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論裝睡的境界還得看裴語,捂著被子說睡就睡。

  　　房間昏黃繾綣的燈光落下，給裴語發梢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才被欺負得慘兮兮，肯定也不用管接下來的清理。

  　　不過這些事情平時本來就是秦深在做。

  　　簡單地收拾幹淨弄髒的床被，免得隔天早上起來難言的味道太過明顯。

  　　裴語臉皮薄,以前換床單這種家務都是傭人來做,現在則是換成秦深來。

  　　雖然他的動作沒有傭人熟練,不過常常待在家裏時間比較多，也不覺得很麻煩。

  　　隆起的被子隨著呼吸節奏輕輕地抖動，秦深垂眸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又從抽屜裏拿出藥膏。

  　　裝著裝著都要睡過去的裴語身子忽地抖了下,他睜開眼睛看俯身湊過來的秦深，聲音懶洋洋的：“你扒拉我幹什麽呀……”

  　　說話都帶著點甜，像是含著一塊二月天,撩撥著秦深的耳膜。

  　　秦深微微勾唇,把指腹上淡淡純白色的藥膏給他看：“不是磨紅了？簡單地上點藥。”

  　　“啊……”

  　　裴語覺得有點麻煩,睡得歪七扭八的蓬鬆軟發輕輕地顫動。

  　　乖得像隻蜷縮在窩裏懶得動彈的小貓。

  　　“不用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裴語眨眨眼睛,“我都困了。”

  　　“你接著睡就行。”秦深溫和地笑笑，掀開被子耐心地給他塗藥。

  　　藥膏帶著點涼意，溫熱的指尖掠過腿|根皮膚,撩開一片奇怪的癢意。

  　　裴語有點癢,動了動腿,一隻膝蓋被秦深掌心輕輕地摁住。

  　　“亂動什麽呢？”

  　　“癢。”

  　　……

  　　“好了。”

  　　“黏糊糊。”

  　　“忍著。”

  　　秦深擦幹淨手上剩餘的藥膏，直起身關燈,睡衣之下肩胛骨浮凸,房間倏地陷入黑暗。

  　　裴語剛閉上眼睛,身邊的位置動了動,下一秒他就被秦深抱在懷裏。

  　　修長有力的胳膊貼在柔軟的腹部，無名指上的戒指輪廓在黑暗中隱隱可見。

  　　裴語下意識去摸掛在脖子上的吊墜，發現它還在，唇角微微上翹。

  　　貼著體溫偏高的alpha，屋子裏開著熱乎乎的暖氣，裴語甚至覺得暖得過頭。

  　　他一露出要逃離懷抱的意圖，就被秦深用勁地摟了回去。

  　　恢複不少力氣的雙腿還搭過來壓住，裴語徹徹底底成了軟綿的抱枕，全身都被攏住。

  　　背對著秦深，後頸被他的溫熱吐息吹得微微發燙。

  　　裴語耳朵有點熱，在黑夜裏低聲問：“抱著……有那麽舒服嗎？”

  　　安靜幾秒鍾，帶著笑意的嗓音落入耳畔：“寶寶覺得呢？”

  　　一隻手親昵地滑入衣擺，手臂貼著皮膚穿過微敞的睡衣領口，下巴被鉗住偏頭。

  　　吻了好久好久，幾乎都把裴語才浮出來的睡意都吻沒了。

  　　裴語臉色通紅，一雙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亮晶晶。

  　　他有點氣：“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妨礙一位高三學生好好休息、好好學習！”

  　　“嗯……”

  　　秦深輕輕地親他的側臉，思考片刻，聲音充滿遺憾：“好吧，那我努力克製住。”

  　　裴語是真的被鬧得熱。

  　　不知道alpha是不是都這樣，都沒在一起多久，不管是那方麵還是吻技，突飛猛進。

  　　一吻便令人臉紅耳熱。

  　　“你的信息素聞上去是清冽的雪鬆薄荷味，帶著點冷意……”裴語頓了下，“不可以老是現在這樣。”

  　　“哪樣？”

  　　“這麽熱，你的性格應該再高冷一點兒。”

  　　說了幾句話，睡意漸漸地回來，裴語的聲音聽上去輕軟縹緲。

  　　安靜幾秒鍾後，秦深喉間漾開低低的笑，還沒來得及說話。

  　　裴語又說：“當時你把我壓在地上，那張臉看上去挺冷的，現在怎麽這樣啊。”

  　　“很黏我。”

  　　眼皮直打架，他終於還是沉入朦朧的夢鄉。

  　　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夢境，遠處飄來一句低沉的話：“因為遇到了你……”

  　　回應秦深的隻有淺淺的呼吸聲，秦深勾著裴語的脖子，覺得挺好笑的，煞有介事地說：“說到關鍵時刻就睡了是吧。”

  　　裴語發出幾聲囈語，毛茸茸的腦袋蹭著秦深的脖頸，唇齒間溢出無比親昵的稱呼：“老公……”

  　　秦深心中一軟，回想起初見時的畫麵。

  　　少年麵容清雋，一雙眼睛清泠漂亮，頭發帶著點俏皮的卷，仰頭看他時，眉眼靈動。

  　　當時他隱約捕捉到一點很淺的信息素。

  　　優雅迷醉的玫瑰香，甜而不膩，縈繞鼻尖。

  　　想來在那個時候，盡管裴語還沒有分化，100%匹配度的他已經可以嗅到一點信息素。

  　　胡思亂想中，秦深漸漸地闔上眼睛，摟住裴語的那隻手臂一刻也沒有鬆開過。

  　　……

  　　***

  　　等意識緩慢地清醒，秦深下意識捏了捏手心，沒摸到裴語帶著點軟肉的小腹。

  　　手心的觸感比裴語軟了好幾倍。

  　　頓了下，緩慢地睜開眼睛。

  　　對上了一雙黑溜溜的玩具眼睛，這是一隻特別大的玩具熊。

  　　緊緊被摟住的裴語早都用玩具熊當做替身，自己則滾到床另一邊自己睡。

  　　玩具熊特別大，比裴語都還要大，淺淺的咖啡色，毛質摸上去特別柔軟。脖子上還係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兩隻熊掌強行地塞進禮物袋的提手裏。

  　　上麵貼著一張便利貼：這是聖誕節禮物！嘿嘿嘿～

  　　自從記事以來，秦深就沒碰過這種軟乎的熊玩具，他捏了捏。

  　　裴語這會兒離他一米遠，睡得正香。

  　　秦深緊緊攥住玩具熊，手背線條淩厲的青筋格外明顯。

  　　要是玩具熊會發出聲音，早就大喊：捏疼熊熊了！！！

  　　秦深沒有第一時間拆開禮物，他把玩具熊扔到床尾，伸手把裴語拉過來。

  　　回籠覺睡得正香的裴語被鬧醒，他愣了幾秒才笑著問：“熊呢？”

  　　“被拋棄了，因為它試圖占寶寶的位置。”秦深說。

  　　裴語：“…………”

  　　沉默幾秒鍾，他慢吞吞地撐起胳膊，掃了眼床尾。可愛的熊倒在哪裏。熊掌緊緊地拎著禮物，看上去莫名有點可憐。

  　　他重新把熊拉過來，塞到秦深懷中：“我選了好久才挑中它，以後每天早上你就抱著它睡覺吧。”

  　　秦深蹙起眉，隻覺得玩具熊的黑色眼睛都透著一點呆，和它對視的自己也有點呆。

  　　拆開熊懷中的禮物袋。

  　　首飾盒裏躺著一枚小巧精致的煙灰色領帶夾，還有同一係列的黑曜石螺柱袖扣。

  　　唇角勾起弧度明顯的笑，秦深揉了揉裴語的腦袋：“我很喜歡你送我的禮物。”

  　　“不過這隻熊就算了，我並不願意每天早上抱它。”

  　　秦深稍稍抬起下頜時，睡衣領口微敞，喉結微凸，線條淩厲。

  　　他說：“它比不上寶寶。”

  　　裴語聽著耳朵有點熱，他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看著秦深：“這不是比不比得上的問題。”

  　　秦深蹙眉：“那是什麽問題。”

  　　裴語眼神放空幾秒，他熱著臉磕磕巴巴地說：“你沒發現嗎？每天早上你……都會擾醒我。”

  　　“沒有。”秦深矢口否認，“大多數時候我比你先醒過來，然後起床去浴室洗漱。”

  　　等他重新回到床上，裴語基本都還裹著被子在睡懶覺。

  　　裴語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看著秦深愣愣地說：“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注意到麽。”

  　　“你早上會那個。”

  　　裴語耳朵紅了紅，“就那個……太影響我睡覺，好幾次都被你鬧醒了。”

  　　秦深這才明白裴語為什麽要送個熊給自己早上抱。

  　　眸中露出一絲錯愕，秦深思忖片刻，遲疑地說：“那我忍忍？”

  　　裴語端起放在旁邊的水杯小抿一口潤喉嚨。他彎著雙腿坐在床上，聲音帶著沒睡醒的遲鈍：“這種事你能忍住麽？”

  　　畢竟是身體的自然反應，怎麽可能說控製就能控製。

  　　秦深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可以。”

  　　“哦……”裴語抱住軟乎乎的熊，“那它怎麽辦？其實抱著還挺舒服的。”

  　　少年的腦袋擱在大熊的肩膀上，細長的雙臂緊緊地摟著，睡衣領口敞開，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鎖骨，上麵都還有秦深吻出來的痕跡。

  　　秦深能讓一隻熊搶了自己的位置嗎？顯然不能。

  　　他默默地抽出那隻熊，把它扔了：“上次在車上還說我腹肌摸著舒服……”

  　　離上學還有一點兒時間，秦深重新抱住裴語，薄唇湊到他耳邊低語：“聖誕禮物我收下了，那隻熊就算了……”

  　　裴語躺在溫熱結實的胸膛裏，看著那隻孤零零的熊。

  　　頓時覺得熊熊可愛又孤單。

  　　還是撿起來把熊放到自己另一邊吧。

  　　“在想什麽？”秦深見他一直不說話。

  　　裴語下意識說：“在想那隻熊。”

  　　秦深頓了下。

  　　他在思考，要不要和一隻玩偶熊吃醋。

  　　……

  　　高中本來就是少男少女春心萌動的年齡。

  　　盡管都已經高三了，聖誕節這天，班裏的同學肉眼可見地浮躁起來，一下課同學們就聚在一起，商量要去哪裏玩。

  　　經過大半個學期的相處，裴語經常耐心地給人講題的原因，在班裏人緣還不錯。

  　　主要是他長得好看，要是能約出去一起玩，光是站在一起就很養眼。

  　　一整天下來，好幾個不同小團隊的同學都來問他要不要去玩。

  　　有約著去看電影的，有約著去吃飯唱歌的，有約著去濱江公園隨便逛逛的……

  　　在第四波同學過來問裴語要不要約著一起玩時，坐在周圍的秦毅陽木著一張臉，直接幫著拒絕：“他肯定要和秦深出去約會啊……不會和我們一起玩。”

  　　同學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哈，我都忘記裴語已經有老公了。”

  　　正在做英語完形填空的裴語：“…………”

  　　這個稱呼可真令人害臊啊。

  　　不過再羞再惱，隻要他不表現出什麽，別人也看不出來。

  　　他放下筆，露出一個笑容：“呃，抱歉。”

  　　同學尷尬地擺擺手：“我才該說抱歉，都把這件事忘了，那我不打擾你學習了。”

  　　等人走後，裴語又填了兩個完形填空題，他看著坐在別人位置上的秦毅陽。

  　　都還沒說點什麽呢，掌心懶懶地托起臉頰的秦毅陽立馬繃直脊背，“我就隨便坐在這裏玩一會兒。”

  　　掃視一周，瞥見講台旁邊角落裏的空調，秦毅陽找到理由：“這裏離空調近，暖和一點兒。”

  　　“哦……”裴語總覺得他怪怪的，“那你就繼續呆坐著？”

  　　秦毅陽連忙地點頭：“嗯。”

  　　他的視線卻掠過了裴語，落到旁邊那張臉上。

  　　裴語頓了下：“你有事情找蘇衍？”

  　　蘇衍聞聲，放下筆抬頭。

  　　秦毅陽立馬慌了：“沒有啊。”

  　　裴語想了幾秒鍾，裝作什麽都不懂：“那你幹嘛一直看他。”

  　　蘇衍歪著頭：“是有什麽事情麽？”

  　　秦毅陽：“…………”我懷疑嫂子故意整我。

  　　硬著頭皮，他隨便瞎扯了一個理由：“就是我表哥和裴語不是要出去約會麽，今天聖誕節我一個人也怪無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蘇衍問：“周悅也一起麽？”

  　　秦毅陽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知道周悅已經和朋友約好要去市中心那棵超級大的聖誕樹下拍照。

  　　迎著蘇衍的目光，秦毅陽隻能說：“應該吧。”

  　　蘇衍說：“吧？是還沒有問她麽？”

  　　秦毅陽連忙連頭：“嗯，我一會兒就問問她。”

  　　快要上課了，秦毅陽也不準備待著這裏傻坐，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裴語扭頭看著秦毅陽的背影，給秦深發了一條消息：【秦毅陽好像喜歡蘇衍誒。】

  　　手機微微震動，對麵似乎是秒回。

  　　【秦深：是麽。有好感很正常，他自己心裏有數】

  　　裴語發過去一個貓貓點頭的表情包，收起手機。

  　　教室最後一排，周悅見秦毅陽走過來，仰臉看他：“你最近這麽老是往前麵鑽啊？”

  　　她看了看裴語和蘇衍，隨意地問：“你難道對蘇衍有意思？”

  　　簡簡單單的問句砸下，秦毅陽就像一隻炸毛的貓，不自覺提高音量紅著臉立馬否認。

  　　“哦，原來你真的喜歡蘇衍啊。”周悅露出得意的笑，“你的樣子好明顯。”

  　　秦毅陽：“……”

  　　他一屁股坐到位置上，自己都有點不明白：“也不算是喜歡吧。”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老想往前麵跑。

  　　周悅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他掰扯，估計過一段時間就明白了。

  　　秦毅陽把約出去一起玩的事情給她說了：“抱歉啊，剛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

  　　“可是我肯定沒辦法和你們一起玩啊。”周悅看著他，“我都和朋友說好了。”

  　　秦毅陽表情有點失落：“哦，那我一會兒下課給蘇衍說你不去，這件事就算了吧。”

  　　周悅想了下：“不然你別給他說，我找借口就說臨時有事，你和他去玩不就好了。”

  　　“啊？這樣不好吧。”秦毅陽微微蹙眉。

  　　周悅拍拍他的肩膀：“到時候你問問他，要不要繼續一起玩不就行了……沒什麽不好的。”

  　　秦毅陽潛意識裏還是認為這樣做不好。

  　　雖然他和蘇衍都是男生，可蘇衍是omega。

  　　恰好老師抱著書走進教室，秦毅陽從抽屜裏拿出語文書：“我再想想吧。”

  　　***

  　　越是臨近晚上，學生們越是坐不住。明天是周天，這就意味著今天晚上可以在外麵待久一點。

  　　盡管下了晚自習都很遲了，同學們結伴想要出去玩的心情一點也沒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