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林家小瘋子 二十二
作者:水心沙      更新:2022-10-08 22:31      字數:6392
  第515章 林家小瘋子 二十二

    二十二。

    直至小黃皮子撚著那串骨鏈站起身,林寶珠仍僵硬站在原地。

    右手維持著索討的姿勢,腦裏空空,眼底亦是空空。

    隻目不轉睛看著小黃皮子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片刻,隨著不遠處何偃從地上緩緩坐 起,她嘴裏突地噴出口黑血,一聲不吭栽倒在地上。

    血蔓延到小黃皮子腳下。

    那麽多的血,從這小姑娘身上集中流出,似是把她身上的血都給流盡了。

    濃厚的血泊如一麵鏡子,倒映著小黃皮子的臉。

    臉同那張麵具一樣白,光滑如玉,麵具上那雙笑眼恒久彎彎。

    這用刀在木頭上刻出來的笑意,很快被血液裏一道漣漪打破。

    那是隻小小如蛾子般的蟲,在濃稠液體裏扭動著,揮霍著最後一絲殘命。

    喑蟲源自苗人的蠱。

    原隻是控製人的心神,自被有心人以特殊方式喂養,逐漸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不僅能在侵入人身 後控製人心神,也能牽動人的每一根神經為它所控,是唯一能和鮫人的鮫絲相睥睨的控製,也是唯一隻 能被鮫人所控製的蠱。

    這也是東海鮫人自血族崛起之後,沒被他們屠殺幹淨的原因。

    誰能不需要這樣一種用蠱者,哪怕他們是鮫族中的最被唾棄的背叛者。

    此時那個鮫族背叛者就半跪在林寶珠身旁,臉從血泊裏抬起。

    嘴唇沾著血的顏色,令那張臉看起來似乎恢複了被麒麟王擊倒前的氣色,隻是四肢依舊扭曲著,縱 然他舔食了林寶珠的血,也沒能令他回到原狀。

    他倒也並不在乎,隻顧自用指甲劃破食指,從裏頭擠出紅豆大一滴血,緩緩滴落在扭動不停那隻 喑蟲上。

    跟蠱一樣,解蠱者需是解蠱人。

    一旦這種東西被強行破除,就會對被控者進行反噬。林寶珠在揮刀朝何偃衝出一刹那,就已遭到 了喑蟲的反噬。

    喑蟲之狠,狠在幾乎無人能破解它的操控。

    喑蟲之毒,毒在一旦被破除,無人能從它的反噬中生還。

    它如血族一般能將人的血消耗至最後一滴。

    目光從血水裏那隻漸漸停止扭動的蟲子,移向幾步開外同樣一動不動的林寶珠,小黃皮子看著她 靜止在血泊中那隻蒼白如紙的右手。

    跟倒地前一樣,這隻手依舊維持著索討的姿態,不依不饒,如她慣常隱匿在童真目光中的堅持。

    下音匯就踩著那片血相她方向走了過去。

    但剛踏出一步,突然腳踝上一緊,一隻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

    帶著失血過多的冰涼,虛弱卻也異樣堅持,讓那枯瘦的手指釋放出讓人意外的力度。

    以至輕輕一扯竟沒能掙脫,隱在麵具下的眉心微蹙,他頓下腳步,眼角餘光瞥見何偃投來的視 淺,他低頭看向腳下那個眼簾半掀的女人:“林家世代守護梵天珠,你放手,我放你一條命。”

    話音清冷低沉,誰還能聯想到他當初小小一點個子,吱吱歡叫時的樣子。

    女人嗤地聲笑了。

    開不了口,一雙被血漬糊得半睜半閉的眼睛卻似說盡所有。

    那雙眼譏諷著他曾經在林寶珠身邊時的所有模樣。

    林寶珠並不知曉林大瘋子也是見到過小黃皮子的。

    許是這一年來身子越來越差,都說將死之人能通陰陽,林大瘋子躺在床上起不來的那些天,見到 過這隻小黃皮子。

    好多次,在林大瘋子腦子略略清醒時,她看到它從茅草屋的破牆洞裏鑽進來,繞著林寶珠吱吱地 專,陪著她燒火,陪著她做飯,時不時兩隻爪子胡亂比劃,也不知道比劃了些什麽,能讓林寶珠笑上 好一陣。

    最初林大瘋子以為自己是病得越來越糊塗了,後來才意識到,她所見的都是真實。

    這意識讓她釋然,因為她明白過來,原來林寶珠從來都並沒有瘋,她真的能見到一些普通人見不 的東西,那東西是妖精。 。

    所以即便自己死了,林寶珠依舊可以好好活在這世上,畢竟她身邊有比自己強得多的妖精陪伴 可再次見到這隻小黃皮子時,他已成了一具屍體。

    彼時他被林寶珠背著一路從鎮子跑到這裏。

    林寶珠說,這隻黃皮子救了她們兩個,所以一定要帶回來好好安葬。

    可誰能想到呢,這隻死了的黃皮子精一回到這裏後,突然就回了魂,而且一下子變成這個模樣。

    興許,他從來都是這個模樣。

    老奶媽曾說過什麽來著?男人總是不可信的,除了我家老爺和少爺。

    所以,全身所有力氣都集中在那隻鉗製住他的手上,林大瘋子再次用了點勁,將小黃皮子的軟靴 曳緊,仿佛在逼迫他看向自己眼睛。

    也不知他究竟看了沒有。

    麵具上那雙眼孔彎得喜慶,裏頭黑壓壓的,什麽也見不到。

    好似頭頂上方那隻一圈圈盤旋著的報喪烏鴉,蒼白詭異的人臉上也是帶著這麽喜慶的笑。

    邊竿它邊高聲啼叫·  狐啊!呱呱!來啊!死啊!”

    叫聲嘹亮,直透遠方,帶來整個村落沉寂很久後空落落的回響。

    不出片刻,啼叫聲中由遠而近夾雜進一陣馬蹄聲。

    風走塵散,很快,正北方向顯出浩浩蕩蕩一隊鐵騎。

    近百人的錦衣衛,簇擁著一輛車輿被遮蓋嚴實的四駕馬車,向這方向奔騰而來。

    見狀也不知用了什麽方式,何偃撐著變形的雙腿從地上歪歪斜斜站了起來,須臾,將同樣變形扭 曲的雙手隱進了衣袍內,他朝小黃皮子微行了個禮:“爺,這地兒不幹淨,請早些隨下官回京。”

    話音剛落,突然小黃皮子身子一僵,片刻後一腳踹在了林大瘋子身上。

    大。

    林大瘋子又笑了,血糊糊的嘴角剛剛揚起,再一腳落到了她身上,隻是這一腳遠沒有剛才力量 她知道是她剛才借機刺進小黃皮子靴裏那枚毒針起了作用。

    當年那場暴雨夜,她如何以一人之手連殺了三個精壯男子?

    自然不是光靠著手裏那把刀。

    習武之家自有些特殊的護身之器,林家落難時藏不住太多有用的東西,被發送去教司坊時搜走了 不少,唯有她兄長親手打磨給她的那枚頂針,粗陋毫不起眼,且外觀怎麽也藏不住任何物件,自然是 壓根不會被那些官差放在眼裏的,於是,跟了林大瘋子整十年。

    銅製的頂針,很小,裏頭總共隻放得下四枚針。

    針細如牛毛,卻是沾了大漠彩斑蜥的毒,俗稱五步倒。

    用。

    三枚在當年雨夜就被她用完,隻剩下一枚,這麽些年來無論遭遇什麽,多苦多難,她始終沒有動 直至現在,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她將這枚見血封喉的針送進了小黃皮子體內。

    隨後不出所料,僅僅過了片刻,毒就起了作用。

    眼見著小黃皮子身子一晃手一鬆,被他握在手裏那串骨鏈無聲落到了地上,落入那片被林寶珠的 血浸透了的地麵,林大瘋子那顆始終高懸著的心,也終於緩緩落了下來。

    縱然那對普通人來說用之即死的毒對他的作用僅限於此,也足夠了。

    手依舊緊抓著小黃皮子的靴子,小黃皮子那一腳就踢在她被剖開的肚子上,力道不大,腸子順著 血從肚子裏流了出來,她看著那些血肉模糊的東西,又看著不遠處林寶珠一動不動的身體,嘎嘎地笑 了起來。

    笑得像那隻報喪烏鴉。

    笑聲剛止,遠處的馬蹄聲也止,嘶鳴聲此起彼伏,那上百個人竟無一人再繼續往前,因為就在小 黃皮子俯身要將那枚骨鏈重新攥進手裏一刹,一顆頭顱咚咚地滾落到他腳下。

    何偃的頭,像極了之前那個錦衣衛的樣子,死前一刻眼裏維持著對死亡毫無察覺的專注。

    甚至他那具沒了頭的屍體也依舊維持著搖搖晃晃的站姿,直到一片火光從它上方一掠而過,屍體 於是才轟然倒地。

    火光來自林寶珠手裏那把劍,通體仿佛是用火鑄成的劍。

    也不知是從什麽地方得來,亦不知她是怎樣從瀕臨死亡的狀態裏突然醒來,她就那樣簡簡單單將 這把幾乎比她人還高的劍握在手中,無聲無息站在何偃身後,簡簡單單切下了他的頭。

    子。

    臉色依舊紙一樣蒼白,她目光從何偃倒地後迅速發黑蜷縮起來的屍體上移開後,徑自看向小黃皮 他俯著身,手停頓在距著血泊中的骨鏈寸餘距離,目光同樣看著林寶珠。

    血和泥裏站起來的林寶珠,小小的個子,亂糟糟的頭發,一條傷腿上胡亂紮著些許破布。

    看似沒有任何異樣,卻又分明的不一樣。

    不一樣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然沒了過去的天真幼稚,哪怕一丁點也沒有了。

    了。

    他知道,那個會帶著他東奔西跑,會惡作劇地叫他吱吱,會為他的‘死’大哭的林寶珠,沒有 遂朝她笑了笑:“梵天珠。”

    林寶珠沒有回應。一動不動朝他的臉看了片刻,她邁步朝他走了過去。

    腳踩在何偃屍體上,活著時美如謫仙的鮫人,死後短短時間就如同一具被火燒幹的焦屍,輕輕一 踏就碎了。

    露出包裹在屍骸裏一顆鴿蛋大小,閃著幽幽光芒的黑色珍珠。

    珍珠十分漂亮,跟何偃沒被血色浸染時的瞳孔一樣,它在林寶珠第二步落下時被她從地上撈起,

    握在手中看了看,隨即五指合攏,轉眼將它捏成一把齏粉。

    小黃皮子的手指蜷了蜷,嘴角依舊揚著笑,他似是自言自語:“鮫人死後所化的鮫珠,很是稀 罕,就這麽毀了,不覺得可惜?”

    話音未落,手指徑直再往骨鏈上捉去。

    卻在觸及它的前一刻,一片灼熱火光襲來,逼得他迅速後退兩步。

    站穩腳,長長一道裂縫在他剛剛駐足的地方綻開,上麵翻卷著火劍上灼灼的焰。

    由此擴散出去的火焰餘波讓遠在百米開外那隊人馬混亂躁動,隨後再無法控製住驚懼的馬匹,一 片嘶鳴聲中,那支原本整齊的隊伍被徹底打散,隨後奔逃開來。

    不多久這片空地上再度恢複了原有的死寂。

    體。

    隻多了一架失去輪軸後棺材般橫在曠野的車輿,以及孤零零躺在林寶珠和小黃皮子之間那具屍 小黃皮子卻不見有絲毫狼狽。

    珠。

    嘴角依舊揚著笑,臉上麵具讓他這笑起來看仿若天真,歡歡喜喜看著被再次彈落到地上的林寶 她用那把劍對小黃皮子使出的力量有多大,反彈到她身上的作用就有多大。

    她猛吸了兩口氣臉色才緩和過來,一度幾乎無法再站起,但借著深紮在土裏那把劍,她終究再一 次站了起來。

    笑意在小黃皮子麵具下漾得更深,眼見她反手將劍從土裏一把抽出,他抬手一個結印,麵前豁然 張開一道電光閃爍的網,晶瑩剔透,色澤斑斕,仿佛誘惑著獵物到來的獵獵蛛網。

    卻在下一瞬,網上那片斑斕光芒同他臉上的笑意一同凝固了起來。

    他看到林寶珠似毫不在意這道網的存在,轉身徑自朝著地上那早沒有任何聲息的女人身前撲去。

    雙膝落到林秀娥麵前,她急急將握在手裏那團齏粉往林秀娥破開的腹部上撒,邊撒邊從手中凝出 一團紅光,緩緩在那道巨大的傷口上遊移:“娘!醒醒!娘!睜開眼看看寶珠!娘!”

    鮫人死後所化的鮫珠確實稀罕,傳說能給將死之人續命,無論受了多重的傷。

    但縱然怎樣神奇,又如何能對已經沒了呼吸的人起到作用。

    小黃皮子手指輕動,那張網倏地飛起,鋪天蓋地往林寶珠身上壓去。

    然而沒等靠近,林寶珠平放在身側那把劍突然火焰暴漲,猛地從地上飛起,像有靈識般朝那張網 抵擋過去。

    電與火的碰撞,在半空撕裂出耀眼鋒芒,硬生生將距離最近那片地麵撕裂了開來。

    但由始至終林寶珠仿佛置若罔聞。

    隻目不轉睛看著眼前的林秀娥。

    眼見著那些粉末在沾到林秀娥的血後化作一團青煙,冉冉融合在她體內,之後再無任何動靜,林 寶珠原本閃爍不定的目光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最後一絲煙燃盡,突然她想了想,將手裏那團紅光倏地往林秀娥嘴裏按去。

    卻在即將碰觸到她嘴唇一刹,手腕被林秀娥一把握住。

    “娘!”目光重新亮起,林寶珠以為鮫珠的傳說成真。

    便正要將那團紅光繼續往林秀娥嘴裏按,卻見她用力抿緊了嘴,將頭重重偏到一側。

    “娘?”林寶珠再想嚐試,手腕突地一痛,低頭就見林秀娥將那條不知在手裏悄然握了幾時的骨 鏈纏到了她的手腕上。

    纖細的骨鏈,每一下都被她繞得用力,以至起伏不平的表麵在林寶珠手腕上紮出了血。

    她渾然不覺一邊繼續吃暈鏈往林寶珠丟腕上繞一邊定定看著林寶珠的臉 過了片刻咧嘴一笑,眼裏似閃出異樣有生命的光澤:“我們寶珠越來越大了,”

    “剛看到你那會兒,你胳膊就那麽一點點。”

    “現在這串珠子帶著還嫌大了點,噓,別說,悄悄的告訴你,等帶著剛好的時候它就是你的嫁妝 了。”

    “我想看著我們寶珠嫁人的,但是看不到了。”

    “這串珠子是娘給你帶上的,以後看到它你就想想娘。”

    “那天誰說林家後繼無人了,不是還有我們寶珠的麽。”

    “寶珠會長大的,我們寶珠長得那麽好看,以後會招贅個好女婿。”

    “生好多好多娃娃。”

    “我們寶珠不是瘋子,她可是宮裏出來的,”

    “我們寶珠以後可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我們寶珠……”

    說到這裏時,話音戛然而止,眼裏光亮亦是如此。

    而林寶珠的手腕再感覺不到她的任何動靜。

    她僵硬伸著手,看著林秀娥那雙沒了任何光澤的眼睛,再順著她眼睛所指的方向,看向自己腕上 那串鏈子。

    帶著原本就在血泊裏沾染的血液,這串骨鏈肉眼可變地幻化了顏色,蒼白變作幽黑,林寶珠清晰 能感覺到它在吞噬自己的血。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抬頭看向安靜立在前方的小黃皮子。

    過了片刻邊站起身,她邊對著他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當年寫過你的名字,但我不認得字,

    那會兒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麵前,我有多想知道那兩個字是什麽。”

    “但現在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誰了。”

    “你在我身邊待了那麽多年,吃過她做的那麽多東西,你睡的那條被子亦是她一針一線所繡,我 以為哪怕是演戲,你至少可留她一條命,到底是我太天真了。既如此,無論你們的目的是什麽,為了 這根鎖麒麟也好,為了我的命也罷,你把她的命還給我。”

    話音落,一抬手,那正同電網膠著在一起的火焰劍一瞬落回了她的手裏。

    電網隨之傾瀉而下。

    落到她身上一刹,突然崩裂,因一頭漆黑色麒麟突然橫空而出,刀一般犄角瞬間頂破那張網,帶 著通體灼灼磷火,背負著林寶珠一躍而起,徑直騰入半空。

    又循著她劍芒所指方向往小黃皮子所站位置俯衝過去。

    手起劍落,長長一道火光帶著龍吟般長嘯直劈向那張戴著麵具的臉。

    啪,麵具一分為二落在地上。

    麵具下卻是一片空空。

    見狀,林寶珠搭在劍身上的手微微收緊。

    並不意外,能瞞得過麒麟王眼睛的,豈是變異鮫人那般妖孽所能比擬。

    本就不指望一招製勝,她垂眸同□□麒麟那雙暗紫色眼睛對視一眼,耳邊聽見身後遠遠的距離傳來 哢擦一聲裂響。

    麒麟霍然轉身,帶著林寶珠飛騰至更高,與此同時,一頭巨大四足獸也張開翅膀,在他倆視線所 指方向從那駕黑色車輿中飛衝而出,馱著背上那依舊帶著半張麵具的男人,與他倆遙遙相望。

    須臾,那四足獸振動著足以覆蓋半邊大地的翅膀一個轉身,徑自紮進了蒼茫的天空。

    直至消失不見,林寶珠安安靜靜坐在麒麟寬厚的背脊上,始終一動不動。

    “不追麽。”麒麟問。

    林寶珠搖了搖頭。

    無論小黃皮子是誰,他騎的是帝江。

    那不是普通的神獸。

    遂抬起自己握著劍的那條胳膊。

    如林大瘋子所言,胳膊太短,手腕太細,負荷鎖麒麟還太早了些。

    “還不時候。”她說。

    沉默了片刻,似一瞬褪去了所有力氣,她垂下手匐倒在麒麟背上,手指穿過他飛揚在風裏長長鬃 毛,定定看向地麵上那具埋在血泊裏的屍體:“我以為我能保住她的。”

    “生死有命,人類的命太過脆弱。”

    “我也是個人類,鋣。”

    “你是梵天珠。”

    “你看,這一世我險些記不起你。”

    “你是梵天珠。”

    “我怕總有一天我會徹底忘了你。”

    “那一天到來之前,我會親手送你回歸靈山。”

    “嗬。”

    “不信?”

    “我信。”

    ——後記——永樂十三年冬

    一道驚雷劃破蒼穹,好似將那片灰蒙蒙的天劈成兩半。

    四周人來人往,沒有人躲,因著這道閃電是等待了數月的雷電。

    久旱成災,無論是誰,見到這閃電的出現幾乎都是激動不已的。

    “老天爺終於打雷了。”

    “到底是國師厲害,說請到龍王爺,就真的來了行雲和雷,終於要解旱了啊。”

    “國師真乃神人啊……”

    “天助吾皇!”

    人群中一道黑色人影駐足了片刻,直至有雨星星點點從天空落下,他將鬥笠往下扯了扯,轉身踏 出人群,往不遠處一間客棧內走去。

    客棧窗戶門前也是人頭濟濟,不約而同看著開始下雨的天。

    又一道驚雷炸響,人群歡呼,唯有一人托著腮看著雷光閃過的方向,微微皺了皺眉。

    轉瞬身後門開,剛在客棧外的黑色人影已到了她身後。

    她沒回頭,依舊朝那方向看著,過了片刻,輕輕咕噥了一句:“北嶺,蒼衡啊……”

    “雷劈蒼衡,怕是龍脈要斷。”

    聽身後人如此之言,林寶珠笑了笑。

    三年時間足以令手腕上那串鏈子貼合得剛好,她抬起腕,腕上骨鏈叮當作響:“那就到北嶺去轉轉。”

    ——完結——