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疑點

  　　這些年裏, 因為新的證據出現而被推翻的冤假錯案不止708事件，造成冤假錯案的原因有當年的刑偵手段不夠規範，鑒證技術不夠先進, 當然也有極少一部分，是來自於內部人員的錯誤。

  　　但顧楚肯定，絕大多數的公安都不會希望自己的手裏出現冤假錯案, 導致無辜的人受罰, 受傷害的人沒辦法解脫，五年前的708慘案並不是顧楚主導破案的，但她當年也參於其中, 對於顧楚來說, 這就是自己的責任。

  　　所以在708案件重啟被偵破前, 她恐怕也沒辦法離職了。

  　　林則對顧楚的態度還是不錯的，因為他看過案子的卷宗, 也知道當年顧楚還是個小警察, 以及當年這個案子的一係列辦案流程放到現在也挑不出任何問題。

  　　而且同在一個係統裏，林則也聽說過顧楚的事跡，在刑警這個圈子裏，對女性的隱形歧視一直存在，顧楚能以女性的身份走到今天, 靠的完全是自己的實力。說實話, 林則還有些佩服他, 今天見到了真人, 他甚至還覺得, 傳言描述還不夠寫實, 顧楚這人就像是一把鋼刀, 這一身淩厲攝人的氣勢可不是逮捕幾個犯人就能養出來的。

  　　林則喜歡和有能力的人共事, 現在他們要重啟調查的是時隔五年的舊案，其中涉案的嫌疑人之一張建偉已經在五年前被槍斃，很多當年調查這個案子的警察要麽去世，要麽離職，同樣給破案增添了很多難度。

  　　一個當年就集中大量警力卻還是沒能破獲的案子，放到五年後，想要找到真正的凶手，肯定是難上加難。

  　　“首先張建偉本人就是一個突破口。”

  　　顧楚和林則站在白板前梳理著目前他們掌握的線索，以及之後偵查的主要方向，他們兩個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

  　　顧楚在張建偉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圈。

  　　當年他們之所以會定案，除了因為張建偉行凶被當場抓獲，以及第七位受害者身上找到的衣物毛屑、精斑外，還因為張建偉的一係列供詞。

  　　對於罪犯的行凶手段，警方並沒有向外界公布，媒體通過一些手段找到並刊登的內容，也有一部分是不符合實情的。

  　　但張建偉將所有的行凶過程完全描述出來，並且對於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這才是他們定案的最重要原因。

  　　林則他們抓到的那個徐小偉的供詞使得張建偉的第四次作案出現疑點，所以他們必須找出足夠的證據，證明徐小偉和張建偉中間到底是誰說了假話，如果是後者，他為了誰在隱瞞？

  　　要知道，這樣的罪行肯定會被判槍斃，能說服張建偉包攬所有罪行，要麽是他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人，要麽就是掌握了他致命把柄，這個把柄一旦曝光，甚至可以讓他不害怕槍斃。

  　　所以張建偉身上肯定有他們當年沒有調查到的秘密，他雖然死了，可與他有過接觸的人很多還活著，所以張建偉本身就是一個突破口。

  　　“一組，調查所有在張建偉生前和他有過接觸的人，特別調查他的前妻與孩子。”

  　　林則對一組成員下達命令。

  　　張建偉的前妻和孩子的行蹤一直都是個謎，他老婆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帶著他和情夫跑了，幾十年前戶籍製度遠沒有現在規範，而且張建偉根本就沒有和他老婆領過證，當初給張建偉錄口供的時候，他的態度也表現的十分光棍。

  　　他說他早就當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也正是因為恨那個女人，所以他才會對那些同樣不守婦道的女人下毒手。

  　　當初他們也調查過張建偉的老婆和孩子，但張建偉身邊的人都表示那個女人來路不明，張建偉當初將她帶來介紹的時候也沒詳細說過，他們壓根就不清楚對方老家在哪裏，不知道對方具體年齡，隻知道一個名字，當時他們根據張建偉親友提供的名字搜索過，但全國上下同名同姓的太多，即便有少民這個前綴，同樣還有不少同名的人，可當他們讓那些人查看身份證照片時，他們都表示這些同名的人裏，沒有張建偉的妻子，對方很有可能在離開張建偉後就改了姓名。

  　　成年人尚且難找，更別提當時還很小的孩子了，幾十年過去，誰知道現在長成什麽模樣了。

  　　因為當時在這個案子裏，張建偉的老婆和孩子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所以在久尋不到後，他們就選擇了放棄。

  　　“錄口供的時候記得問清楚，他們怎麽肯定張建偉的老婆是跟人跑了？”

  　　顧楚補充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她，這是什麽意思？

  　　沒錯，現在顧楚有一個猜測，當年他們怎麽找都找不到女人真的隻是改名換姓了嗎，有沒有一種可能，當年被傳言私奔的女人，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也不怪五年前顧楚沒有提出這個推論，因為每一個人都是在不斷學習中進步的，五年前的顧楚，還缺少了很多磨練以及經驗。

  　　“查！”

  　　林則深深地看了眼顧楚，對於她的大膽推測表示肯定。

  　　反正現在線索有限，想要破案，就不能放過一絲可能，他們完全可以假定，當年私奔的那個女人，才是708案的第一個受害者。

  　　但那個同時失蹤的孩子呢？難道也死了？

  　　林則和顧楚一致認為，他們有必要重新搜索張建偉家的老屋，以及他們家附近一切極有可能用來藏匿屍體的地方。

  　　“我還有一個地方想不通。”

  　　林則將所有受害者的名字圈起來。

  　　這些人雖然都生活在津市內，但津市是一個很大的地方。

  　　林則取出地圖，每一個受害者的家庭地址、上班地址，以及經常會出沒的地方都已經用紅筆標記出來，這些地點含括了津市內的好幾個城區，最遠的距離即便開車也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按照張建偉的說法，他殺這些女人的原因是因為她們對婚姻不忠，可和她們的生活毫無交集的張建偉是怎麽發現的呢？

  　　顧楚表情一凜，這確實也是他們當初忽視的一個疑點。

  　　在被抓獲時，張建偉的工作是小區保安，因為人手不夠，每個月隻能休息兩天，他哪來的時間精力觀察那些女人呢？

  　　要知道，被殺害的幾名受害者裏有幾個風評特別好的女人，就連他們的老公都不知道自己的枕邊人在外頭有人了，可張建偉卻知道，還因為這一點將她們殘忍殺害。

  　　尤其是第二位女老師，張建偉口口聲聲表示對方跟一個男人偷情，可至今為止，他們警方都沒有找到對方出軌的鐵證，雖然在那些年裏，那位女老師已經被汙名化無數次，她的情夫，也在傳聞中換了一個又一個。

  　　“如果存在另一個凶手，對方一定有特殊的渠道窺探到這些隱私。”

  　　顧楚和林則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

  　　這些受害者的活動範圍、職業都大不相同，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有辦法掌握這些隱秘的消息呢？

  　　“二組，那麽負責找到受害者當年的親友、同事、鄰居打聽，在受害者遇害前的那一段時間裏，有沒有人對受害者的私生活特別感興趣，有沒有出現陌生人向他們打聽受害者的情況。”

  　　這七個遇害者以及第八位幸運逃過一劫的受害者之間沒有任何交集，所以凶手不可能和她們八個人都認識，當然，這種認識指的不是幾麵之緣的交情。

  　　顧楚對於林則下傳的指令沒有任何異議，她隻是在思考，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生活沒有交集……工作沒有交集……互不認識……偏偏又被窺探了隱私……

  　　到底是什麽身份能做到這一點……

  　　藺墨接到了顧楚發來的短信，她今天不回家了。

  　　作為一個不吃不喝不睡也完全沒事的老僵屍，在短信裏，顧楚完全就不曾擔心他的吃喝問題，隻是提醒他不要到處亂跑。

  　　顧楚不知道，她心中完全不需要進食的老僵屍已經把她的冰箱給搬空了，這會兒還喝著肥宅水，嚼著薯片，跟突然到來的茅十七對峙著。

  　　當然，這可能是茅十七單方麵的對峙。

  　　藺墨盯著收到的短信，想告知顧楚家裏來了一個陌生人，但後裔現在似乎遇到了麻煩，作為一個寬容大度的父親，他應該替後裔管好大後方。

  　　因此藺墨刪掉了一堆他在手寫鍵盤上用手指笨拙寫下的繁體字，退出了短信頁麵。

  　　他會替後裔照顧好客人的。

  　　如果是惡客登門，他也有能力解決，藺墨摸了摸之前被咬過一口的脖子，這絕對不是他實力不行，這隻是他身為長輩的寬容。

  　　沒錯！他以後裔的人品發誓。

  　　於是在茅十七膠著的注視下，藺墨將一罐還沒擰開的可樂和一包吃了一半的薯片遞給他。

  　　“你是姐姐的什麽人？以前從來沒聽姐姐提起過你？”

  　　茅十七原本警惕但表情忽然一變，笑眯眯地接過那些東西，狡黠得跟個小狐狸一樣，機靈古怪。

  　　他的語氣親呢極了，但是嚴格說起來，他和顧楚也隻是淺薄的交情而已，但在他的語境裏，他和顧楚好像已經親密無間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