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離職

  　　可惜, 軟乎乎，看上去十分無害的顧楚終究隻是曇花一現，等酒醒了, 她依舊是曾經那個處變不驚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麵對那張冷峻的麵孔，藺墨也隻是稍稍感歎了一下, 但很快, 這點失落就消失殆盡。

  　　之前顧楚觸動他的就是她那雙好像永遠都燃著火苗，堅定執著的眼神不是嗎，即便已經瀕臨絕境, 肌膚皮肉都因為失去血液水分的緣故萎縮貼於骨骼上, 樣貌醜陋不堪, 可那雙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他，好像抱著要記住他的麵孔, 將來要找對人複仇的執念。

  　　就是這樣的眼神, 讓剛剛從千年封印中醒來，本就實力大減的藺墨更加愧疚，從而舍出了自己的一點精血，因為那樣的顧楚讓藺墨覺得，或許他的這滴精血不會浪費, 對方真的有活下來的希望。

  　　“小孩子家家的, 少喝點酒, 至少不能喝醉, 多危險啊。”

  　　藺墨覺得, 自己在後裔麵前, 還是得有一點長輩的威嚴, 雖然他覺得, 如果真的有人想趁小後裔喝醉的時候做點什麽，到時候有危險的，可能就是那個人了。

  　　不是吧，他還真拿自己當長輩呢。

  　　顧楚喝著自己早起泡的蜂蜜檸檬茶，餘光看著那個努力想要佯裝出長輩模樣的老僵屍。

  　　莫名有一種小女孩偷穿高跟鞋的滑稽感。

  　　且不說她和他之間嚴格意義上講，因為《十萬》商城的介入，根本就不是純粹僵屍間傳承的“父親”和後裔的關係，就拿心智上來說吧，在顧楚看來，對方壓根就沒有當爸爸的那種成熟心智，更多時候，顧楚覺得自己可以給他當媽。

  　　不過如果她真的是親媽，她肯定會忍不住家暴這個熊孩子。

  　　看著一屋子的碳酸飲料垃圾食品，她是不是應該慶幸，這頭曾經當過王的老僵屍即便沒人伺候，也保持著愛幹淨的習慣，喝完了一罐飲料還知道把空瓶壘起來放在靠牆的位置，好家夥，她不在的時間裏，都喝出一麵牆來了。

  　　也該慶幸對方是頭僵屍，要不然按照這個頻率喝下去，早晚糖尿病。

  　　顧楚眼神古怪地打量著藺墨。

  　　也不知道現在老僵屍醃漬入味了沒有，再喝一口他的血，嚐起來是不是甜甜的。

  　　藺墨忽然覺得有些冷，可他是僵屍啊，怎麽會冷呢，難道他的身體已經在一次次壓製下虛弱到這個地步了嗎？

  　　藺墨訕笑一下，喝了一口碳酸飲料壓壓驚，但絲毫沒想過做什麽改變這個現狀。

  　　他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總不能順了那個玩意兒的心意吧，它想盡辦法讓人破了他的封印又怎麽樣，他如果願意讓它如願，也就不會有千年前那場封印了。

  　　這一次破案局裏發了一筆獎金，再加上這個月的工資及各種補貼，顧楚卡裏的餘額一下子又恢複成五位數。

  　　這一次藺墨經過顧楚的耳提麵命，至少有了分寸，會把顧楚的生活費給留出來。

  　　反正顧楚休息在家的這兩天，已經學會屏蔽短信扣費的提示音了，宅屍就這點愛好，隻要他能乖乖的，不出去惹事，顧楚就阿彌陀佛了。

  　　不過這一次藺墨還真沒有亂花這筆錢。

  　　他先是貨比三家，給顧楚買了一張新床，除此之外，還給家裏增添了不少價廉物美的家具電器。

  　　跟孤僻的顧楚相比，他反而更適應現在這個社會，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已經將網絡玩得很溜了，還加入了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群。

  　　目前為止，他是顧楚身邊第一個拚刀刀拚現金大紅包成功的神屍。

  　　反正顧楚看著他下單時各種砍價、搶優惠券的利落流程，已經被這個會過日子的男屍深深折服了。

  　　本來顧楚租房子的時候就隻考慮了價格，地段，重點是選擇人流量比較少的，周圍幾乎沒什麽鄰居的老房子，對於房子本身的戶型，裝修反而不怎麽在意。

  　　畢竟她工作忙，實際在家的時間很少，頂多就是睡個覺的功夫，所以她對房子的要求，是隻要能睡人就好了。

  　　這套老房子在她租下之前，已經空置了好幾年了，庭院裏都是雜草，屋頂也有滲水，牆壁黴斑點點，之前在租下這套房子的時候，萬三還幫著簡單休整了一下，不過就是補了一下屋頂，順便將黴得特別厲害的牆壁粉刷一下的程度。

  　　這套房子看上去還是很破很久，就擺了點基礎的家具，實際看上去，真的沒有一個家該有的煙火味兒，冷冷清清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藺墨可能刷短視頻的時候看多了舊家具改造以及房子裝修的視頻，於是在有錢了以後買來了一套便宜趁手的家具，還有一堆牆紙布料和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木頭，一天到晚在那兒鼓搗，沒幾天的功夫，家裏就大變樣了。

  　　客廳裏的鬥櫃重新裝了門，鬥櫃的玻璃上貼了花紋磨砂紙，看上去有了一點複古的味道；老舊的木桌上鋪了一塊桌布，還擺了一個花瓶，隻不過裏麵插的是假花，少了點味道……

  　　藺墨還買了一堆便宜的板材鋪了地板，聽說這種便宜的木頭甲醛很重，不過沒關係，僵屍和半僵屍都不怕毒，以後少讓客人上門就成了。

  　　不過既然鋪了地板，以後進門就不能穿著鞋了，為此藺墨還自己打了一個鞋架，還給顧楚買了一雙特別可愛的，毛茸茸，帶有惡魔耳朵的家居拖鞋……

  　　家裏的各種擺設一點點被增添起來，在藺墨本身的審美和他觀看短視頻時被灌輸的其他審美元素的堆疊下，家裏的風格美中帶著點淩亂，可能是添的東西太多了，但不得不說，這種堆地滿滿地感覺，反而讓這個隻有兩個人的屋子顯得有些熱鬧。

  　　大多數時候，顧楚都是孤身一人，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熱鬧了。

  　　房間裏有花（假的），三五不時就被更換的手繪裝飾畫（畫作者審美變得太快），還有總是被填的滿滿的冰箱（垃圾食品）……

  　　一開始，顧楚覺得藺墨是個麻煩，將她帶在身邊，也是為了能更近距離的看管，現在忽然覺得，其實多一個這樣的人挺好。

  　　至少他不會讓她覺得家裏多一個人而不舒服。

  　　可惜，輕鬆的休假終究是短暫的。

  　　市局還是通過了顧楚的離職請求。

  　　本來領導看著顧楚對於708案盡心盡力，甚至一連好多天都住在單位宿舍裏，連家都不回，就覺得顧楚應該還是熱愛這個職業的，不會再提離職的事，誰知道這個案子剛結束呢，顧楚就再次提出了離職的請求。

  　　這次，就連和顧楚最要好的同事都聽說了這個消息。

  　　大家義憤填膺，覺得肯定是因為和陳邦川那個馬屁精競爭隊長的位置失敗，才導致顧楚對警隊心灰意冷，因此這段時間，陳邦川挨了不少隱晦的白眼。

  　　不過這個時候，就連他本人也急著呢，他也不想放顧楚走，對方是真正幹實事的人，他還想著在他任職期間，顧楚能多破幾個案子，為他的履曆增添光彩呢。

  　　隻可惜，這一次顧楚離職的決定，連局長都沒辦法阻止。

  　　國安局發話了，顧楚是從市局離職了不假，但似乎並沒有離開體製，她的保密等級一下子提升了，連市局局長都沒有調查的權限。

  　　這樣機密的消息，局長當然不可能對外透露，至於陳邦川等人，他們甚至沒有知曉的渠道。

  　　局長以為，是上麵發現了顧楚的能力，準備重點培養，名義上是離職，實際上是換了一個崗位，被秘密提拔了。

  　　這種情況下，局長怎麽敢留人呢，隻能利落地處理完一係列手續，眼睜睜看著顧楚離開單位。

  　　顧楚離開，最難過的要數華瑛了。

  　　她的瓜才剛剛開始吃，啊呸，她是真的舍不得老大，她剛進入警局，還是個小萌新的時候，就是顧楚帶著的，對她來說，顧楚亦師亦友，現在顧楚的離開，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可同樣的，華瑛了解顧楚，她知道，對方做任何決定都是深思熟慮過的，既然她選擇離開，肯定是因為她覺得待在市局讓她覺得不舒服，或者是有了更好的前途，既然這樣，她有什麽資格攔著顧楚不讓她離職呢。

  　　她隻能在顧楚收拾完私人物品離開的時候，哭著抱了抱這個老大，並且跟她強調，即便以後她們不在一起上班了，也是最好的朋友，也要經常聯係。

  　　當著華瑛的麵，顧楚點了點頭，說了句好。

  　　可實際上，顧楚明白，她們會越來越疏遠。

  　　雖說朋友同事的概率很低，可和她羈絆太深，同樣會有被《十萬》拖進去的概率，尤其是在顧楚不知道《十萬》到底對她抱著什麽目的的情況下。

  　　至少她知道，《十萬》對她是特殊的，這也意味著，她身邊的人，會更危險。

  　　為了華瑛，她也該離她遠遠的。

  　　因為華瑛未必適應《十萬》的生存環境，而且華瑛除了她，還有其他朋友，還有家人。

  　　有自己的例子在前麵，再有哥哥、史仁這樣的經曆，顧楚怎麽敢相信《十萬》，相信它現在一直給她灌輸的所謂因果輪回的體係呢。

  　　她隻會更警惕它，並且想盡辦法找到它，撕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