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像極了九重崖的雲煙

  “轟——”天邊一道電閃，半晌才有雷聲轟隆而至。

  九重山上的殺喊聲，刀兵聲混作一片，經過此一場相殺，不管是九重宮還是那些武林人士，恐怕都討不了好。

  江湖至少可以安定二十年，也算是重洗了一遍江湖汙穢。

  南宮盈才練到第二層之時，離塵已經找了過來。

  但是第二層未練完，若是到一半被人打斷，那必然是會走火入魔的。

  她凝息，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練下去。

  “南宮盈，你跑上九重崖簡直是自尋死路！”離塵看著她，眼中又惱又怒。

  他算計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光複九重宮，如今卻是被一個區區聖女擺了一道。

  如此一來，曆年心血，就這般付諸一炬。

  雖說從一開始，他就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但是她之前叛逃九重宮與陸青玄私奔之事，他亦放過她一馬！

  想及此，離塵再也忍不住，提劍向她揮去。

  一旁的青山忙接下這一劍，兩人便纏鬥起來。

  隻是青山方才已然受了傷，更加不是離塵的對手，可好在他身法鬼魅，一時之間亦能纏得離塵片刻。

  山前殺喊聲一點點逼近，想來人已經殺上了九重殿。

  就在青山被打倒刹那，一道寒光凜凜而至，一身白袍的陸青玄隨後便出現在跟前。

  離塵看著他，露出輕蔑一笑：“來得正好，今日本尊就將你們一起送上西天！”

  陸青玄在旁人麵前一向寡言，他隻抬劍冷冷一句：“有我在前，你休想傷她半分！”

  “憑你們，也是本尊的對手！”離塵的招式愈發淩厲。

  陸青玄號稱天下第一刺客，以劍法著稱，他劍招步步殺機，出劍極快。

  而況方才離塵與南宮盈和青山交手上百招，現下已經有些疲憊。

  看陸青玄與離塵大的不相上下，南宮盈這才找到了機會練上九重經第三層。

  可是不過多時，山後有雜亂的腳步聲匆匆而來。

  來的人不多，卻都是各門派掌門，更有武林盟主陸重。

  離塵停下手來，看著眾人已經將整個九重崖圍了起來，心知今日已然一敗塗地。

  他看見人群中的陸重，忽然哈哈大笑：“果然！一切都是你們的詭計，陸重真的沒死！”

  陸重站在跟前分明未傷分毫，他走上前厲聲道：“離塵，你以神醫之身，欺世盜名，行殘暴無道之事，今日你必然插翅難逃！”

  離塵隻是冷笑，眼底驟然血紅：“死就死，今日本座與你們同歸於盡也不虧！”

  一旁的青山眼神一緊：“不好！他走火入魔了！”

  武林眾人亦是一時氣憤難填：“走火入魔那便正好，今日就將你們這群魔教中人一網打盡！”

  崖邊霎時亂作一團，一時之間隻見刀光劍影。

  陸青玄和青山收了劍，隻護在南宮盈身旁，而南宮盈眼看就要練完九重經第三層。

  隻是走火入魔的離塵比想象中要厲害許多，幾大門派的掌門人聯合起來也討不了好，離塵又是神醫，用藥製毒是一把好手，他抬手間，就有不少人中了毒粉暈倒在地。

  在眾人已經倒下大半之際，南宮盈終於睜了眼，就在離塵一掌打向陸重之時，她接下此一掌。

  她自己都沒想到，這九重經練到第三層威力就已經如此大了。

  離塵被打退好幾丈遠，臉上閃過一絲狐疑：“怎麽可能，就這一會兒時間你能功力大增？”

  “阿盈，接劍！”陸青玄沉聲道。

  南宮盈不語，隻接過陸青玄拋來的劍向離塵刺去。

  這一對決，還是打了數百招。

  最後那把劍還是刺進了離塵心口。

  離塵就這樣看著她，嘴角笑意莫測問：“南宮盈，你以為你贏了嗎？”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陸青玄一聲嘶喊：“阿盈小心！”

  南宮盈還未反應過來，隻感覺後背一涼，劍鋒刺穿了她腹部。

  離塵用盡最後的力氣，大笑不已：“南宮盈，本尊承認，愛是最好的武器，可那又如何，所謂情愛，也救不了你！”

  說完，他無力跪倒在地，耗盡最後一絲氣息。

  其實，他早在利用完她就可以殺了她的，但是，他沒有。

  說他是想看她跟陸青玄能走到什麽結局也好，還是他沒忍心下手也罷。

  如今都是過往，多說無益。

  劍被人拔出來，鮮血頓時血流如注。

  南宮盈緩緩轉過身子，就看見陸重站在她背後。

  “妖女，你蠱惑我兒子，我豈能放過你！”

  她無力一笑，其實，贏了又如何，她早就知道，離開九重宮天下人都不會放過她南宮盈。

  隻要她不死在天下人麵前，天下人就永遠不會罷休。

  她感覺身子越來越沉，控製不住地往後倒去。

  恍恍惚惚，南宮盈聽見陸青玄歇斯底裏的喊她的名字：“阿盈，阿盈……”

  原來終究，她還是不能陪他最後一段啊！

  她跌入一個溫暖的懷裏，滿眼都是四月的桃花紛飛豔璨。

  她低喃著：“青玄，你看，桃花落了，我好想去看看外麵的塵世，你能不能……”

  能不能帶著我一起。

  可是好像……沒這個機會了……

  南宮盈緩緩閉上眼，終於，所有的一切她都聽不到，也與她無關了。

  陸青玄隻是將她抱在懷裏，沒有流淚，沒有歇斯底裏，隻有無盡的冷漠。

  他沉默著抱著她，一步步往九重崖走去。

  當初，南宮盈掉下懸崖的時候，他沒有相隨，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拋下她了。

  陸重在身後喊他，他好似充耳未聞。

  陸青玄想，既然是說過此生生死相同的，其實生同衾是緣的話，死同穴也是圓滿。

  他踏出那最後一步，終於跌入九重崖的萬丈雲煙。

  一身白衣與紅衣交襯在一起，成為世人對魔教妖女與天下第一刺客的最後記憶。

  ……

  許多年後。

  青山牽著一匹小紅馬路過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到農家院中去歇歇腳。

  這些年來，他走了很多地方，每次停留一陣便又會離開，始終找不到一個想一輩子駐留的地方。

  這小村莊不大，卻是生活安寧祥樂，最重要的是，這裏叫桃花村，大片山陸都種滿了桃樹。

  如今正是春日大好，桃樹開滿枝頭，滿眼芬芳。

  那年以後，青山在九重崖找了三年，卻始終未能找到那兩人的影子。

  既然是沒有屍骨，或許，他們是活下來了，如今正在某個遠離世俗的地方安靜生活吧？

  青山想，他好像找到了這輩子應該駐足的地方。

  他不是放不下某個人，隻是流浪過大半個塵世後，越是疲勞了。

  而這山邊的晨霧彌漫，當真是像極了那年九重崖上的煙霞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