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自作孽，孫子都不管

  　　“都死哪兒去了？還不再去看看你們爹回來了沒有？一群吃白飯的！啥都不會幹，啥都指著我老太太操心！當初生下來就該都把你們掐死！”

  　　熟悉的叫罵聲，在王家小院響起！~

  　　王家的孩子早就習慣了，除了王家老大王全福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敢在老太太罵人的時候躲回自己屋裏外！

  　　其他幾個孩子都隻能默默的聽著！

  　　連開小差兒都不敢！

  　　“奶，剛去看過了，沒見我爹！”王家大閨女諾諾的說！

  　　“看過了，就不會去再看一遍？要不是為了給你們找個有錢的後媽，我和你爹能讓人打了麽？個白眼兒狼！滾出去看看！”

  　　王老太瞪著一黑一白的眼睛，陰惻惻的盯著王大妮兒！

  　　王大妮被看的一陣頭皮發麻，踉蹌的又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又戰戰兢兢的進來，搖搖頭，小聲的說：“沒見爹！”

  　　聞言，王老頭‘砰’的一聲，將炕上的瓜子筐一把扔地上了！

  　　天都回來，兒子還沒回來，王老太嘴上厲害，心裏一直打鼓，右眼皮還一個勁兒的跳，心情糟糕透了！

  　　“個糟瘟的狼崽子，沒用的東西，還不去做飯，要餓死我啊！”

  　　“哎！”幾個小的這聲答應的明顯比剛剛幹脆！

  　　隻要不在奶眼皮子地下呆著，讓他們幹啥都行！

  　　沒一會兒功夫，剛剛還站著眼前老實聽訓的幾個孩子，統統沒影了！

  　　這讓王老頭即將出口罵人的話，生生的噎了回去！

  　　頓時氣了個倒仰！

  　　“你們幾個糟瘟的東西，生來就是克我老太太的，今晚都不許吃飯，等你爹回來的，我讓你爹打死你們！”

  　　老太太罵罵咧咧的聲音如魔音穿耳，幾個小的下意識的縮縮肩膀，有些害怕的挨到大姐的身邊！

  　　“姐！咋辦？奶不讓吃飯了， 我餓！”最小的小妮兒嘬著手指頭，對於餓的咕咕叫的肚子來說，奶讓爹打他們什麽的都不是她現在要考慮的！

  　　王大妮抹抹鼻子，滿不在乎的說道：“沒事兒，一會兒做好了，讓大哥給奶端上去，咱們在灶房吃，不讓奶看見，記住，都吃個半飽就行，千萬別讓奶發現了！”

  　　“嗯！”

  　　顯然，他們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了！

  　　大哥雖然因為得奶的看重，跟他們不算一國的，當然也不喜歡他們，可他們偷吃的時候，大哥也從不揭穿他們，還幫他們打掩護！

  　　在他們心裏，這就算好大哥了！

  　　而王老太心心念念的王福來此時正一瘸一拐的往家的方向趕，真是人要是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兒！

  　　今天一整天就沒順過，先是在劉素娥的身上栽了跟頭，讓人打了一頓，後又被劉素娥的女婿打了一頓，這還不算，他一恢複自由，就拚命的往村外跑，結果也不知道咋回事兒，莫名的就崴了腳！

  　　本來兩個村子離的就不近，這下好了，越走腳越疼，現在半條腿都是麻的，這會兒都天黑了，路才走了一半！

  　　王福來又餓又累腳又疼，受不了的找了路邊的一塊石頭坐下歇歇！

  　　他娘也真是的，明知道他這時候會回來，也不說出來接接他！

  　　還有那個賤人，害他吃了這麽大的虧，他不會放過她的，給出去的錢，他也一定會讓她10倍的還回來，這還不夠，她還要給他做一輩子的牛馬，掙一輩子的工分養他！

  　　想象自己報複的畫麵，王福來又有了動力！

  　　拖著受傷的腳，咬牙往家裏挪！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以自己的標準判斷對錯，即使在外人眼中，他們的這些做法是不道德甚至犯罪的，他們依然故我！

  　　甚至在挫敗之後，會變本加厲，更加瘋狂！

  　　一般人遇上這樣的人，都會等著法律來審判他，或者指著老天爺來收拾他，其結果往往就是給家人帶來無休止的麻煩和傷害！

  　　即使最終壞人得到懲罰了，往往也是兩敗俱傷，自家也不好過！

  　　這在後世法製健全的時候都不可避免，更何況現在這個秩序還沒完全恢複的特殊時期！

  　　等王福來艱難的回到家裏時，已經月上中天，一直等著沒睡的王老太見兒子的慘狀，又是一陣哭天搶地的哭嚎，罵兒子沒用，連個寡婦都搞不定，氣急了不能打兒子，就把幾個縮在被窩裏的孩子揪起來打，發泄情緒！一時間，老王家雞飛狗跳！

  　　周圍鄰居被吵醒，卻敢怒不敢言，都知道王老太不講理還潑，誰都不想給自己家惹事兒！

  　　就在鄰居們被吵的即將崩潰的時候，老王家突然消停了！

  　　“可算消停了，這王老太是真能吵，聽說那王福來又盯上誰家閨女了，沒準兒今天就是因為這事兒沒成才翻天的！”

  　　隔壁家小媳婦一時沒了睡意，幸災樂禍的猜測！

  　　“不管成沒成， 都跟咱沒關係，你可別跟著瞎摻和啊！”

  　　“非親非故的我摻和啥，我就是可惜，那姓王的前兩個媳婦兒，說是跟人跑了，村裏人都說估計是讓他打死了！老王家就是虎狼窩，也不知道這次又是哪兒家的閨女倒黴！造孽啊！”

  　　男人有些沉默，雖然不願意讓媳婦摻和，可心裏對媳婦兒說的倒是挺認同的！

  　　“當家的，你說，王福來那樣的，會遭報應麽？真的有老天爺麽？”

  　　“會不會的跟咱都沒關係，你在家說說得了，出去可別瞎說！行了，趕緊睡吧！”男人翻個身，蓋好身上的棉被，不一會兒，呼嚕聲就響起來了！

  　　小媳婦依然睡不著，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笑的一臉靦腆，在她剛剛遠嫁過來人生地不熟，心中忐忑的時候，去哪兒都會帶著她的女人！

  　　那麽好的人說失蹤就失蹤了，她明知道蹊蹺，卻隻是旁人，連女人娘家都不追究了，她又能做些什麽？

  　　如果真的有報應，為何這樣慢呢？

  　　次日，年三十

  　　被老王家的吵鬧聲折騰大半宿（大半個晚上）的村民忍著困意，抵抗住被窩兒的誘惑，仍然要在天亮的時候起來！

  　　因為他們要貼春聯！

  　　在所有與春節相關的喜慶活動中，貼春聯，作為唯一被保留下來的習俗，也變了模樣！

  　　家業興旺、五穀滿倉這樣帶著對新的一年美好期望的祝福話，變成了摒棄一切享樂主義、不過冬閑過冬忙，勞動最光榮等等類似這樣非常具有時代特色的話！

  　　小媳婦兒家的春聯剛貼了一半，鬧了一夜的老王家突然又吵嚷起來！

  　　隻是，聽聲音，這次吵嚷的人似乎不是那老太太，而是家裏的幾個孩子？

  　　小媳婦有些詫異的看看自家男人，因為聽聲音，好像是王福來不見了，王瞎子暈了？

  　　待在想仔細聽過去，那嘈雜聲又突然消失了？

  　　“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知道為何，小媳婦心髒跳的蹦蹦的！

  　　男人沉思了一下，最終決定，“剩下的春聯你自己貼， 我還是去找大隊長過來看看吧，他們家的事兒咱可摻和不得！”

  　　粘一次倒黴一次，他是真不想在跟他們家粘上！

  　　“哎，行！你去吧！”

  　　小媳婦接過漿糊，麻利的將橫批‘勞動光榮’刷上漿糊，貼在大門的正上方！

  　　活兒幹完了，她卻並沒有進屋，就守在大門口等著！

  　　很快，不隻村支書被喊了過來，同行的還有幾個聽到動靜的村民！

  　　“王福來！！開開門！”

  　　“王福來？”

  　　村支書叫了好幾遍，王家的人才開了房門，王大妮從裏麵走了出來！

  　　到了大門口，王大妮猶豫著沒開門！站在柵欄裏，怯生生的盯著過來的一眾人等，小聲的說道：

  　　“支書！”她下意識的揪起棉襖上的衣角！

  　　都怪她，剛剛喊那麽大聲幹啥，把村支書都喊過來了！這下可怎麽辦？

  　　“大丫頭啊，你們在家裏鬧啥呢？出啥事兒了？”

  　　王大妮反射性的向後退了兩步，搖搖頭！

  　　“你搖頭幹啥啊，算了，你先把門打開，我們進去看看！”

  　　這王家的破爛事兒，他也不想管，可他是村支書，別人不想管可以不管，他卻不行！

  　　“不··不能進來！”

  　　王大妮將頭搖成撥浪鼓！

  　　村支書詫異的問道：“為啥？你奶知道我們過來了，不讓你開門麽？”

  　　王大妮琢磨了下，搖搖頭！

  　　“嘿，你這孩子，要翻天是吧，趕緊給我開門，不然我從園杖子跳進去了啊！”

  　　“大妹，給支書開門！”

  　　王家老大王全福也開了房門，對王大妮吩咐道！

  　　“哎！”

  　　王大妮拿出家裏的鑰匙，將門上的鐵鎖打開！

  　　村支書越發好奇了，他領著村裏兩個小隊長，越過王大妮，一塊進了王老太的家！

  　　王家的屋子裏靜悄悄的，幾個小些的孩子，齊齊縮在東屋的炕上，將王老太太圈在了裏麵！

  　　有些警惕的盯著進來的幾人！

  　　村支書更詫異了，啥情況啊！

  　　“你們爹呢？”

  　　村支書詢問最多的王全福！

  　　“不知道！”

  　　“昨晚不是還鬧騰的歡呢麽？這一大早的上哪兒晃蕩去了！”

  　　王全福沉默一會，吐出了一句非常驚人的話：“一早，我爹打了我奶，跑了！”

  　　“啥？”

  　　“你爹打你奶了？”

  　　王老太一直被幾個孩子圍在身後，村支書剛剛並沒有看見王老太的樣子，這會兒幾個孩子接收到指示，將王老太讓了出來。

  　　村支書等幾人，這才發現，這王老太哪兒是還沒醒啊，明顯是有些中風，嘴歪眼斜的還不能動彈好吧！

  　　“這人都這樣了，咋不趕緊送醫院啊！你們還擋著幹啥，趕緊，給你奶穿上棉襖，我這就叫村裏的牛車過來！”

  　　村支書說完就要往外走！

  　　王全福拉著幾個小的，行動迅速的擋住了村支書的去路！

  　　“叔！我們沒錢，不治！”就讓她安生的歪著吧，這樣畸形變態的家庭氛圍他受夠了，沒了這兩個，他們呼吸都是順暢的！

  　　“對，不治！”治好了，又該打他們了！

  　　小小的孩子，眼裏滿是執著！

  　　村支書愣了一瞬，突然明白，為啥剛才王大妮不願給他開門，現在王全福和幾個小的不願意送王老太上醫院！

  　　這是被他們送醫院，病治好了，再打他們吧！

  　　這是被打怕了啊，在他們的心裏，老太太病著最好，不能動了更好，這樣就沒人打他們，罵他們了！

  　　哎~造孽啊！

  　　村支書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說道：“你們可想好了，那是你奶，你們現在要是不將她送醫院，就相當於放棄她了，以後外人知道了會罵你們不孝的！”

  　　王全福，王大妮連同幾個小的，齊齊搖頭！表示知道！

  　　“那好吧，這終究是你們家裏的事，我們隻能幫把手，不能替你們做決定！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回去了，等下你們要是反悔了，直接上村部找我去！”

  　　這做人做的得多失敗，生平唯一稀罕的大孫子都不願意救她，不得不說，她這輩子白活了！

  　　村支書領著兩個同樣唏噓的隊長，起身出了屋子，走到門口突然一拍腦門，似乎才想起來，回頭接著問道：“你爹呢？”

  　　王全福沒有猶豫，肯定的說道：“打完人，跑了！”

  　　其實他們也沒看見是誰給他奶揍了，他們早起做好飯給他奶端屋裏來的時候，就發現奶已經在地上躺著呢，那時候就說不出來話了。

  　　加上從早上就沒見過他爹，於是經過分析，他們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得出一個驚人卻又讓他們竊喜的結論！他爹打了他奶自己跑了！

  　　村支書看著掩飾不住喜意的孩子們，不得不將一個現實的問題擺在他們麵前，語重心長的問道：

  　　“孩子們啊，那你們想過沒有，沒了大人，你們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沒了頭上的兩座大山，孩子們渾身輕鬆，王大妮毫不在乎的說道：“本來家裏的活兒就都是我們在幹的，沒了他們我們一樣活！”

  　　村裏的口糧都是按人六勞四分的，幾個小的即使掙不了工分，每年也有基本的口糧分，也許沒了爹和奶，他們還能多吃兩頓飽飯呢！

  　　事情發展成這樣，村支書還能說什麽，能做的也隻是囑咐村裏人多少看顧著點兒！

  　　此時，在野狼坡醒來的王福來戰戰兢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附近沒有一絲人影，想到昨天暈倒前，看到的景象，他心裏拔涼拔涼的！

  　　完了，被他打死的全福娘回來報仇了，嚇暈了娘不說，還把他整這兒來了！

  　　這是要他的命啊！

  　　“全福娘！我錯了！你饒了我！我回家給你立長生牌，給你遷墳，保證你不再做孤魂野鬼，你看全福的麵兒上，放過我吧，不然家裏孩子沒了我，雜活啊！”

  　　王福來一頓叨叨！

  　　可惜，空曠的林子裏，根本無人回應他！

  　　而是他的黴運還遠沒有結束，隨著幾聲狼嚎的的響起，一匹餓的皮包骨的孤狼出現在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