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月喜兔      更新:2022-10-08 23:38      字數:5294
  第7章

    場麵變得沉默,時間像停滯了一般。

    “你——”秦深盡量控製語氣。

    裴語還是聽出來他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抿了抿唇,抬眸悄悄看了眼黑著臉的男人。

    “我憋,,憋不住。”裴語臊紅了臉,“抱歉。”

    秦深那張冰山臉上少見地出現一絲裂縫。

    總不能怪喝醉酒的小孩。

    少年軟聲認錯時像不小心幹了壞事的貓咪。

    秦深都不敢呼吸,盡管隻是少量的酒水,他也沒法直視。

    “,,沒事。”

    “我洗個澡換套衣服就好。”

    有點小潔癖的他無法忍受,眉間擰得更緊。

    讓他帶著這一身味道和濕漉感回去,能要他的命。

    平時在家裏洗澡都有護工幫他,他體格不算小,護工力氣大,能輕鬆將他抱起。

    “李特助,跟我去浴室。”秦深說。

    助理憋笑憋得難受,臉都扭曲了。

    秦深:“你很開心?”

    李霜頓了下,收斂唇角,又變成那個行事幹練的助理。

    “沒,我並不覺得開心,相反,我很同情總裁你。”

    坐在床上惴惴不安的裴語更羞愧了。

    他拿上浴袍跟著一起去,把衣服掛好後,簡單地漱了個口,吐出來胃舒服很多。

    才犯了錯,裴語腦子裏的酒意全無,唇腔殘留的薄荷味更是讓他迅速清醒。

    隻是臉頰還暈著淺淺的緋紅,眼尾那顆小圓痣豔紅。

    他把眼鏡放在盥洗台上,捧起水洗臉,滿臉濕漉的裴語扭頭去看。

    花灑下,秦深和李霜都沒動。

    秦深雙腿不便,平時上下車時都是保鏢或者司機幫他,回到家裏也有護工照顧。

    而李霜作為他的助理,隻幫他處理瑣碎繁雜的工作,從來沒有幫他洗過澡。

    在下屬眼前脫衣服,一想,秦深心底浮現無法忽略的怪異感。

    不然就隨便擦一下。

    可一想到無法完全清理幹淨,他就頭疼。

    落在裴語眼裏,那兩人就是愣著不動的停滯畫麵。

    李霜也隱約知曉老板在想什麽,畢竟秦總在他麵前一直是高冷嚴肅、處事果決的形象。

    如今要在助理麵前脫褲子,確實挺尷尬的。

    見老板一直不說話,李霜大著膽子開口:“秦總,是需要我幫你脫褲子嗎?”

    秦深頓了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隻是腿動不了,手又沒事。”

    李霜:“哦,,”

    那你脫啊。

    他看著秦深。

    秦深抬手,修長的指節放在領結上,拽了拽。將領帶和西裝外套交給李霜,李霜抱著衣服,用眼神示意老板繼續脫褲子。

    氛圍實在是奇怪又焦灼。

    秦深閉了閉眼,說:“幫我把花灑取下來放地麵上,其他的我自己來。”

    抱著衣服的李霜和在一邊乖乖看戲的裴語被趕出浴室。

    裴語想起男人不方便的腿腳,有點不理解他怎麽不讓助理留在裏麵幫忙。

    “他一個人沒問題吧。”裴語擔心地問,“你不幫他嗎?”

    “誒,老板不讓我留,我聽他吩咐。”李霜說。

    瞥了眼少年輕蹙的眉間,他補了句:“可能是覺得有點沒麵子吧,畢竟我是下屬,平日一直聽他差遣。”

    “他在我麵前的形象一直都很正,更不會對著我露出軟弱的一麵。”

    裴語嘟嘴,心裏有點堵得慌:“你們剛才還在互相開玩笑啊,你和他難道不是很熟嗎?”

    “熟啊,我畢業後就跟在總裁身邊了。”李霜想起他見秦深的第一麵。

    那時候秦深的腿還沒有出事,秦深隻比他大三歲。可在商業談判上展露出來的領袖氣質和冷厲手段是他再鍛煉十幾年都無法企及的高峰。

    “正是因為熟悉吧。”李霜歎了口氣,“或許是他骨子裏始終留著一分傲氣,就更不會在熟悉的人麵前表現脆弱。”

    不僅僅是他,蔣一柏也一樣,他們都不曾窺見秦深無助的一麵。

    “原來是這樣,,”裴語覺得腦袋還有點暈,於是靠在牆上休息。

    這件事本就是因他而起,男人又幫助他許多,他扭頭透過磨砂玻璃往裏麵望去,卻什麽也看不見,隻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忍不住去想腿腳不便的男人獨自清理身體的畫麵。

    “那他的腿還要多久才能好呀?”裴語輕輕地問。他下意識以為男人隻是生了病,腿腳不便才坐輪椅休息。

    就像江鶴,江鶴疾病嚴重需要好好休養時,他會聽從護士的安排,抱母親到輪椅上,推她在住院樓外的小花園裏閑逛曬曬太陽。

    “這,,”李霜神情憂愁,“不清楚,醫生也沒法確定,隻是讓老板多複健鍛煉。”

    “複健鍛煉?”裴語微微驚訝,“他的腿難道不是骨折之類的嗎,,”

    “不是啊,是車禍導致的殘疾。”李霜沉沉道。秦氏奪權的事情他也隻是一知半解,不過這種事情不能隨便和外人道,便收口不再說。

    裴語聽到真正的病情,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很小就要賺取生活費和醫藥費,可他身體健康啊。

    裴語垂眸看著自己的腿,動了動腳踝。

    他很難想象沒有雙腿的情況,這樣一比,他的生活好像也沒那麽苦。

    胡思亂想著,裴語心間泛起說不清的酸。

    李霜倒是沒注意到少年的情緒,把秦深的外套擱在沙發上:“我去讓酒店準備點醒酒湯,順便吃點東西,餓死我了,你在這邊守著,有事情叫客房服務。”

    “好。”裴語說,“我會好好守著他的。”

    李霜頓了下,他看著少年的眼睛,聽這語氣,像應允了什麽任務似的。

    他放心地離開。

    ***

    浴室裏,好不容易脫掉長褲,秦深額間洇出薄薄的汗。

    他拎起襯衫衣擺,免得被腿上的濕漉弄髒,又想了下,栓了個簡單的結,騰出雙手。

    輪椅是電動的,不能把水直接往上麵澆,隻能往前挪動,盡量避免水沾到輪椅上。

    秦深打開花灑開關,放在地麵上的花灑因為水的衝擊力翻騰,一瞬間就將他的襯衫、內,褲淋濕。

    黑色額發也濕透了,滴滴答答的水落在他的腿上。

    他很注意運動,也會定期按摩。肌肉沒有萎縮,隻不過消瘦不少,骨骼外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

    水順著腿往下,左腿根處有一道因車禍留下的幾厘米長的傷疤,傷口橫亙在冷白皮膚上,在燈光下顯得猙獰。

    “,,”秦深沉默了一會。

    這幾年他聘請的人都很專業。

    讓他漸漸遺忘腿腳不便帶來的頹廢感和無力感。

    可一沒了護工貼身照顧,埋藏在心底裏最隱秘的消極情緒盤旋而上。

    密閉空間裏,熱霧彌漫,冷銳極寒的信息素摻雜在其中,溫度都仿佛降低幾度。

    修長的指節緊緊扣在自己的大腿上壓出指痕,而他感受到的痛感卻很輕微。

    秦深手腕的勁越來越大,甚至將修剪得整齊的指甲邊緣深深陷入腿裏,試圖帶來更大的痛感讓自己愉悅。

    冷肅淩冽的信息素侵占著整間浴室,裹挾著微涼苦澀的薄荷,又帶著點雪鬆的草木香,強勢又沉冷的alpha信息素愈加厚重。

    秦深眸光陰沉,生出一種想要破壞的衝動,就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緩解雙腿殘廢的陰暗情緒。

    像墜入了深海裏,溺斃著無法呼吸。

    “咚咚”的敲門聲將他拉回現實。

    門外響起的聲音輕軟柔和:“先生,請問你要洗好了嗎?”

    裴語並不知道男人的姓名,想了下,似乎隻有這個稱呼合適。

    “我在門外等著你。”他靠在浴室門旁邊的牆壁上,垂頭盯著腳尖。

    溫聲像簌簌飄灑的蒲公英,在浴室裏擴散開,鑽入秦深的耳朵裏。

    秦深輕眨濕漉的眼睛,眸底的偏執和黑沉漸漸褪去,片刻後,他恢複了冷靜。

    “嗯,馬上。”秦深對著門外喊了一聲,快速地擠了點沐浴露,揉搓兩下,用水把綿密的泡沫衝掉。

    水流順著小腿線條淌在地麵,蔓延到輪椅下。

    關了花灑,秦深扭頭掃視,浴袍掛在架子上。

    雖然衣架鉤的高度有些高,不過好在是浴袍,鬆開腰帶就能取下來,秦深拿著浴袍準備給自己套上。

    穿衣的過程中,輪椅忽地打滑。

    巨大的聲響讓守在門外的裴語一驚。

    他推開門,撥開白茫茫的霧氣,輪椅側翻,男人跌倒在地上。

    “你沒事吧?”裴語連忙走過去。

    秦深心裏窘迫還沒來得及發作,兩條很軟的手臂便環在他的腰上。

    他被少年重新托著扶到了輪椅上。

    “我就擔心要是發生什麽意外。”裴語說,“有沒有哪裏摔疼了。”

    秦深忽略手肘處的輕微疼痛,拿著浴袍遮擋住自己赤,裸的腿。

    “沒事。”他抬頭看著少年,並不希望從對方眼裏讀取到同情或者憐憫。

    幸好,,沒有。

    他看到的隻是一雙無暇澄澈,蘊著關心的淺棕色眼眸。

    “那就好,我幫你穿衣服吧。”裴語下意識直接拿起擱在秦深腿上的浴袍。

    兩條大長腿搭在輪椅上,冷白色皮膚上布著青色血管,腿上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線條流暢,看上去並不羸弱。

    視線稍微一動,裴語看見和冷白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的黑色貼身衣物。

    濕了水的黑色布料緊貼,襯得某處廓格外明顯。

    裴語呆了一瞬,臉頰燙紅:“對、對不起,我忘記了,,”

    他飛快地抬起眼眸,心裏念叨著非禮勿視。

    “沒事。”秦深有點不自在,但心裏並沒有任何不舒服。

    “那還要我幫忙嗎?還是你自己來。”裴語緊張地攥住浴袍,忽地發現對方耳根隱隱泛紅。

    他這是害羞了?

    對視半響,裴語聽到對方低低地“嗯”了聲。

    “那就麻煩你了。”

    裴語抓起浴袍:“不麻煩的,本來就是我吐在你身上。”

    “濕掉的襯衫要脫了嗎?”

    “嗯,我自己來。”

    秦深慢條斯理地鬆開紐扣,裴語抬頭看向別處,幾秒後,聽到對方說了句好。

    再次垂頭,他看見男人溝壑明顯的腹肌,帶著明顯的訓練痕跡。不同於自己的清瘦纖細,麵前的男人有著成熟的魅力。

    也沒細看,裴語想著趕緊給對方穿浴袍。

    男人體重略沉,抱起來時費了一點力氣,裴語麵對麵將浴袍敞開鋪好在對方身後身下。

    他的臉頰離對方胸膛很近,溫熱氣息蔓延開,清淺沉浮的清冽香味融進鼻腔,像雪中鬆林,大自然草木的清香。

    裴語記起手帕上的味道。

    “你用的香水很好聞。”

    品味比林舒星好,淡淡的聞著很舒服,不會喧賓奪主,也很適合男人清冷矜貴的氣質。

    秦深的注意力還放在少年扶在他腰上的手裏。

    聽聞,他微不可查地蹙蹙眉,他捏起浴袍腰帶,隨性地打了個結。

    猶豫片刻,他解釋:“不是香水的味道。”

    裴語:“那是沐浴露?”

    可這裏是酒店,總不能家裏用的也是一樣的味道吧。

    “是信息素。”秦深聲音有點啞,“你沒看出來我是alpha嗎?”

    “,,”

    裴語頓了頓,重複念叨:“alpha?”

    對了。

    獨特沉穩的氣質,高大的體格,以及凶悍的某處,都很符合教科書上對alpha的描寫。

    裴語去看他的後頸,仔細辨別,確實看到一個顏色很相近的貼紙。

    那是能有效防止信息素外溢的腺體貼。

    “我還以為是香水。”裴語恍然,喃喃:“你的信息素很好聞。”

    秦深眯了眯眼睛,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少年似乎並不知道,誇一個alpha的信息素好聞意味著什麽。

    他的喉結滾了滾,問:“你是omega?”

    “不是,我是beta。”裴語說著,倏地張大眼睛。

    對啊,他是beta啊。

    怎麽可能聞到味道?!

    兩人對視著,秦深說:“也許是我剛才信息素釋放得太多,你聞到了一點。”

    裴語也隻能暫時接受這種解釋:“也有可能。”

    不過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

    李霜叫酒店準備醒酒湯和熱牛奶送上去,他餓得不行,快速地在酒店餐飲廳吃了點宵夜。

    回到房間時,酒店服務生恰好推著小推車過來。

    “麻煩你了,就放在這裏吧。”李霜接過推車進門。

    秦深已經洗完澡換好浴袍,正拿著吹風機吹頭。

    擱在沙發上的外套最上層搭了件西裝褲和濕漉的襯衫。

    李霜端著東西打招呼:“老板,還有這位——”

    “我叫裴語,你叫我小語就好。”裴語笑笑。

    李霜把醒酒湯遞給他,“這個給你。”又把牛奶遞給秦深,“老板,這是你的。”

    “嗯。”秦深放下吹風機接過牛奶,看了眼腕表,“有點晚了,今天就在這邊休息吧。”

    套房麵積有小一百平,兩個主臥,兩個次臥,還有會客廳等。

    “我讓酒店把衣服幹洗了。”李霜抱起衣服起身。

    秦深:“嗯,回來之後你睡次臥吧,通知老楊住另外一間次臥。”

    李霜:“好。”

    裴語小口小口喝著醒酒湯,又看了看手機。

    這麽晚他還沒有回林家,可手機上一條消息也沒有,雖然也不抱什麽希望,可總歸有點失落。

    裴語關上手機,微笑道:“那先生晚安,今晚的事情謝謝,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叫我就好。”

    秦深皺眉,某稱呼似乎有點不順耳。

    定定盯著少年幾秒,他啟動輪椅離開:“嗯,晚安。”

    ***

    夜色漸晚,裴語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夏夜,中央空調釋放著冷氣。

    房間的溫度很適合睡覺,蓋著薄薄的空調被,沉睡在夢鄉中的人理應很舒服愜意。

    可裴語並不如此。

    他覺得很熱。

    像忽然被放到42c高溫天氣的戶外,那種熱意並不隻存留在皮膚表麵,而是從身體最深處釋放,流淌進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裴語沒能完全醒過來,他的意識模糊且混沌,渾身都燙。

    特別是小腹和後頸那塊薄薄的皮膚,像火燒似的,再也受不住高溫,裴語弓著背,一腳蹬開涼被。

    “熱,,呃。”裴語迷糊地發出不滿,雙頰連著鎖骨紅了一片,並不是醉酒的酡紅或者過敏般的紅,那從曖昧的嫣紅像是從骨子裏出來的,帶著某種灼灼的欲,望。

    一股熱意從尾椎冒出,這是裴語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陌生感受,長腿夾著被子蹭了蹭。

    沒幾分鍾,他的額頭、鼻尖洇出一層剔透的汗珠,左眼尾處的紅痣顏色愈加深,嵌在雪白的皮膚上,如雪地紅梅般旖旎。

    他的臉蛋紅得能滴血,無意識地扭動身體,卻無法紓解。

    馥鬱的花香從他的體內釋放,漸漸地填滿整個臥室。

    絲絲縷縷的信息素透過門縫,漸漸地飄到隔壁主臥,一點點纏繞著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alpha的五感敏銳,嗅覺能力比beta和omega優越。

    隻要有一點香氣,就會被無限放大。

    ——是玫瑰的香氣。

    睜開眼睛的秦深如此心想。

    有omgea發情了,就在他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