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洛星痕昏過去後，整張臉都變得柔和起來，不似醒著的時候那般殺氣橫溢凶神惡煞，淩端葉狠狠鬆一口氣，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居然在隱隱顫抖，兩條腿也是，僵硬的不像話，還抖得厲害，全都是被殺氣給嚇的。

  雖然還是個小朋友，個子卻已經相當高了，這麽大一個人失去意識昏厥過去，重量還挺沉的。淩端葉小心翼翼的讓他躺到飄帶上去休息，雖然窄了一點，睡得還是蠻舒服的，總比硬邦邦還凹凸不平的地麵要舒服的多。然後她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飄帶上，感覺整個人好似經曆了一場大戰似的，身心疲憊。

  強行克製殺神氣場對自己的衝擊力，跟大戰一場也確實沒分別吧。

  夢魘老祖漂浮在一旁，嘖嘖稱讚，“這小子修煉極快，比老夫預估的還要快上幾分，如果順利的話，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打通第九層找到出去的辦法。”

  淩端葉頓時一愣，“第九層？”

  夢魘老祖沒好氣道：“你不會以為我們現在還在第三層吧？”

  淩端葉確實以為還在第三層，還在心裏嘀咕過這個第三層未免也太大了。

  所以，原來早就不在第三層了？

  夢魘老祖說道：“雖然老夫將其劃分成了九層，實際上並沒有明確的層次分割界限，每層之間並不存在階梯或者傳送陣之類的東西，但確確實實逐漸向地下深入。第九層是不知道何人修建的，但上麵八層，或許並不是人為造出來，而是因為最深處那一層的緣故，漸漸衍生出來的。”

  淩端葉仔細回憶自己這一路追著洛星痕跑的所見所聞，因為沒有晝夜更替，也沒有計時器，根本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不知道現在到底過去了多久，雖沒有階梯傳送陣之類的東西可以叫人確認自己所在的層次，但一些地方的確能夠感覺到逐漸深入地下的痕跡。比起平底，似乎向下的地勢更加多，有些地方甚至很陡峭，但因為慣性思維沒有往這方麵思考過，還以為第九層是人工開鑿的，那上麵八層應該也有著明確分層的結構，就像樓梯或者地下迷宮一樣。

  如果上麵八層不是人為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層次分割界限。

  淩端葉若有所思，“上麵八層的怪物，是從第九層裏麵逃出來的？”

  夢魘老祖：“老夫有這個推測，但不是很確定，隻有探過第九層才能知道。如果當真是從第九層跑出來，那地下最深處那一層裏麵肯定有著與外界連接的傳送陣。”

  淩端葉見夢魘老祖如此肯定，好奇問：“你怎麽確定的？”

  “這裏的花草樹木乃至各種凶獸畜牲，都與外界有著極大的區別，除了在這裏，外麵其他地方都沒有，但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雖然如此，卻並非與外界毫無關聯自成一個體係。興許是受到這裏獨特的神秘氣息所影響，產生了各種變異，衍生出獨特的品種。如草木一類，應該是通過畜牲們的糞便帶進地下世界的，然後發生了變異，大多生成和外界截然不同的樣子，但有個別還是能夠看出熟悉的影子。”

  “自從未知原因導致地下世界裂開一條通往外界，隻需進來不能出去的裂縫後，就有了各種因為意外而落下的畜牲，豐富了上麵幾層的物種。”

  夢魘老祖被困在這裏太久，早就把自己能去的地方都研究了個透徹。

  淩端葉突然道：“你為什麽不仔細說說第九層？就算闖關失敗，起碼進去過，好歹說一說你到底是敗在什麽地方，好讓我們心裏有個數。”

  夢魘老祖的聲音突然卡殼了一樣，好半晌都說不出話，空氣裏仿佛都透出了某種尷尬。

  這種反常叫淩端葉心生狐疑，“你不會是故意隱瞞什麽吧？明知道第九層是最危險的地方，卻什麽都不肯說，哪怕不能仔細提點，說一下你的失敗經曆對我和星痕也有極大的參考價值。”

  眼見淩端葉的因為自己的沉默越來越懷疑，夢魘老祖終於妥協，無奈道：“不是老夫不願意提醒，是因為老夫也不知道。”

  淩端葉一臉不信，還是覺得夢魘老祖這糟老頭子在驢她。

  夢魘老祖：“臭丫頭你不要太過分了，老夫這一縷神魂是從第九層逃出來的，而不是經曆危險後全身而退，難道非要老夫承認自己是被打的稀巴爛，慘敗逃出一縷神魂才願意相信？除了第九層非常危險，以及逃出來時感覺到的強大威脅，老夫什麽都不記得了。也許是因為老夫隻是本體殘留的一縷神魂，也可能是第九層具有某種影響記憶的法術，會清洗掉入侵者的記憶，總之，老夫確確實實對第九層中的情況毫無記憶。之後要怎麽闖關，隻能看你們倆。老夫也算是舍命陪你們，要知道老夫可是從那裏逃出來的，比起對那裏一無所知的你們，老夫可是印象深刻，清楚記得那種威脅感，若是這最後一縷神魂也灰飛煙滅，老夫可就真的徹底完蛋了。”

  夢魘老祖都說到這個份上，淩端葉自然也隻能選擇暫時信他，再次踏上第九層對夢魘老祖來說確實很需要勇氣。

  興許是因為陷入殺神狀態之後洛星痕就一直在殺殺殺，從來沒有好好休息過，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當他醒過來睜開眼睛，還有一瞬間恍惚了一下，然後眼神瞬間變得淩厲冷冽，宛如出鞘的神兵鋒芒畢露，寒氣驚人。

  淩端葉靠在飄帶另一邊休息，似乎是突然感覺到空氣變得紮人，皺著眉睜開眼睛，跟洛星痕的視線對上瞬間，一股殺氣直上她的天靈蓋，整個人立馬清醒，腦殼裏都涼颼颼的，眉心刺痛。

  洛星痕隻好委委屈屈的移開視線，看向另一邊，沒有了殺氣騰騰的紮人目光，淩端葉確實放鬆了一些。

  她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小心髒跳的實在是厲害，剛醒來就受到這麽大一個驚嚇，魂都要給嚇出來了。

  “殺神寶典有沒有返璞歸真或者神瑩內斂這個階段？星痕要是這種樣子出去，被人看見了分分鍾傳成絕世大魔頭，專門來滅世的。我隻想開個養豬場，以後安安分分的修煉，把產業開遍各地，並不想傳出莫名其妙的謠言，被迫跟一群人鬥智鬥勇。”

  夢魘老祖忍不住腹誹：你個血蓮教的開養豬場就足夠讓人莫名其妙了，正派魔道都不會信你真的在安分開養豬場！

  一邊嘴上回答：“這小子現在還不懂得如何收斂氣場才會如此，之前周圍到處都是凶獸，殺氣重一些也好，老夫便沒有教他。”

  “既然這樣，現在就教他，馬上，立刻！”淩端葉發出強烈要求。

  洛星痕一臉讚同，不想再被姐姐排斥了。

  夢魘老祖：“訣竅很簡單，隻要這小子自己把殺氣主動收斂起來就行了。殺氣是他的力量，殺氣構成的殺神氣場按理來說就像他的手腳一樣，並不需要刻意去想著該如何控製，如呼吸一樣自然簡單。”

  洛星痕領悟能力很強，被夢魘老祖這麽一提醒，很快就找到了竅門，把渾身纏繞的恐怖殺氣收斂起來。

  然後眼巴巴的看著淩端葉。

  淩端葉茫然了一下，覺得小朋友還是應該多多鼓勵，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誇讚道：“你做的很好。”

  洛星痕果然高興了。

  休息過後，兩人一起向第九層出發，夢魘老祖帶路，這裏其實距離最終目的地非常近了。

  當視野範圍裏出現明顯人工建造的建築物，兩人遠遠的就停下腳步，謹慎的觀察了一下，沒發現附近有什麽危險的存在，不如說安靜的過分。

  深藏在這地下深處，看起來居然還挺正常，就像尋常的府邸大門，門口倆石獅子，兩扇紅色的大門緊緊合攏，兩個紅燈籠安靜的散發著光亮，平平靜靜的，看起來一點都沒有龍潭虎穴的樣子。硬要說不普通吧，那就是這麽深的地下深處，周圍黑漆漆的就這裏有個人工建的疑似府邸的地方，真有種遇見鬼屋的趕腳。

  淩端葉放出血霧，前方顯然有某種力量阻擋了她的窺探，血霧無法穿過大門的縫隙滲透到裏麵去。

  血氣凝成的血霧仿佛喚醒了某種存在，本來還隔著一段老遠的距離，忽然一陣極強的吸力，瞬間叫兩人挪移位置，駭然之極，回神的瞬間，已經站在大門前。

  門上雕刻著兩個獸頭，嘴裏叼著金色的圓環。

  “好久沒有見到活人了，還是兩個小娃娃！”左邊的獸頭突然張嘴說話。

  “這糟老頭子不是之前闖進來的那個嗎？”右邊的獸頭看向夢魘老祖，語氣很不好，眼神表情都是肉眼可見的嫌棄，“好好的門不走，非要打個洞硬闖，這麽沒禮貌的家夥被削成渣簡直是活該！”

  淩端葉和洛星痕向夢魘老祖投去注目禮。

  夢魘老祖：“……”

  左邊的獸頭問：“小娃娃，你們來這裏做什麽？硬闖的話，也是會被削成渣的。”

  淩端葉思考了好一會兒，試探的問：“請問，這裏的主人家在嗎？”

  右邊的獸頭道：“你們想進去拜訪主人，那就要按照規定來。隻有通過我們兄弟倆的考驗，才能夠放你們進去。”

  洛星痕謹慎的問：“是什麽考驗？”

  左邊獸頭回答：“我們出題給你們，答對過關。”

  右邊獸頭斜睨一眼夢魘老祖，語氣無比的鄙夷：“之前這糟老頭子一直答不出來，就生氣的砸門硬闖，這種行為不提倡。擅闖者就是賊，是宵小之輩，必須誅殺。”

  聽這右邊的獸頭對夢魘老祖這麽大意見，顯然被砸的那個門就是它。

  淩端葉和洛星痕對夢魘老祖又是一通注目禮，看得他幾乎要惱羞成怒。

  雖然沒這些經曆的記憶，但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兩扇莫名其妙的破門還想阻擋他前進的步伐，他夢魘老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這倆獸頭連個人都不是。

  但，現在形勢比人強，他也嚐到第九層的厲害之處了，明智的閉嘴，沒有去爭辯。

  淩端葉有點懂了，也就是說第九層可能是有正規通關流程的，夢魘老祖身為混黑大佬不想慣著這倆獸頭，想彎道超車，結果翻車了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很好，很合理。

  “要是答錯了，會有懲罰嗎？”淩端葉謹慎的問。

  左邊的獸頭說：“沒有懲罰，隻是回答錯了不能讓你們進去。”

  右邊的獸頭表示讚同：“沒錯，回答錯了不能進去。”

  淩端葉：“那問吧。”

  其實她心裏也沒有底，不知道倆獸頭會問出什麽樣的問題，要是出的題全是她不知道的，根本回答不上來啊。夢魘老祖身為混黑的大佬，知識應該算是比較淵博的了吧，結果被難的回答不出來，最後砸門硬闖。要是一開始就不打算配合，夢魘老祖又何必玩問答的遊戲。

  就在兩人幾乎是屏住呼吸的緊張注視中，倆獸頭一起開口了。

  “我們兩個誰更加帥？”

  洛星痕：“……”

  他看看左邊的獸頭，又看看右邊的獸頭，硬是沒發現有哪裏不一樣的地方，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獸頭居然問他誰更加帥，這種問題該如何回答？

  不由自主的下意識看向夢魘老祖，忽然知道為什麽要砸門了。

  用這種問題作為守門之用，根本就是不想別人進去吧？

  倒是淩端葉，居然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語氣嚴肅道：“是這樣的，你們這個問題太複雜了，以我的智商很難給出答案，有個問題占據了我的大腦，讓我無法分神。”

  左邊的獸頭很不滿，“是什麽竟然比我們的問題還要重要？”

  淩端葉：“輔首啊輔首，告訴我，這裏的主人是世界上最帥的人嗎？”

  兩個獸頭異口同聲的回答：“主人當然是世界上最帥的人！”

  淩端葉：“有這麽帥的主人，你們不是應該自慚形愧嗎，居然還覺得自己帥？”

  倆獸頭頓時如遭雷噬，嘴裏叼著的金環都差點掉了。

  過了一會兒，左邊獸頭蔫搭搭的說：“該輪到你問我們了。”

  右邊的獸頭說：“主人知識淵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有什麽能夠難倒他，隻要你能夠問出主人不知道的東西，我們就開門讓你們進去。”

  淩端葉很認真的問：“隻能問一個嗎？我可不可以多問幾個？”

  不懂社會險惡的無知獸頭毫不猶豫道：“可以，你問吧！”

  淩端葉果斷開口：“毒藥要是過期了是更加毒還是變得無毒了？豬要是腎虛，吃了這頭豬的腰子還能補腎嗎？眼鏡沒發明之前眼鏡蛇到底叫什麽？雷公電母用的是直流電還是交流電？蛆死了，屍體還會長出蛆嗎？半人馬獸懷孕的話，是懷在上半身的肚子裏，還是下半身的肚子裏？佛祖坐了幾千年會腰椎間盤突出嗎？”

  然後她問了一個特別關心的問題，“我開養豬場修煉不死血神訣，飛升後會被神仙們排擠嗎？”

  最後又問：“聽說天庭有個職位叫做弼馬溫，我飛升後可以憑借多年飼養經驗競選這個職位嗎？”

  獸頭震驚，竟然沒有一個問題是主人知道的！

  門“啪”的一下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