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秋收

  　　7月下旬，陽溝子村的春小麥成熟，63年的秋收自此拉開了帷幕！

  　　麥子收獲的最佳時刻是在蠟熟期，時間隻有7，8天，這個時候收獲得麥子產量最高，質量最好，過了這個時期進入枯熟期，麥子就會成熟脫落，導致產量減少。

  　　陽溝子小麥種植有800畝，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年代，要在短短7，8天收獲800畝小麥，難度可想而知！

  　　於是無論是村裏除了不會走和實在下不來炕的，通通都要參與勞動！

  　　超過15歲的半大小子都要跟大人幹一樣兒的活兒。

  　　一大早，啟明星升起就要起床，天剛亮就要下地，顧米給自己和米媽做了全副武裝，穿的長衣長褲，頭上帶個柳條編製的支架，蒙上紗巾，紗巾下方係緊，身上再掛上一隻驅蚊的香袋，可謂全副武裝！雖然造型古怪，也力保不能留一塊裸露的皮膚在外麵！

  　　因為收麥還有最大的麻煩，那就是早晨的蚊子，中午的瞎牤、晚上的小咬，這三樣東西成群結隊，飛過來就是一片一片的，咬在人身上，又疼又癢，張嘴說話就能鑽進去好幾隻！

  　　實在是第一次沒經驗，眼看著蚊子在你身上吸的肚子鼓脹都來不及打，太可怕了！

  　　顧米作為實力擔當，帶著娘和二嬸一家獨自承包一片麥地，麵積大概55，60畝，隻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搶收完畢，兩家人滿15歲的都按成年勞力算10公分一天。

  　　成年男人一天基本能割1畝，女人要少一些，這個任務也可謂很重了，可誰讓他們有顧米這個不屬於正常人的角色呢！

  　　再加上勝利、建國、二叔、二嬸和娘，活兒幹的也快！

  　　而顧梅則留在家裏照看著兩家的豬、雞、狗，還有最小的顧雪，還要給她們做中午晚上兩頓飯，一天下來也是腳打後腦勺！

  　　隻有剛剛上學的黑蛋，剛剛10歲，還不能幹些重體力活兒，就在地裏幫著撿拾掉到地上的麥穗！

  　　“爹、娘、大娘、小米，吃飯啦！”

  　　農忙，時間恨不得掰成八瓣用，中午這頓飯就需要家裏做好給送到地裏來。

  　　顧二嬸也知道自家跟著小米算是占便宜的，因此一天兩頓飯，都是自家管著，加上‘條件’便利，飯食上也不摳搜，幾乎頓頓都有油水，中午這頓飯做的醬茄子，裏麵還有肉。

  　　成人拳頭大的三合麵的饅頭顧米吃了6個，這要不是怕一會兒吃多了哈不下腰幹活，她還能吃一個！

  　　“小米兒啊！吃飽了沒啊！”劉菊花知道顧米的飯量，怕她沒吃飽，又遞給她一個！

  　　“飽了飽了，再吃一會割不了麥了！”顧米拍拍肚子，表示自己沒裝假！

  　　“跟二嬸可別裝假啊，你二叔現在本事大了，咱家糧食不缺！”同一個屋簷下住著，顧常海幹的那些事兒咋可能一直瞞著家裏人呢！

  　　生完孩子，劉菊花也漸漸的恢複了精明，之前懷疑的時候問過多次，可架不住顧常海死不承認，總轉移話題，沒辦法前些時候夥同顧米，給自家男人捆了，一陣雞毛搔腳底板的大刑伺候，自家男人才說了實話。

  　　他幫著村裏的三把頭在山裏邊私下裏整了個養豬場，裏麵養著2000多頭豬，他們人員齊備，從放哨的、飼養的、給豬解刨滴再到轉運的、出售的，一條龍，百十號人的產業！

  　　這在這個時代，規模算巨大的！一旦被抓那就是吃花生米的下場！

  　　因此，他一直沒敢跟家裏人說！

  　　劉菊花知道後，整整半個月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直到男人看不下去，把這兩年在山裏掙得私房錢全部上交，看著那麽厚的一遝子錢，劉菊花頓時啥毛病都沒有了。

  　　男人有本事，女人過的才滋潤，家裏有錢了，劉菊花也開始打扮上了，之前除了顧米給買過兩回蛤喇油，她自己從來沒買過，這回，不僅給自己買，投桃報李，大嫂和小米一個也沒落下！

  　　當然，她也知道在外麵啥話能說啥話不能說，從來不在外人麵前顯唄，當然，大嫂家知根知底的除外！

  　　“嗬嗬，知道二叔能幹！”顧米讓老娘暗地裏提醒過二叔的，但二叔信誓旦旦的表示安全，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麽，當然真要是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她們也沒必要攔著，她顧米本身也不是死守著規矩的人，所以多掙錢，她也替二嬸高興。

  　　遂也不戳破她那點兒隱晦自豪的小心思！

  　　吃過飯，短暫休息10分鍾，再喝兩口涼白開，勞動繼續。

  　　直到天色暗沉，實在割不了麥了，人們才紛紛停下手裏的工作，伸直了彎了一天的腰，再將地裏沒來及運走的麥穗打捆看到曬穀場，這才算真正的結束一天的勞動！

  　　從曬穀場出來，大家說說笑笑的往家裏走！

  　　突然黑蛋緊緊捂著屁屁，瞅準旁邊的草稞子就要往裏鑽！

  　　劉菊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問道：“i混蛋小子，你要幹啥去？”

  　　隻見黑蛋著急的道：“娘，你快鬆開我，我要拉屎！憋不住啦！”

  　　“不是告訴過你們這事兒要回家辦麽？往草稞子裏跑啥，沒得便宜了外人！你說你是不是找揍呢！”

  　　這年月，沒有啥好的化肥給地增肥，於是人和動物的糞便就成了上好的農家肥，有時候村裏自產的不夠用，還要到城裏去買點兒，一分錢2桶！價格也不便宜！

  　　所以村裏人都把農家肥看的很重，一般不會在外麵解決，在家裏解決後，每年春耕，這些收集起來上交大隊，還能換點兒工分呢！

  　　“可是娘，我憋不住了啊！”黑蛋能不知道麽，可這個說來就來，離家還有段距離，萬一呢？

  　　劉菊花當然也知道這個，所以左右撒麽一圈兒，也不知道在找啥，估計是目標沒找到，劉菊花對小兒子說道：“你直接往地上一坐，先把它憋回去，咱還是得回家解決！”

  　　在旁邊一直旁聽的顧米···

  　　我天，還能這麽操作呢？

  　　偏偏一個敢出主意，一個真敢照做，隻見黑蛋奔兒都沒打，一屁股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黑蛋小聲說道！“娘，這會兒好像好了！”

  　　“好就趕緊往家走！”

  　　說著也不管旁邊震驚的眾人，扯著小兒子就疾步往家走！

  　　如此這般兩三次，娘兩個終於趕回了家，顧家的廁所都很簡易，挨著豬圈挖個坑，坑上邊墊兩塊木板，四角用半人高鬆木固定中間橫向再攔一道，周圍用包米秸稈圍著，沒有棚頂，坑上的木板經過兩年的風吹日曬雨淋的，早就有些脆，黑蛋著急，猛地往上一站。

  　　‘哢嚓’

  　　木板一聲脆響，嚇的黑蛋半天沒動，好在沒斷。

  　　跟在後麵的顧米剛好看見，縮縮脖子，非禮勿視，趕緊轉過腦袋瞅向一旁，暗道，自家的廁所必須整改！立刻馬上！

  　　“沒事兒啊，你趕緊上吧，回頭讓你爹換塊新的！”

  　　於是黑蛋···好艱難啊！

  　　“來，爹、娘、大娘、小米姐，先去洗把手，水都給你們兌好了，咱們這就開飯！”

  　　“這小梅是真能幹，看看這家裏收拾的，真板正！”劉素娥第N次誇獎！

  　　晚飯是豆角燉土豆，裏麵放了不少肉，還有辣炒豬大腸，炒卜留克（一種鹹菜），以及東北人頓頓不能落下的蘸醬菜！

  　　主食還是三合麵的饅頭。

  　　人多吃飯就是香，尤其是還有三個半大小子，那吃起飯來，跟打仗似的，害的顧米也不知不覺跟著搶上了！

  　　“菊花啊，聽常海說，今年冬天回膠魯還要給勝利相看個媳婦咋滴？”吃著飯呢，劉素娥跟妯娌詢問談起了顧勝利的終身大事！

  　　顧勝利跟小米一樣的年紀，就比小米大3個月，滿打滿算也才15，自己還啥也不懂的年紀，就要相看媳婦兒，是不是有些早了？

  　　“恩，大嫂，記得跟咱一起過來的趙大栓不？之前我聽隔壁村一起逃過來的鄉親說啊，他家去年回的膠魯，那家夥，給一袋糧食就能換個媳婦兒回來，還可勁兒你挑，我就想著，今年回去也看看，先給勝利撒麽一個帶回來，養上幾年，等勝利歲數到了，給他倆把事兒一辦，妥了就！”

  　　這邊娶個媳婦兒，稍微好上一點兒的光彩禮最少也得50塊，再加上給新媳婦做兩身新衣服，新被褥，這一個兒子就得花上7，80，她有三個兒子呢！不省省咋行？

  　　“記得，關鍵是靠譜不啊？這隔的這麽遠，他家的事兒傳到這還不知道傳成啥樣了呢！勝利是老大，這老大媳婦可的娶個好的，萬一弄個攪家精來，對下邊這些小的也有影響！”

  　　最主要的是，將來小米嫁人，還指著娘家這幾個堂哥堂弟撐腰呢，再因為堂兄弟媳婦兒鬧掰了，過年回來都沒個走親戚的地方，多淒涼啊！

  　　這打算夠長遠的！

  　　“沒事兒，咱要找也肯定找那知根知底的！我娘家親戚都在那邊兒呢，指定錯不了！”

  　　妯娌兩個聊的熱火朝天，這邊小米也來了興致，咋看這拿著一塊肉正逗顧雪的傻小子都不像懂媳婦到底是啥的樣子！

  　　於是顧米佯裝好奇的問：“勝利哥！你想要個啥樣的媳婦啊？”

  　　顧勝利沒多想，隨口說道：“啥樣的都行，娘喜歡啥樣的，我就找啥樣的！”

  　　“那萬一來個脾氣不好的，我跟嫂子打起來了，你向著誰啊？”顧米暗搓搓的挖坑！

  　　顧勝利抬頭，詫異的瞅瞅顧米，“你還需要我幫麽？”

  　　意思是，誰能打過你啊？

  　　“你啥意思？”顧米決定在給他一次機會，奈何顧勝利淨顧著逗小妹了，反射弧慢，沒反應過來！

  　　“我幫你多顯得你無能啊！”

  　　顧米立馬轉頭告狀：“娘，二嬸，你們看勝利哥啊，這嫂子還沒過門呢，就不疼我啦！！”

  　　顧勝利···我剛剛說啥了？咋還告狀呢？

  　　劉菊花剛淨顧著跟大嫂聊天了，也沒注意孩子們這邊說啥，當然小米是個好孩子，肯定沒說錯就是了，於是槍口立刻開火：

  　　“我就說養你們這些白眼狼幹啥，天天給你掙吃掙喝，有啥用？一個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貨，吃裏扒外的···”巴拉巴拉！

  　　說著說著火氣上來，抄起掃帚疙瘩作勢要打！

  　　顧勝利也顧不上逗小妹了，抱起顧雪就擋在身前！

  　　顧雪以為跟她鬧著玩兒呢，還嘎嘎直樂！

  　　屬狐狸的顧常海，想明白顧米話中的陷阱，兀自在那看熱鬧，嗬嗬直樂，也不說給大兒子解解圍！

  　　劉素娥沒好氣兒的橫了閨女一眼，接著看熱鬧！

  　　黑蛋雖然不懂媳婦兒啥的，但知道大哥被罵貌似是因為剛剛的話題！

  　　於是趕緊都到顧米身邊表忠心：“小米姐，你放心，將來你要跟我媳婦打架，我肯定向著你！”

  　　顧建設倒是知道媳婦是幹啥的，雖然現在還沒輪到自己，但也得預防萬一不是，遂也很上道兒的表態：“恩恩，我也是，我也是！她將來要是欺負你，我就扇她！”

  　　說說唄，反正也不掉塊肉！看看大哥，多可憐啊！

  　　顧米挑挑眉，暗道，好小子，這眼力見兒不錯啊，將來好好培養，說不準也出個了不得的人呢！

  　　坑了大哥，顧米身心舒暢，一不小心多吃了一個饅頭！

  　　撐了！

  　　勞累了一天的顧家人，似乎沒了疲憊，此時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濉河市 市供銷社

  　　“哈哈！鄭科長！新調任下來了，恭喜恭喜啊！”副了N多年的馮建工終於要轉正了，臉上喜感遮都遮不住！

  　　“馮科長，同喜同喜啊！”經過多方活動，鄭朝陽成功調入大興市，出任大興市財政局供給預算處副處長。

  　　雖然隻是正科級到副處級這一級的跨越，可這一步才算真正踏入政治權力的圈子，供給預算處掌管著大興市所屬各單位的財政預算，物資供應指標等等一係列關乎各廠利益的實質性東西，職位不高，權利不小，當然油水也不小！

  　　馮科長是羨慕的不要不要的，他這輩子供銷社科長這一職位就算到頭了，這鄭科長還年輕，仕途坦蕩啊！

  　　“晚上上我家去，讓你嫂子炒兩個好菜，咱哥倆慶祝慶祝，順便就當給你踐行了，咋樣？這麽多年邀你，你都沒去，這回該給老哥一個麵子了吧？”

  　　鄭朝陽爽快的點頭道“那就叨擾啦！”

  　　“嗬嗬，叨擾啥，文縐縐的，那就這麽定了！一會兒下班咱倆一塊走，趁著還有點兒時間，老哥再跟你取取經啊！別說，你小子雖然小，這辦事方法可比老哥老練多了，不服不行啊！”

  　　跟鄭朝陽搭檔兩年，眼看著市供銷社從末尾成長到如今各種先進獎狀紅旗的拿的手軟，對這個年輕人，他打心眼兒裏佩服的很啊！

  　　如今人家要撤了，他們供銷社如今的局麵他總的維持住啊！真是朱玉在前，他這黑玉不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