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校規（十一）

  　　在十三級台階上, 顧楚看到了很多人。

  　　馬大軍、她那個中年患癌的母親，還有數之不盡死在她手上的罪犯，他們死狀各異, 紛紛麵目猙獰地圍向她，向她索命。

  　　顧楚的心裏並沒有畏懼惶恐過的情緒，可她還是轉換了第二血統, 理由是這裏麵的大多數人渣當年動手殺了一遍還不夠, 想弄死第二遍。

  　　但是很奇怪，血統轉換失敗了，不僅如此, 連身體內的一些邪物也無法召喚。也就是說, 此刻麵對這些厲鬼的自己, 就是一個普通人。

  　　顧楚沒有慌，她開始思索原因。

  　　昨天許哲文就死在了這個看似很簡單的任務之中, 礙於提示上寫明了禁止作弊, 顧楚並沒有向狄麗拜爾和楚若男詳細詢問任務經曆，但這並不妨礙她結合自己的經曆，猜測到大致的經過。

  　　她覺得，從踏上十三級台階開始，他們就已經進入了一個結界裏麵, 並不是身體進入, 很有可能隻是精神受到了某種控製。

  　　這也是為什麽她沒辦法召喚僵屍形態, 也沒辦法取出邪物的原因。

  　　在這個空間裏, 所有人會看到往昔與自己有過糾纏怨恨的人。

  　　那麽生機是什麽呢？

  　　顧楚沉靜地思索著, 既然是精神受到控製, 那麽攻擊的手段大概率也是精神上的。

  　　她明白了！

  　　殺機就是畏懼！

  　　人是最會騙人的動物, 不僅會騙別人, 更會騙自己，某些人做了一件損人利己的事，會想盡辦法找各種借口，為自己的行為包裹上一件美麗的外衣，這樣，就能心安理得的繼續像無事人一樣生活下去。

  　　但內心深處，他們知道那是錯的，即便他們不願意承認。

  　　當看到這些人化作厲鬼出現的時候，他們本能會感到害怕，心虛，佯裝鎮定的麵孔下的本質也隻是色厲內荏。尤其是當發現自己保命的手段失效時，精神意誌崩塌，瞬間潰不成軍。

  　　許哲文顯然就是這類人。

  　　想明白了這一點，眼前叫囂著的厲鬼就如同破碎的鏡麵一樣，碎裂成光團，消失在她麵前。

  　　與她一同踩上樓梯的張揚、林鋒和張華顯然還被禁錮在幻境之中，對於這個任務，顧楚沒辦法像之前幫助徐敏一樣幫助他們。

  　　楚若男和狄麗拜爾已經完成了舞蹈室的任務，正在樓梯下麵等候，此時她們迪麗拜爾和顧楚是所有讀者裏完成校規最多的讀者，楚若男其次。

  　　她們完成的校規分別是第一條舞蹈室任務，第三條十三級台階任務，第五條女宿招鬼遊戲任務。

  　　顧楚和迪麗拜爾多了一個實驗室的任務。

  　　隻剩下還有兩個任務沒有完成，分別是教學樓廁所的任務，和自習室的任務。

  　　在這剩下的幾個任務上，楚若男和顧楚占優勢，因為她們已經猜到了完成這個任務的辦法。

  　　至於剩下的另外三個讀者，林鋒、張揚以及張華，除了林鋒，他們都隻完成了唯一一條女宿招鬼遊戲的任務，如果這一次挑戰第十三級台階任務失敗，他們沒有達到最低的任務要求，就不算徹底安全。

  　　“你想到了嗎，這條校規為什麽會穿插在其他幾條校規裏麵。”

  　　現在顧楚也已經完成了第十三級台階的任務，楚若男自然可以無所顧忌地和她談論任務內容。

  　　“很奇怪，明明其他四條校規都和楚江以及懷孕的女生有關。”

  　　楚若男還沒做廁所的任務，可結合她在舞蹈室鏡子裏看到的那個對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帶著惡意的女人，以及任務的內容，她的直覺就告訴她，這個任務大概率也和楚江以及女學生有關。

  　　這樣算起來，六條校規裏，隻有十三級台階這個任務，和主線是完全沒有關係的。

  　　她的疑惑，同樣也是顧楚的疑惑。

  　　“我現在更好奇，明天會出現的那個青年舞蹈家。”

  　　顧楚看著林鋒三人的背影，沉思說道。

  　　如同她因為第十三級台階和另外五條校規之間沒有聯係而產生疑惑一樣，她同樣不認為，在一個緊湊的故事情節裏，會突然摻雜一個毫無作用的人物。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林鋒、張華以及張揚陸續掙脫幻境

  　　林鋒的臉上帶著喜色，看來是成功了，張華在脫離後猛的吐出一口鮮血，臉上血色盡褪，她本就在自習室的任務裏被厲鬼老師所傷，現在傷上加上，看起來像撐不下去的樣子，可張華依舊不肯提前退出這個故事，或許是沒有成功完成第十三級台階的任務。

  　　張揚是最後一個掙脫的，他的身上沒有傷，隻是臉色很憔悴，腳步也有些虛浮。

  　　“我失敗了。”

  　　他低著頭，喪氣地說道。

  　　明明他並不覺得自己當初做錯了，可看到那些變做厲鬼的人，他還是會感到害怕，隻想著逃跑。

  　　張揚的經曆讓顧楚有了新的認知。

  　　十三級台階的殺機並不隻局限於她之前的猜想，類似張揚這樣的，未必心虛，隻是骨子裏膽小保守，並不敢反抗他覺得可怕的事物，隻是這樣的人，即便無法通過任務，也不會遭受攻擊。

  　　張華應該是心虛的，可她做的那些事可能比不上許哲文，所以她隻是受了重創，卻沒有失去性命。

  　　這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十三級台階的存在，類似於一個懲罰的平台？

  　　這樣一來，似乎隱隱可以將這個任務存在的意義與整個故事串聯起來了。

  　　隻是這個時候，顧楚開始好奇，如果一個人明明做了惡，卻從骨子裏覺得自己沒有錯，麵對這樣堅定的相信自己的人，十三級台階會做出懲治嗎？

  　　第二天一早，學校教學樓前已經掛上了大紅聯，上麵寫著熱烈歡迎著名校友，青年舞蹈家明惠回母校參觀演講。

  　　因為學校不允許使用手機等通訊設備，因此顧楚幾人沒辦法用手機上網，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位舞蹈家的模樣。

  　　明惠的樣貌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明妍動人，惠麗端莊，因為常年練舞的緣故，她對自己的身材管控十分苛刻，看上去十分纖瘦，隻有腿部和手臂凸起的肌肉線條彰顯著她多年練舞的功底。

  　　楚江是惠合高中的舞蹈老師，也是明惠當年的授業恩師，理所當然被要求和校領導一起接待這位榮譽校友。

  　　顧楚注意到，這對師生之間的氣場十分奇怪，明明一個神情激動，麵露驕傲，一個笑容著帶著含蓄的懷念和感激，可這樣的友好都太浮於表麵，眼底分明是冰冷的。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什麽親密的舉動，師生間久別重逢的擁抱沒有，連最客套的握手也沒有。

  　　教導主任李夢紅從始至終都跟在楚江左右，看著明惠的眼神帶著些許戒備。

  　　這就有意思了。

  　　“三樓沒有女衛，哈哈哈，明惠啊，你是好多年沒有回母校了，都不記得這件事了，這樣吧，我找個學生帶你去四樓的衛生間，要不然我怕你找不到地方。”

  　　學校的大報告廳在三樓，明惠提出想要去衛生間補一下妝容，坐在她身邊的校長立馬開口了。

  　　“不用！”

  　　此時正好是主持人講話的間隙，報告廳裏比較安靜，這凸顯的明惠的聲音太過急促尖利。

  　　“我就去二樓的女衛吧。”

  　　明惠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她笑容清淺，聲音溫柔和煦地道。

  　　“之前巡演腿部肌肉有些拉傷，上樓的時候有些酸脹，不如就去二樓吧。”

  　　學校重建後修了電梯，但平日裏並不經常使用，明惠的解釋有些牽強，可這也能理解為隻是一層樓的高度，她懶得去坐電梯。

  　　領導也沒有多想，在詢問明惠得知她並不需要引導的學生後，就不再強求。

  　　一直注意著明惠反應的顧楚等人，記下了她的這個反常。

  　　第四個夜晚降臨。

  　　顧楚、楚若男在此出現在了自習室門口。

  　　這一次，張華和林鋒沒有來，因為他倆也聽到了白天明惠和校長的對話，自覺發現了廁所任務的線索，而自習室的任務已經多次挑戰失敗，他們不想浪費這個晚上的機會。

  　　狄麗拜爾的觀察力很強，她覺得顧楚和楚若男似乎胸有成竹，於是她選擇了相信她們，至於張揚，他純粹隻是相信顧楚。

  　　因為第一個晚上做遊戲的時候，顧楚毫不猶豫地打開了寢室門，讓他相信顧楚絕對不會害他。

  　　八點進入自習室，楚若男幾乎可以背出之後會出現的每一段對話。

  　　“這個孩子不能要！”

  　　“老師，我好害怕啊，我爸媽知道一定會打死我的，怎麽辦啊。”

  　　“去把這個孩子打掉，我給你想辦法請個長假。”

  　　“嗚嗚嗚……”

  　　……

  　　出現了，楚江和那個女學生。

  　　房間裏，學生們麵麵相覷，有些學生一臉激動，互相壓低聲音議論，有些學生麵露尷尬，低著頭，裝出一副認真做題的樣子。

  　　顧楚和楚若男同時起身，走至講台，狄麗拜爾有些摸不著頭腦，可也跟了過去。

  　　她們知道，再過幾秒，老師就會拿出那個手機，顧楚的反應很快，昨天她已經看過，這個老師用的還是很老式的機型，這種手機不是直充式的，用的是可拆卸的電池板。

  　　顧楚將電板從手機裏摳了出來，手機自動黑頻，當老師拿出手機的時候，隻以為手機剛好沒電了。

  　　講台上的人看到黑屏的手機愣了幾秒，空氣一瞬間有些凝滯。

  　　顧楚和楚若男屏住呼吸，沒一會兒，老師將手機放下，畫麵繼續，兩人才長舒一口氣，並且相視露出輕鬆的笑容。

  　　“咳咳，我們繼續講課啊，剛剛的事，老師會處理的，同學們不要往外傳，畢竟也關係到你們某個同學的聲譽，我相信我教的學生，擁有這種美好的品質。”

  　　還是一樣的對話，台下的學生稚嫩的臉龐上滿是誠懇篤定，答應了老師的這個要求。

  　　顧楚和楚若男慢慢退回到最後一排的位置，而狄麗拜爾依舊覺得雲裏霧裏。

  　　九點半很快就到了，火災並沒有發生，老師認真的講課，偶爾會因為剛剛聽到的那些驚駭對話發個小呆，但並不影響上課的節奏。

  　　學生們也很快從八卦心態中剝離，認真汲取課堂上的知識。

  　　三個小時平安度過。

  　　“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了。”

  　　講台上的老師看了眼教室後牆上的時鍾，十一點了，也該放學生們回去了。

  　　“老師，你是不是要回去喝師娘給你煲的人參雞湯啦？”

  　　一個男生衝著老師擠眉弄眼。

  　　“哦～～”

  　　剩下的學生起哄怪叫著，讓老師哭笑不得。

  　　“一個個的都不學好，尤其是你，臭小子，回寢室的路上都小心點知道嗎。”

  　　他手裏的卷子卷成一個卷筒，對著那個最先起哄的學生屁股輕輕揍了一下，惹得那個學生又是一陣怪叫。

  　　他就站在講台中央，目送著自己的學生一個個離開。

  　　“老師，明天再見啊！”

  　　最後一個學生走出教室的時候，還衝著他揮了揮手，笑容燦爛極了。

  　　當他消失在門口的光幕之中，講台上的老師流下一滴淚，也慢慢消散了。

  　　他多想……明天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