴好,頭上的兩隻小花苞上綁著紅石榴石,一晃一晃的,甚是可人。

    可封衡卻隻覺得刺目,直接甩袖離開,對小公主視而不見。

    小公主肉乎乎的小手輕拍了胸口,眨眨水汪汪的大眼,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

    仿佛是躲過了一劫。

    她回頭看了一眼父皇遠去的高大背影,這便連忙跑去內殿看看昭娘娘。

    小公主可擔心壞了,生怕昨天夜裏父皇又欺負了昭娘娘。

    小公主見到虞姝時,虞姝正在穿衣,小家夥趴在床沿,葡萄大的眼睛亮晶晶的,越看昭娘娘,越是覺得好看。

    如此美貌,又溫柔,且還渾身噴香的昭娘娘,怎就落入了父皇的魔爪之中呢?

    小公主一腔擔心,“昭娘娘,父皇那般可怖,你和他一起睡覺覺,不害怕麽?”

    虞姝正係著腰帶的手一滯,“……”誰說她不怕了?若一開始有的選擇,她也斷然不會入宮。

    虞姝看著小公主,仿佛瞧見了年幼時整日擔驚受怕的自己,她揉了揉小公主肉乎乎的臉蛋,“你父皇他……隻是看上去凶凶的,其實是個大好人,囡囡以後不怕他好不好?”

    虞姝試圖讓小公主免於對自己父皇的恐懼。

    畢竟,沒有哪一個孩子願意在恐嚇中長大。

    小公主歪著腦袋,“可是,我有一次瞧見父皇要踩死皇弟,父皇還想踩死我。不僅我還害怕父皇,皇弟更怕呢。”

    虞姝,“……”

    若說帝王重男輕女也就罷了,怎麽就連大皇子也不放過?

    虎毒不食子呀!

    如此一來,虞姝就不期盼懷上龍嗣了。

    看來,皇上與誰都合不來。

    大概,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是七煞之命,親情緣薄。

    *

    虞姝捯飭妥當,就牽著小公主一道去給太後請安。

    無論帝王如何做,她至少不能在明麵上與太後撕破臉皮。

    況且小公主如此可人,她是最無辜的。

    見到太後與皇後,小公主亦是歡喜。

    “皇祖母、母後!”小公主撲了過去,一臉笑吟吟的,昨晚喝過羊乳之後,一夜酣睡,今晨起來臉上紅潤飽滿,看上去沒有受到半分委屈。

    太後和皇後幾乎一宿沒合眼,見小公主全須全尾,懸著的心才放了下去。

    她二人並非不想打探小公主的消息,但她們的人無法挨近重華宮附近。表麵上看上去,重華宮沒幾個宮奴,可實則重華宮附近都是皇上的眼線。

    這個皇帝,做得太絕啊!

    太後有苦難言,她與皇帝的母子情分在許久之前就已經徹底崩裂,如今想要重歸於好幾乎是不太可能了。

    皇後麵色有些蒼白,脂粉也遮不住眼底的暗青,憔悴如斯。

    她大抵是徹底失去封衡了。

    又或者說,她從未真正得到過。

    封衡將她放在後位之上,無非隻是權衡利弊,當初無論是張貴妃,亦或是淑妃,都不適合當皇後。而將她放在後位上,正好可以牽製住張貴妃與淑妃。

    到了這一刻,皇後才恍然大悟。

    她啊,從頭至尾,都是皇上用來權衡後宮的棋子,虧得她還苦苦期盼了三載,以為就算是捂著一塊石頭在懷裏,也終有一日會被她捂熱了。

    可是她錯了,皇上他不是石頭。而是薄情寡義,沒有凡心的神祇!

    此刻,眾嬪妃都陸陸續續到齊。昨日在長壽宮的一場鬧劇過後,人人都在揣測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變故。

    原本以為,虞姝必然會被太後與皇後針對,可誰知,太後今日並未對虞姝發難,還命宮人賞賜了上好的綾羅。

    虞姝也有些詫異。

    直覺告訴她,太後和皇後對她的態度都變了,就連她手中捧著的茶盞,裏麵的君山銀針也是一刀一槍的上品茶。

    虞姝半斂眸,嬪妃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著無關緊要的閑話,她也不插一句。

    虞姝在想,皇上讓她養育小公主的目的是什麽。

    她雖然暫時無法篤定,但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太後和皇後對待她的態度已經截然不同。

    皇上這一招,還真能拿捏人啊!

    養了小公主在身邊,等同於是多了一份護身護。

    隻是……拿孩子做籌碼,她總覺得有失公允。

    不過,無論如何,她不會苛待這個孩子的。

    今日請安還算太平,離開時,小公主開心的對太後、皇後揮揮小手,“皇祖母、母後,囡囡跟昭娘娘回去了。”

    和昭娘娘在一起,她就不用一直習字。

    母後雖好,但對她太過嚴苛,每日讀書寫字,她著實累怕了。昭娘娘不會逼著她寫太多字,還會給她說故事呢。

    皇後強忍著心酸,小公主離開後,她眼眶頓時紅了,再也忍不住,捂唇嗚嗚低泣。

    她不敢強留女兒,生怕封衡又會突然做出任何不利於女兒的決定出來。

    雖然小公主是封衡的嫡親侄女,可封衡這樣的人,又怎會在意親情呢?

    皇家是沒有親情的!

    太後安撫道:“別哭了,往後的麻煩更大!慎兒亦不知幾時才能回京,日後若是皇帝要對付慎兒,囡囡的處境就更危險了。昭修儀還算識大體,沒有對囡囡如何,否則哀家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聞言,皇後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安撫。

    她方才瞧見小公主主動拉了虞姝的手,還歡歡喜喜的跟著虞姝離開了。

    相比她這個母後,女兒好似更喜歡虞姝。

    *

    虞姝正牽著小公主往禦花園走,她答應了小公主一起過來撲蝶,說話得算數。

    虞若蘭在背後叫住了她,“妹妹,我有話與你單獨說。”

    虞姝止了步,回過頭來,就看見虞若蘭一身明豔華貴的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發髻上插著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妝容濃鬱,但眼神無光,透著決絕恨意,仿佛在短短兩個月之內蒼老了好幾歲。

    但她渾身上下皆透著奢靡富貴。

    虞姝不知道這個好二姐又想作甚。

    但虞若蘭如今已經沒什麽東西能夠威脅到自己了。

    虞姝思忖了一下,將小公主交給知書,走向了虞若蘭。

    知書暗暗腹誹,這個貴嬪,如今身份已經不及昭修儀,憑什麽還對修儀娘娘指手畫腳?!

    虞若蘭看著虞姝走近,見她臉上的肌膚雪膩如脂,吹彈可破,一雙桃花眼更是瀲灩波光,好一朵嬌嫩的花兒。

    兩人的年紀明明相差不到兩歲,可為何差距竟是這般大?!

    虞若蘭眸光一冷,真想直接罵出來:不愧是狐狸精的女兒!

    虞若蘭對衛氏,有著天生的恨意。

    故此,她對虞姝也是痛恨。

    縱使虞姝什麽也沒做過,隻要虞姝存在,這股恨意也會一直存在。

    虞姝無視虞若蘭的打量,問道:“二姐,何事?”

    虞若蘭沒有對虞姝行禮,隻陰陽怪氣,道:“妹妹倒是很會帶孩子,可小公主終歸不是你親生的。沒有孩子的後宮女子,以後年老色衰,又會有什麽好下場?”

    這話著實諷刺。

    竟還仿佛篤定了虞姝生不出孩子。

    虞姝心裏有底了。主母給她下過寒毒的事,怕是虞若蘭也已經知曉。

    她忽然笑了兩聲,“嗬嗬……”

    到底是多歹毒的心,對一個尚在閨中的幼女下手,還是這般殘忍的手段?!

    一個庶出的女子,出閣之後若是不能生育,可想而知,下場就是被夫家休棄。

    原來,早在許多年前,主母就想把她弄死了。

    “你笑什麽?”虞若蘭擰眉。

    虞姝本想賞虞若蘭一巴掌,讓她也嚐嚐隨意被人掌摑的滋味,但思及打了別人,自己的手也會疼,虞姝就作罷了。

    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她可不幹。

    虞姝改了稱呼,“貴嬪,你還是管好自己吧,今日見到本宮不行禮,你也是好大的膽子,難道要讓本宮去皇上跟前告狀麽?”

    這後宮的嬪妃,能有資格去皇上跟前告狀之人,也就隻有虞姝了。

    虞若蘭萬沒想到,這個庶妹會利用身份來壓著她!

    虞若蘭氣到鼻翼微動,“你!你別忘了,你如今的榮華富貴都是我給你帶來的!若非是因著我,你豈會入宮?!”

    虞姝莞爾一笑,半點不惱怒,她突然覺得,與其掌摑虞若蘭,還不如誅她的心。

    皮肉上的痛算不得什麽,可心病是會死人的。

    虞姝笑道:“是啊,本宮如今的一切都多虧了貴嬪。若非貴嬪一開始讓本宮入宮,又讓本宮接近皇上,本宮哪能有今日的矜貴身份呢?”

    美人一雙明亮的水眸含笑,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在挑釁。

    仿佛在說:本宮就是喜歡看到你恨不能殺了本宮,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

    虞若蘭被戳中了心中的要害。

    是啊!

    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是自己親手一步步將虞姝逼到如今的位份上,虞若蘭恨不能咬碎牙齒!

    可她無能為力!

    皇上偏寵虞姝。

    虞姝的身份又比她金貴。

    她好像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還將自己推到了絕路!

    虞姝淡淡一笑,湊到虞若蘭耳旁,道:“下回見到本宮,記得行禮,莫要忘了尊卑。”

    “尊卑”二字,是主母和二姐用來打壓了她數年的說辭了。

    而今,尊卑的位置互換了,虞姝竟有種大快人心之感。

    虞若蘭僵在原地,目光呆滯,眼中是無能為力的憤恨。

    虞姝噗嗤一笑,笑靨如花,“貴嬪,你才二十不到,可得仔細著保養臉蛋,瞧瞧,這都快要長出褶子了。”

    丟下一句,虞姝轉身離開。

    她可算是明白,為何二姐以前總喜歡仗勢欺人了。

    果真,這仗勢欺人,還真是叫人爽快。

    虞姝走向小公主,重新牽起了她肉乎乎的小手,小公主納悶的問了一句,“昭娘娘,那位娘娘為何瞪著你呀?她好生嚴肅,像父皇一樣。”

    虞姝另一隻手揉揉小公主的腦袋,“囡囡,咱們隻管每天開開心心過日子,甭管旁人了,她之所以瞪著我,大概是……再也沒有辦法欺負我了。”

    小公主一邊走一邊尋思,又說,“那有什麽法子能讓父皇不再欺負你呢?”

    虞姝一噎。

    等到皇上不再“欺負”她,她大概就要徹底失寵了吧。

    虞若蘭憤然而去。

    不遠處的宮道上,張貴妃目睹了一切。她站在一株女貞樹下,站了好片刻。大宮女無鹽問道,“娘娘在看什麽?”

    張貴妃悠悠一歎,有感而發,“男人靠著拳頭稱霸,從而得到權力。而女子隻要征服了男子,就能得到一切,不是麽?”

    一言至此,她嗬笑一聲,轉身離開。

    可封衡這位帝王,不是誰都能征服他的。

    虞姝,你又有何德何能?當真能走到最後麽?

    拭目以待吧!

    *

    封衡宴請了京都各大世家。

    既然是新帝宴請,世家們自是歡歡喜喜入宮,還以為飛黃騰達的機會來了呢。

    要知道,新帝登基之後,鮮少看得起他們這些世襲罔替的侯爵之位。世家子弟若非十分出眾,根本沒有機會入仕。

    而今日,帝王突然下旨,邀請全京都城的世家,讓眾人皆以為新帝是在釋放一個信號——

    重新重用世家。

    除卻這些世家之外,辰王也在邀請之列。

    封衡今日一改常態,不再冷峻無溫,他換上了帝王玄色繡金龍暗紋的袍服,在上首的龍椅上捧著一隻三足酒樽,“眾卿,且飲。”

    新帝敬酒,眾人自是要接受。

    並且,新帝是一飲而盡,在場諸人隻能往多了喝,決不能比帝王喝的少。

    辰王一杯下腹之後,微微擰眉,腹中頃刻間火燒火燎,但奇怪的是,他喝完一杯,又想饞第二杯。

    今日禦膳房忙到火爆,宮人們端著膳食來往於禦膳房與宴席處。

    酒菜香氣隨著微風,吹到了禦花園。

    虞姝正帶著小公主撲蝶,聞到香氣,大概知道皇上已經在按著她的計策行事了。

    但願,一切都能順利。

    小公主看見虞姝眉目含笑,問道:“昭娘娘,你在笑什麽?”

    虞姝彎下腰,給小公主擦了擦汗,“我在笑啊,你父皇馬上就要發財了。”

    小公主擰著小眉頭,一副琢磨不清的樣子。

    發財是何意?宮裏的先生可沒有教過她呢。

    *

    一個多時辰之後,宴席處的世家們躺倒了一地。

    封衡的酒水早就被換過,但從表麵上去看,他依舊是以一己之力幹翻了全場。

    沈卿言奉命而來時,愣了一下,被衝天的酒氣熏到頭暈,“皇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封衡從龍椅上站起身,饒是他的酒水裏麵沒有摻和其他東西,但也飲得太多了,已是醉意闌珊。此時,帝王狹長鳳眸微微吊起,用了睥睨天下的姿態俯瞰眾人,抬起廣繡,手指向在場所有世家們,“卿言,你聽令。”

    沈卿言走上前,抱拳道:“臣在。”

    封衡揮手,“眾卿欲要替朕分憂,每戶捐獻十萬兩白銀,以供朝廷賑災,朕甚是欣慰。來人!給眾卿畫押!”

    王權捧著一堆昨夜就備好的手箋,遞到了沈卿言手中,“沈大人,你去讓諸位世家家主畫押吧。”

    沈卿言垂眸一目十行,頓時明白了一切。

    他愕然抬頭,隨即就笑出一抹陰損。

    皇上的餿主意!他甚是喜歡!

    於是,沈卿言親自動手,抓著已經沉睡世家們的手,挨次摁了印泥,又在信箋上摁下了手指印。

    封衡又朗聲一笑,“卿言,你明日就帶著這些畫了押的信箋,去挨門挨戶要銀子。”

    沈卿言竊笑一聲,“臣領旨!”

    封衡很是體貼的下令,命人將世家們護送回了各自的家中。

    隻等到明日,世家們醒來時,再給他們一個天大的“驚喜”。

    酒後斷片,世家們什麽都不會記得,但也不能直接反駁自己畫過押的契據啊。

    *

    已經是午後,封衡本不打算去重華宮。

    他還在生悶氣。

    昨日,虞姝將那個小女娃視作比他還重要,這無疑讓封衡心中不爽快了。

    如今,他們還沒有自己的孩子,以後等到虞姝生下龍嗣,他在虞姝心裏還有分量麽?

    但,孩子是遲早要有的。

    一想到魏安明已經先一步有了雙生子,封衡就忍不住嫉妒羨慕恨。

    他步履闌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重華宮大門外,廣袖一揮,對身後的王權等人低喝,“別跟著!”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晚上還有一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