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校規（五）

  　　青白色的腳, 上麵遍布青紫的瘀斑，雙腳晃啊、晃啊，腳尖時不時觸碰張揚的後脖頸。

  　　此時張揚的臉色已經像那雙腿一樣慘白, 他已經從顧楚等人的表情中意識到，他的身後有東西！

  　　顧楚緩緩抬頭……

  　　一張已經腐敗潰爛的麵孔隱藏在濕漉的黑長發中，血紅的眼睛透過頭發間隙, 怨毒地和她對視。

  　　顧楚看清了她的全貌, 她的姿勢好像是脖頸上套著東西，被吊在了半空中。更讓人驚懼的是她的肚子，被什麽東西剖開, 從胸肋到下腹部, 皮肉綻開, 裏麵的內髒被攪爛，腸子從剖開的肚子裏滑出來。

  　　“滴答、滴答……”

  　　粘稠腥臭的液體順著滑落的腸子, 落在張揚的後腦勺, 滑過脊背，又低落在地上。

  　　狄麗拜爾等人還有些距離，除了顧楚，在場的讀者裏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夠直觀感受這種恐怖畫麵的人了。

  　　“呼——呼——呼——”

  　　張華雖然平時不怎麽討人喜歡，還總想著掌控全局, 支配其他讀者, 但不得不說, 她確實足夠鎮定, 擁有統籌的能力。

  　　在驚嚇之後, 她是第一個反應過來要吹氣將那個東西趕走的讀者。

  　　也有可能其他部分人也反應過來了, 隻是藏著私心, 沒有那麽做, 比如許哲文，他陰測測地看了眼張揚，在其他幾個讀者相繼開始吹氣後，才慢吞吞地開始了吹氣的動作。

  　　到底用了幾分力，也隻有他自己清楚。

  　　可惜那個東西，並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消失，反而隨著他們的不斷吹氣，越來越往下，越來越往下……

  　　張揚可以感覺到，那個冰冷的，不斷點觸著他後脖頸的東西，慢慢滑至肩胛、腰椎……

  　　身後好像有東西在蠕動，要將他整個人吞噬下去。

  　　是那個被剖開的肚子！

  　　顧楚清晰地看到了那雙眼睛！

  　　剖開的肚皮好像擁有生命裏，緩慢地蠕動，慢慢的，慢慢的從張揚的後背開始包裹……

  　　那雙本來滿含怨毒的眼睛從顧楚的身上挪開，低下頭，看著身下的張揚，逐漸浮現了些許迷茫，些許慈愛，然後又很快轉變至瘋狂。

  　　張揚腿軟了，他顧不了什麽遊戲規則了，當即就想跑到房間裏去，可是沒等他邁動腳步，雙肩就被顧楚緊緊按住，動彈不得。

  　　“放我——”

  　　張揚發狂地喊叫，話音未落，就見到麵前的顧楚變了模樣。

  　　清冷的黑色眼眸慢慢浮現血色，皮膚逐漸變得蒼白，桎梏住他雙肩的兩隻手越來越用力，好像要將他的肩膀捏碎，而且觸感怎麽會那麽冰冷，徹骨的寒意甚至比身後那玩意兒更重。

  　　張揚覺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凍麻木了。

  　　在他受驚腦子發懵的時候，顧楚突然瞪大了眼睛，瞳孔縮至最小，兩顆尖利的獠牙衝著他身後露出冰冷鋒芒。

  　　什、什麽怪物！

  　　眼前站著的不是人，而是一個冰冷強大，看不出絲毫人性的僵屍。

  　　張揚眼睛一翻，短暫暈厥過去，要不是肩膀被顧楚抓著，這會兒人已經癱倒了。

  　　顧楚背對著的那些人，看不到顧楚此刻的變化，他們隻看到那個女鬼動了。

  　　她後退至對麵的牆壁上，背靠著牆壁，四肢扭曲像母蛛一樣攀爬在牆麵上，驚懼地看向他們。

  　　難道是吹氣有效果了？

  　　張華等人吹的腮幫子都痛了，見到這一幕，內心振奮，又加快了吹氣的速度。

  　　女鬼忌憚地看著顧楚，這個明明很弱小的人類，居然讓她感覺到害怕，而且她的身上，有一股讓她很是厭惡的味道。

  　　她貪婪地看了眼張揚的背影，最終還是決定離開。

  　　“滋啦滋啦”作響的燈泡恢複原本的亮度，走道裏陰冷壓抑的氣場開始消退，隻剩下被顧楚攥緊肩膀，渾身虛軟的張揚還立在走道上。

  　　顧楚收起了第二血統，低垂著眼，心中思索。

  　　看來至怨至穢，且脫離三道輪回的僵屍，對於厲鬼確實存在一定的克製力，隻可惜那個厲鬼最後還是退了，不然她真想試一試，看看自己變換血統後的真實實力。

  　　“走了吧？”

  　　“這條校規是不是完成了？”

  　　眾人鬆了口氣，快步走到門口的位置。

  　　任務書上的校規第五條【在女生一宿407室完鬼進門的遊戲】，隻要求做遊戲，可沒有要求他們消滅那個厲鬼。

  　　這麽看來，這次的任務好像有些輕鬆啊。

  　　聽到聲響，張揚悠悠轉醒。

  　　“沒事吧？”

  　　“你這也太不經嚇了，怎麽活過前幾個故事的？”

  　　眾人圍著張揚，七嘴八舌的議論道。

  　　張揚隻是機械地將腦袋扭向顧楚的方向。

  　　顧楚心想，自己剛剛可能真的嚇到對方了，為了表示安慰，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神和善。

  　　這張清俊秀美的麵孔和剛剛那個紅眼獠牙的僵屍重合。

  　　張揚翻了個白眼，再次昏厥過去。

  　　“怎麽又昏了？”

  　　“醒醒，趕緊醒醒！”

  　　林鋒幾個上前拍打他的臉，眼神別提多鬱悶了。

  　　這個隊友，似乎有些虛啊。

  　　自知問題關鍵的顧楚摸了摸鼻尖，悄悄退到了人群後麵，深藏功與名。

  　　“那個厲鬼，應該就是死在這間寢室的女生。”

  　　肚子被剖開，內髒被攪爛，腸子流了一地，都符合傳聞裏的那些特征。

  　　回想自己看到的畫麵，顧楚緩慢說道。

  　　“她死的時候，可能是被吊著的。”

  　　說著，顧楚看向了寢室正中央定上的那個風扇，眾人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女鬼出現時，懸在半空中，腦袋耷拉著，整個脖子往前傾，像是脖子上拴著什麽東西，吊在上麵一樣。

  　　大家的腦海裏很快就浮現了當時的畫麵，好像看到了電風扇上拴著一根繩索，被剖腹的女生就這樣吊在上麵，晃啊，晃啊，血順著大腿，流了一地……

  　　明明關緊了窗戶，可還是感覺一陣冷風吹過，房間裏點著的蠟燭都熄了一根。

  　　眾人各自警惕防備。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調查那個女鬼的死因，這幾條校規，或許有什麽聯係。”

  　　張華鄭重地說道。

  　　“還有，許哲文，我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剛剛做遊戲時候，你的不妥當行為。”

  　　她看向許哲文，說道這個，林鋒就來了火氣。

  　　“你這個癟犢子，想害我是不是！”

  　　說著，林鋒就想動手。

  　　狄麗拜爾和楚若男冷眼旁觀，張華上前阻攔，徐敏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躊躇著，不知道是不是該上前勸阻。

  　　“有話好好說，之後的六天大家還是隊友呢。”

  　　張華不想弄的氣氛太僵。

  　　“誰和他是隊友？跟這種人當隊友，不怕他背後捅你一刀？”

  　　林鋒冷哼了一聲，好在除了校規第五條，其他幾條校規裏也沒有強製要求一起完成的任務，他完全可以和許哲文錯開。

  　　被譏諷的許哲文低垂著眼睛，他在心中腹誹，張華這個女人還真是喜歡充大頭，她以為她是誰？不過也好，正是因為有這種喜歡攬事情的人存在，可以幫他解決很多麻煩。

  　　“我沒有要害你，我隻是當時太害怕了。”

  　　等抬起頭時，他又變成了一副無害的樣子。

  　　這個解釋……似乎說的過去。

  　　畢竟當時他背對著他們，誰能看清他當時的表情呢。

  　　林鋒不信，因為差點出事的人就是他，許哲文所謂的太害怕了，損傷的是他的利益。

  　　“既然這樣，你就和林鋒道個歉，還有，你這毛病必須得改改，不然以後誰敢和你一起合作完成任務呢。”

  　　張華探究地打量著許哲文，也不知道她心裏信沒信。

  　　“對不起。”

  　　許哲文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相當幹脆。

  　　被他這麽一搞，林鋒的情緒被弄的不上不下，最後隻能冷冰冰地丟下一句。

  　　“我不原諒，反正之後幾個任務，別讓我碰見你！”

  　　說著，扭頭走到邊上，不想再看到那張虛偽的麵孔。

  　　當天晚上，張揚幾人留在了女宿，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悄悄從女宿離開。

  　　中間也隻簡單睡了三四個小時，因為忌憚違背校規可能產生的懲罰，還不敢睡的太熟，醒來時，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是萎靡的。

  　　相比較之下，張揚就幸福多了，昏死過去後直接進入沉睡狀態，雖然睡眠時間不長，可質量是很有保證的。

  　　早上顧楚打開寢室門，準備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隔壁寢室的門也打開了。

  　　昨天見到過的那個女生悄悄探出頭來，看到她後縮了回去，但是很快，又緩慢地探出身子。

  　　她手裏端著臉盆和牙杯，低垂著頭，身體有些僵硬。

  　　“我聽見了。”

  　　在從顧楚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壓低聲音說道，要不是顧楚五感靈敏，恐怕都聽不清她的聲音。

  　　她聽見什麽了？

  　　“昨天晚上，我都聽見了。”

  　　令芳依舊低著頭，恨不得將腦袋埋進自己的前胸。

  　　昨天晚上十一點，她聽見了隔壁寢室和走道裏傳來的動靜，隻有她！她的那些室友好像什麽都聽不到。

  　　令芳的手在發抖，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從那天起就這樣，隻有她能聽見，好幾次半夜醒來，她都看到寢室中央的風扇下有個東西在晃……

  　　好像是個人！

  　　令芳的牙齒格格打著冷戰，她知道，隔壁寢室的這些交換生做了和她那些朋友一樣的事。

  　　他們一樣，都是仗著自己膽大無知。

  　　這不是好玩的遊戲，會死人的，真的！真的會死人的！

  　　“趕緊轉學吧……”

  　　“不不不，趕緊離開這個學校，快點，快點離開！”

  　　令芳很後悔，在朋友們計劃的時候，沒有阻止她們，隻是自己膽小躲著沒去。

  　　她加快了腳步，幾乎以小跑的速度消失在了顧楚的麵前拐進了衛生間，此時衛生間裏已經有不少學生在洗漱池前洗臉刷牙，還有一些女生端著臉盆和牙杯在排隊。

  　　隻慢了幾步，顧楚和令芳之間就隔了好幾個人。

  　　她果然有秘密，顧楚猜想，令芳那幾個據說“退學”的朋友，肯定違反了校規，違反的那一條校規，大概率還和407寢室有關。

  　　一早，八人在食堂匯合。

  　　吃早飯的時候，張揚無數次抬頭，向顧楚的方向張望，欲言又止。他沒有和其他讀者說起自己前天晚上看到的畫麵。

  　　冷靜下來後，張揚隱隱猜到顧楚可能兌換了商城裏的僵屍血統。

  　　他有些惋惜，因為那個價格低廉的將臣血脈弊端太多，而且幾乎沒有升級的可能性，兌換了這個血統，等於絕了自己的後路，在別人升級變得更強大的時候，他永遠在原地停留。

  　　張揚覺得，顧楚不應該那麽短視。

  　　可昨晚上，確實是顧楚救了他，這就讓張揚很是糾結，自己的勸慰惋惜完全沒有立場。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替顧楚隱瞞她兌換了將臣血統的事，免得其他讀者覺得她實力低微，拿她當炮灰。

  　　許哲文就是最好的例子，讀者裏多的是魑魅魍魎。

  　　單純老實的張揚忽視了，如果隻是最劣等的將臣血統，怎麽可能讓昨晚的厲鬼退步呢。

  　　“看，李姑婆和楚老師一塊吃早飯呢，楚老師還給李姑婆剝雞蛋，他對李姑婆好體貼啊。”

  　　耳邊傳來小聲的議論聲。

  　　顧楚等人豎起耳朵，並且朝四周搜索。

  　　李姑婆就是昨天他們見到的教導主任，全名李夢紅，因為過於刻板嚴格，被學生們私底下稱呼為老姑婆。

  　　至於那個楚老師，他們還沒有見過。

  　　教導主任的身影在人群中太過明顯突出了，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在角落裏吃飯的李夢紅以及那位楚老師。

  　　李夢紅並不算很年輕，再加上她喜歡打扮地成熟威嚴，四十不到的年紀，硬生生打扮出了接近五旬的風采，聽說她因為工作的緣故一直沒有結婚。

  　　那位楚老師和李夢紅差不多的年紀，作為四十出頭的男人，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看上去高大挺拔，眼角的皺紋沒有為他減分，一顰一笑多了幾分歲月沉澱後留下的成熟魅力。

  　　此時那位儒雅的男老師正在細心地剝著雞蛋，而李夢紅則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因為眼角眉梢的柔情，身上的刻板戾氣也消退了不少。

  　　“楚老師真的好溫柔啊，羨慕那些舞蹈特長生，每天都能看見楚老師，嗚嗚嗚嗚，可惜楚老師現在是屬於老姑婆的了。”

  　　“楚老師怎麽會看上老姑婆呢，那麽溫柔的男神，聽說那些特長生裏有好多喜歡楚老師的女生呢，真不敢想象，楚老師年輕時候得有多帥，啊啊啊啊，羨慕死前幾屆的那些學姐們了。”

  　　怕被當事人聽見，這些議論聲很輕，但捕捉到的零星幾個關鍵詞，也足夠他們快速的和任務書上的校規串聯在一起。

  　　舞蹈特長生！舞蹈教室！

  　　幾人互相對視，不需多言，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