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離西郊病院（六）

  　　西郊病院編號2333的死屍表示自己很懵逼。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麽會躺在這個地方，但是從有意識以來，每到淩晨四點，他都會準時蘇醒，然後在這個醫院裏尋找自己丟失的東西。

  　　丟失了什麽，他也不記得了，隻知道這座醫院裏有很多“熱心腸”的朋友，會幫他一起尋找，可惜這些朋友很不給力，找不到丟失的那個東西，他就會憤怒，會狂躁，最後吃掉那個熱心腸的朋友，他才會覺得舒服，再次沉睡。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在四點鍾蘇醒，準備去尋找自己丟失的東西，以及“熱心腸”的朋友，可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走不了路了，嘴巴還有些漏風。

  　　他轉動腦袋到處尋找，發現自己的左腿在編號2334身下，右手胳膊被塞進了2299的嘴巴裏，他最喜歡的那顆帶著可愛小蟲洞的門牙，卡在了門縫底下。

  　　失去了雙手雙腿和牙齒，他就沒辦法走路，也沒辦法將找不到丟失物品的“熱心腸”的朋友吃掉，這可真是糟心的一天。

  　　——以上為太平間某屍體的內心活動。

  　　不遠處的顧楚內心的懵逼情況和這些死屍也是類似的，她神情複雜的看了眼一旁的茅十七，然後徑直朝停屍房走去。

  　　“假設這些死屍，就是故事裏四點鍾會出現在醫院裏的，尋找失物的東西，那麽失物會是什麽呢？”

  　　顧楚環顧四周，這些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茅十七聽的。

  　　“過來搭把手。”

  　　眼神在某處停住，那邊擺放著一排解剖工具，顧楚上前拿起一把鋒利地手術刀，然後視線又盯準了那些失去手腳無法挪動的活屍。

  　　茅十七看明白了她的眼神，饒有趣味地清理出一張還算幹淨的床板，將一具男屍擺了上去。

  　　因為死後就被擺放在停屍間的冷凍箱裏，屍體並沒有什麽腐壞的跡象，青白色的眼珠子不住的轉動，嘴巴一張一合，還想夠起身子撕咬顧楚，被茅十七用一根手指頭按了下去。

  　　“抱歉。”

  　　看著身體殘缺的死屍，顧楚沉默了片刻，在一聲道歉後，手法利索地劃開了他的肚子。

  　　她注意到了，在場的這些死屍身上都有傷口縫合的痕跡，這種痕跡的存在很尋常，因為醫院停屍間裏大多都是重病死亡的病人，生前有過幾次手術痕跡十分正常。

  　　但是發生在醫院裏，丟失了東西，讓死者產生執念不斷尋找，顧楚所能聯想到的，就是器官的不合理丟失。

  　　所以她要解剖這些人的屍體，看看體內是否有髒器的缺失。

  　　“哧——”

  　　配合肚皮劃拉聲的是茅十七的笑聲，他捂著嘴，看著一臉肅穆的顧楚，眉眼彎彎的，像是一隻偷嚐到腥味的貓咪。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的行為有些偽善？”

  　　他湊到顧楚耳邊，小聲的說道。

  　　“不過沒關係，我發現自己更喜歡你了。”

  　　“心髒缺失了。”

  　　專心致誌做一件事情的時候，顧楚可以自動屏蔽一切無關緊要的聲音，她順著死屍身上的幾道縫合傷口劃開，透過破開的窗口，仔細觀察裏麵的髒器分布，視線不能及的地方，就將手伸進去，通過觸摸反饋的感覺判斷。

  　　“再換一具。”

  　　顧楚拿過一旁的縫合線，將剖開的傷口按照原本的痕跡重新縫合，一邊不忘吩咐茅十七再搬一具屍體過來。

  　　昏暗的燈光下，滿地斷肢殘骸，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群屍之中，全神貫注地為手下的一具屍體縫合，好像擺在她麵前的不是可怕的死屍，而是珍貴的待修複的器皿，手起針落，一隻手臂上沾滿了人體死後自融的血液和青黃粘液，鋒利冰冷的針芒倒映地顧楚的眼神都變得冷酷。

  　　眼前的這幅場景就像是恐怖片裏的分屍現場，顧楚自然就是那個分解了屍體又將他們重新縫合的變態狂魔。

  　　茅十七眼中的趣味更盛，就如他剛剛說的那樣，他更喜歡這個女人了。

  　　“雙腎缺失，心髒缺失……”

  　　“肝、腎缺失……”

  　　幾乎每一具屍體身上都存在髒器的缺失。

  　　一個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顧楚已經將停屍間內的三十多具屍體全都解剖完畢，當五點鍾到來的時候，那些死屍也停止了掙紮，閉上眼睛重新陷入沉睡。

  　　看了看散落在四周的手腳牙齒，顧楚想了想，還是將它們物歸原主，隻是在縫合的時候，她沒有將手腳完全縫合住，至於牙齒，恕她愛莫能助，隻能將它們按照不同的類別組合成一副功能完整的牙齒，塞進了死屍的口中。

  　　“馬上要換班了，先各自回去，具體的，等午休時再談。”

  　　一個多小時高強度的解剖工作，顧楚的臉色也有些疲累，她簡單清洗了一下雙手雙臂，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說道。

  　　“嗯。”

  　　蘇倩捂著嘴巴鼻子，神情懨懨的。

  　　自從來到停屍間後，蘇倩的臉色就有些難看，尤其是當顧楚和茅十七倆人開始合力解剖這些屍體以後，她就躲到了角落裏，似乎是惡心吐了。

  　　這會兒她的臉色，就像是吐虛脫後的模樣，眼神還有些閃躲，可能已經將顧楚和茅十七當成兩個心理變態了，恨不得馬上就和他們倆人分開。

  　　過了淩晨五點鍾，夜班就結束了，按照醫院前輩們的叮囑，隻要過了夜班，電梯就能夠正常使用。

  　　在電梯裏的時候，顧楚還在分析故事和故事給予的提示。

  　　【淩晨十二點的醫院，他在和你捉迷藏，找到我，找到我，找不到你就變成我】

  　　【淩晨兩點的醫院，有嬰兒在哭叫，他們在嘶吼，他們在咆哮，你說的都不對，說錯話的孩子，要接受死神的擁抱】

  　　【淩晨四點的醫院，有丟失了東西的可憐人，幫忙找找吧，善良的人會得到回報】

  　　提示：

  　　1，惡意隱藏在光下

  　　2，淩晨兩點的的電梯，是前往地獄的通道

  　　3，把一塊泥，撚一個爾，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按照慣性思考，三個故事應該正好對應三條提示，對於第一個捉迷藏的任務，她暫時還沒有頭緒，第二個故事，茅十七別具一格的做法倒是給了一線生機。

  　　但這隻是躲避的措施，並不能真正解決鬼童的問題。

  　　今天隻是第一天，鬼童們的攻擊就已經讓他們有些招架不住了，再來幾次，他們就如同故事裏說的那樣，可以直接奔赴死神的懷抱。

  　　如果每一個故事真的對應了一個提示，那麽鬼童和深夜的電梯到底有什麽聯係呢？

  　　顧楚眉頭緊鎖，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今天晚上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的，至少她們能夠大致肯定，丟失物品的主人就是停屍房的那幾具死屍，丟失的物品，應該就是他們體內的一些髒器。

  　　提示三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這首本來是描寫男女感情的詞句隱晦的喻意了器髒移植，但生機在哪兒呢？

  　　他們不知道那些屍體的髒器究竟移植給了誰，如果那些移植完後的病人已經出院，天南地北的，要怎麽將人找回來呢？

  　　這難道是必死局？不會的。

  　　電梯到了五樓，蘇倩跟逃難似的衝了出去，兒科的辦公室在六樓，電梯上升的過程中，顧楚突然開口。

  　　“今天晚上兩點，一起去探探這個所謂會鬧鬼的電梯吧。”

  　　從看到提示的那一刻起，顧楚就覺得電梯裏或許隱藏著重要的線索，茅十七這個人看上去各種跳脫不靠譜，可從他幾次行事來看，顧楚根本就不敢小覷他。

  　　“這是約會邀請嗎？”

  　　茅十七吹了一聲口哨，此時電梯也到達了六樓。

  　　“是約會的話，我答應了。”

  　　他歡快地走出了電梯，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時候，俏皮地向顧楚飛送了一個親吻。

  　　待門徹底合上，他的表情瞬間冷漠下來，不知想到了什麽，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了興奮。

  　　【說錯話的孩子要接受死神的擁抱】

  　　【淩晨兩點的電梯，是前往地獄的通道】

  　　死神不就藏在地獄之中嗎。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經曆過第一個晚上，大多數讀者都有些狼狽。

  　　顧楚回到十一樓的時候，展芸芸已經給陳有誌縫合好了傷口，通過信息分享，顧楚也知道了在鬼童們走後直至五點夜班結束的時間，他們都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這一點也愈發驗證了，故事裏四點鍾會出沒的尋找失物的東西，就是地下一層停屍間裏的屍體。

  　　“太好了，這是不是意味著隻要每天四點鍾之前將那些屍體的手腳砍斷，就不用擔心被活屍追殺了。”

  　　展芸芸興奮地說道。

  　　“哼，蠢。”

  　　陳有誌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

  　　他不屑地看了眼展芸芸，“活屍不能行動確實能夠保命，可一日不解決活屍的問題，我們就一天不能離開這個鬼醫院。”

  　　“這個地方太邪門了，我覺得最危險的不是鬼童也不是活屍，而是那個至今都沒有出現過的和我們捉迷藏的東西。”

  　　陳有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覺得他在侵犯我的大腦，控製我的想法，沒錯，我確實覺得女人辦不了大事，可我的脾氣不應該一點就著，特別是你展芸芸，看著你哭哭啼啼的樣子我就想一刀劈了你，可你剛剛還替我包紮了傷口，按理我也不該這麽狼心狗肺啊。”

  　　“不對不對。”

  　　陳有誌猛地晃了晃腦袋，胸口憋著一股悶火，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煩人極了。

  　　“必須找到那個東西。”

  　　陳有誌看向顧楚，昨天晚上對方敢獨自追著鬼童而去，還在那個鬼停屍間呆了那麽久，陳有誌不得不承認顧楚是一個有實力的女人。

  　　“不然，我們會漸漸被同化，不，有可能，我們中間已經有人被同化，現在我能肯定你是你，展芸芸還是展芸芸嗎？”

  　　聽懂了陳有誌的話，展芸芸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是啊，經過了一個晚上，八個參加任務的讀者還是原本的那個人嗎？

  　　誰也不能肯定！

  　　第一個故事裏的東西都沒有露麵，竟然就已經將本就不那麽心齊的隊伍割裂，每個人都警惕著其他人，除非能夠放下這份戒心，要不然，之後的日子，就是各自為戰。

  　　這，或許才是這次任務最大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