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亂

  　　1967年2月，古怪的言論終於引起大部分老同誌的不滿。

  　　他們團結在一起，在一次會議中，老同誌們拍案，狂噴他們想將手伸進部隊的做法！

  　　可他們的努力，在大浪潮中，就跟石頭掉進大海一樣，濺起的水花有限。

  　　運氣好的一部分人跟老戴一樣，被丟到到農村、街道幹體力活，美其名曰勞動教育，更有一部分人直接丟了性命！當然更多的人開始龜縮，保存實力！

  　　所謂上行下效，此時所有人都瘋魔了。

  　　街道上、巷子裏，雙方各自的簇擁者，一言不合就開打，誰也不服誰！

  　　小型的，在夫妻、父子、母子等等之間展開！

  　　常常有理念不同的一對夫妻，你說不服我，我說不服你，雙方從鬥嘴，到動手，豬腦子打成狗腦子。

  　　後世很多人不理解，顧米經曆過，也隻能說，正是因為這個時代的青年大多熱血，遠不是後世的冷漠能比的~

  　　這是時代造就的，後世不可能再複製！

  　　而剛剛複工還沒到半個月的鋼鐵廠，再一次封閉了自己的大門。

  　　不同的是，因為有駐軍，所以這次廠內仍然按部就班的生產！

  　　“對勾！”

  　　“對K”

  　　“對2”

  　　“哈哈，王炸！”

  　　錢平順興奮的又撕了一張紙條，在茶缸子裏沾點水，忽略顧米的黑臉，‘啪’，找個空兒貼上！

  　　這米老大教的這個叫啥鬥地主的玩兒法太好玩兒了！尤其是在他一路宛如神助的狀態下！

  　　呂春花作為回回搭順風車的一員，還算幸運，不管誰輸誰贏都能樂嗬的跟著樂，臉上能比顧米少一半兒！

  　　臉上貼滿紙條兒的顧米，隻能愁苦的擰擰眉，恨恨的瞪了笑的跟朵花兒似得錢平順！

  　　死小子，個沒眼力見兒的，哼！以後再想順利的約上春花，送你三字兒，不可能！

  　　“切牌！”

  　　“顧米！不好了！”

  　　“誰又起幺蛾子了？趕緊領我去看看！”救星來了！

  　　哎呀，這一臉的紙條，終於能拿下來了！

  　　借坡下驢，算是給輸的毫無骨氣的人最後尊嚴！

  　　“那個，管廢料的張大腦袋抓了幾個撿煤渣的半大孩子，說他們是占了集體的便宜，這會兒正揪了幾個孩子，往大門外闖呢，孩子家長攔著不讓，正吵的不可開交呢！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煉爐裏扔出來的鐵渣是不允許工人們撿的，可煤渣可利用率低，廠裏的家屬們誰家願意撿，就讓自家孩子放學的時候來撿點兒回去燒燒，算是廠裏給的貼補，曆來都是這麽幹的，從來沒人管！

  　　誰成想，這回張大腦袋逮了個孩子，不依不饒的，廠區那邊兒快亂套了都！

  　　他們處理不了，就來找顧米了。

  　　經過當初鋼鐵廠保衛戰，顧米算是出名兒了，加上其向來果斷，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暴力手段，愣是把他們鋼鐵廠那幫刺頭兒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帶頭的都消停了，下麵的人自然也消停了！

  　　誰成想，這衝動的少年們不鬧騰了，這廠裏的老人張大腦袋又開始作妖了！

  　　廢料分揀區至廠門中間的必經路上，此時擠滿了人！

  　　一溜4個怒氣衝衝的半大小子，因為從廢料區一直到這裏，一路被人拉扯過來，這會兒衣服也被扯掉了扣子，頭發亂糟糟的，看著很狼狽。

  　　而他們辛苦扒了半天才得到的那點兒煤渣就擺在那被人當作證據，用來指控他們！

  　　奈何形勢不如人，如今他們都在人家手裏攥著，縱然心裏委屈、不甘、氣憤，為了不給家長添更多的麻煩，敢怒不敢言！

  　　“張大腦袋，你他娘的算啥東西，廠長都沒說啥，你蹦躂那麽歡到底想幹啥！”

  　　“哼，想幹啥，你們不知道麽？這幾個都是慣犯，趕緊給我讓開，不然都把你們當從犯一塊兒抓了！”

  　　“誰慣犯？啥叫慣犯了？那煤渣兒自來都是讓我們撿的，再他娘的滿嘴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對，今天誰也別想給我家孩子整走！”

  　　“敢整我們孩子，跟你拚了！”

  　　現在家家孩子都多，平時家長根本不管，可到了這種時候，別管平時咋氣人，那都是自己的孩子！

  　　當然，萬事都有例外！

  　　“不··不··我們跟那小癟犢子沒啥關係，沒關係！可別牽扯上我們！”

  　　躲在人群裏，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王建業夫妻倆，聞言畏畏縮縮的抬起腦袋，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眼看再不表態，沒準真把自己當同案犯處理了，這家裏還有10幾口子人要養活呢，他們可不能被抓！

  　　反正他們兒子多，不差這一個！

  　　作為被他們輕易放棄的兒子，王大偉在小夥伴同情的目光下，略微苦澀的一笑，衣袖下的手攥的緊緊的！

  　　“啥？”

  　　“王建業，你可不能犯糊塗！你以為你不認他是你兒子，他就不是啦，他要被定罪了，你們全家都得吃瓜落！”

  　　“王建業，你個窩囊廢，平時窩囊就算了，這時候你要是舍了大偉這孩子，以後擎等著讓人戳脊梁骨吧！”

  　　真是，就這樣的，披上人皮也是畜生！

  　　對王建業的上道兒，張大腦袋很滿意！

  　　“嗬嗬！好，看看王建業同誌這覺悟，這才是我們的好同誌，放心，你不用怕他們，過後你隻要親自寫下跟他斷絕父子關係的證明，王大偉犯的事兒就跟你們沒關係！

  　　要是今天你們能協助我一塊出了這廠子，你也就算裏立功了，憑這個功勞，在我們那大小也是個小隊長，不比你現在強？”

  　　誘餌扔下，今天隻要能順利出了這個廠就行，管他以後能不能兌現呢，就這窩囊廢的樣兒，能把他咋地！

  　　“斷，現在就斷！”這個誘惑對王建業這種天天在夢裏人五人六的，醒來就堆遂（沒能力）的人來說，不可謂不大！

  　　“爹！”

  　　王大偉不可置信的怒喊一聲！

  　　“我不是你爹！你別喊我！”

  　　“他娘，趕緊回家，讓二偉帶著紙筆過來！”

  　　“他爹···”王大偉的娘有些不忍，但在男人的堅持下，還是縮著脖子往家裏趕！

  　　王建業就屬於典型的窩裏橫那種人，在家裏是老大，打媳婦兒打的那叫一個狠，一出來就趴窩（膽小怕事）了！

  　　“走，我倒要看看，誰敢攔著！”

  　　大腦袋一揮手，領著手底下的人就要拉扯著四個少年接著往廠大門口走！

  　　一方要過，一方不讓，雙方很快撕扯到一起！

  　　一時有些失控！

  　　“都住手！”

  　　聞訊而來的王副廠長王喜鋼，頂著一腦門子汗，趕了過來！

  　　“有什麽事兒找廠領導解決，都不要這麽衝動嘛！”

  　　邢廠長因公外出，最近都不在廠裏，原本以為頭上的大山走了，自己這個副廠長終於能過把掌權的癮，誰成想，好事兒沒得著，淨處理這些讓人頭疼的事兒了！

  　　“呦，這不是王副廠長麽？咋的？你也想縱容他們？”不知道誰給的張大腦袋底氣，麵對廠裏的領導們，居然也這樣有恃無恐！

  　　這種時候王副廠長當然也不想硬剛，本就是奔著當和事佬來的，“我說張同誌啊，都還是孩子呢，都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大肚些，把人放了吧！”

  　　“呲！王副廠長，我這可是為了咱們廠，你不幫忙就算了，還要拖後腿麽？您可想好了，這事兒您要是管了，後果可就您來承受了！”

  　　王喜鋼本就沒有邢廠長的威懾力度，平時淨鑽營怎麽給自己撈好處了，人前一派大領導和藹可親的做派，處處端著架子，並沒有跟底下人打交道的經驗，原以為自己好歹一廠長，這點兒麵子還沒有麽？

  　　所以，當有人不買他的賬，真跟他硬頂的時候，他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真不管，以後廠裏的職工還咋看他啊！管吧，他又怕惹一身騷！一時間，他有些進退兩難！

  　　哎，這麽一想，他還不如跟那些工會、廠委的一樣事兒不找到頭上，就不待出來管閑事兒的！逞什麽能啊！

  　　正在他進退兩難，場麵尷尬的時候，救星終於來了！

  　　“張大腦袋！工作時間，你不在工作崗位待著，跑這兒嘚瑟什麽來？”

  　　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顧米栽楞個肩膀頭子，嘴裏還叼著根火柴棍兒，手裏提著食堂大師傅特意精心打磨過的凳子腿兒！

  　　後麵跟著錢平順、呂春花等一眾保衛科的保安！

  　　一副流氓頭子的架勢！

  　　自從那一戰，顧米就發現別看這凳子腿兒短，但短小精悍，用著特別順手！

  　　當然，作為已婚婦女，現在還這麽幹，絕對不是習慣，單純就是給自己漲漲氣勢！

  　　畢竟，有些時候，流氓要比正人君子更讓人忌憚！

  　　“顧隊長，你快看看吧，這人要把我們孩子逼死啊！”

  　　“哇，小米姐，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這大腦袋要欺負死我們啦！”

  　　似乎能給他們撐腰的人來了，這些半大的孩子們剛還一個個梗著脖子，輸入不輸陣的氣勢呢，這會兒倒是一個個熊了，哭的那叫一個可憐！

  　　眾人···

  　　合著他們這麽些人還沒有一個顧米帶來的安全感足唄？

  　　“顧米！警告你，不要多管閑事！”

  　　對這個虎的，張大腦袋同樣也打怵！

  　　“維護廠裏的秩序，保護廠裏的生產安全，是我們保衛科的職責，怎麽叫多管閑事呢？”

  　　“就是，大腦袋，當我們一天天閑的沒事兒啊，專門來管你的啊？剛我們去看過了，你們組那廢料還在那堆著呢，咋地？活兒不幹啦？”

  　　真是，贏老大贏的正爽歪歪呢，偏偏要在這邊搞點事兒！想捏死他！

  　　“我們的正事兒最重要，無論什麽事情都要給我們現在的正事兒讓道！”

  　　見此，顧米就知道，這人就屬於被洗腦洗的成功的一個！

  　　跟這樣的人，講道理什麽的略過了，因為是講不通的！

  　　“我不管你們這個那個的，咱啥也不懂，就一條兒，廠裏的任務完成就能出去，工作沒幹完，你們哪兒都別想去！”

  　　“現在就問你們一句，是要回去繼續做自己的本職工作，還是要去繼續你們的額外的正事兒？”

  　　顧米眯縫著眼睛，威脅的意味很足！

  　　“你真是明知故問！現在，我不隻要求你們讓開，你還得把這些擋路的給我處理了，不然等我出去了，下一個倒黴的就是你！”

  　　顧米吐出火柴棍兒，笑出來聲！

  　　“既然如此，那你們專心幹你們的正事兒！”

  　　哼，張大腦袋得意起來，怎麽樣，怕了吧，趙主任說的果然對！

  　　隻要他們這次行動成功，以後鋼鐵廠就得亂起來，這事兒挑事兒的人知道，出來平事兒的顧米當然也知道！

  　　“不過···”

  　　畫風一轉，顧米沒了笑模樣：“一個人的精力有限，顧了這頭自然就忽略了那頭，你既然搞副業，想必鋼鐵廠的工作就不能兼顧了吧！”

  　　“沒關係，咱們鋼鐵廠多得是人才，想必想幹你這個工作的人很多！我想，你們也幹不出來那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事兒！”

  　　“老規矩，親屬可以接班！”

  　　“王副廠長，我這麽決定可以吧！”

  　　王喜鋼一激靈，反射性的回答：“當然可以！”

  　　得了準信，顧米又將視線移到圍觀的群眾身上！

  　　“咱們王副廠長就是大氣，有魄力，這才是咱們鋼鐵人要學習的典範！”

  　　職工們熱情的向王喜鋼行注目禮！

  　　這一捧，直接將王喜鋼到嘴邊的反悔話，收回了肚子裏！算是默認了，不再吭聲！

  　　顧米滿意的笑笑，接著說道：“這有沒有張大腦袋本家的？現在張大腦袋要讓出工作，誰家有18周歲的，都可以接班！”

  　　張大腦袋血壓飆升···

  　　圍觀的職工們···

  　　這話題轉的有些讓人跟不上進度啊！

  　　“我沒說要讓出工作！”眼看工作要沒，張大腦袋也不淡定了，趕緊反駁道！

  　　然而，他的抗議，沒有人理會！

  　　“怎麽，咱們廠這麽大，沒有跟他有親戚關係的麽？那工作就歸廠裏了啊！”

  　　“等··等等，我，我們家跟張大腦袋家是出了五服的親戚，行麽？”

  　　“是親戚就行，順子！聽王廠長的，領他們去人事科辦手續，別的不急，先看看需要大腦袋配合按手印什麽的，把東西拿來，我‘幫’他按！”

  　　“哎！”順子領命，立馬帶著站出來準備接班的小子，往人事科走！生怕，一會兒王廠長回過神再給他們攔住！

  　　張大腦袋傻眼了！這會兒工作就沒了！

  　　這不對啊，說好的，沒人敢管呢！

  　　“這不行，那是我的工作！我不同意我看誰能給我占了去！”說到激動處，張大腦袋就想走過來跟顧米說道說道！

  　　“警告你，你現在不屬於鋼鐵廠職工，敢碰我，腿兒給你打折，你可別怪我！”

  　　打，打不過，講道理，人家不聽！

  　　張大腦袋沒了辦法！想起了給他出主意的人！

  　　急的抬頭，卡巴著眼睛，小眼神焦急的在人群裏搜索！

  　　“趙主任！趙主任！你出來給我說句話啊！”

  　　順著張大腦袋的視線，人群自動分開，見事兒不好要溜的趙向陽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顧米的麵前！

  　　是他？

  　　那個當初在林營縣小房子附近差點撞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