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逃離西郊病院（四）

  　　“姐姐，玩、陪我……”

  　　“玩、陪、陪姐姐……”

  　　“陪、陪……叔叔 、陪……”

  　　一張張青白色的麵孔，密密麻麻擠滿了兩邊的走道，還有源源不斷的孩子從牆壁、屋頂上爬過來，烏黑色的嘴巴一張一合，如同魔音灌耳。

  　　陳有誌下意識地掏出了一把匕首，周遭的陰寒之氣瞬間加重，原本圍在他身邊，甚至有往他身上攀附趨勢的孩童見狀麵露懼色，稍稍往外退了一步。

  　　顧楚猜想，這把匕首大概率也是一件邪器，陳有誌能夠得到這件物品，不論用了什麽手段，都證明他這人有些本事。

  　　“你忘了第二段故事嗎，我建議你先把這個匕首收回去。”

  　　顧楚仔細觀察著這些突然出現的孩童，他們似乎忌憚陳有誌的匕首，可在稍稍退去之後，那些孩童原本慘白的瞳孔卻漸漸彌漫上了薄薄的血色，這似乎是發怒狂躁的征兆。

  　　【淩晨兩點的醫院，有孩子在哭叫，他們在嘶吼，他們在咆哮，你說的都不對，說錯話的孩子，要接受死神的擁抱】

  　　【強製任務二：和孩子一起度過愉快的兩小時，獎勵10書券】

  　　這應該是和故事對應的任務，顯然陳有誌現在的舉動，並不讓他們感到愉快。

  　　聽到顧楚的提醒，陳有誌也想到了這次的任務，隻能在忌憚和恐懼中，將匕首收了回去。

  　　“玩、陪……”

  　　在匕首被收回後，那些孩童眼球裏的血色也漸漸褪去，恢複青白的模樣。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孩子走到了陳有誌的麵前，顧楚注意到他手腕上綁著的醫療識別帶，上麵印刷的字跡因為年代的關係已經模糊不清，隻勉強看得清幾個小字。

  　　小群，這應該是他的名字。

  　　不僅如此，顧楚放眼望去，在場的所有小孩手上都綁有識別帶，這說明他們生前都在這家醫院接受過治療。

  　　“等、等於，一加一。”

  　　在那個小孩開口後，其他小孩通通安靜下來，齊刷刷地將頭扭向陳有誌。

  　　被這樣一群連黑眼珠都沒有的孩子盯著，陳有誌也不免心底發涼，不過好在就是一群孩子，問的問題都沒有什麽難度，陳有誌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二，一加一等於二。”

  　　心裏想著，眼前這個孩子看上去也不小了，怎麽說話疙疙瘩瘩，還顛三倒四呢。

  　　“錯了！錯了！壞、壞的，是笨的！”

  　　陳有誌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孩子就瞬間激動起來，赤白的眼睛蒙上紅霧，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餓狼一樣，向陳有誌衝了過去。

  　　離他最近的那個孩子，對著他的大腿狠狠的咬了一口，撕扯下一塊肉來，沒一會兒，陳有誌就被蜂擁而來的小孩淹沒，隻聽得到一聲聲淒慘的叫聲。

  　　而他附近的顧楚和展芸芸，就好像被忽略了似的，隻是讓那些擁擠而來的孩子推搡著東倒西歪。

  　　“怎麽回事，一加一不就等於二嗎？”

  　　看到陳有誌的慘狀，展芸芸並不覺得開心，隻覺得唇亡齒寒，等會兒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在她的身上，想想都讓人絕望。

  　　“顧楚，我怕。”

  　　展芸芸捂著嘴，眼淚簌簌往下掉。

  　　她控製不住自己，明明在前兩個世界她做的很好，努力控製情緒，不做惹隊友煩的人，可在這個世界，先是覺得尿急，厚著臉皮讓隊友陪她去危險的廁所，再是哭哭啼啼的，總說一些喪氣的話。

  　　可她真的沒辦法控製，從裏到外的喪，甚至萌生了了結的衝動。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能解脫了。

  　　她的眼神發木，慢慢朝護理台走去，她記得那裏有一把裁紙刀，隻要拿起那把刀，在手腕上狠狠割一下，一切都結束了。

  　　“你想幹什麽？”

  　　顧楚將她拉住，展芸芸的態度轉變未免也太奇怪了。

  　　“沒、沒什麽！”

  　　看向顧楚緊皺的眉頭，展芸芸忽然激靈了一下，想要了結的念頭也沒有那麽重了。

  　　見到展芸芸這個樣子，顧楚的情緒越發凝重了。

  　　因為是第一個晚上，所以他們默契的選擇按耐不動，可直到兩點鍾孩子們出現，他們除了感覺到被窺視，都沒有發現故事裏捉迷藏的那個東西的端倪。

  　　顧楚的心沉了沉，她回想到了一些細節。

  　　首先是陳有誌的態度，對方雖然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對女性的輕視，可至少也知道稍微掩飾掩飾，作為一個能在前幾場任務得到邪器獎勵的讀者，他不應該這麽急躁，在半夜危機浮現的時候，同時得罪與他搭檔的兩個讀者。

  　　即便那兩個隊友是他看不起的女性。

  　　其次是她自己，對於自己不屑一顧的人，顧楚向來懶得多費口舌，她習慣用實力打臉，可當聽完陳有誌的話，她的心頭似乎也閃過暴虐的情緒。

  　　如果不是她自製力較強，當時就不隻是簡簡單單的回嘴了，她會選擇直接動手。

  　　再是喪到眼神裏浮現出死誌的展芸芸。

  　　顧楚忽然想到了第一段故事裏的後半句話。

  　　【找到我，找到我，找不到你就變成我】

  　　他們並沒有發現任何有關捉迷藏的線索，這種情緒的變化，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正在被那個慢慢取代。

  　　顧楚的脊背一陣發涼，必須快點完成第一個任務，要不然，幾天過後，他們都沒辦法判斷自己是否還是自己，隊友是否還是隊友，最後的下場，就是在這個故事世界裏沉淪消失。

  　　“小畜生，咬啊，有本事再來咬我啊。”

  　　陳有誌突然怒吼一聲，隨著一股陰邪之氣降臨，原本將他層層圍繞的孩子忽然害怕地四散開來。

  　　顧楚和展芸芸也看清了他此時的模樣，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齒痕，有一些皮肉被撕咬下來，暴露出肌肉和白骨，他手裏拿著一把匕首，身後是一道龐大虛幻的黑影。

  　　陰邪的氣息正是從那道黑影裏冒出來的。

  　　陳有誌瘋癲的叫囂著，額頭冒出一滴滴豆大的汗水，不僅僅是疼，更因為害怕，他手持的匕首和顧楚的人皮類似，都是一種有反噬可能性的邪氣。

  　　陳有誌在第二個故事得到了這個東西，在第三個世界中，也因為它得以保全性命，當時陳有誌召喚了黑影二十秒的時間，就隱隱有一種黑影不受控製的感覺，如果超過這個時間，他擔心黑影會徹底反噬，借機吞並他的身體。

  　　背後牆上的掛鍾不斷走動，陳有誌記錄著召喚黑影的時間。

  　　十七秒、十八秒……

  　　陳有誌吞咽了一口口水，兩腿都有些發抖了。

  　　“玩、姐姐……”

  　　一個小女孩將頭扭向展芸芸，咧嘴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占滿了鮮血的牙齒，配著青白色的皮膚格外恐怖。

  　　隨著她的開口，原本忌憚地盯著陳有誌的小鬼們齊刷刷地看向了展芸芸。

  　　陳有誌見狀，連忙將黑影收了回去，然後癱軟地倒在地上，用手捂住受傷最嚴重的幾個部位。

  　　“我不會，我什麽都不會。”

  　　見到陳有誌的慘狀，展芸芸直接被嚇懵了，隻是下意識緊緊握住顧楚的手，手背上暴露的青筋顯露出她此刻的害怕。

  　　“等、等於，七減三……”

  　　七減三等於四，這是一道幼兒園小朋友都會的題目，可在經曆了一加一等於二是錯誤的經曆後，展芸芸哪裏還敢貿貿然開口回答。

  　　她絞盡腦汁的思考，這有沒有可能是一道腦筋急轉彎，可要是腦筋急轉彎的話，七減三等於什麽呢？

  　　展芸芸的手心滿是汗水，在驚恐的情緒下，越來越沒有頭緒。

  　　顧楚也顧不上被抓疼的手臂，努力冷靜下來，思考答案。

  　　史仁說過，《十萬》從來不會設定必死局，答案的迷底隱藏在故事裏或是提示上麵。

  　　答案到底是什麽？

  　　“等、等於，七減三……”

  　　小女孩有些不耐煩了，追問了一遍，腳步也慢慢向展芸芸靠近。

  　　“七減三！”

  　　“七減三！”

  　　“七減三！”

  　　其他孩子的嘴上也念著這句話，慘白的瞳孔裏無端透著興奮，凶惡，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急促，到後麵，幾乎成了刺耳的尖叫聲。

  　　“我不知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展芸芸鬆開顧楚的手，緊緊捂住耳朵，她要瘋了。

  　　“哈哈哈，玩、好玩！”

  　　“玩，一塊，哈哈哈哈！”

  　　這個時候，一陣陣清脆的笑聲打斷了那群孩子的凶惡追問，笑聲是從樓道裏傳來的。

  　　顧楚的耳朵微動，好像有什麽熟悉的聲音，隻是被笑聲掩蓋住，再加上那聲響轉瞬即逝，讓人無法捕捉分析。

  　　“玩、好玩？”

  　　“好玩的，一塊。”

  　　鬼童們躁動起來，一個個的注意力似乎被那些笑聲吸引。

  　　離樓道最近的那個孩子看了看展芸芸，又看了看樓道的方向，最後扭頭跑了過去，有了這一個開頭，越來越多的孩子朝樓道湧去。

  　　“哈哈哈，哈哈哈！”

  　　樓道裏的笑聲越來越響亮，此時的十一樓除了顧楚三人，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得、得救了！”

  　　展芸芸癱坐到地上，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她的好運好像再一次救了她。

  　　顧楚看向掛鍾。

  　　03:27

  　　距離孩子們的遊戲時間結束，還有半個多小時。

  　　樓道裏到底有什麽，將那些鬼童吸引過去？

  　　顧楚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冒險，但是她還是想要跟過去看看，要不然等明天淩晨兩點鬼童們再次出現，她並沒有把握能正確回答出他們的問題。

  　　“別去，危險，而且四點鍾馬上就要到了。”

  　　展芸芸見顧楚朝樓梯口走去，趕忙出聲喊住她。

  　　且不說他們不知道將鬼童吸引走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就說等四點鍾到了，要是顧楚不能及時趕回來，到時候落單的她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是加倍的。

  　　展芸芸不希望顧楚出事。

  　　“你幫陳有誌包紮一下傷口，我會回來的。”

  　　說著，顧楚推開了樓道的大門。對於那個熟悉的聲音，她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深吸一口氣，在展芸芸擔心的目光下，顧楚的身影沒入昏暗的樓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