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作者:離九兒      更新:2022-10-15 11:20      字數:3792
  第十二章

    景元宮這一邊,虞貴嬪暫且不知將軍府的變故。

    八位妃嬪向皇後請安,又互相見安之後,虞貴嬪便直接向皇後言明,美人妹妹今日不能來請安了。

    皇後昨日見過虞姝,又知虞姝是庶女出生,又豈會這麽快就恃寵而驕。

    皇後猜出了一些事,但並不說穿。

    這後宮之中,最不該出現的就是實話。

    人人都是戲子,活久了,活著就像是在戲台子上唱戲,每個人都扮演著屬於自己的角兒。

    皇後溫和的笑了笑,“美人妹妹年紀小,又接連兩日侍/寢,既是身子不適,是應該好生歇著,若是累著哪兒,本宮也會心疼妹妹的。”

    皇後此言一出,下首的八位嬪妃皮笑肉不笑。

    好一個大度溫柔的皇後娘娘!

    虞貴嬪倚靠著圈椅,明明小腹尚未隆起,她卻是一手撫著小腹,看向容貌姣好的淑妃,笑著說:“虞美人侍/寢,後半夜才睡下,這才導致身子不適。想來皇上從前對淑妃姐姐定然是倍加憐惜,不然淑妃姐姐怎會侍/寢過後從無不適呢。”

    淑妃精致的麵容瞬間一冷。

    何為不適?

    她算是後宮之中得寵最多的人,但從來都沒有不適感。

    那虞美人是朵嬌花兒不成?

    不過就是侍/寢而已,又不是下地耕作,這就累到不能動彈了?

    淑妃捏緊了指尖,聽明白了虞貴嬪的冷嘲熱諷。

    虞貴嬪的言下之意,是嘲笑她從未讓皇上真正癡迷過。

    虞姝初日/承/寵就在禦書房待了一整日,這件事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要知道,迄今為止,後宮妃嬪還沒人被封衡留在禦書房過!

    更何況……是那種近乎癡迷的寵幸!

    在座的妃嬪都暗暗心驚。

    然而,最尷尬之人,卻是淑妃。

    畢竟,她才是封衡心頭朱砂痣。

    虞貴嬪的嘲諷,無疑起到了作用。

    淑妃也不甘示弱,輕笑一聲,“貴嬪妹妹素來風風火火,這次,也不知會不會是給她人做了嫁衣呢。”

    淑妃的話,像一把刀刺在了虞貴嬪的心窩上。

    虞貴嬪也愛慕著封衡。

    她和淑妃一樣,打年少時,第一眼看見還是太子的封衡時,就已經動了芳心。

    親手把別的女人送上心愛男人的榻上,虞貴嬪深知內心痛楚。

    她好像是給庶妹做了嫁衣!

    恨麽?

    當然恨!

    可她必須這麽做!

    皇後唇角含笑,抿了口降火茶,始終但笑不語。

    張貴妃自詡容貌不如淑妃與虞姝幾人,但她是此前東宮的老人,如今又位列貴妃之位,張家乃百年世家,朝中地位根深蒂固,她可以不是最得寵的那一個,但必然可以走到最後。

    隻可惜……

    張貴妃輕撫小腹,黯然失神。

    若有個孩子就好了。

    思及三年前小產的孩子,張貴妃眸色一凜。

    淑妃,你也有今日!當初害了我孩兒,你也不會有孩子!

    張貴妃倒是盼著虞姝得寵,這後宮之中也總該有人挫挫淑妃的銳氣。

    張貴妃也笑了笑,手中捧著一盞茶,一隻手拿著杯蓋,時不時拂去水麵茶葉,“美人妹妹水靈標致,聽說才十六歲吧,咱們皇上素來不重欲,如今難得遇到一個合眼緣的美人妹妹,咱們這些姐們都是皇上的女人,都應該替皇上高興才是。這今後,淑妃妹妹就不必像往常那麽操勞了。”

    言下之意,虞美人會分攤了淑妃的恩寵。

    張貴妃故意讓淑妃心裏不好過。

    這宮裏最可悲的,就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人人都怕成為舊人。

    可人人都難免成為舊人。

    無人可以避免。

    淑妃懶得佯裝了,秀眉挑了挑,沒給張貴妃好臉色,“貴妃姐姐,還是你說得對,皇上的確隻喜歡年輕漂亮的。”

    張貴妃並不氣。

    她的確不年輕了。

    她原本就沒想過以/色/侍人。

    陸嬪就那麽靜靜的看著幾位妖精打架。

    反正她有兒子傍身,隻要在這後宮之中老老實實,莫要行差踏錯便是。

    蕭才人,柳才人,劉寶林,周禦女的品階都在虞姝之下,自是不能妄議。

    看似平靜的景元宮,實則一片硝煙彌漫。

    饒是僅有九位嬪妃,也能唱出一場大戲。

    等到眾嬪妃陸陸續續退下,皇後抬手揉了揉眉心,杏兒這時走了過來,道:“皇後娘娘,皇上不久之前讓人傳旨去將軍府,抬了虞美人的生母為貴妾呢。”

    皇後揉著眉心的動作一滯。

    封衡從不是一個率性而為之人,他天性謹慎,擅隱忍蟄伏,是天生帝王相。

    怎會插手將軍府的家務事?

    虞大將軍手握兵權,皇上暫時不會得罪他。

    須臾,皇後回過味來。

    大抵是跟虞美人今日被“禁足”翠碌軒有關。

    皇後嗤笑一聲,笑話虞貴嬪沒腦子。

    可旋即,她臉色又沉了沉。

    皇上為了那個虞美人,還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了。

    虞美人,能得寵多久?

    罷了,不是還有一個淑妃麽。

    有個虞美人讓淑妃不悅,也是極好的。

    皇後支起身子,又喝了幾口降火茶,“這日頭可真熱,虞美人身子不適,把本宮這裏尚好的滋補藥材,給她送些過去。她能討皇上歡心,本宮也是喜歡的。”

    皇後勾唇笑了笑,可那抹笑意又轉瞬消失。

    杏兒應下,“是,皇後娘娘。”這種烈日哪能滋補啊。

    皇後是在暗示虞美人,凡事過猶不及吧。

    *

    虞貴嬪沿途回翠碌軒的路上,被一個穿著宮廷服飾的女子請到了一旁說話。

    女子的態度甚是敬重,道:“貴嬪娘娘,眼下還不是除去美人的時候,咱們當真需要美人來固寵。至少,有了美人爭寵,淑妃暫時還沒對您的肚子下手。無論如何,龍嗣才是重中之重。有了美人抵擋宮裏的明槍暗箭,您才能好生安胎啊!”

    女子好言相勸。

    原本,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隻要虞美人能夠抵擋其他妃嬪的針對,貴嬪娘娘安然生下孩子的幾率就越大。

    可這貴嬪娘娘怎會那麽想不通?處處針對虞美人。

    虞貴嬪明白一切。

    可她做不到!

    她閉了閉眼,深呼吸,對女子道:“本宮會盡力而為!”

    虞貴嬪性子烈,對她自己的實力也是迷之自信,似乎忘記了當初是頂著虞美人的身份入宮的。

    女子還想繼續勸說幾句,但虞貴嬪已經轉身離開。女子為了不讓旁人察覺,隻好暫時作罷。

    看著虞貴嬪上了轎輦,逐漸遠去,女子搖頭輕歎:美人可是一枚極好的棋子,可惜了,貴嬪娘娘並不是一個會下棋之人。

    *

    將軍府,聖旨送達時,虞夫人氣煞了,強忍著脾氣賞賜了送聖旨的公公。

    林深宣讀完聖旨,想到了幹爹教授他的一些話。

    他多此一舉,道了一句,“聽聞將軍府的衛貴妾身子孱弱,這可如何是好?等到來年初,宮裏主子們的家屬就可以入宮見見主子們了。看來,貴妾得好生將養著。”

    此言一出,虞夫人臉色更差。

    直到林深離開,虞夫人把堂屋內的瓷器砸了稀巴爛。

    下人走上前,小心翼翼問道,“夫人,眼下衛氏被皇上關注上了,咱們還能繼續下手麽?”

    虞夫人麵露狠色,抬手做出了製止的手勢,“暫停下毒,且再讓那個狐媚子多活一陣子,等我兒誕下龍嗣。她們母女兩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衛氏是將軍的心頭疙瘩。

    虞夫人雖然不想承認,可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早就移情了。

    她不能忍受!

    但又不能直接弄死衛氏,隻好慢慢下毒,偽造身子孱弱的假象。

    虞夫人緩緩站直了身子,看著庭院中的西府海棠,目光一瞬也不瞬。

    “貴妾……那也還隻是個妾!拜過堂又如何?我讓她是妾,她隻能是妾!”虞夫人咬牙切齒。

    *

    林深回到皇宮,如實回稟了封衡。

    “皇上,將軍府的貴妾身子孱弱,那虞二公子,自從戰場回來後,也一直臥榻不起,著實蹊蹺。”林深沒有言明。

    他當然不會站隊。

    他是宮裏的奴才,是禦前的立侍,隻能忠於瑾帝。

    封衡收筆,並未多言,驚為天人的俊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道:“今晚掌燈翠碌軒。”

    還是虞美人。

    這可真真是稀奇了。

    林深應下,這便準備去翠碌軒傳話。

    看來幹爹沒有說錯,那虞美人還會得寵一陣子。

    這今後見到虞美人,他得更加客客氣氣。

    暮色降臨,璟帝的轎輦停靠在了翠碌軒大門外。

    虞貴嬪透過茜窗往外望去,恨到自己咬破了舌頭。

    她是真的心悅皇上啊!

    她要如何才能讓皇上知道,她才是這後宮最為心悅他的女子?!

    親眼目睹庶妹迎接封衡,而封衡又順勢摟住了庶妹的後腰,虞貴嬪身子晃了晃,連連後退,她真想殺過去,捅死那個下/賤/胚子!

    春桃見狀,心驚肉跳,連忙上前攙扶,“娘娘,仔細著龍胎!”

    仿佛隻有“龍胎”二字能安撫好虞貴嬪。

    偏殿內,冰鑒溢出絲絲涼意,美人身著低領束腰薄紗裙,青絲傾瀉,麵若夾桃。

    可謂是嬌嬌滴滴、欲拒還迎。

    她麵頰上還隱有些腫,但對虞貴嬪打的那一巴掌隻字不提。

    封衡抱著美人,又是一番沉沉浮浮。

    虞姝受不住,膽子較之昨日大了一些,在封衡結實的胸膛錘了幾下。

    美人粉拳哪裏能起到任何作用,倒是更加激發了封衡內心深處最原始的天性。

    百忙之中,封衡捉住了虞姝的手腕,低低威脅,“你好大的膽子。”

    其實,封衡的相貌當真奇美,嗓音亦是磁性低沉,甚是好聽。

    虞姝哭了一會,紅著眼眶,麵頰粉潤,瞧著有些可憐,但無疑又十分招男人喜歡。

    “難、難道,嬪妾打錯了麽?本來都怨皇上,還不都是皇上太過勇、勇猛……”

    美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卻是讓封衡聽得清清楚楚。

    他素來自律,在男女之事上可謂是節製。

    可看著嬌軟美人嬌嗔揶揄,他心思又動了,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朝堂之上如何肅重,也還是會輕易失控。

    虞姝心裏翻了個白眼。

    爭寵當真不是一樁容易的事,至少是體力活啊。

    她抓住機會,又像昨晚一樣,故意發出支離破碎、斷斷續續、起起伏伏的哭聲。

    而虞姝越是哭,封衡就像是著迷一樣,折騰的越厲害。

    偏殿一室/春/意。

    此時,正殿。

    虞貴嬪雙手捂著耳朵,蜷縮在床腳,情緒幾度崩潰,嘴裏不停的憤憤辱罵著,“卑賤!卑賤!卑賤!”

    就是一個卑賤之人!

    憑什麽跟她爭?!

    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