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石曦不孤      更新:2022-10-10 18:15      字數:6685
  第17章

  但小龍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叫住了我:「對了,小曦……你走那麽快幹什麽?」

  我已走出好幾步遠,聞聲隻能僵住,頭也不回:「啊哈哈我隻是,那個……困了,對,困了,想早點回房睡覺。」

  「你反應咋那麽奇怪?」小龍從我身後探過頭來,與我麵對麵,仔細端詳著我的表情。

  「我還好吧,不奇怪啊……」我敷衍著,猛地意識到不對,他離我好幾步遠,怎麽與我麵對麵的?

  我回頭一看,嚇得差點丟魂:「喂!你怎麽把脖子拉得這麽長?」

  小龍身子仍在原地,但脖子憑空拉長,所以,他的臉才能與我麵對麵。

  他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左右晃了晃,神色輕鬆:「我是蛇嘛,脖子長一點很奇怪嗎?」

  蛇的脖子長當然不奇怪,我甚至都看不出那長長的一條哪裏是脖子,但是!

  你現在是個人形啊大哥!

  人的脖子這麽長就太詭異了好嗎?

  「……」我低頭捂眼,不敢再看,怕看多了待會兒回去做噩夢,隻能無奈道,「你快變回去啊,萬一被人看到了,會被燒死的!」

  「哦,好嘛。」小龍的頭在空中轉了一圈,倏忽間又縮了回去。

  我幾乎能聽到骨節摩擦的聲音,咯吱咯吱——簡直令人牙酸。

  「我剛剛想起個事,你還記不記得,死狐狸說他進鏡墟的時候好多歲?」小龍終於肯挪步,親自走過來和我說話。

  我的眼神總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脖子看,思考了一會兒,回答:「他說進入鏡墟的時候是……好像是一百零幾歲,我記不清了,怎麽了?」

  小龍:「哎,我也不確定,但是我覺得你真的要離他遠點了。」

  我更感到不解:「離他遠一點?到底為什麽,他怎麽了?」

  小龍表現得十分糾結,遲疑半晌才說:「他可能是要……」

  但話說了一半,又止住了,視線朝我身後看去。

  我察覺到不對,第一反應是心頭叫苦——不是吧?這麽巧又被看到了?

  我慢慢地轉過頭去,果然,是不知何時出現的不孤。

  他站在回廊相接處,隔著昏暗的走廊,與我相望。

  這一次,他沒有像上次那樣轉身就走,臉上看不出賭氣的樣子。

  但正因如此,他的神情淡漠得有些嚇人,平時總是含笑的狹長眼眸,沒了笑意,微微上挑的眼尾顯出狐狸特有的陰柔冷魅。

  此刻的不孤,有一種……過分危險的美麗。

  好似綿綿刀光,鋒芒泛藍,若美人的眼波,讓人心神失守間便命喪黃泉。

  我頭一次在他身上感到了危險。

  因此,我沒有立刻出聲,等稍微鎮定一點了才試著開口:「不孤,你什麽時候來的?」

  他沒回答,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夜燈下。

  我才看到他的臉側有一抹擦傷,帶著凝固的血色,似一道半彎的月牙。

  於是我又急忙問:「你的臉怎麽傷了?」

  「我怎麽傷了。」他輕輕地重複了一遍,語氣平靜到冷漠,低下眼來看我,「你不知道嗎?」

  他這樣說,我哪裏還不知道。

  小龍與他打架,說來還是我胡說惹的禍。

  為了避免像上次那樣的誤會,我馬上解釋:「我之前跟你講的什麽性別一樣才能做夫妻都是說笑的。小龍性子比較急,他不是有意傷你。你受傷是我的錯,還傷到哪裏了?痛嗎?」

  「而且,我們剛剛也隻是在說……」我一邊說,一邊回頭去找小龍,想讓他一起來解釋,但誰知,小龍早就溜得沒影兒了。

  真不講道義!

  我心頭暗罵,但也無法,隻能轉回來,對著不孤露出歉意的笑。

  不孤盯著我,眼睛眨也不眨:「在說什麽?離我遠點?」

  ……真完蛋。

  我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小龍話說到一半又沒說清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離不孤遠一點。

  但是,現在看來,不孤確實有點不對勁。

  我伸手想去拉他的手,然而,不孤抬了一下手,避開了,冷聲道:「聽他的話,離我遠點吧。」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隻來得及喊出一聲:「不孤……」

  可除了半張抿唇冷眼的側臉,他竟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我。

  我愣在原地,這、這到底是怎麽了?

  夜風起,涼意透衣衫。

  我一路往房間走去,一路苦思冥想。

  從頭到尾,我有表達得不對的地方嗎?

  我的解釋不夠及時嗎?

  不孤這次反應簡直比上次還奇怪。

  風中送來不知名的香氣,應該是從花園裏飄來的,盛夏時節,繁花爭豔。

  即使是夜晚,這香氣也暖得發甜。

  不孤的房間就在對麵,我進屋前特意看了一眼,沒點燈,也沒動靜。

  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下了。

  接下來好幾日,除了每天去為賽雲療傷,我們就在等待陰鬼的再次到來。

  小龍和不孤也趁機在醫館周圍以及幾個主要的房間都做了布置,隻要陰鬼一踏進來,就會顯形。

  可意外的是,陰鬼並沒有出現,鎮上的其他人家也都平安無事,仿佛一夜之間,陰鬼就消失了。

  這一日,午飯時去看了賽雲,她已經好了許多,甚至能短暫地清醒過來了。

  小姑娘啞著嗓子說話:「爹……」

  李大夫也板不起臉來了,他握著女兒的手,柔聲問道:「還有何處難受,告訴爹。」

  「我,咳咳……」賽雲一張小臉兒慘白,卻仍強撐著露出一個笑來,微微搖頭,「我不難受。」

  話是如此,但忍不住濕了眼眶。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明明所有的害怕和委屈都可以獨吞,卻唯獨受不了旁人的關心,特別是麵對父母,會瞬間從堅強的大人變成脆弱的孩子。

  小龍在賽雲的掌心以法力畫了一道符,有了這道符,就不必時時去查探她的情況,一旦她的精魂有何異樣,小龍就能第一時間察覺。

  這符看起來很簡單,隻是幾根線條交織,微微發光後,就隱沒在了賽雲的掌心。

  但我卻不知不覺地看入了迷。

  隻覺得這東西……給我一種玄而又玄的熟悉感。

  我曾經也接觸過這東西嗎?

  「姐姐。」賽雲微微偏過頭,叫我,「我知道……是你和兩位大哥救了我,謝謝你們。」

  「千萬不要說謝,我們相識這麽久,又多得諸位照顧,自然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我彎下腰去,對她輕輕地笑,「你安心養傷,等你好起來,帶我們出去玩兒。」

  賽雲點著頭,圓眼睛裏露出一縷亮光:「嗯。」

  又朝我身後看了看,疑惑道:「怎麽不見龍大哥他們?」

  我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不孤他這幾日表現得也還算正常,該吃吃,該喝喝。

  隻是,話變少了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樣愛貼著我了。

  說實話,以前嫌他像個小孩子似的惹人煩,現在他好像突然長大了,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我試著與他談起那天晚上的事,但他要麽就是眼眸低垂不開口,要麽就是用其他事岔開,總之就是避而不談。

  小龍的反應尤其大,簡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幾乎不敢靠近我三步之內。

  但我馬上調整好表情:「我大哥他們在外頭有點事,你放心,大家都會平安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的,你們都是好人。」賽雲說著,又輕輕地皺眉,露出一個有點擔心的表情望著我,「隻是,你們可別又吵架呀,姐姐。」

  「呃……」我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頭答應。

  說了幾句閑話,賽雲就有些乏了。

  我和李大夫一起離開了她的房間,走到外間,李大夫對我說:「龍姑娘,醫館後屋有一眼溫泉,你近日多有勞累,我放了些補氣養身的藥材,有空你去泡一泡罷。」

  我一聽,趕緊擺手:「啊,不用不用,我其實身體挺好的,之前那都是小毛病。李大夫,您真不用太客氣。」

  「不是客氣。」李大夫麵色嚴肅,「醫者父母心,就算你不是賽雲的救命恩人,我也會這樣做。隻是之前溫泉一直沒有蓄起來,昨日已經蓄起來了,所以才叫你去泡一泡。」

  說到最後,即使我百般婉拒,可李大夫仍堅持,說我的身體是外強中幹,看著還行,內裏其實氣血兩虧,十分虛弱,泡一泡藥浴總有好處。

  實在無法,我隻好答應下午就去泡。

  我本打算回屋先小睡一會兒,誰知一睡就是一下午,等我醒過來時,天色已近黃昏,層雲如血,在天際燃燒。

  我拍了拍頭,清醒了一點。

  想起藥浴之事,李大夫一片好心,既然答應了,總不好辜負,於是收拾了幾件衣服到了李大夫說的後屋。

  後屋其實不是真正的房屋,不如說後山更為恰當,遠離正屋,逐漸深入,穿過一片青青竹林,我才終於看到了一眼冒著熱氣的溫泉。

  溫泉不算大,周圍由碎石堆砌,雖有芳草萋萋,但還算幹淨整潔。

  應該是李大夫提前打整過,旁邊還放著一個木盒,裏麵是一塊洗澡用的胰子。

  我脫掉衣服,試著探下腳尖,泉水雖然冒著熱氣,但並不灼熱,溫吞吞的。

  說實話,還好是黃昏時分,已經涼快多了,若是正午來頂著大太陽泡溫泉,我恐怕也實在吃不消。

  我注意到灌水處放著一個紗布包裹的大藥包,泉水流經,不斷衝刷,也就使藥性融進了泉水中。

  李大夫真是太細心了。

  我坐在水中,靠著石岸,溫水包裹著每一寸肌膚,熱氣升騰,有一股淡淡的清苦氣息。

  四周竹葉簌簌作響,晚風拂過山林,清涼無比。

  在如此靜謐舒緩的環境中泡澡,暫且不說藥效如何,隻是泡澡本身,就是值得享受的一樁樂事。

  我低頭看向腹部,不意外地看到青色的印記又擴大了一點,在水麵粼粼波光下,隱約閃爍著金色的細小光點。

  唉……看來,陰鬼之事要加緊了,要盡快去蜀山尋找解決之法。

  如果蜀山有解決之法的話。

  我剛歎了一口氣,卻又覺得不對,低頭再看,這才發現,印記上的細小金點並不是因為水麵波光,而是附著於青色的印記。

  我不由得凝神,伸手摸了一下,隻見金點相連成一條條細線,細線順著皮膚的紋路交織成一個圓形的……符文?

  這是什麽?

  我的手指離開,那紋路就消失了。

  再去觸碰。

  又閃現了。

  我看得久了一點,符文也愈加清晰,我努力回想,這東西既然刻在我身上,那一定是有前因的。

  我不是平白無故出現在鏡墟,也不是莫名其妙就做夢,夢到那個女人,這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

  其實冥冥之中,我總有這樣一種感覺——我應該不是像小龍他們猜測的那樣,隻是單純的石頭成精。

  那個女人……我閉上眼睛,似乎又感覺到她在我耳畔溫柔低語,那樣悲傷而包容。

  不要相信任何人。

  別回來。

  我們都盼你做個自由的人。

  ……

  正想著,金色符文陡然滾燙,我的神思一瞬抽離。

  狂風忽起,我似乎正站在某處高山之巔,來到崖邊,雲海翻騰,如雪山傾覆,隔絕天與地,紅塵紫陌與靈山仙宮。

  朦朦朧朧中,我感到身旁有一棵花枝滿綴的大樹,應該是很熟悉了,哪怕隻是隱約的記憶,我也能嗅到落花繽紛時清香如浪。

  此時此刻,身後傳來一聲悠長的啼鳴,這聲鳴叫清亮柔和,卻廣傳四方,似乎是在呼喚著什麽。

  我在花樹下轉身,心情愉悅,念出一個名字:逢春。

  當是時,符文滾燙至燒灼不可忍受的地步,仿佛連神魂都被點燃,身心骨肉,無一處不焦裂作痛。

  我簡直像被重重地踢了出來,立刻回到了現實,可那疼痛並未稍作緩解,我渾身劇痛,即使是溫水包裹,也像熱油加身。

  可又痛得神誌不清,連爬出溫泉水也做不到,隻能無力地滑向水底。

  我本已無呼吸,沉沒水中亦是無礙,心中知道這一點,便任由自己滑落。

  算了,暫且,先這樣……

  但是,下一刻,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拉出了水麵:「曦曦!」

  肌膚被人觸碰,那痛楚更加劇烈。

  我下意識地痛吟:「啊——!」

  他又趕緊鬆開了我的手,讓我重新回到了水裏,隻是用法力若有若無地撐著我不沉下去。

  過了一會兒,符文消失,我也不再疼痛。

  抬眼看去,這人半跪在岸邊,正緊張地看著我的動靜。

  這人……是不孤。

  當然是他。

  我不知為何,輕輕地笑了一下,然後扯了一件岸邊的衣服裹住自己,往水裏沉了一點,抱著腿坐在離他稍遠的岸邊。

  「你怎麽在這裏?」

  哪怕勉強維持,但劇痛後我的聲音還是止不住的虛弱。

  到底是誰給我刻下這樣一枚禁錮一般的符文?

  剛才所見所感,是屬於我的我前塵舊憶嗎?

  逢春又是誰?

  「你剛才的表情,很痛苦。」先前還一臉緊張的不孤,現在又變得冷漠起來,他指了一下我的臉,「你哭什麽?」

  我這才感到眼中濕潤,應該是痛得厲害了。

  但我隻是搖頭:「水而已,不是淚。」

  「……石曦。」不孤盯著我,有一瞬間的沉默,接著卻開口連名帶姓地叫我。

  他叫得太認真,端端正正的兩個字。

  也顯得分外疏離。

  我感到古怪。

  不孤最近越來越……陌生了,變得好奇怪。

  也許是看出我的表情,他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又在無理取鬧?」

  我聞到一股香味,夾雜在清苦的藥味中,像那晚回屋的路上,聞到的那股暖甜。

  嗯?花園的花香能飄這麽遠嗎?

  我有些分神,但仍老實回答:「我沒有。」

  不孤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我來不及分辨其中的意味。

  隻聽到他的聲音如刺,帶著某種無可奈何的憤怒:「又撒謊。」

  他的話剛說完,我就感到一陣風,從我眼角拂過,水珠滴落,融進水裏。

  「你總是騙我,總是撒謊。」不孤說著,眼神晦暗,「我根本不值得你信任,無論你有什麽事,想到的第一個人永遠不會是我。逗我,你開心嗎?」

  沒有那麽恰巧懂事的風,是不孤。

  他一邊指責我,一邊用他的法力為我拭淚。

  「不孤,你最近……真的很奇怪。」我的腦子不太清醒,那暖甜的氣息簡直熏得我頭昏腦漲,我快被浸透了,說話也有些著急,「我從來不覺得逗你好玩,也沒有不信任你。但是,有話你要說出來,你不說,我真的猜不到。我不想你為了某些我根本不知道的原因生氣,也不想和你這樣……」

  「我說了,你聽嗎?」

  不孤的耳朵冒出來了,在頭頂直直地立著。

  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向他,越來越近,直到他俯身就能碰到我。

  他湊得好近。

  眼睛也變得幽碧。

  我像被蠱惑了似的,點頭:「你說啊。」

  他的眼眶泛紅,淚珠掛在他的眼尾,那裏的睫毛尤其長,像尾羽似的,一副將泣未泣的模樣,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我幾乎以為他就要像以前那樣抱著我撒嬌了。

  我的腰像是被人握住,往上提了一點,但不孤仍然沒有碰我一根毫毛,他隻是貼得更近了。

  我和他之間,幾乎隻有一張紙的距離。

  他的眼眸快將我吞沒,然後,我聽到他的聲音又冷又輕,像命令,像懇求。

  「我要你,離我再近一點。」

  我歪了一下頭,盯著他說出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聞起來,好香。」

  不孤的眼睫忽閃了一下,我注意到他的喉結輕輕地滑動了一下。

  然後下一刻,他拿走了我們之間的那張紙——他的嘴唇落在我的嘴唇上。

  他親了我。

  原來……真的是不孤身上的香味。

  那麽暖,那麽甜。

  讓人飄飄欲仙,神魂顛倒。

  不孤的吻,怎麽說呢,青澀又情動。

  他隻在最開始有停頓,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我的唇

  他用尾巴將我從水裏卷了起來,我幾乎是坐在上麵。這樣一根看起來毛茸茸的尾巴竟然能這承受我整個人的重量。

  尾巴稍稍抬高,我便稍微比他高了點,他半跪在地上,仰著頭與我接吻。

  我看到他的眼波如水,從微闔的眼底流瀉而出,向我湧來。

  他……在不自覺地引誘我,希望我給得更多。

  這大概算是狐狸的種族天賦。

  下一刻,他從身後露出第二根尾巴,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真的有兩根尾巴!我之前沒看錯!

  我想問他:「你……」

  但他隻是用尾巴溫柔地卷住我的腰,將我放到他的懷裏,卻並不擁抱我。

  殘陽如血,從疏疏樹影中灑落,他慢慢地抬眼,眼睫上也鋪了一層淡紅的血光。

  不孤的眼神迷離,他朝我伸手,小小聲地說:「我好想抱抱你。」

  我也跟著恍惚起來,隻能隨著他的示意,張開雙臂:「好啊。」

  他的手攬住了我的腰,用力地將我抱緊。

  我渾身在水裏浸得濕透了,剛才隨意裹上的衣服也貼在肌膚上,他的手挨著我,掌心比尾巴還溫暖。

  他不停地親著我的臉,不停地喃喃細語。

  「曦曦對不起呀,我那天對你好凶,你會原諒我的吧?聽到你說要離我遠點,我……好難過,回屋哭了好久……」

  我想起那晚他格外冷硬的神情……哦,怪不得。所以那天走那麽快,是因為憋不住眼淚了嗎?

  「我原諒你了……」

  輕飄飄的霧氣在周圍升騰,我們好像已經不在竹林深處,倒像在荒野平原。

  狂風無休止地吹刮著,我隻想沉溺於溫暖的懷抱,任由他向我索取。

  不孤成了我唯一的歸宿。

  因此,當他說:「不要離開我,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我幾乎不作絲毫猶豫地點頭。

  他的嘴角含笑,眼眸深邃幽綠,眼底隱隱有光芒輪轉,一邊親我,一邊輕聲讚歎:「曦曦……你好漂亮……抱緊我……」

  他的親吻變得強硬起來,依依不舍地在我的嘴唇上流連……我幾乎迷醉了。

  可下一瞬,一道雪白的利光刺破此處的平靜,竹枝折斷,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我被驚動,剛一睜眼,便看到小龍衣帶當風,從遠處瞬間飛來,表情焦急,衝我大喊:「石曦!醒一醒!」

  不孤分出一根尾巴狠狠地將那道雪光擊潰,飛速轉頭,衝小龍發出一聲怒吼——是那種被激怒的野獸的吼叫。

  尖銳、狂暴,不容侵犯。

  小龍站在幾步之外,低聲罵道:「欺負老子聲音沒得你大嗦……死狐狸。」

  然後對我招手:「石曦,你快過來。」

  我擦了擦嘴唇,吻得太過,有些刺痛。

  看了一眼身旁正死盯著小龍的不孤,我也意識到剛才情況的不對勁。

  不是普通的意亂情迷。

  我簡直像被蠱惑了。

  於是抬腳朝小龍走去,邊走邊問:「到底怎麽回事,這次你一定要說清楚。」

  但剛邁出一步,就被人扣住手腕,用力拽了回去。

  我的背撞上了不孤的胸膛,他取來一件外衫,披在我身上——順便替我弄幹了裏頭濕透的衣服。

  他沒看我,隻是將我攬在懷中,而我抬頭隻看到他緊繃的下頜。

  小龍抬手示意冷靜,然後盡量柔和道:「我不是來跟你搶人的,你冷靜一點……你現在還不清醒,你看看小曦,她已經很虛弱了,先放開她,行不行?」

  脫離剛才那種迷醉的情緒,我確實感到渾身疲乏,昏昏欲睡。

  不孤卻聽不進去,看向小龍的眼神充滿敵意:「她哪裏都不會去。」

  我也看向小龍,問道:「小龍?」

  小龍表情古怪地說:「他長出了第二根尾巴,要開始發情了!」接著又氣又急地罵了一句,「娘的!居然是九尾狐!」

  「我很清醒,曦曦說了,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對嗎?」不孤低頭對我笑了一下,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眸越發狹長,眼尾眉梢勾起的弧度有一種不自知的柔魅。

  喂!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清醒啊!

  快把那個傻狐狸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