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三場婚禮（二）

  　　“馬兒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我要把這迷人的景色看個夠···祖國啊,我愛你美妙和聲音,我想聽個夠啊,總也聽不夠···”

  　　豪邁的歌聲在鄉間小路上隨風飄揚，伴著牛車特有的‘啪嗒啪嗒’聲，很有韻律！

  　　“大叔！您這歌兒唱的可真好聽！”

  　　“這歌兒叫什麽呀！”

  　　“從來沒聽過呢！”

  　　印象中，前世她是聽過這首歌的，隻記得馬兒啊，你慢些走你慢些走這一句，突然在回陽溝子的牛車上又一次聽到，她覺得分外的親切！

  　　就連參加完月月的婚禮，積攢下的負麵情緒都在這充滿豪邁灑脫的歌聲裏消失！

  　　趕車人爽朗一笑，“就叫馬兒啊，你慢些走，是前些年剛剛整大鍋飯的時候，咱軍區文工團下來宣傳演出，一個小姑娘唱的，哎呦，人家唱的才叫好聽呢，跟小百靈鳥似的，聽著就歡騰，我這跟人家比可差遠啦！”

  　　“不會啊，您唱的聽著特別粗獷、豪爽，聽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哎呀，小同誌啊，你可真會誇人，愛聽，叔再給你唱一遍啊！”

  　　“哎！您唱吧，聽您唱這歌兒，心情好！！”

  　　“好！好！”終於有人懂得欣賞自己唱的歌兒了，趕車人笑的一臉菊花，輕輕一甩鞭子，豪邁的歌聲又一次響起···

  　　“馬兒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我要把這迷人的景色看個夠···”

  　　顧米漸漸聽得入迷~

  　　“怎麽？還在擔心沈月月麽？別騙我說沒有啊，從咱們出來你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快，跟哥哥說說，咋地了？”

  　　張本科吐掉嘴裏的枯草棍兒，欠欠兒的湊了過來！

  　　迷離的思緒被打斷，顧米沒好氣兒的瞪了張本科一眼，“你一邊去啊，哥、哥的，跟誰倆的，才幾個月沒見，我看你是在肉聯廠殺豬殺的，有點兒不分大小王了是吧？”

  　　“看看，看看，就你這樣兒的還當我姐呐？一點兒都不關心我，哥早不劈豬了，現在在肉聯廠幹宣傳呢，知道不?”

  　　這要不是進肉聯廠都得要求知道，豬是咋從活蹦亂跳到骨肉分離、內髒跑路地！他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胳膊上都是硬硬的腱子肉！

  　　自覺跟這丫頭有一搏之力，他決定翻農奴，把這輩分再重新排一排！

  　　“再說了，我本來就比你大啊，以前叫你小米姐那是哥沒算明白，這會兒算明白了，必須糾正過來！”

  　　“還來勁了是吧，信不信，我抽你！！”顧米作勢要敲他兩下！

  　　張本科條件反射性一躲！

  　　瞅瞅，瞅瞅，這都給他整成陰影了，他這次來必須要把這座山翻過去，不然以後找個對象發現他這麽慫蛋，他還咋彰顯自己的男子氣概、咋確立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啊！

  　　“幹啥幹啥呀，實話還不讓人說啦，你得虛心接受別人的建議知道不？那個···咱倆商量個事兒唄···”

  　　“你啥時候回大興？我回來是參加小朱的婚禮的，你別說你也認識小朱啊？”

  　　啥？

  　　攆他？

  　　張本科哼哼兩聲，往牛車上一躺··

  　　“哎！這不是很久沒來陽溝子，挺想鄉親們的，我都到林營了，咋也的過來看看啊！還有春英嬸烙的金黃酥脆的蔥油餅，牛嬸兒做的溜肥腸，看見沒？咱材料都自備好了！”

  　　張本科拍拍身側的布袋子，意思是，我可不是為了賴著你地！

  　　“呲，這是準備好堵我嘴呢是吧，行，算你贏了，說吧，剛剛要跟我商量啥事兒？”

  　　“哦，這回等到陽溝子，你抽空，咱倆在比劃比劃，我要是贏了，你就就管我叫哥，咋樣？”

  　　顧米意味深長的盯著張本科瞅了半天，“行啊！”

  　　沒看出來啊，這本科同學還挺有剛兒（挺硬氣）地呢！！看來她要對他重新來個定位了！

  　　得了準信兒，張本科滿意了，消停的不再騷擾顧米！

  　　牛車晃晃悠悠，停在了去往陽溝子的分叉口！

  　　“行嘞！小同誌到嘍！”

  　　“哎！多謝大叔啦！”

  　　顧米和張本科從牛車上跳了下來，跟趕車人揮手告別！繼續趕往陽溝子···

  　　陽溝子 牛棚

  　　快春耕了，又到了每年給村裏的重要勞動力補充營養的時候。

  　　這幾天陽溝子的幾頭大黃牛，白天有加餐，晚上還有宵夜，日子過的很舒服！

  　　今天也是一樣，食槽裏有飼養人剛剛給它們添加的豆餅、胡蘿卜、地瓜塊等等美味又營養的下午茶，因此，對於剛剛摸進來的幾條小雜魚，他們甩甩牛尾巴，根本沒搭理！

  　　“鍋子，這能行麽？”

  　　“咋不行呢，馬鬃毛和牛尾巴毛都是牲口身上的毛發，應該作用也差不多，不然，你讓我上哪兒整馬鬃毛去？”

  　　“可聽人說，這動物的尾巴不能碰，容易出事兒，尤其是這牛馬什麽的，容易尥蹶子（發瘋踢人）！

  　　尥蹶子這個詞兒還是來了陽溝子才學會的，話說東北話有毒，像他好好的一個南方人，才來東北幾年啊，就一嘴的大茬子味兒了！

  　　同來的知青，有一個算一個，都快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沒事兒，我輕輕的薅，不使勁兒，保證不給它整疼了，不疼它就不能尥蹶子！”郭東，人稱鍋子，帶著兩個同伴，正悄悄的靠近正悠閑吃料的大黃牛！

  　　“就它了，長得這麽健壯，它的毛得還不得老管用了啊？”

  　　“剪子！！”

  　　同來的王四平在身上摸了摸···

  　　好一會兒···

  　　“那個，鍋子啊，剪子忘拿了！！”

  　　“啥？不囑咐過你拿著剪子的麽？沒拿剪子來，咋剪毛啊？”

  　　“要不··你等會兒？我回去取去！”王四平作勢要往回走！

  　　“得得得，一會兒奎山叔就得過來，等你取回來就來不及了，我還是薅兩根兒得了，薅完就跑，應該也沒事兒！”

  　　王四平和周雍相視一眼，齊齊後退10多步！

  　　“哎，我說你們兩個離那麽遠幹啥！”

  　　真是，就說他自己來就行，自己來就行，非得跟來湊熱鬧，就這膽子，多餘帶他們來。

  　　郭東伸手悄悄接近甩的正歡的牛尾巴，瞅準時間···

  　　“哞！！！”

  　　任誰吃飯吃的正香呢，讓人薅掉了一把毛，都得憤怒！更不用說是牲口了，他們表達憤怒的方式非常直白，盯著薅它毛的臭蟲就追，不頂翻或者踹懵你都不帶停的！

  　　大黃牛暴躁的用勁兒扯了兩下，就掙脫了鬆鬆掛著的牽引繩，衝著三人就撲了過來！

  　　“快跑，牛發瘋了！！”

  　　不用郭東說，看情況不妙，王四平和周雍早已經搶先一步跑了！

  　　“救命啊！！”

  　　此時，陽溝子大多的村民也在準備他們每日的第二頓飯，地上的積雪已經逐漸開始化凍，牛大隊長帶領著幾個小隊長查看地裏化雪的情況，預估春耕的大概時間！

  　　聽到動靜過來查看，一眼就見空曠的田埂上，他們村的大黃正追在三個知青的後麵！

  　　“壞了！”

  　　“娘的，這些個知青，農活農活幹不好，除了會惹禍，搗蛋，啥都不會幹！真不知道上麵讓他們下來幹啥的···”

  　　“行了，快別議論了，趕緊想辦法救人！”

  　　“救他們幹啥，讓他們吃一次虧挺好，省的一天天就會念幾句酸詩，現眼！”

  　　說是這麽說，可真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也做不到！

  　　雖然不情願，他們還是拿了繩子，在前端圈了個圈兒，想把發瘋的黃牛套住！

  　　可惜，準頭不夠，試了幾次，都讓牛跑了！

  　　“救···救命！”

  　　雖然他自詡體力好，可架不住這牛就認準了他，別人擋在它麵前，它都不搭理，就衝他哞哞叫！

  　　這種狀態下，體力再好，也幹不過牛啊，天啊，他後悔啦，當時為啥不讓人取了剪子呢，用剪子剪不就沒這事兒了麽，他急個鬼哦！

  　　漸漸的，郭東越跑越慢，大黃牛跟他的距離都沒有半米遠！

  　　於是···

  　　‘哞！！’大黃牛打個響鼻，對著眼前晃動的屁股就是一腦門子！

  　　“嗷！！”

  　　郭東被頂了個跟鬥，一咕嚕爬起來繼續跑，幸虧他們村的大黃牛都被割了角，不然就這一下子，就夠他受的！

  　　顧米和張本科一進村，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一人在前麵跑，後麵緊緊跟著頭大黃牛，然後是一群人在大黃牛的身後跟著，試圖讓它停下來！

  　　“哎呦，哥當年那麽欠兒，都沒說跟大黃牛比拚速度，這哥們兒可以啊，幹了我一直想幹沒敢幹的事兒！！”

  　　顧米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你現在也有機會體驗一下，喏，給你塊紅布，你把牛引過來！”

  　　“啥紅布啊，我要紅布幹啥！！”

  　　張本科隨手接過顧米遞給他的東西，好笑的打開一看，果然是塊紅布！

  　　不過···

  　　“你給我著玩兒意幹啥！！”

  　　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大塊石頭，顛了顛，感覺還算趁手。

  　　餘光瞄到躁動的大黃牛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然後非常有道德的慢騰騰的解釋：“你不是想跟大黃牛比比速度麽？喏，機會來了，一會兒記得跑快一點兒啊！”

  　　“啥！”

  　　順著顧米的視線看過去，剛剛還追人追的正歡的大黃牛已經向著他的方向奔跑過來···

  　　恍然好像記起來當初誰跟他說過，牛，遇見紅就追來著···

  　　“顧米！！！你丫陰我！！”

  　　張本科本能的想扔了手裏的紅布，可隻剛剛愣神的一會兒時間，大黃牛已經近在眼前了，他很想轉身撒丫子跑，可那腿就跟別人的似的，不聽使喚！

  　　‘砰’

  　　一聲悶響，剛剛還神氣的大黃牛原地抖了抖腦袋，還想抬腿繼續追，突然一個眩暈‘噗通’栽到了地上，喘著粗氣，老實了！

  　　張本科親眼見證了這一場麵，不自覺的‘咕咚’咽了口唾沫！

  　　木楞楞的盯著顧米拍拍手，接著走到大黃牛身旁，按壓揉捏剛剛石頭擊中的神經線···

  　　我是誰，我在哪兒···

  　　“那個，小米姐，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其實就是想看看你怕不怕，現在我知道了，你不怕，那個，咱倆也不用比試了，以後我還管你叫姐，小米姐啊！”

  　　就這一石頭，扔暈大黃牛的主兒，他那好不容易練出來的腱子肉估計也不好使！

  　　人要有自知之明，他還是留著小命兒，去找春英嬸，吃蔥油餅吧！

  　　“米丫頭啊，我這牛沒事兒吧！”

  　　李奎山和一眾年輕些的村民，先跑了過來，村裏的幾頭牲口都是他的命根子，傷了哪一頭，他都心疼的直抽抽！

  　　“沒事兒，打它神經上了，一會兒緩過來就好！”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

  　　心裏的石頭落了地，李奎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哎呀，老嘍，想當年一口氣跑二十裏地都不帶喘的，這才多大一會兒啊，不行嘍！”

  　　此時，牛大隊長領著大部隊才從後麵姍姍來遲的走過來！

  　　見人沒事兒，牛也沒事兒，笑眯眯的衝著顧米伸出個大拇指，之後猛地陰沉著臉，沒好氣兒的冷哼一聲！

  　　“說說吧，你們幾個到底幹啥了，沒事兒上牛棚惹它幹啥？”

  　　別說牛大隊長，所有村民看著三個知青的眼神兒都帶著氣兒！

  　　“那個···我，我薅了幾根兒毛！”

  　　“啥毛？”

  　　“這··這個！”

  　　郭東緩緩伸出右手，露出一直攥在手裏的牛尾巴毛···

  　　好家夥，那哪兒是幾根啊，明明是一把啊，怪不得牛要發狂呢！！

  　　“胡鬧！”

  　　“不是！不是胡鬧，大隊長，您不知道，這幾天我總能在知青院裏看見鬼影兒，問其他人，其他人都說沒看見，我這是撞邪了啊！

  　　然後然後那個，那個周紅告訴我，把馬鬃毛燒成灰，兌水喝了，就能辟邪，可咱村兒沒有馬，所以，所以···”

  　　郭東知道，自己要是沒個正當理由就霍霍牛，不用說別人，單一個李奎山都能吃了他！

  　　“一派胡言！你這是宣揚封建迷信，這也就是在咱們村兒，沒人追究這個，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郭東啊，你個讀書人，連這個都不懂麽？”

  　　牛大隊長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把王衛國王書記給整明白了，上麵又給他弄來這麽個棒槌，真是就不能讓他活的舒坦幾天！

  　　瞅瞅他的頭發，還剩幾根兒？

  　　“不是，叔，我沒宣傳迷信，我就是，就是害怕···”

  　　他也知道，這事兒往大了整，他這輩子就完了，要不是在陽溝子，他也不敢這麽幹，到了此時，他也不知道是讓鬼嚇死好些，還是後半輩子去勞改好些！

  　　“行了，回去讓會計扣你1個月工分，你那兩個幫手，一人扣半個月地，以後在敢霍霍村裏的牲口，直接給老子滾蛋！”

  　　牛大隊長氣的拿起煙袋鍋子，照著三人的腦袋，一人敲了一鍋子，隨後氣哼哼的擺擺手，讓眾人散了！

  　　“米丫頭啊，走吧，先跟我去趟大隊部，今兒你這算挽救了集體財產也保護了村民的安全，隊上是要給獎勵的，正好，去年咱們陽溝子又是先進生產隊，頭兩天剛剛發了獎勵，還在大隊部放著你，走，你跟我去挑一個去！”

  　　“哎！”還有這好事兒呐，顧米高興的應了一聲兒，屁顛顛的跟上牛大隊長，往大隊部走！

  　　張本科厚著臉皮，跟在後麵，也想蹭個獎勵，這要是成了，回家跟老爹顯唄顯唄，說不定老爹一高興，就把他一直想擁有的收音機啥的賞他呢！！

  　　因此，他跟在牛大隊長身後，一個勁兒磨叨，“沒有我用紅布勾搭牛，這事兒也辦不成啊，咋也得算我一份兒，不用大的，給條毛巾也好啊！！隊長叔~~”

  　　牛長征··

  　　哎呦，這動靜···

  　　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