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冰火兩重天
作者:南曦容毓      更新:2022-10-09 21:32      字數:2222
  第566章 冰火兩重天

    謝錦這麽晚了還沒回府,那就是還在宮裏。

    若隻是為了政務……軒轅曜搖了搖頭,不是政務,主上和陛下雖剛回來,可朝上大多事情其實都被丞相和首輔處理得很好,容毓隻需花一點時間聽兩人做個陳述就行。

    魏王府的事情也不必花多少精力,人證物證確鑿,謝錦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主上隻消派人去魏王府,即刻就能搜出玉璽的下落,定魏王一個謀逆之罪。

    而這些事情,於主上來說並不是那麽著急。

    所以這麽晚了,謝錦為什麽還留在宮裏?

    軒轅曜越想就越覺得擔心,強烈不安的情緒籠罩在心頭,讓他幾乎待不住,很想立刻騎馬狂奔到宮裏去看看情況。

    可理智告訴他,不能。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容毓的脾氣,不得宣召,他今晚若真敢擅自離開軍營,未來一個月就別想行動自如了……何況主上沒回來之前,他已經違反了一次軍紀。

    軒轅曜轉身踱著步子,腳步也失去了往日沉穩,多了幾分困獸似的焦灼。

    進宮是萬萬不能,就算阿錦真的被問責,他去了也不管用,反而隻會挑起主上更大的怒火。

    可不去,又實在放心不下。

    禦書房刺殺一案性質嚴重,以軒轅曜對容毓的了解,所有事情一旦牽扯到無辜人命,就不可能那麽輕易糊弄過去。

    事情要麽不追究,隻要追究了就絕對不是小問題。

    所以,謝錦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焦灼等待中,時間有種度日如年的難熬。

    大半個時辰之後,進皇城打探消息的兩個手下匆匆趕回來,稟報的消息跟之前一樣,“謝公子還在宮裏。”

    軒轅曜臉色一變。

    這已經是後半夜了,謝錦還在宮裏?

    “不過屬下打聽到,那個姓楊的禁衛統領中午被攝政王下令打了五十板子,之後關進了刑部。”

    軒轅曜沉默。

    五十大板不輕,打完知道不讓回家養傷,反而關進了刑部大牢,主上這是已經給楊統領定了罪,至於能不能活,大概得看他的造化。

    不過楊統領背後捅刀子,居心叵測,那五條人命跟他脫不了關係,真讓他死了才是便宜了他。

    隻是這般一想,軒轅曜心頭越發沉得厲害。

    楊統領都定了罪,那謝錦呢?

    一個是叛變謀逆,一個是失職……如果隻是一個尋常五品官失職,主上絕不會大動肝火。

    反而越是身邊親近器重的人,容毓要求越是嚴苛,動起手來絕不含糊——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謝錦失職的原因不是一時大意,也不是能力不足,而是自己作死。

    想到這裏,軒轅曜就忍不住咬牙暗恨,每次讓他收斂點,注意分寸,他偏不聽,現在好了,隻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吧。

    落到主上手裏,就算你是狐狸,至少也得給你褪去三層狐狸皮。

    軒轅曜咬了咬牙,心裏有多惱火,就有多擔心。

    擔心得根本無法睡覺。

    此時的謝錦正輾轉在一片黑暗深淵之中,周遭沒有聲音,沒有光亮,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疼痛。

    把他牢牢包圍住的,單純而劇烈的痛苦。

    一記藤條不遺餘力地落在臀上,啪!

    腫傷綻開,雪白的衣衫上又添一道猩紅。

    謝錦身體抽搐了些,右手死死地扣著錦榻邊緣,牙齒咬著已經變形的枕頭,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嘴唇幹裂,臉色看起來比身上的衣服還白……嗯,一身雪白衣衫已經染了道道血痕,看起來格外讓人心驚。

    容毓注視著他身上那些滲血的傷口,脊背上傷痕交疊,整整三輪之後,藤條抽開了衣衫下所有充血的腫痕,鮮血從白衣下滲出來,已經沒有可下手的地方。

    而且背部肉薄連著骨頭,到底不能重責。

    容毓清楚自己下手的力道,謝錦能在這樣的傷勢之下忍到現在已是難得,不過也在意料之中。

    他沒說什麽,目光微微朝下移去。

    手起手落,啪!

    一記藤條落在腿彎處。

    劇痛在腿上爆開,連著骨頭,痛楚加劇,謝錦驀地仰起脖子,喉嚨裏終於克製不住泄出一聲痛苦的悲鳴,整個人幾乎蜷縮成一團……然而,隻是幾乎。

    牙齒差點被咬碎,平素裏光華瀲灩的眸子因極致的痛而泛起水汽,謝錦硬挺挺地熬著,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自己釘在榻上,而沒有在一下下責罰中滾落到地麵。

    顫抖,劇烈的顫抖。

    無法克製的顫抖。

    冷汗如雨,眼前是一團團水霧,黑色袍服模模糊糊在視線裏,帶來讓人打從心底裏膽寒畏懼的色澤。

    禦書房裏花紋繁複華麗的地毯上,四條半截的藤條靜靜躺在那裏,已無人問津。

    謝錦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隻知道自己此時像是置身在一口燒開的油鍋裏,渾身上下無處不痛,油煎火燎,痛得他意識都已經模糊。

    隻是迷迷糊糊中還是忍不住去想,這宮裏的藤條質量為什麽這麽好?好像比他的骨頭還結實。

    他感覺渾身的皮肉已經被撕開了幾層,藤條才堪堪斷了兩根。

    睫毛上和發絲上沾著汗水,謝錦咬著枕頭不敢鬆開,怕這口氣一鬆下就再也支撐不住,所以連喘息都帶著幾分顫抖。

    禦書房裏靜得出奇。

    容毓停下動作,轉身走到禦案前倒了杯茶,端過來遞給謝錦。

    謝錦費力地眨了下眼,被水汽衝洗過的眸子黑得純淨,沒了往日的桀驁不馴,也沒有讓人害怕的狂肆冷芒,隻有對眼前這個不斷施加痛苦給他的男人無盡的畏懼。

    思緒已經有些遲鈍,謝錦緩了好半晌才鬆開枕頭,輕輕吐出一口氣,把睫毛和臉上的汗水一並在枕頭上蹭去,顫巍巍地伸手接過容毓手裏的茶盞。

    “謝……謝主上。”聲音嘶啞,破碎,幹澀。

    修長漂亮的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茶盞,茶水晃晃蕩蕩,好不容易才送到嘴邊,像是沙漠裏迷路了七天七夜的人,更像是海灘上缺水瀕死的魚,一口氣沒歇就把茶水喝了精光。

    容毓目光落在他握著茶盞的手上。

    因方才扣住錦榻時用力過度,已使得指節泛白,指尖紅腫,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都斷裂了兩三處。

    實在是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